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准备,潜入王宫之事,越快越好。。。。。。越快越好!”千容浅深知此行的危险性,稍有差池,他便是有去无回。
但他已经疯了,连思考的气力都没有了,他只想早一些看到紫苏,也让紫苏真切地看清他的面容。
千容浅想要让紫苏知道,他并没忘记她,从没放弃找寻她,他始终爱着她,这份感情从未改变过。。。。。。。
咸阳宫,寰溪殿
坐在殿前的院落中,紫苏翻看手中的医书,竟是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她这几日来总是心绪不宁,根本静不下心来,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娘娘,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奴婢宣太医来?”毓娟为紫苏披上了狐毛大氅,关切地望着她略显苍白的面色。
“不了,我无碍,你陪我去花园逛逛。”紫苏缓缓起身,踏上了高高的拱桥,向着花园深处走去。
伫立在狭长的石子路上,紫苏屏退了毓娟,一个人若有所思地看着满园的秋意。
秦国的秋天来得早,秋意也更深浓,只消几日,在夏日争相绽放的花朵就凋零了,花瓣坠落满地,更平添了几分萧索与凄清之感。
唯独这院内边边角角上栽种的木芙蓉与海棠,开得正艳。
紫苏踏着碎步,走到木芙蓉前,轻摘了几片雪白的花瓣,托于掌心,细细凝睇。
自从那日的祭天大典之后,她没有再见过凤流钺,也便没有机会开口为淩姬说情。
听宫人们说,他日夜召集重臣们在议事,间接地证明了即将有战事发生。
得不到她的消息,想必,淩姬那里定早已是心急如焚了。
道不出萦绕在心底的烦愁究竟源自什么,紫苏情不自禁地逸出一缕缕叹息。
倏然间,她感受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注视,迅速回身,空灵的目光在四周急切地找寻。
然而,紫苏只是望见了在花园周围的长廊上快步行进的宫女及内侍们,一切看起来与往日无异。
美若弯月的黛眉徐徐敛起,紫苏捏紧了手中的丝帕,兀自陷入了深沉的思绪中。
由于想得太过入神,她甚至没有意识到凤流钺的靠近。
刚刚结束了议政,凤流钺直奔向寰溪殿,却没有看到紫苏,听宫人们说她来了花园,遂疾步追到这里。
高大伟岸的身影慢慢地趋近紫苏身后,他张开长臂,猛地圈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刚毅冷峻的面容贴在紫苏耳侧,“在想什么?”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温热与气息,拉回了紫苏游离的神思,她惊讶地回眸,浅笑着扬起唇线,“陛下。。。。。。”
“寡人这几日忙于政务,无暇他顾,你可一切安好?”凤流钺扶住了紫苏的肩膀,使她转过身来面对自己,幽深的琥珀色瞳眸中满是思念与担忧。
“我一切安好,陛下放心。”紫苏能感受到凤流钺的好,而且每多相处一分,这种感觉便强烈一分。
秦王此人,寡情冷酷,却也真诚简单。
正因他大权独揽,做事向来肆无忌惮,恣意而为,所以,他不屑于伪装善良仁爱,不屑于故作亲睦而背后行阴损之事。
