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袁隐堂与其说是在等圣教教主,不如说是在等待陌舞。
快到天亮的时候,伽罗镖局袁隐堂的院子里树影婆娑,沙沙声不绝于耳。
一席黑衣身影犹如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院子中央,黑色的斗篷罩住整个身体,周身的黑暗与四周环境融为一体,乍一看仿佛一团雾气,存在于无形当中。
“袁隐堂。”沙哑的声音如鬼魅的私语,透着甚凉的寒气,让人有种莫名的恐惧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说不出因为什么,从这团黑影出现开始,四周的空气都变得稀薄紧张。
房门打开,同样是一身黑衣的袁隐堂静静站在门口,寒瞳如霜,黑衣肃杀。
曾几何时,圣教的人都是一身黑衣,习惯了隐匿于黑暗之中,而他曾经也认为黑色是圣教教主加注在自己身上的枷锁一般,可渐渐地,随着这几年离开圣教,在袁隐堂看来,他早已经与黑暗融为一体,并非圣教教主带给他的黑暗。
所以此时此刻,他没有任何惧怕。
“袁隐堂,你是本教主一手带出来的,你觉得本教主会教会了你所有一切,然后给你机会反扑吗?”圣教教主如此说,等于是还在给袁隐堂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袁隐堂现在肯认输,重新回归圣教教主旗下,毕竟是他培养了这么多年的得力助手,就此失去了,对整个圣教都是巨大的损失。
袁隐堂眸光如霜,墨瞳伸出带着丝丝冷嘲。
“我会走这一步,便是抱定了所有的想法,你不必再说废话!今日一战,你我之间,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袁隐堂不给圣教教主任何希望和机会。
他宁愿生命在此刻终结,也不允许自己接下来的日子成为圣教教主的傀儡。
院中如雾一般的黑影微微一动,旋即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袁隐堂,我这一年来的确也察觉了你的异心,但我一直在怀疑,究竟你是如何能控制镍毒发作的?就算你能忍受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可是我给你下的镍毒足够在你不听话的时候置你于死地,直到最近本教主才找到原因,原来不只是你一个人背叛了我!”
圣教教主说话间,突然抬头朝袁隐堂身后屋顶的方向看去。
此刻,陌舞已经潜伏在屋顶有一段时辰了,眼见圣教教主的目光朝自己这边看过来,陌舞眼神微微一寒,却仍是趴在屋顶上一动不动。
这里就她一个人,圣教教主难道说的是她?
可她根本不认识这个圣教教主,何来的背叛他?
“你要躲到什么时候?!本教主早就知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小贱人安得什么心!给我滚出来!”
圣教教主声音倏忽拔高,仍是冲着陌舞的方向。
就在这时,陌舞身侧另一边的屋檐上,同样是一抹黑色身影纵身跃下,稳稳地站在圣教教主和袁隐堂中间。
竟然是莫蔚?
看着莫蔚的背影,陌舞微微一怔,再看看袁隐堂,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却一时半会说不出来。
“果真是你这个小贱人!”圣教教主看着一身黑衣的莫蔚,嘲讽出声。
莫蔚跪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
“这一年来,你都没按照我的吩咐将解药给袁隐堂,而是暗中将解药药效减半,你知道药量减半的话,只是不会降低他镍毒发作的痛苦,但却不会让他受我控制!我养了你十年!一直是将你捧在手掌心上的,不许圣教任何人觊觎你欺负你,可是你呢?到头来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背叛我?”
圣教教主的声音愈发的阴沉冷酷。
“我一直当他会回心转意,终有一天会爱上我,但谁知他竟然喜欢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教主,我知道错了!我知道自己爱错了人,可我现在真的一无所有了,袁隐堂不接受我,圣教我又不敢回去!我——”
莫蔚说着说着竟是哭了起来。
陌舞眸子眨了眨,眼睛一亮,忽然想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看来今儿这出戏有的看了!这才刚刚开始!
圣教教主对于此刻莫蔚的悔意并不意外,莫蔚现在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了!袁隐堂不要她,圣教她又不敢回去。
“莫蔚——这可是你自己选择的路!我留给你的光明大道你不要!有圣女你不坐,偏偏要喜欢袁隐堂这个叛徒!你以为你现在落几滴泪我就能原谅你让你重新回到圣教?”圣教教主讥讽出声。
莫蔚一边哭着一边后悔的说道,“教主,莫蔚知道自己犯下大错,如今——莫蔚愿意将功折罪!教主您是知道的,袁隐堂因为身中镍毒,一直不曾突破内功心法第九层,但是早在去年我就已经突破内功心法最高一层,如今就让我杀了这个负心汉!将功赎罪好不好?教主!”
莫蔚的话听在屋顶上面趴着的陌舞耳中,再次验证了她的猜测。
这个莫蔚有问题!
莫蔚上次和袁隐堂交手的时候最后可是被袁隐堂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而且那天晚上袁隐堂还要保护自己,所以莫蔚的功夫根本不可能超过袁隐堂。
但是显然,圣教教主并不知道袁隐堂的功夫在莫蔚之上。
如果说那天晚上的莫蔚是真的话,那么现在这个——便有可疑了!
