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冯宛一直没有出去她只是一口又一口地抿着酒,一次又一次地命令自己平静下来。
那队人马入了卫府。
冯宛一直注意着,发现卫府很平静,也不见卫子扬出来。
这一晚她一直静龘坐在房垩中,守着烛火,在一片安静声中守着沙漏。
……竟是如此安静。
子时入睡时,不知怎么的,冯宛睁大双眼,一直睡不着。良久良久,她闭上双眼,微微一笑吐出一口浊气喃喃说道:“好险”
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可以肯定,那支人马中必没有卫子扬。如果是卫子扬到了,他不会如此安静也不会让这个都城这么安静。而且,他实在没有大张旗鼓回来的理由。
冯宛慢慢地合上双眼一直握紧的拳头在松开的同时,不知怎么的,她低低一声长叹,似乎只有这个动作,才能让她希望又失望着的,复杂之极的心境平和一些。
第二天转眼就到了,过了中牛时,对方明显坐不住了。除了街道中的乞丐庶民被人不时查问后,便是客栈酒家也被挨家挨户查着。在这种动作下,那些大户人家新入的婢仆,也有被人问起。居然满城搜索了。真是好笑,这一转眼间,那明争暗斗双方的注意力,居然都放到了她身上,一方想把她作为突破口,一方想隐藏她,或者毁掉她!
望着无形中,渐渐暗流涌动的街道,房间中的冯宛,慢慢站了起来她挺直腰背,静静地望着前方,慢慢的,她的唇角绽开一朵笑容来解开外裳,在内衣外绑上厚厚一层衣服什么的,变得雍肿的冯宛,重新把脸涂灰,扮成男子模样走了出来。
虽然那些清查客栈酒家的人,没有想到她会离卫府如此近,一时半刻还查不到这里来。可冯宛不想坐以待毙。
清了店钱,慢步走出客栈,冯宛在路旁重新买一顶斗笠戴上,再购了一把剑佩在腰间,转眼间,她已装扮成了一个游侠。慢悠悠地晃荡在街道上,冯宛走累了便随意找家酒店歇会,饿了就掏出金叶子饱餐一顿,倒也没有半个人上前质问。
这时刻,对方搜查的重点,毕竟是乞丐和各大酒家客找住宿的人选,和各大户新进的婢仆。如她一个在街道中闲荡的游侠,还不是他们应该注意的对象。
这般转来转去,眼看太阳一点点西沉时,冯宛看到了从一个巷道走出,步履匆匆的曾秀,在曾秀的身后,跟着几个游侠儿。
冯宛瞟了一眼,脚步变得迟疑起来。
她现在还很安全,也不知道曾秀身边的人可不可靠,她有没有冒这个险的必要。
目光微闪中,冯宛决然转身,提步向卫府返回。
当她出现在卫府外时,搜查的人也到了这里,正挨家挨户地敲开客栈和酒家大门,一一询问。
冯宛步履悠然地走来走去,时不时地拔了拔剑,与众人一样,好奇地看向那些询问的人。
正当她晃悠了二圈时,身后一阵马蹄声传来。
那马蹄声很轻,很不显眼,冯宛转过头去。
只见一个戴着斗竖的骑士,正匆匆翻身下马,然后大步走来。这骑士一袭胡装风尘仆仆,斗坐压得很低,只露出一个下巴。
他大步来到了卫府外。
望着卫府,他却像是脚步迟疑了。犹豫了一会,骑士牵着马转身离去。
看着这骑士的身影,冯宛本能地想跟上去,可生牲慎重惯了的她,终是不敢。咬着重唇,她想道:这人说不定是卫子扬派来的。
可想是这样想,她可没有那个胆量去验证。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眼看太阳渐渐西沉了。冯宛的唇微微抿紧,终是忍不住再次提步,尊着破寺方向走去。
从卫府到破寺,少说也有大半个时辰的路程。冯宛心事重重,走得有点慢,而且幻想着与卫子扬本人来个巧遇,她一直都走的是正街。
如此过了一阵,不知不觉中,天色已黑,路过的马车开始亮起了灯先为了不引人注意,冯宛从一个巷道出来后,走起路来跌跌倒倒,仿佛是一个醉了酒的人,这样的行走姿势,配上她一身游侠打扮,使得那因为晚间来临,而越来越多的盘查队伍,都没有理会于她。
就在这时,前方不远处,又是轰隆隆的马蹄奔跑声传来。
那马蹄声整齐响亮,气势惊人。冯宛连忙抬起头,向一侧让去。
那队人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到了五十步开外,冯宛这才看清,来人不过二十个,一个个戴着斗坐。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身量修长,一袭布衣。
冯宛朝那人看了一眼,不知为什么,竟有点移不开眼来。
就在她怔怔望去时,那队伍已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转眼间,他们越过了冯宛。
眼看着他们就要消失在眼前,冯宛灵机一动,突然像平常说话般,温婉轻细地唤道:“子扬。”
她注意到,此刻街道中的行人并不多,以她声音不大,不会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她想,她叫得也含糊。如果不是有心,应该不会听清。
她也想,除非那个人,对她的声音,对这一声叫唤,上了心入了骨……
她的声音落下,如尘入风中。
那队人马还在向前冲去。
冯宛垂眸转头。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低喝声传来,“停。
;他喝停众骑后,转过头来四下张望着,问道:“你们可有听到什么?”