所以,紫苏开始喜欢与凤流钺相处时的简单与纯粹,爱与恨泾渭分明,无需揣测,无需猜疑。
“陛下连日议政,在讨论什么?”虽明白家国大事后妃不该过问,但想到淩姬的请托,她踌躇再三,还是开了口。
“苏儿,你素来不关心政事的。”锐利的鹰眸微微眯起,凤流钺握住了紫苏的指尖,意有所指地暗示。
“我好奇,陛下能告诉我吗?”镇定地迎上了他幽深的探视目光,紫苏轻启粉唇。
刚毅的脸庞上浮过丝丝笑意,凤流钺爱怜地捧起了紫苏的娇颜,调侃道:“几日不见,寡人以为你会二话不说地紧紧抱住寡人呢,撒娇也好,抱怨也好。没想到,一开口就说这么煞风景的话。”
闻言,紫苏亦笑了起来,纤纤素指抓住了他的狐毛衣领,她略略抬起下颌,空灵的美眸中却映出了一抹飘逸的身影。。。。。
第三十三章 帝王之妒
澄澈宛如碧泓的灰绿色美眸中泛起了缕缕震惊与讶然,紫苏不敢置信地咬紧了粉润的下唇,痴痴地望着那抹矗立在石柱侧后方的人影。
他虽然穿着秦国禁卫的暗黑色衣装,然而,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容依旧,那双幽魅的紫眸依旧,那抹噙在唇畔的若隐若现的笑意依旧。
与此同时,千容浅竟也顾不得暴露身份的危险,从高大的石柱后侧出了半个身子,炯炯明亮的目光投向紫苏,好似要将她看个真切。
守在千容浅身边的樊篱紧张得垂下了眉眼,想要阻拦却已来不及了,只得低声提醒:“公子。。。。。。公子请镇定。。。。。。既已看到紫苏姑娘,我等暂且离去吧。。。。。。。”
理智告诉他该要离开了,但千容浅的双脚却不听使唤,牢牢地钉在了拱桥上,无法移动半分。
痴缠的眸光化作缕缕情丝,透过时空的阻隔,一丝丝地映入了那双灰绿色美眸深处。
一阵微风徐徐吹过,湿润了紫苏的双眸,她匆忙仰起头,不让泪滴滚落。
凤流钺觉察出了紫苏的异常,扶在她肩头的大掌微微收拢。
这种陷入沉思的迷离神情进来时常出现在紫苏的脸上,凤流钺不知这究竟代表着什么,问语中竟透着几分忐忑:“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对于他的话,紫苏恍若未闻,只是痴痴地与千容浅四目对视,复杂的眼波在空中激荡纠缠。
剧烈的痛楚袭上心头,舒展的眉心蓦地蹙紧,往昔的痛苦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急促了她的呼吸。
“你的脸色很难看,是不是心口又疼了?”凤流钺担忧地凝注着紫苏愈发苍白的脸庞,温厚的大掌抚上了她的颊畔。
如此温情的场景刺痛了千容浅的双眸,扶在石柱上的大掌默默弓起。
他暗恨地咬紧了银牙,几乎要放开一切顾虑,直接冲出去,拨开秦王对紫苏的抚摸。
樊篱见千容浅的神情愈见狰狞,匆忙地挡在了他身前,沉声劝阻:“公子,回去吧,您再这样,该引起其他禁卫的怀疑了。”
因为季生的巧妙安排,他们才能趁着禁卫轮班的机会,潜入内廷中,但也只能驻足半个时辰。
可如今,千容浅的情绪显然失控了,他早已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将危险置之脑后。
飞扬的剑眉倏然蹙紧,凤流钺猛地回身,因循着紫苏视线投射的方向找寻。
樊篱机警地意识到了秦王的举动,他扬起长臂,硬生生地将呆愣的千容浅拽向了石柱后,语意严肃地告诫:“公子,此地不宜久留!若是被秦王看到,咱们插翅难逃!”
