《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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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出-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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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琳不意把她和弄影剩到一处,顿觉尴尬,可看得着的眼前又只剩个昊瑱,总不能指望这位公子爷招呼人,只得拿出嫂子的身份,“妹妹请,”弄影清冷的眸子在她脸上只一瞥便移向别处,“我等丫头拿东西。”又是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容琳苦笑,她真的不知何时何事开罪了这位小姐,“那么妹妹请自等候,老四,你且……”,仰目看那高大的小叔子,不习惯这样的熟稔却找不到更适合的称呼,叫“昊瑱”么?实在与别个的名字太象了些,让他照看一下弄影吧,总不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和你一起走!”昊瑱早有主意,一见容琳看他,立马开口,说罢提步就走,容琳为难,看看弄影,却见那小姐冷着脸儿,眼睫未动,显是不在意他们的去留,容琳笑自家多情,欠身致意后自随昊瑱去了,两人都未见身后弄影狠掐了一朵菊花,将蕊瓣揉落了一地……

“嫂子,你别再生三哥的气!”离了弄影的眼,昊瑱便慢下了脚步,等着容琳。容琳淡笑,“将军何出此言?”

昊瑱拱手,“嫂子,都说了我是粗人,可不是什么学士尚书,您就好好儿的跟我家常说话成吗?况且刚才都叫老四了这会子怎么又叫开将军?您对三哥有气可别撒在我身上,我和他可不是一伙的!”

容琳住了脚,定定地看着他又打躬又作揖,终于是撑不住,失笑,“那你又说‘您’!”还“一伙的”?又不是强盗山贼!

昊瑱一看小嫂子笑了,也笑,“这个好说,我现在就改,你听,我现在就说‘你’,你……”

“好了!”容琳粲然,“老四,你贵……多大了?”

“虚度青春十八载!”

料不到他突然又跩了一句,容琳忙举袖掩住笑靥,昊瑱叹,“嫂子,你该常这么笑一笑的,那三哥也不会说你盛气凌人了。”

容琳看他一眼,顾自前行,她盛气凌人?怎么不说他阴森冷酷呢?振轩哥说的还有昊瑱乃至他自己说的,他的从前有多少她不敢想象和碰触的?就算她都不问,他所排斥的“庶出”也是她身上的烙印,这已注定了他们不会有什么琴瑟合鸣,她所能预期的也许只是另一座静斋,那么她是不是盛气凌人又与他何干呢?

“嫂子,你别生气,”昊瑱亦步亦趋,“我告诉你这话,是不想你们两个有误会!三哥十五岁就开始带兵,面善气短的话那里号令得了部众?一张脸老是绷着,绷了这么几年下来,他看着就不那么和气了,其实他很好,很照顾我们,真的,”看容琳没有反感的意思,昊瑱继续,“这一次不怪他,是太子,知道他和流云的感情好,怕出了事三哥不饶他,所以巴巴的把三哥找了去,结……”

“老四,我看起来象恶妇么?”容琳打断。不想知道的就让它永不见天日吧。

“呃,什么?”

“弄影怎么那么不待见我呢?”

“她?”昊瑱嗤笑,“妒忌罢了。”

“妒……”容琳呆了一下才悟到自己听到的是什么,摇头一笑,“老四,可是胡说!她那么出色的人,妒忌我什么呢?不瞒你说,她若和我二姐姐、四妹妹站到一起,那才象嫡亲的姊妹呢!”这话虽有些过誉,但弄影终归是个难得的,妒她什么呢?

“嫂子,”昊瑱笑,小嫂子这话让弄影听了不知会不会臊得慌,“她大小姐是众星捧月惯了的,你一来就抢了她的风头,能不吃味么?”算了,那丫头虽然不讨喜,终究是亲戚,给她遮掩着点儿吧,省得在小嫂子面前没脸。

容琳恍然,这就是了,只是弄影恐怕想多了:大家对她亲热些是因为她是客,哪里就抢得了宠爱呢,“真是小丫头!”

