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此言有理,臣等考虑欠周。”丞相朗声应和,同意凤流钺的看法。
“太常卿,传寡人旨意,楚国郡主不必入咸阳,将她安置在郊外废弃的麟趾宫。无大礼,无仪仗,无婚典。。。。。。”凌厉的光芒在那双锐利的琥珀色眼眸中泛动,凤流钺气势威凛地下令。
“是,微臣遵旨!”虽心中觉得秦皇此番做法未免太过羞辱楚国,但太常卿不敢谏言,只是领命。
“陛下。。。。。。如此这般冷待楚国郡主,是否有些过当?”终于,大司农站了出来,小心翼翼地道出了担忧。
“怕什么?寡人想看看,楚国的忍耐限度在何处。”凤流钺不以为意地扬起手臂,阻止了其他朝臣们的附议,“今日就到这里,散朝。”
“臣等恭送陛下!”朝臣们跪立在大殿中央,异口同声地说道。
暗黑色的鎏金披风在清风吹拂下,飞扬舞动,高大威猛的身影矗立在深浓的夜色中。
双手扶住了宫阙的围栏,凤流钺居高临下地凝注着咸阳宫的美丽夜景。
“陛下,您要的茶。”秦皇的贴身内侍弗林缓步走到他身边,慢慢地捧起茶盏。
凤流钺没有回眸,只是接过茶,细细地品茗,此刻,他将悠远的眸光投向了西南方,那里是中原之所在。
那高深莫测的神情,总是让人看不懂,猜不透,他似乎将所有的喜怒都隐藏在了淡漠的表现之下。
弗林虽在他身旁随侍足有十几年了,却还是摸不准秦皇的脾气秉性,只得行事多几分谨慎才可,“陛下,听闻珺夫人即将临盆。。。。。。您可否要去探望?”
“不去。”凤流钺从不关心后宫之事,女人对他来说不过是可有可无的物件罢了。
再说,他已有了三位皇子,经过培养,长大后都可能成为秦国的储君,后宫女子再生的孩子也便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是。”弗林不敢逆着秦皇的意思,恭谨地应道,“陛下要迎娶楚国郡主,奴才听人讲过。。。。。。楚女多貌美妖娆。。。。。。”
“是吗?”琥珀色的眸子扫过弗林身上,凤流钺显得兴趣却却,他并非好色之人,“貌美妖娆又如何?不过是女子。。。。。。”
“陛下。。。。。。”弗林自是了解秦皇素来不近女色,全副心思都放在了攻打城池,整军经武之上。
“退下,寡人要静静。”他屏退了所有随从内侍,大掌撑抵在额间,眉间掠过丝丝倦意。。。。。。
咸阳郊外
楚国送亲的仪仗清晨时便递到了秦国设在都城郊外的驿馆,本以为会得到隆重的欢迎和礼遇。
出人意料的是,太常卿只率领了不过寥寥数人来传达秦皇旨意。
没有迎接宴会,没有大婚之礼,甚至不允许她们进入都城。
芙姬气恼地在驿馆中发着脾气,紫苏她们忙着安抚她躁动的情绪。
楚国的司仪官赶忙与秦国太常卿进行交涉,要他将楚国的强烈不满传达给秦皇。
然而,三个时辰后,当太常卿从都城折返而归,带来的回复仍是一如故往。
明眼人其实都能看出,这样的安排根本是秦皇有意刁难,岂会因楚国使臣的不满抗议而轻易改变?