紫苏恍然回神,她看到了凤流钺眼底流露出的凶光与戒备,心中猛地一颤。
匆忙之间,她双手扯住了他的狐毛衣领,硬生生地使他转过身,面对自己。
为了放松凤流钺的戒备,模糊他的注意,紫苏踮起脚尖,扬起下颌,主动地吻上了他厚厚的唇瓣。
惊诧不已地睁大了眼眸,凤流钺对于紫苏突如其来的主动欣喜如狂,浓烈的热潮在刹那间直冲脑顶,击碎了他最后一分理智。
宜人的馨香伴随着柔软如棉的触感在唇齿间蔓延,凤流钺情难自控地伸出双臂,圈住了紫苏的腰间,用尽全身气力地抱住她,好似要将她揉入怀中。
紫苏并未陷入意乱情迷中,那略略开启的美眸深处竟是清明一片。
她慢慢地抬起素手,左右摆了摆,在向那隐匿在远去石柱后的千容浅示意,劝他不要停留,赶快离开。
千容浅看清了紫苏那细微的动作,幽魅的紫眸湿润泛酸,他哽咽着合拢了双拳,不甘地垂下了头。
“走。。。。。。公子快走!”樊篱知道眼前是全身而退的最好时机,他强势地扯住了千容浅的手臂,拖着他从拱桥上离开。
季生早已等候在拱桥的尽头,焦急地摆了摆手,带着他们从小道撤离。。。。。。
起初的激动与欣喜渐渐冷却,凤流钺体会到了紫苏的心不在焉,琥珀色眼眸中的寒意乍现,决然地推开了她。
紫苏踉跄地后退了两步,余光瞥到千容浅他们安全消失在拱桥的尽头,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想迷惑寡人,你胆子不小!”所有的柔情蜜意在刹那间化为了凌厉的愠色,凤流钺含着一张脸,气势威严地低吼:“你在望着谁?你在保护谁?”
他并非愚笨之人,相反,他聪明而谨慎,机警而多疑,纵然他喜欢紫苏,也绝不会男女情爱蒙蔽了理智。
面对他骇人的怒气,紫苏显得有些无措,更有浓烈的歉意,“陛下。。。。。我。。。。。。”
“哈。。。。。。”自嘲的笑逸出唇畔,凤流钺摇了摇头,显然是被紫苏的态度伤到了,“难得,你的眼睛终于看见寡人了。”
一股股寒意窜上心间,他只觉得挫败,觉得烦闷,愤愤地掀开衣摆,凤流钺大掌一挥,号令道:“来人。。。。。。搜查咸阳宫,捉拿贼人!”
话音方落,守在不远处的禁卫们如疾风般赶到凤流钺身旁,恭敬地单膝跪下:“陛下。。。。。。臣等领命!”
紫苏顿时慌了神,她很清楚,若是凤流钺下令搜查秦宫,只怕千容浅他们断难逃生。
情急之下,她匆匆奔向凤流钺身前,重重地跪了下来,央求道:“求陛下。。。。。。收回成命!”
“你还在帮他?”此言一出,凤流钺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动作粗鲁地捉住了紫苏的手臂,猛地摇晃,冷声威胁:“你再敢求情,寡人连你一起下狱!你还要不要命!”VISQ。
强烈的痛自手臂上蔓延,紫苏却没有怨言,这是她应得的。
然而,她不希望千容浅有任何闪失,扬起那双盈盈泪眼,紫苏柔声低语:“陛下。。。。。。我求你。。。。。。我求你。。。。。。不要再追究。。。。。。”
无奈地眯起了犀利的鹰眸,凤流钺陡然松开了双手,指尖因气愤而微微发抖,“你。。。。。。你。。。。。。寡人再问你一句,那个男人是谁?他是谁?”
晶莹透亮的泪滴宛如玉珠般滚落颊畔,紫苏微摇螓首,为难地攥紧了素指,“陛下。。。。。。两个时辰后。。。。。。。我会向你言明一切。”
纵然要道出千容浅的真实身份,紫苏也想要等他们安全离开后再向秦王言明。
怕只怕一旦讲明实情,凤流钺会改变决定,危及千容浅的性命。
苦涩的笑染满了唇角,凤流钺失望地背过身,交叉相握的手掌因用力而发出骨节摩擦的“咯咯”响声。
许久之后,他仰起头,望着碧蓝旷远的天空,颓然地吐出一缕长叹:“尔等都退下。。。。。。”
“是!”禁卫们面面相觑,不解于秦王的踌躇不决,但他们还是恭敬地应声离开。
缓步地走近紫苏眼前,凤流钺想要弯下身扶她起来,然而探出的手臂堪堪地停在了她的脸侧,却迟迟没有落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与哀伤萦绕在心头,让他品尝到了那涩涩苦苦的滋味,更狠狠地践踏了帝王高高在上的傲然自尊。
凤流钺承认自己输了,输得彻底,自始至终,紫苏的眼眸都不曾望向他。
她关心的,她在意的,是牢牢住在她心底的那个人,为了他的安危,紫苏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默默地直起腰身,凤流钺自紫苏的身侧缓步掠过,一阵寒风席卷而至,吹起了他暗黑色的衣摆。。。。。。。
入夜,凌宇殿
弗林端着一盏清茶,小心翼翼地步入内殿。
早先他听闻了在花园内发生的一幕,陛下不知因何,对芙妃娘娘动了怒,至今她还跪在园内。
眼看着天色已暗,足有三四个时辰过去了,但秦王的神情依然幽暗冷沉,怒意不减。
“陛下。。。。。。您喝口茶吧。”将茶盏放在书案之上,弗林谨慎地探查着秦王的反应,试探性地说:“秋意深浓,外间天凉得很快。。。。。。夜晚寒风乍起,最是伤人的。。。。。。”
凤流钺双眸紧阖,指尖揉搓眉间,他岂会听不出弗林的意思?