圣教教主看了眼跪在地上不停落泪的莫蔚,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屑道,
“那你就动手吧!还愣着做什么?本教主许久没看到如今天一般如此精彩绝伦的好戏了!”
圣教教主说着后退一步,脚下步伐却是如凌波微步一般,移动飞快变化莫测,还不等看他如何移动脚步,他人就已经到了院中凉亭下面。
黑色的斗篷罩住了整个人,包括面容也隐在斗篷之中,看不清五官,所以也就看不到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只能通过他说话的语气揣测他此刻神情。
莫蔚抬起头来,眸中是孤注一掷的决绝。
旋即她站起身来,转身面冲着袁隐堂。
一身黑衣的袁隐堂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眼神肃杀。
下一刻,莫蔚率先拔出手中长剑,挽了一个犀利的剑花,直直的朝袁隐堂刺去。
二人你来我往,在院子里打的不可开交。
因为袁隐堂并未发话,所以伽罗镖局其他人都只能着急的看着,虽然恨不得立刻上去帮忙,可堂主的脾气他们又是了解的,都是只能眼巴巴的瞅着,不敢上前。
而圣教教主身边似乎是一个人都没有,孤身一人出现在伽罗镖局。也可能是带了顶级高手隐在暗处。
袁隐堂和莫蔚你来我往,上百个会合过去,仍是分不出胜负。
莫蔚手中长剑指向袁隐堂咽喉的方向,凄厉开口,
“袁隐堂!今日就算是一死,我莫蔚也要跟你同归于尽!得不到你我就毁了你!也不可能便宜了那个贱人!你活着的时候是堂主选好了给我坐夫君的,就算你死了,也是我莫蔚的夫君!生生世世都是!”
语毕,莫蔚手中长剑疯了一般的朝袁隐堂咽喉刺去。
就在这一刻,陌舞发现莫蔚手中长剑招数瞬息万变,竟是跟之前完全不同的套路。
陌舞急忙看向亭子下静静坐着的圣教教主,虽然看不到他脸上表情,但是他此刻身体突然超前探了一下,明显是要更仔细的看清楚莫蔚的招数。
陌舞看到这里更加坚信眼前的莫蔚有问题!
前几天还被袁隐堂杀的节节败退的莫蔚,如何能在这一刻拥有这般绝招?
莫蔚使出致命的一招,局势立刻发生了巨大变化。也不过就是眨眼功夫,莫蔚手中长剑犹如会拐弯一般,明明剑尖是朝着袁隐堂肩膀的方向,可是下一刻,剑尖一扭,直刺袁隐堂颈部。
血雾弥散,自袁隐堂喉咙喷涌而出。
第一二六章
“堂主!堂主!”
一时间,院子里所有伽罗镖局的人全都冲了过去,陌舞仍是趴在屋顶上一动不动,仔细观察冲过去的人。发觉少了——
既然莫蔚有问题,那么袁隐堂这会子受伤应该也是事先安排好的,不过这喷血的效果做的还真够逼真的,刚才那一瞬间,陌舞都以为袁隐堂真的不行了。
所有人都围在倒地的袁隐堂身边,莫蔚收了剑,来到圣教教主身边。
“你以为杀了袁隐堂我就会信你了?谁知你二人是不是演了一出戏给本教主看?过来——让我看看——”
圣教教主突然抬起手来指着莫蔚。虽然莫蔚现在距离圣教教主很近,但想在此刻给他必杀一击还没有必胜的保证。
“是,教主。”莫蔚低声回答,旋即抬脚朝圣教教主走去。
不过三步的距离,莫蔚走的很慢很慢,陌舞看着莫蔚脚步,再看看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袁隐堂,眸光蓦然闪烁一下。
眼看莫蔚就要走到圣教教主身前了。
圣教教主周身都被肃杀戾气包裹着,恐怕这个所谓的“莫蔚”是凶多吉少!
“莫蔚!你这个小贱人!竟敢杀袁隐堂!你找死!”
就在这时,原本是在屋顶上趴的好好地陌舞大喝一声,突然从屋顶上跳了起来。陌舞此刻是如意的打扮,众人纷纷抬头看向屋顶,就连圣教教主都明显一愣,虽然看不到他脸上表情,却能感觉到他身体有一瞬移动。
原本是背对着陌舞的莫蔚,此刻回过头来,看向陌舞的眼神满是惊讶和不可思议。
就是这个眼神让陌舞更加相信,眼前的女子绝不是莫蔚!
就算她在这时看到了陌舞,眼中有的也该是嫉妒和恨意,不该是满满的惊讶。
“如意?你来干什么?替袁隐堂收尸吗?”莫蔚回过神来,看向陌舞的眼神却愈发别扭,好在她此刻背对着圣教教主,只要语气到了,圣教教主从她脸上暂时看不出什么破绽。
“到底是给谁收尸还不一定!”陌舞冷笑一声,手中发簪一瞬飞出,直直的朝莫蔚脖颈刺去。莫蔚侧身闪过,冷笑一声,
“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想赢我?简直是痴人做梦!”