[正文:(五)借花语(二)]

“小丫头?”昊瑱怪叫,那丫头的心可不小,至少比小嫂子能想到的大,“你可别小瞧了她……”还没想好怎么说,有人在亭上招呼,“你们叔嫂说什么呢?还不快过来?就等着你们入席了呢!”是堂姐。青杏一溜儿碎步从亭上下来扶她的小姐,小声儿道,“您得和煞神将军一席。”“青杏!”容琳薄责,不管她和李昊琛如何,上下尊卑还是要分的,她不会让别人说她们家的人不懂规矩。“是。说漏嘴了不是嘛。”青杏小声辩解。

容琳没吱声儿,恰逢堂嫂问“弄影怎么不见”?赶紧笑道,“说是等丫头拿东西!一会儿就该到了!”堂姐道,“估摸是让丫头去拿萧了,先前说是落在轿子里。不用管她,这丫头也不知怎么就忽然转性了,肯让我们这些俗人听她吹箫了!容琳你快上来坐下,你姑妈有好东西要给你尝尝!”不由分说把容琳按坐到李昊琛旁边,转手从食案上取过一个羊脂玉的口盅,递在容琳手里,“呶,尝尝吧,诰命夫人林李氏家传秘制的,你来品品如何,”容琳端在手里一看,澄澈碧绿的,似茶却又比茶凝滑些,猜到了,只敢小心抿了一口,一愣,脱口道,“甜的?”

众人原本皆含笑看她举杯就口,见她如此无不开怀,堂嫂笑道,“你以为是菊花酒?”容琳点头,堂嫂道,“是你堂姐故意作弄你,弄了那么个小盅!这个是菊花蜜和碧螺春茶兑出来的,是娘的私房手艺,谁都不知怎么调制。”“是啊,宝贝得什么似的,轻易不拿出来,我们今儿个还是跟你沾光才能喝到呢!”堂姐故意抱怨。李氏笑得咳起来,婶娘忙给她抚着背,“你们两个几岁了还撒娇?看把你娘呛得!”

昊瑱听她们说得那么好,也端起杯来喝了一口,“姑姑,姐姐说是家传的,我在家怎么从未喝过?”还以为什么琼浆玉液呢,甜不叽叽的哪如烧酒好喝。

李氏顺了气息,“听你姐姐瞎编排!是多少年头里,我刚嫁到他们林家,你姑丈整日在朝里忙,我一个新媳妇又不好四处走动,整日关在房里总得有个事做,那时恰好也是这么个时候,有人送了一坛子蜜,也不能老喝啊,腻得慌不是?我就在你姑丈收的那些银耳、茶叶什么的上头琢磨……”“怪道那时的茶叶象风刮的似的,说没就没了!”林学士接口,满亭子的人都掩口葫芦,李氏笑道,“哪有那么邪乎?还有那菊花糕、茶叶酥,也都是我那时候琢磨出来的,待会儿都尝尝!容琳,这个蜜茶你喝着还好?”

“很好!”容琳又啜了一口,欲把空了的玉盅放到眼前的几上,却是摆得满满的瓜果点心,哪有地方,有人伸手接过去了,她才对李氏道,“茶汁解了蜜的稠,还没坏了那甜香,这个分寸掌握的真是好,况且这样的喝法也是从来没想到的。”李氏听得高兴,“也不光是好喝,这个还能润燥平喘,秋天喝最好了。”“是么?”容琳心一动,欲再问得详细些,有人走上亭来,“大娘有了好东西也不给我留着!”弄影娉婷而入,手里多了管十目九节的箫。

别人未及开口,堂嫂先笑了,“今儿个是怎么了?先这醋瓶子倒了还没扶起来,这又来了个醋缸?!”弄影冷笑,“嫂子把我看得也太不堪了!我是说大娘好好的东西该给识得的人才是,别给了那分不出好歹的,真真成了牛嚼牡丹花,暴殄天物了!”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她这说的是谁,李昊琛看看容琳,若有所思。容琳也不知她这话从何而来,不愿计较,只做未听,倒是叔叔见她说得过分,不得不喝止,“弄影,你这说的什么?!”