紫苏和荔柔费力地平复芙姬的怒意和抱怨,只是,进入秦国后,待遇上的巨大落差,让她一时半刻很难接受。
经过深思熟虑,楚国的司仪官决定,要芙姬等暂时按照秦皇的吩咐入住废弃的麟趾宫。
而他则会快马加鞭地返回楚国,向楚皇禀明在秦国所遭到的一切冷遇,寻求千容浅的指示。
紫苏搀扶着芙姬上了车撵,一路上极力地宽慰她。
须臾后,她们达到了那座荒废已久的麟趾宫,这里看起来似乎足有十几年没人居住了。
一座主殿坐落中央,周围有两座偏殿环绕,院落中长满了荒凉的杂草,主殿之后是一片开阔的农田,只不过久未开垦,也荒芜了。
芙姬刚走下车撵,愤怒的情绪再也无法抑制,她甩开长袖,奔向了秦国太常卿面前,一把扯下了蒙在脸上的红纱,大声质问:“这算什么?这种地方是给我住的吗?我来秦国,是与秦皇和亲的,不是来坐这里坐冷宫的!”
太常卿仔细地打量着芙姬的容貌身形,不禁感叹,楚女貌美倒是名不虚传,只不过这刁蛮的个性让人无法喜爱。
“回郡主,陛下说将麟趾宫赐给你居住,这里自然就是给你住的。你来秦国是与陛下和亲的,但是谁也没说过,与陛下成亲,一定要在咸阳宫啊?”太常卿不疾不徐地辩驳,态度显得颇为强硬。
一番巧妙的说辞霎时浇灭了芙姬嚣张的气焰,她怏怏不快地攥紧了粉拳,不知该如何反驳。
紫苏也为芙姬而暗自不平,只是她们已身在秦国,不得不低头,此时,除了隐忍,她们别无他法。
“这里的几名随从和宫女是专程来侍候郡主的。”太常卿大掌一挥,几名内侍和宫女走了过来,向芙姬行礼问安:“奴才,奴婢等拜见郡主。”
“哼。。。。。。”芙姬冷冷地别开眼,脸色难看至极。
“陛下交待的事,微臣都安排下去了,先告辞了。”太常卿根本不理睬芙姬的愠怒,交待几句之后,他径自地登上车撵,离开了麟趾宫。。。。。。。
“紫苏,你看看,这是人住的地方吗?”芙姬抓住了紫苏的手,悲愤不已地低吼。
“郡主。。。。。。请郡主冷静。”紫苏瞥了一眼那破败的殿阁,为难地蹙紧了眉心。
“你让我怎么冷静?啊?长这么大,我何时受过这等欺侮?”因为焦躁愤慨,那张精心装饰过的美颜已露出了狰狞的神色。
紫苏拂开了芙姬的指尖,第一个踏上了通往主殿的石子路,素手推开了落满尘埃的门扉。
殿门敞开的刹那,一股发霉的气味扑面而来,呛得紫苏轻咳不止:“咳咳。。。。。。咳咳。。。。。。”
“来人啊。。。。。。把这里的窗户都打开。。。。。。”她转过身,开始招呼那些宫女们行动。
宫女们还算柔顺,微微颔首,帮助紫苏将主殿的木窗一一敞开。
“荔柔,她在干什么?”芙姬不满地怒瞪着紫苏,抱怨不停:“这才入了秦国,她竟然敢不同我的话,擅自行动了?”
