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成,楼主又如何称呼?”这人化名也不费尽,名儿倒过来就成了姓!
我这身份颇多,有时候自己都有点头疼,趁这机会来了个合并:“在下无名!”
还好他不算笨,一怔之下马上反应了过来:“你就是名满潞州的无名公子?”
“正是!成通钱庄和我们有约在先,这几年小楼并不曾短了钱庄的利钱,不知成公子为何要中途变卦?”我不想和他废话,直接切入正题。
“无名公子不用着急,我并无恶意,这事儿咱们慢慢谈。”他走到桌前坐下,倒了两杯茶,我也只好走到另一边坐下。
他拿出那块黄玉镂空龙形佩:“当年持此物到钱庄抵押之人并不是公子,此物恐怕非公子所有吧,敢问公子从何而来?”
当年我年岁太小,是由素月女扮男装出面与成通钱庄交涉的。我就知道他不会平白无故地老是探我的底细,现下才明白,他一直就知道凌云萱就是夏展瑶,幸亏他还不知我亦是小楼主人。我竟将人家原有之物抵押给了原主,这真是个不小的笑话!
面前之人,正是束连成!不管怎样还是应该感谢他,不然我的小楼、暖阁到今天都创建不起来。怪不得所有的钱庄都不敢借贷银两给我,只有成通钱庄肯,想来是玉虽无价,却没多少人会花天价去买,钱庄也怕我到期还不上银两,空摆着的玉佩成了死物,即使是皇家之物,老百姓谁又敢跟皇家要钱!束连成却敢答应我的要求,一是他识得这玉佩,知道债主是谁,二是他见识了素月带去的计划书,也知道我的想法可行,能够创造巨大的利润,只是他想不到拟这个计划的人会是我,才会探究我和小楼的关系。
拿人家的手短,我始终是欠了他一个人情,不过真相还是不能让他知道:“这个么……说实话,此物确实不是我所有,成公子如何知道?难道……”
“实不相瞒,这玉佩是我一个朋友之物!”束连成说道。
“哈哈哈,原来我的合伙人是成公子的朋友,怪不得你的钱庄肯贷给我们银两!”
“合伙人?你是说此玉佩的主人和你合伙创办了小楼,还有……天京的暖阁?”束连成始终没有提我的名字,对了,想必他也在斟酌无名公子认识的到底是凌云萱还是夏展瑶。
为了打破他的顾虑,我说道:“确实如此,展瑶只负责筹银两,修建店铺、召集人手等其他一切事全由我出面,利润我们五五分成,不过仅限于小楼,暖阁是我一人所有,与他无关。”
“夏展瑶与你的关系仅是合伙人吗?”束连成的语气明显地持有怀疑。
见他如此,我不由得起了玩笑的心思,握住茶杯的手放下,探身凑到他的面前轻轻说道:“呵呵,既然大家都认识,说出来也没关系,展瑶是我的红粉知己!”
不知束连成听到我如此说,脸上是何表情,看他沉吟良久,想必也是十分精彩。
我取下了脸上的面具,挑眉看向束连成:“既是朋友,就用不着遮遮掩掩了!”
束连成目光在我脸上流转,这一下彻底地打消了他的疑虑,我的面目绝对的是个男人,与凌云萱完全沾不上边。
“无名公子,是威国公府的人么?”
“在下是江湖人士,与国公府一点关系都没有,也不想有任何关系。成公子有什么事就请直说,不用拐弯抹角地。”
“追魂阁,曾经是江湖上最出名的杀手组织,三年来却绝迹江湖,阁下可知是何原因?”束连成话锋一转,出口问道。
无颜也是杀手,是因为无颜吗?他问得我莫名其妙。“追魂阁?我怎么会知道!”
束连成意味深长地说道:“三年前追魂阁发生内乱,阁主在乱中被杀,余下部众尽数散尽,不知所踪,可是,近日有人在暖阁发现了其中几人的踪迹,他们——竟是在你的手底下做事!”
我冷笑一声:“你要是查追魂阁查到我身上的话怕是要失望了,我是经商的,手下人都是坊间招聘而来,只要有能力,能为我赚到钱我就会用,他以前是做什么营生,与我何干!若是有人犯事,得罪了成公子,你尽管来人拿去,我不会插手。”
“无名公子误会了,成某并无为难之意,我只不过是想找你手下之人为我办件事情,不过他们拒绝了,说自己是小楼的人,只听楼主吩咐。我这才出此下策,引公子出面一见,有事相商!”
那是自然,拿了我的钱去替别人办事,小楼没有这等规矩。不过这帮家伙真会给我惹事,居然让他找到了我头上,赵昂给我找的这都是些什么手下啊!我叹了口气,说道:“杀人放火的事你提都别提,别的还有得商量。”
“追魂阁的人,都是江湖上搜集消息的一流高手,加上暖阁经常接触达官贵人及其家眷,占尽有利条件,我需要你们为我提供京中一些人的情况。”
我正待开口拒绝,他却拿出了我借贷的字据:“只要你答应动用暖阁的力量在两年之内为我搜集情报,这张字据和玉佩,现下就可以还给你,你欠成通钱庄的银两,不必还了。”
这么诱人的条件,我还真是不好意思拒绝啊!