“本来就是么!大娘这蜜茶可是雨前茶加上菊花熟蜜,哪一样不是难得的?况且春茶放久了失味,太早了这蜜又未下来,两样都正好就更是不易了,理该好好的品味才是,怎么能像喝药似的?不是糟蹋还是什么?”弄影振振有词,早有人听不得,接上了茬,“你这是说我呢?”昊瑱索性把还剩了大半的杯放下了,弄影不看他,“说谁谁知道!”

容琳有些呆地望着弄影,不知大小姐怎么又和昊瑱拧上了,昊瑱却猜到她是生刚才没等她的气,也不放在心上,不正经地拈起片菊花糕扔进嘴里,又灌了口蜜茶,含混不清地道,“我就高兴象喝药似的,你能把我怎么着?”他的无赖相逗笑了堂姐和堂嫂,堂姐道,“昊瑱,你那是怎么和妹妹说话呢?”堂嫂也笑,“你哪有当哥哥的样子?你看看人家昊琛!”昊瑱只做怪相,李昊琛早看到婶娘面有不悦之色,责道,“昊瑱!”昊瑱收敛了些,依旧小声嘀咕了句“吹皱一池春水,干卿底事?”

别人未当心,坐在近旁的容琳却听了个一字不漏,再也想不到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粗人的四爷又跩出这么一句雅词,一口茶呛到嘴里,吐不出、咽不下,泪都快出来了,旁边有人适时递过一方帕子,附带在她耳旁冷声低语,“就值得笑成这样?”容琳苦笑,这真是动辄得咎了,要不理会,又怕失仪,只得接了帕子掩唇轻咳,好在众人都在看弄影发嗔,无人理会得。李氏笑着安抚,“弄影,快别理昊瑱,看过后大娘不打他的脊拐骨!你也别站着了,老实坐下给我们吹曲箫吧,听过了,我们这些老背晦也该去那边轩阁里坐着说话,隔着窗看看花嗅着这香气就好了,这亭子还是倒给你们年轻人吃酒笑耍罢!老胳膊老腿的,受不得这里的风了!”说着笑看叔叔、婶娘,两人都点头称是,林学士也道,“那就有劳贤侄女了!”弄影的神气这才好看了些,四下里一扫,蹙起了蛾眉,“都挤得什么似的,哪还有我坐的地方?”昊瑱不耐,“依你说要怎么样呢?”

“你要是出去么,兴许还使得!”弄影毫不示弱,乍喜又嗔的眸子扫过来,有意无意在容琳和李昊琛之间停了那么一瞬,容琳低头,只听身旁有人叹,“罢了,弄影,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带笑的声音,似是哄劝又似是有些许不耐。弄影娇笑,“昊琛哥哥既这么说了,弄影遵命就是!”俏皮地蹲身一福,“我站着好了!”说罢临了亭栏,略一屏神,举箫凑口,众人都停了笑谈,听一声箫咽幽幽逸出……

[正文:(五)借花语(三)]

风摇花影,菊香暗浮,午后暖阳里,箫声流动,众人面上皆含了笑:原本是怕弄影着恼才敛神静气,一路听下来,她的箫竟吹得颇有章法,林学士闭了目在膝上叩着节拍,容琳细听那箫声婉转,再看站在亭子口的人,只见风掠起她的发梢、裙裾,衣袂翩然,神采空灵,恍若仙子凌波,想起先时还觉得她的翠黄衫裙“单”了些,压不住季,现在看恰与她手里碧绿的箫管相得益彰,说不出的明艳脱俗,应是她有意如此穿着,可知是个极有思量的,心下微憾,可惜这样的女子不屑与她为伴,否则相互酬和也该是平生之幸了!