“郡主。。。。。。除了住在这里,咱们也没有其他去处了,总不能睡在院子里吧?”荔柔认同紫苏的做法,毕竟她们已是走投无路,如芙姬这般抱怨发怒,不过是徒劳罢了。
“你。。。。。。”芙姬气闷地皱紧了柳眉,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郡主,我也去跟着紫苏收拾下。”荔柔服了服身,快步走向了主殿。。。。。。
夜色渐深,冷月高悬。
经过她们的收拾与整理,主殿虽不能算是焕然一新,但殿内的情况也好了很多,足以让芙姬入住。
幸好从楚国带来的陪嫁之物十分丰厚,也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锦被,软枕,幕帘,应有尽有,紫苏她们将之取了出来,铺在硬邦邦的床榻上。
这里的摆设是陈旧了些,但还不至于不能使用,只是那股子霉味一时半刻是无法彻底清除的。
紫苏在殿内的各个角落中都放上了木炭的碎屑,就是为了能够吸附空气中怪异的味道。
她命人在院落后的深林中采来了许多栀子花,研磨成粉,而后放入炭盆中燃烧。
不一会儿,淡雅的香气徐徐扬起,舒缓了芙姬的精神。
起初躺在床榻上,喋喋不休的她很快地安静了下来,沉沉入睡。
紫苏与荔柔见她熟睡了,这才小心翼翼地合上了殿门,两个人挽起袖口,开始整理偏殿。
当晨曦微露天际,她们满头是汗地互相依靠着坐在了门边,疲累至极地喘着气。
“紫苏,秦皇这样做,到底是为何?”荔柔偏过头,茫然地望着紫苏,轻声地问。
垂下了眼帘,柔软的手掌捂上心口,紫苏亦揣测不透秦皇的帝王心术,“我不知。。。。。。但传闻说,秦皇凤流钺,乃是傲然的一代雄主。。。。。。他冷待郡主,便是冷待楚国。。。。。。应当是要向像楚国展示国威吧。”
“可怜了郡主,和亲之前,心中有了过高的期望。”荔柔惋惜不已地摇了摇头,“梦醒了,这个现实,她还无法接受。我现在只盼,咱们楚皇获悉了一切,能有所行动,救咱们脱离苦海。”
“楚皇。。。。。。”丝丝阵痛拉扯着紫苏的心扉,她蓦地弯下身,咬紧了粉唇。
“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担忧地望着她倏然煞白的脸色,荔柔匆忙扶住了紫苏,“我扶你上塌上歇息吧。”
“恩。”紫苏点点头,攥紧了荔柔的掌心,艰难地拖着柔弱的身子,斜倚到榻上,“荔柔。。。。。。那个布包里面有药材,你帮我煎煮一下。”
“好,我知道了,你先歇着。”荔柔与紫苏在王府同住一室,知道她身子不好,需得日日服药。
看着荔柔的身影自殿内冲出,眼前的景物愈见模糊,意识朦胧间,紫苏似乎看到了他,看到了那抹熟悉的伟岸身影。
她挣扎着扬起颤抖的指尖,想要拽住他飞扬而起的衣摆,粉唇轻启,溢出了微不可闻的字音:“殿。。。。。。下。。。。。。”Vecn。
刹那间,一阵眩晕感袭来,停驻在半空中的手臂重重地摔落,她昏了过去。。。。。。
十日之后,楚国
伏羲殿
“岂有此理!”听完了司仪官的讲述,千容浅勃然大怒,大掌狠狠地拍向了书案之上,墨盒中的墨汁因震动而溅落在外。
楚国朝臣们亦是不敢相信,秦皇竟敢狂妄到这个地步,他公然践踏楚国威严,大有挑衅意味。
“陛下,此等行为,我楚国决不能忍气吞声,让秦国小瞧于我楚国!”御史大夫义正言辞地说,显得颇为义愤,“微臣愿作为特使,出使秦国,为我楚国讨好尊严!如若秦皇依然固我,臣定要迎回郡主!”
“是,臣等同意!”几名重臣纷纷表态赞同。
“太尉,你的意见呢?”凌厉的眸光落在了胥黎的身上,他的沉默引起了千容浅的不满。
“殿下。。。。。臣。。。。。。”胥黎方欲开口,急促的声音从殿外传来:“陛下。。。。。。陛下。。。。。。战报到。。。。。。”
“进!”一丝忐忑悄然拂过眸底,千容浅密切关注秦韩两国的交战情况,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结果。
前方派来的哨骑大步冲入殿内,单膝跪立,将装着详细战报的匣子从背上卸下,高举托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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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人肉箭靶
“呈上来!”千容浅急切地倾身上前,大掌张开,幽深的紫眸中闪过丝丝期待。
小安子捧着装有战报的匣子,将之捧到千容浅眼前,“陛下。。。。。。”
修长的指尖拂开了锁扣,千容浅拿起竹简,猛地推开,熠熠的目光浏览其上。
朝臣们屏息凝视着他的神情,只见千容浅眉间的褶皱越来越深,战事的结果似乎不言自明了。
“十日。。。。。。他们只用了十日竟连下韩国浮厝一带的五座城池。。。。。。。”大掌用力地捏紧了,青筋在手背上隐隐浮动,低沉的话语中透着一股惊奇与怀疑,“近日,韩国已与秦国立下和约,割让边疆十三座城池。”
闻言,朝臣中间亦是接连发出了惊叹之音,他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秦军极尽“恐怖”的威猛战力。
过往虽然听说秦人骁勇善战,骑兵甚至比匈奴人更胜一筹,可是十日间攻克五座城池,这是不是有些太过神话了?