“我还不清楚你究竟是谁,难以权衡利弊!”我为难地说道。做生意讲究的是诚信,我虽知他是束连成,不过他自己不说,我心中始终有阴影,怕这是他设的一个陷井。
他拿下了面具:“我是当今圣上第二皇子,平王束连成!”
“好!我答应你!”我一把夺过字据,就着蜡烛烧成了灰。“玉佩就物归原主吧,请平王好生收好。”
“这个……你也知道!”束连成说道,“我会还给展瑶姑娘,这玉佩本就已送她了,就是她之物!”
“不必了,我的意思就是展瑶的意思,展瑶此后用不着它了!”就让他以为凌云萱是无名公子的人好了,免得他整天疑神疑鬼,怕我跟了他的对头。
白描
“我已叫人备下宴席,还请无名公子赏光!”束连成见目的达到,很是高兴。
我微微一笑:“我会尽快返回天京,与王爷约定之事,也应及早安排妥当。谢三娘如今负责暖阁总体事宜,王爷需要什么,具体和她商量便是。”
谢三娘在小楼时负责的是乐部,管着一群戏子艺人,人人只道她是一个泼辣的寡妇,谁也不知她心思细腻,武功高强,曾是追魂阁排名前十位的一流杀手。我之所以把暖阁交由她打理,除了佩服她是个能干的女人,还有一层原因,是因为她是赵昂的亲妹妹。赵昂是个可信之人,我的底细,他没有透露半分,就连这个亲妹妹都不曾知道。
我抓了一把桌上的棋子在手中把玩着,话锋一转,接着说道:“宴席倒是不必了,我还有事先行一步,请王爷吩咐屋外的几位手下别加以阻拦才是。”
那声“是”字才出口,我人已经飞出了窗外,左右手各夹了四枚棋子,分别向楼上、屋外的树上、院墙内角几个方向激射出去,周围响起了几声闷哼,有人影掠起,想要追来。最后听到束连成叹了一声:“不必了,你们追不上他!”我已如急弦般离去。
我刚拐进一个偏僻的角落,无颜从后面追了上来,揉着肩膀委屈地说道:“主子,你怎么对我也下手?”
我一呆,对了,只感觉到外面有八个人潜伏在暗处,单想着试试自己的身手,一时兴奋就扣了八颗棋子挨个儿一人给了一下,忘了无颜也在屋外躲着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向都是一个人,一时之间倒忘了还有你了,伤着哪儿没有?”我赶紧地道歉,伸手就去拉无颜。
他急忙闪开,说道:“没事儿,只是肩头挨了一下,还好我反应快,没被闭住穴道。”
“哎!证明我这门点穴的功夫还未练到家啊,还得加强练习!走吧!”我伸出双手看了看,招呼无颜向夏府走去。
翻墙跳窗,进到屋里,素月还在灯下等着。关上窗户,我说道:“素月姐姐,你怎么还不睡,为肚子里的宝宝着想,你应该早点休息,别累着了。”
“没看到你回来,我这心里不踏实,睡不着!”素月说道。
“好姐姐,无论做何事我都会以自身的安全为先的,你不用担心,”我指了指紧跟着的无颜,“何况现下还有个厉害的保镖护着,更不会有事!”
素月欣慰地笑了笑:“也是这么个理!快把你这身行头换了,你也早点歇息。”
是了,这东西毕竟是死人皮,戴在脸上紧绷绷的不舒服,也不知道对皮肤有没有影响,我赶紧接过无颜递过来的药水抹了一点在耳后,按他的提示轻轻搓了一下,将人皮面具慢慢揭了下来。
素月备好了热水,我接过毛巾将脸上手上全擦了一遍,对她挺着个大肚子还要侍候我很是感动。
洗漱完毕,嘱咐他们两个各自下去歇息。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时之间哪里睡得着。
我向成通钱庄借的银子可是五千万两啊!只需要提供一点某些达官贵人的情报,这笔银子就到手了。束连成深谋远虑,又有着雄厚的财力作后盾,前程难以估量,不得罪他总是好的。
第二日凌晨,我将想了一夜的计划用飞鸽传书送出。本以为今日没有客人,不曾想没多久,前厅来人传话,说是平王等人来了。
真要命,才一日过去,我的病不可能就好了,还得装病。
南方的天气不像北地那么干燥,一早就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丫环平儿撑着油纸伞,扶着我到了前厅。
舅舅舅母都在座,我对着平王盈盈拜下去:“参见平王殿下!”