但是,只要回想起白日里发生的情景,他便感到心有块垒,郁闷不得抒发。
“派人,去将娘娘搀扶到这里。。。。。。快去。。。。。。”唇瓣轻启,他以疲累的口吻发令。
“是,奴才这就去!”弗林高兴地点点头,赶忙冲出了殿外。。。。。。。
半个时辰后,双腿酸麻的紫苏在宫女们的搀扶下步入了殿内。
她刚要跪下,凤流钺却先开了口,他指了指身边的位置,“赐座!”
宫女们将紫苏扶到凤流钺所坐的长塌上。
缓缓地掀开眼帘,犀利的琥珀色眼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紫苏憔悴苍白的美颜,原本责备的话语竟变成了关切的问询:“膝盖很酸,很疼吗?”
暗柱国穿。“回陛下,还好。”对于他的惩罚,紫苏并无一丝怨怪,她的神色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现在,能告诉寡人,那个男人是谁了吧?”凤流钺将眼前的一盏热茶递到了紫苏冰冷的手中,希望为她驱散寒意。
紫苏了解凤流钺的个性,不达目的誓不摆休,她若再有所隐瞒,只会挑起他更深重的怒愤。
“他是楚国曾经的九皇子。。。。。。现在的国君。。。。。。千容。。。。。浅。。。。。。”粉润的樱唇颤抖着翕动,逸出了断断续续的字音。
听到紫苏的回答,刚毅冷峻的脸庞上拂过些许震惊,继而有些了然,“原来,他就是楚王千容浅。”
“陛下,我猜想他此次入宫,并无恶意。。。。。。希望陛下不要追杀他。”虽然千容浅极有可能已经走远,但紫苏还是不放心,毕竟短短几个时辰远不够他们离开秦国国境。
“你还爱他?”锐利的目光径直地探入紫苏的眸底,好似要剥开她的心扉,将那深藏的情丝看个通透。
茫然地漾起凄然的笑纹,紫苏坦承地应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如此为情所苦的神情竟让凤流钺觉得这般似曾相识,他凑上前,动作轻柔地裹住了紫苏冰冷的素指,“还好,这个答案比寡人预想的要好一些。只是。。。。。。。寡人可以断定,他还爱你。”
温热咸湿的泪滴滴坠落,打湿了凤流钺黝黑粗糙的手背。
粗粝的指尖为她抹去泪痕,他笑望着紫苏,感慨颇深地喃语:“寡人肯放了他,不只因为你那一跪。。。。。。更因为寡人佩服他的气魄,佩服他的痴情。身为帝王,不计生死,犯险潜入他国宫阙,只为见你一面。。。。。。”
紫苏的泪落得更汹涌,她心绪烦乱,陷入了沉默。
“寡人想不透,他既如此爱你,为何又会伤你?你心口的痛,因他而起。”凤流钺不解地凝视紫苏,渴盼着一个答案。
“曾经我也认为他是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