俊美无俦的脸庞上笼罩着一层凝重的神色,这是千容浅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来自秦国的威胁。
有这样的强国雄踞在楚国的西北,宛如在自己的头顶悬挂着一柄最锋利的佩剑,只怕往后会夜夜无法安寝了。
秦王凤流钺果真不简单,此战他不仅轻取韩国,最重要的是起到了震慑中原诸国的作用,让天下人闻秦丧胆。
“陛下,秦国轻而易举地攻克韩国防线,着实令人震惊。由此可见,他们的兵锋正盛,此时。。。。。。我楚国,不宜触其锋芒啊。”丞相走上前,恳切陈奏,“若是挑起两国之战,后果不堪设想。”
一股挫败感悄然袭上心头,千容浅垂下眼帘,神色黯然地攥紧了大掌。
他必须在一国尊严与安危之间权衡,身为一国之君,千容浅告诫自己切莫意气用事,做任何决定需要以国家利益为先。
朝臣们紧张地等待着千容浅的决断,深怕他心高气傲,因咽不下秦皇带给楚国的羞辱,而冒然与秦国交恶。
舒展的眉宇间拂过了淡淡的挣扎,千容浅蓦地仰起头,冷声宣布:“今日到此为止,这件事,容寡人好好想想。尔等退下。”
“是,微臣等告退。。。。。。”朝臣们恭敬地行礼,陆陆续续地退出了伏羲殿。
朝臣们几乎都离开了,唯独太尉胥黎,他一动不动地伫立在殿内,双眸紧紧地注视着端坐在王座上的千容浅。
“太尉,寡人看得出,你有话要说,说吧。”淡漠的笑纹拂过唇畔,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神色,千容浅大掌一挥。
“禀陛下,微臣。。。。。。微臣想要劝您,切莫因一时受辱而冲动。”胥黎以严肃的口吻谏言,痛陈利害:“近十几年来,秦国的势力发展迅速,秦军的威力,让中原诸国吃尽了苦头,正因此他们才会想尽办法向秦国示好。”
“你的意思是,我楚国要如他们一般,对秦国奴颜婢膝,才能苟延残喘?”眯起了紫眸,千容浅面色一冷,不悦地反问。
胥黎明白眼前的君王年少得志,傲然不羁,在战场上屡立战功,从未遭过败绩,骨子里的那股傲气容不得他低头认输。
“陛下,非也。”他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娓娓道来:“秦国历经三代国君变法,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由过往积贫积弱的荒蛮之国,一跃成为当今雄傲天下的强国。。。。。。中原诸国难道看不出大势所趋吗?他们都明白,却因走错了路,而不得不落得今日向秦国频频献媚,继而求得生存的悲惨境地。”
“走错了路?”这番分析引起了千容浅的兴趣,他有些不解地追问,“此言何意?”
“陛下,魏国曾是中原大国,但内乱频发,党争不止。。。。。。。韩国内,本就实力弱小,先是依附魏国,后又依附齐国。。。。。。赵国,地处中原中心,本也是举足轻重的强国,奈何权贵贪腐,民生不休,国势日渐羸弱。。。。。。”提及中原诸国的衰落,胥黎不禁感慨地长叹。
冷薄的唇线微微扬起,勾出了一抹优雅的弧度,千容浅笑着说:“太尉是想借诸国积弱的原因,告诫寡人。。。。。。想要抗击外敌,修好内政,才是最重要的。”
“陛下圣明,无须臣多言。”胥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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