她的微喟被有心人捕到,身畔人侧目,“技痒了么?”不知是否是箫曲让人软化,李昊琛的声音不复此前的冷漠讥诮,只是听着漫不经心而已。容琳不意他有此一问,反不知如何作答,顿了一下方轻声道,“没有。”李昊琛不动声色地睨她一眼,见她垂首便不说什么了——感觉中她听的比别个都入神,露在袍袖外的指尖也时时按压起抹,正合着弄影的节拍,该也是个通音律的,一时起意就那么问了,见她淡淡的,便无意再继续,自听弄影把最后一个音吹得绵远悠长……

箫音歇了,众人尚未回神,弄影收了箫,暗自调着气息,白皙双颊染了两抹红晕,直是面如桃花,“我吹得不好么?怎么竟没人说句话呢?”眼波正停在李昊琛脸上,李昊琛也不躲闪,大方赞道,“这就叫‘此时无声胜有声’了!”弄影大喜,却不敢太形于色,抑着得意转向林学士,娇笑道,“伯父您说呢?”林学士点头,“以你的年纪,也是难得的了!若说的深些么……你要听什么呢?”弄影听这话有些保留,笑得就不大自在,“当然要听伯父的真心话。能得伯父指教,那是弄影的荣幸!”林学士摆手,“我于此道也不甚通,指点是不能的了,不过此间另有高明,”众人都诧异,却见他看向容琳,“侄媳妇,你来点评一、二吧!”

眼见众人的视线齐刷刷集于自身,容琳忙离座告饶,“姑丈,愧对高看!容琳也不通此道,岂敢妄言?”别人犹可,青杏先呆了眼:二小姐过生日时,小姐还吹了曲《妆台秋思》,二小姐当时说曲为心声,好像是说小姐拿昭君出塞来比她自个儿,这会子怎么推说不会呢?还疑惑着呢,那边林学士已大不以为然,“侄媳妇,尚书大人以善文辞、精音律名满天下,你便是耳濡目染,也会有一番造诣,又何必推脱?”听老人家不是意思,容琳赔笑,“是家父说音画之事终非女子的课业,略有涉猎固可修身养性,过专则怕迷了心窍、移了性情,反为不美,因而容琳于这上头只是略知皮毛!”这话深得林学士之心,点头不已,“尚书大人高见!弄影你也听听,需记得这话!”弄影自林学士叫到容琳便有不甘之意,现听学士如此说了,不得不施礼,“是。”转过脸来,语声恭敬面上却是讥刺,“姐姐也听到伯父的话了!姐姐虽要藏私,弄影却少不得要腆颜讨教,请教弄影的箫有何难入耳处呢?”

容琳心生不悦,这看似娇怯的人一旦咄咄竟有了凌厉之气,只是,她何时是知惧的人?温煦一笑,柔声道,“妹妹,指教是谈不上的,不过是些浅薄的见识也登不得大雅之堂,若蒙妹妹不弃,未若先请姑丈、叔叔们先去轩阁自行方便,你我姊妹再慢慢叙谈,你看如何呢?”弄影待要异议,早不知谁先赞同了,堂嫂、堂姐、昊瑱就全起来了,丫头们也都应声上来服侍着,一窝蜂地撺弄着四位老人家离了亭子。婶娘不放心,边走边小声儿嘱咐堂姐,“你看着点儿弄影丫头!”堂姐心知这做娘的心里已经明镜儿似的了,只是奈何不了自己的女孩儿,只得宽她的心,“别记挂了,我和嫂子在,不会让她和那一位怎么样的!”婶娘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亭上李昊琛坐在原处没动,见人都出去了才沉声问,“你把老人家都支走了意欲何为?”容琳淡笑,正欲开言,见堂姐已经先回来了,忙迎上去接着,悄声问,“姐姐,弄影的名字是叔叔给取的么?”不好冒昧打听这位小姐的脾性,就从这上头入手吧,叔叔可不像是有雅意的人,“还是姑丈?”堂姐一看别人都不在跟前儿,笑,“谁都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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