“凌小姐不必多礼,请坐!”他手指着身旁所坐之人,“这位是潞州刺史齐大人。”
“小女子见过齐大人!”不早说!我才刚坐下,只得又起身施了一礼。
“不敢,不敢,凌小姐请起!”
抬头一看,那齐大人四十上下年纪,满脸的络腮胡子,活像一把大黑刷子,我脑中冒出 “钟魁” 两个字,差点忍不住笑了起来。
“咦?四妹妹,你今天不怎么咳嗽了?”二哥问道。
哎,我这个二哥,还真是个二愣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和他那个精明的娘一点都不像。
我佯装咳嗽了几声,说道:“潞州仁义堂的大夫医术高明,昨儿吃了一副药,已经好很多了。”
“那太好了,听说三日后是潞州一年一度的祭天大会,我们还想着你地头熟,到时候领着大伙儿去看看呢,你要是继续病着可就去不了,不过看这样子,到那时你的病早就好了!”
“二哥,你怎么只记着玩,忘了咱们是来办正事儿的?”我嗔怪一声,转头问道:“王爷,齐大人,不知今日到府上有何要事?”
“我想咱们既然要找人,人手多点总是好事,齐大人提议由小姐描述所寻之人的外貌,由画师画下来,这样大家伙儿一起找,比较容易。”束连成说道。
“倒是个好主意!”我附和道。
于是舅舅吩咐下人笔墨侍候,我随便胡诌了一个白胡子老头的样子,画师在一边画着。
画了一张又一张,我都不太满意。虽然是我虚构的人物,不过我说的人有着仙风道骨的外表,奇人嘛,就该有个奇人的样,这样的人才会不好找,我也可以多在潞州呆一段日子。就画师画的那些个图,太平凡了,我怕不小心上街逛两趟就能揪出一个来。
“毕竟你没见过真人,是很难画得像的,还是我来吧!”我对画师说道。
“你不是说你不会画画么?”这次开口的是平王。
对了,我是说对皇帝说过琴棋书画只琴有涉猎,别的都不行。
“和大师相比当然是不行了,不过涂鸦两笔还是可以的!”我说道。
提起笔来,几下白描,一个栩栩如生的老者跃然纸上,颧骨高高,浓浓的眉毛下面,一双眼睛特别有神,尖尖的下巴上飘拂着花白的胡须,确然是风姿脱俗,宛如仙人。
“好了,就是这样了。”我说道。想了想,又提笔在左眉处点了一点,加了一颗痣。
所有人都盯着我的画细细端详,半晌不语,当然我们夏家人除外,四年来我画了不少画,到处贴的都是,他们可是司空见惯了的。
就几下白描,谁都会的,用得着这样吗?这些人还真是少见多怪!我画的时候加入了一些现代绘画的技巧,这样可以使人看起来显得更加真实,他们想必没见过这样的画法。
“端木,凌小姐这画倒是不亚于你啊!”束连成对身边的端木偁说道。
端木偁难得地点了点头,转过去看着墙上挂的一张张美人图,目光沉沉地扫过我的脸。他是行家,定然看出了那美人图与这人像画法的相似之处,显然是出自一人之手。
二哥凑到我身边:“四妹妹,你可真是样样行啊!每次见你都令我惊喜一番。”
我淡淡笑道:“只因妹妹四年来是在潞州长大,吃穿住行都在这边,二哥远在天京,当然不知道了。”
“画师就照此样临摹张榜出去,按榜寻人吧!”齐大人吩咐着手下之人。
“王爷和大人有事在身,小女子就不多留各位了,”我趁机送客,“待得小女子身体好些,再去驿馆拜见王爷!”
随后与舅舅一家将众人送出府去,拱手作别。街头巷尾的人看见刺史大人和一群身份尊贵的人来到夏府,言语间还颇为客气,不禁议论纷纷,还道是夏家攀上了什么权贵。
我皱皱眉头,不知这样给舅舅一家带来的是好处还是坏处。为了减少事端,我决定还是搬到小楼去住,也免得两个小表弟常来粘乎我,反正束连成也知道了我与小楼的关系。
另外我还想趁此机会,把小楼的事打理清楚,脱手交给傅青云,以后不管如何,怕是不能再来潞州了。
回屋后对素月说了情由,带着无颜去了小楼。
上山
这一日,是潞州一年一度的祭天盛会。说是祭天,其实也就是人们成群结队地到供奉天上诸神的寺庙进香还愿,为来年有个好日子祈福。
这一天,无论男女老少、富贵贫穷,都可以到大街上狂欢一整天,闺阁女子少了往日的束缚,出门的大家闺秀比比皆是,年轻的少年郎们趁此机会追寻着心上人。
我搬到小楼的第二天就派人到驿馆去向平王和二哥他们递了话,今日吃过早饭,他们三人就来到了我住的六号房,邀我一同出行。
我在潞州呆了四年,在这城里有好多的熟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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