这是卫子扬的声音,真是他的声音!
冯宛迅速转头,她双臂一甩,不管不顾地向那人狂冲而去。一边冲,她一边唤道:“子扬。”这一声唤,声音比州才大了些,却还压抑着,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小心翼翼。虽然,她狂冲的脚步,完全出卖了她。
领头的骑士赫然回头。
他定定地看向了冯宛。
看着这个朝自己跑来的雍肿游侠儿,骑士先是呆了呆,然后他果断地翻身下马,朝着冯宛大步走来。
三不两下,他便来到冯宛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稳住她的冲势,他另一只手伸出,腾地一下取下了冯宛的斗坐。
四目相对。
瞬时,冯宛的眼圈一红,骑士狭长的凤眼也是大亮。转眼间,他抿紧了薄唇,心痛地说道:“是我不好。”
冯宛还在痴痴望着时,他猛然伸臂,重重把她搂入怀中。拥着她,他颤声说道:“我差点铸成大错。”
他哽咽着语不成声,只能说出这几个字。
冯宛倚入他的怀中,她闭上双眼,摇了摇头,温柔地说道:“你这不是来了吗?”转眼,她又说道:“趁现在注意的人不多,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好”
他断然应了一声,手一挥,低声喝道:“你们马上散开,把左近看到的人全都处理了。另一队,马上上马,随我出城。”声音中杀气沉沉,冯宛还在晕沉间,他搂 着冯宛的腰翻身上马,缰绳一提,向看来路狂冲而回。
第176章 温暖
卫子扬行动迅速,冯宛倚在他的怀中,感觉他衣裳上,血腥混合着泥尘汗水的味道,心里却只有满满的心安。
这种感觉对她来说,真是陌生,陌生得让她都觉得危险。她什么时候起,竟然对一个男人倚赖成这个程度?这乱世中风雨不断,她不是习惯了一个人思量好前因后果,一个人扛的吗?这样下去,只怕光是他有了二心,她都会被妒忌逼得发狂。
闭上双眼,冯宛想寻找到自己变成这个模样的理由,可是,她居然无法让自己打起精神来担心这些有的没的,她只是舒服的,享受地感觉到他体温,只是懒洋洋的,想要就此睡去。
队伍很快便冲到了城门处,此时城门早就关闭,就在冯宛挺直腰背时,却见卫子扬手指在唇边一放,一阵清越的马啸声冲天而起。啸声过后,几个急匆匆的身影出现在城门边,紧接着,只听得“吱呀呀”一声,城门被打开,卫子扬带着众人一卷而出。
一出城门,冯宛便松了一口气。而众骑,踩着星月光辉,沿着官道向前疾奔而去。
冯宛努力地睁开眼,想让自己清醒些,可这样坚持不了一刻钟,她终是闭上双眼,倚在卫子扬的怀里,沉沉睡去。
听到怀中人的轻细鼾声,卫子扬右手一伸,示意众骑放慢了脚步。他低下头,专注地盯着冯宛的睡容一阵,忍不住伸出手,用粗糙的手掌,帮她拭去脸上的泥灰。
一骑驶近,朝着冯宛看了一眼,低语道:“这几天,满城之中,太子和陛下的人对她百般搜索,方法用尽,却还是让她成功逃脱。将军,这妇人实是个有大智慧的。”
卫子扬点了点头,哑声道:“她从来聪慧。”说到这里,他喃喃加上一句,“这次的事,是我思虑不周,险些造成大错。”
这话他已是第二次说了,语气沉重,自责之意溢于言表。众人相互看了一眼,没有吭声。若是别的图谋大事的枭雄,他们必然会劝其重江山而轻美人,可卫子扬与那些人不同,他这人,太重情义,也太偏激,他根本就是个项羽一般的人物。
不过,这个世道,本已没有了英雄,天下称王者,比比都是竖子,卫子扬虽然不是一个合格的枭雄,可他比起太多跳梁小丑来,已是优异得很。
冯宛这一觉,睡得很沉,很沉。迷糊中,她似乎感觉到,有人脱去她的外裳,换上了舒适的中衣。又似乎有人拭去她脸上的泥尘,顺便把她的手和脚抹干,然后,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与那怀抱一起,沉入温暖所在。
也不知过了多久,冯宛睁开眼来。
彼时,外面天空正是黑漆漆的,只有营帐的一角,点着一个牛油灯。冯宛眨了眨眼,慢慢转过头,看向上方。
上方处,一张绝美中透着青涩的脸,正搁在她的秀发上,他双眼紧闭,呼吸细细。就着光线,冯宛可以看到他下巴处初生的胡须。
是卫子扬。
冯宛先是一阵放松,刚想一动,却发现腰间搁着一臂,双腿上,也搭着他强健有力的左腿。
似是感觉到冯宛在动,他眉头蹙了蹙,双臂一收,顺势把冯宛重重带入怀中,害得冯宛的脸,生生地搁在他的胸口上这才罢休。
冯宛这个姿态呆着,随口呼出吸入的,都是他的体息,不由脸红腾的大红。
她轻轻地朝他推了推,刚推了三下,闭着双眼,兀自末醒的卫子扬便嘟囔道:“别闹了,阿宛。”
听着他睡梦中绵绵的轻唤,红着脸的冯宛不由唇角一扬。她真的停止了挣扎,安安静静地倚着他的胸口,渐渐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冯宛睁开眼时,枕边已冷,她晃了晃头,一边令人端水进来洗漱,一边想道:昨晚竟然做了那样的梦。
正在这时,那把水放进来的士卒在帐外说道:“夫人,将军说了,昨晚你累得狠了,可以多休息片刻,到了出发时,他会过来叫你的。”
说到“昨晚你累得狠了”几个字时,那士卒看着冯宛的表情中,带着暖昧的笑意。
对上这人的笑容,冯宛咬着牙说道:“将军在哪里?”