语毕,莫蔚挥舞手中长剑朝陌舞刺去,陌舞就势转身,将莫蔚朝隔壁院子引去。
原本是准备冲上来的一众护卫,此刻全都围在袁隐堂身边,袁隐堂还失血严重,生死未卜。
隔壁院子刀光剑影,冷兵器碰撞的声音尖锐刺耳。
陌舞看了眼并没有人跟出来,趁着近身的时候低声开口,
“云孟清。”
正与她打斗当中的莫蔚忽然愣住了,继而扭头看向另一边院子。
“不用看了,我知道你跟袁隐堂演戏。但是圣教教主不会轻易相信你的,你跟我配合,抓了我带到他面前,有时候,越是熟悉的人反倒越不相信,反倒是陌生人,不会在他心中构成威胁。”
陌舞的话倏忽点在云孟清心头。
莫蔚的确是云孟清假扮的。本来今天的目的也不是完全要通过假扮莫蔚杀了圣教教主,这只是计划中的一部分,但是如果按照如意的话——
云孟清有些犹豫了——
“你别犹豫了,再犹豫就来不及了。带我过去!”陌舞一脚踢在云孟清腿上,云孟清回过神来,陌舞已经将他手里的长剑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莫蔚!就算你抓了我又能如何?袁隐堂喜欢的始终只有我一个!”陌舞故意大声喊着,让隔壁院子的人都听到。
云孟清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只能顺着陌舞走回到隔壁院子。
院子里,袁隐堂从陌舞出现,脸色就变了。但是他此刻还要躺在地上假装晕厥,可是当他听到如意被云孟清抓了,心下倏忽一紧,说不上是担心还是生气。
这个小女人就真的让他如此不省心?!
难道她看出莫蔚是云孟清假扮的?
否则不会出现现在这一幕!
偏偏他现在还不能站起来,若是站起来就前功尽弃。
云孟清现在比袁隐堂还紧张,完全是赶鸭子上架的感觉。云孟清知道袁隐堂看重如意,可他也是被逼的,如意强行将长剑架在脖子上,他现在比任何人都紧张,生怕一会不小心弄伤了如意。
亭子下,圣教教主显然对突然出现的陌舞很感兴趣。
“如意?就是你将袁隐堂迷的神魂颠倒的?”圣教教主阴阴出声,乍一看到陌舞容貌,身子猛地一怔。
“你——你——你过来!”圣教教主突然站了起来,跨出一大步走近陌舞。
假装昏迷的袁隐堂眉头紧皱,有种立刻跳起来跟圣教教主拼命的冲动。
陌舞见圣教教主看向自己的眼神有异样,眸光闪烁一下,侧过头在云孟清耳边飞快的说了一句,“假装打伤我。”
云孟清心领神会,也顾不上去想后果,抬手在陌舞后背狠狠地拍了一掌。
下一刻,正当袁隐堂要起身的时候,却听到圣教教主惊呼一声,竟是抛下所有疑心扑向倒在地上的陌舞。
就在圣教教主接近陌舞的一瞬间,陌舞手中簪子一瞬飞出,直中他胸口。
下一刻,云孟清正准备再补上一刀的时候,身侧一抹黑影一闪而过,已经非一般的出现在他身前,一柄长剑直直的刺入圣教教主胸膛。
下一刻,躺在地上的陌舞被袁隐堂抱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圣教教主身边。
还不等陌舞开口,袁隐堂铺天盖地的冲她吼着,
“你疯了是不是?!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你敢接近他?”
“如意!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是我害怕你死!你听到没有?!”
袁隐堂咬牙切齿的喊着,看向陌舞的眼神目赤欲裂,仿佛下一刻就要把陌舞吞入腹中一般。
“还有你!你也跟着她疯是不是?!”
袁隐堂回头看向云孟清,眼神如刀似箭,吓得云孟清够呛。
云孟清摘下脸上的面具,无语的低下头。看来堂主对这个如意是动了真情,他这次真是捅了天大的篓子。
陌舞看着云孟清别扭的样子,不由得白了袁隐堂一眼,
“是我逼他的,与他无关你还是先看看那个圣教教主怎样了吧。”陌舞将袁隐堂往圣教教主的尸体那里推过去,袁隐堂却是紧紧抓着她的手,刚才被她吓到了,现在走哪儿都不敢松开她的手了,这小女人每次都给他惊吓而不是惊喜!
陌舞被袁隐堂紧紧抓着手,别扭的想要松开,却别身旁的男人一身寒霜的气息给冻住了。
“堂主,他死了。”
云孟清试了试圣教教主的鼻息,一把掀开圣教教主披在身上的斗篷,斗篷下一张苍白如纸的面庞呈现在众人面前,在如此暗夜之中,他的面庞毫无血色,呈现的是一种病态的苍白。
这是一种明显的白化病。
“他刚才好像认识我。”陌舞自言自语道,如果不是圣教教主在刚才那一刻看到她的时候突然变得情绪很激动,陌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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