“将军在与众人议事。”
“知道了,你退下吧。”“是。”
目送着那人离去的身影,冯宛暗暗磨牙,忖道:他定是故意这样说,他就是想臊我。我们昨晚上明明没有什么,他偏……哼!
她毕竟是个妇人,自己有没有与男人发生什么,还是知道的。
只是不知道卫子扬什么时候起,有了这种捉弄她的爱好?
洗漱过后,冯宛梳好头发,伸手拿起外袍,正准备更换时,突然瞟见自己焕然一新的中衣,这一下,她的手僵在了半空。
昨晚的记忆,依稀出现在她的脑海。
她知道,这个军营中,除了她,是没有第二个妇人的。以卫子扬的性格,自己这中衣,他也不会允许别人更换。
……现在正是慢慢进入夏日的季节,天气温热,她的中衣里面,只有一层薄薄的肚兜……
站在那里,一张脸臊得红通通的冯宛,过了好一会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吸了一口气,迅速地把卫子扬给她准备的男裳换好,转身朝外走去。
军中营帐的布置自有章法,冯宛虽然没有来过,从书中也了解到一二。她径自走向帅帐,帅帐外,守着四五十个卫子扬的亲卫。望着那森寒的长戟,以及众人严阵以待的架式,冯宛迟疑了一会在她犹豫时,众亲卫也在向她看来。守在最前面的两个亲卫,相互看了一眼,交流起来,隐隐中,她听到一人说道:“她便是冯夫人,将军命令过的。”
然后,冯宛清楚地感觉到,这些亲卫看她的眼神,放下了警惕。
见状,冯宛提步。
在她经过他们时,众亲卫不但没有阻拦,还向后略退一步,让她入内。
来到帅帐外,听到里面传来的喧嚣声,正想要不要禀报一声,便听到一个幕僚大声说道:“兹事重大,我们何不给宫中的人送去一具假尸体,让他们安安心?”
另一个幕僚也说道:“此言有理。将军,当此之时,我们万不可让太子知道,冯夫人已经在我们手中,他对冯夫人所做的一切,你已洞悉。若是能弄一具假的冯夫人尸体让他放松片刻,实是一招妙棋。”
“正是正是。”
“将军,此言有理。”
“妙极,将军,你不必再犹豫不决。”
叫嚷声中,卫子扬沉冷的声音,终于慢慢响起,“用一个假的阿宛瞒骗他们?然后,在我掌权之前,真的阿宛就此隐姓埋名?”
四下安静中,卫子扬冷冷说道:“我卫子扬顶天立地,这次之事,本是我思虑不周。要让阿宛改头换面,鬼鬼崇崇的不得现面于世人,不可!”
他说得太斩钉截铁,里面的众人一阵默然。
站在外面,冯宛也是一阵默然,她也知道,众幕僚所献的计策,实是目前最好的法子。她一个妇人,不再出现也不要紧。再说,等他对付了太子之后,她还是一样可以现面的。卫子扬完全没有必要舍易就难。
沉默中,卫子扬的命令声传来,“这件事,你们再做思量吧。”
顿了顿,他又说道:“我府中,以及我放在秦关等处的兵卒,都布满了太子的人。真正被我所控的,不过是现在这一万人马。昨晚上,因我性急,便是当场处理了数人,我的行踪难免泄露出去,便是安排在城门里的人,怕也不能再用了。”
声音慢慢一沉,他徐徐前倾,一字一句地说道:“时不我待,事情,不能再拖了!”
“铮——”的一声,长剑出鞘的声音响起,冯宛听到卫子扬沉声喝道:“三日内,我们攻入宫中!”
“是——”喝声一出,众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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