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意呢……。饭饭微笑,却并不放弃。
去监察院的路很长,一道上她不遗余力地劝说着,叽叽喳喳,宛如麻雀。而桃颜一直面无表情的听着,竟丝毫未觉得烦。
※
事实证明梅饭的功夫白下了。
进了监察院,她和李悦就被下了大牢。在牢门关起的一刹那,她的心由希冀转为冰冷。或者早该知道这家伙的冷血,费那么多唇舌只会让她觉得口渴。
回想初见他的一幕,不知为何,总觉得正直无私不过是他的表象,他内里应该是个叛逆且桀骜不驯的,也绝没有外表所展现的那么规矩。哼,哪天一定楸出这家伙的狐狸尾巴。
“我让你装,我让你装……。”
用腰带抽着牢门撒气,仿佛那就是桃颜的脑袋。抽了好久方觉气消了。
回头观察一下牢中的情形,才知道小燕子的形容词用的多么美妙。低头见老鼠,抬头见蟑螂,这里除了他们之外果然有很多活物啊。
所幸她的胆子向来很大,很镇静地赶走活物,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
李悦脸上一直挂着他特有的笑容。啃了几口萝卜,又从头顶摘下几片萝卜樱子细细的嚼着。
饭饭瞅他一眼,又重新埋下头。她正忙着打老鼠。监狱的伙食大概不怎么样,老鼠们都饿的皮包骨头,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这个时刻方才看出力气大的好处,鞋底轻拍了几下,几个老鼠馅饼就成形了。
李悦继续吃着,面对恶心的场景,很难得还续有好胃口。
收拾完一切,饭饭坐在干草上。这时他悠然自得吹起笛子,轻快的笛音带走所有的烦恼,让人心情为之放松。
静静地听着那悠扬的音调,也不知过了多久,开始觉得眼皮打架,竟在这混乱的牢中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中,她仿佛回到了攀枝花的山上,又回到了霁的身边。夏日的晚上她靠在霁的肩头,而他手持一只大蒲扇为她扇走炎热,为她驱赶蚊子,耳边是二胡拉动的曲调,隐隐约约还能闻到一阵青菜的香气。
这一觉睡的很熟,也很香甜,等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阳光透过监狱的窄窗射入牢中,洒下点点金色。
李悦使劲揉着酸麻的胳膊,笑起来:“饭饭,你倒是好眠,若是再不醒我可就自己走了。”
“怎么了?”饭饭从地上跳了起来。
“今天咱们刑满释放,这就可以出去了。”
她大惊。天上降红雨了吗?
两人走出监牢大门,饭饭还有点不相信这个事实。她自然不是一连睡了好几天,而是今日桃颜特别开恩,居然提前把他们放出来了。
能再见天日,她的心情出奇的好,嘴角向上一撇,都快咧到后脑勺了。这好心情还有部分来源于昨晚的好眠。自从霁死后,她从未睡的这么香甜,这么安心,若不是亲身经历,谁又能想到几年内最舒适的一夜,竟是在狱中度过的。
相较于她的神清气爽,李悦却显得有气无力,他头发蓬乱,顶着两个打黑眼圈,看起来竟似是一夜未眠。他精神不济,笑容却丝毫未减。一直望着饭饭笑个不停。他确实一夜未眠,一整晚都在用萝卜缨给她扇凉,赶蚊子。不过能看见她这么有精神的样子,即使吃苦也值了。
饭饭还在想这件事,深思熟虑后最终得出结论,“唉,你说桃颜是不是脑袋被门挤了,所以才放了咱们?”
“我怎么知道。”李悦摇头。
脑袋有没有被门挤了,这应该去问桃颜。
※
桃颜的头确实很痛,不过他不是被门夹的,而是被他母亲,桃家老夫人给念的。人老了难免爱唠唠叨叨,桃夫人自嫁入桃家后一连生了五个女儿,四十几岁时才生了这么个儿子,一直当心肝宝贝似地捧着。可再宠他,也得看是什么事,二十岁的人了却不肯成亲,这简直犯了老太太的大忌。
“你知不知道你都多大了?你堂弟比你小一岁,已有一儿一女了。”
“不止桃家,其余族家的子弟们,像你这岁数还没成亲的也很少了。”
“我老太太临死前还想抱孙子呢。”
“你若让桃家绝了后,我就不活了。”
“你个不孝子。”
……
连念带骂,连哭带闹。
一想起昨晚所受的耳刑,桃颜的头就忍不住一抽一抽的疼。当然,唠叨还是其次的,最受不了的是临出门时老太太的那一句话。
第一卷 第三十四章 心念之人
“你不要以为敷衍我几句就能过关了,没有实际行动我绝不答应的,再过几日是我老太太的六十大寿,到时候把京城的名门闺秀都请来,我就不相信,你挑不出一个来……。”
掰着手指头算算也没几天了,不但有时间限制,还有地方限制,母亲这招可是在逼他啊。桃颜心中叹息。也不是没想过娶个妻子,只是一直没找到会让他动心的女人。
京城的那些名门闺秀,一个个好像在模子里刻出来的,优雅、恬静有余,却没吸引人的个性。相较而言,梅家老六还是很特别的,她熟读兵书战略,文才武功都是一流,还有那一身英气会瞬间吸引人的眼球,所以他才会与她亲近。
可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他的妻子应该既性感,又性情,就好像……
好像……在贵阳敲他头的那个。
这时想起她,桃颜的头越发痛了。眼前突然闪现那被举起的石块,以及石块主人丰满柔腻的身体。对那泡在水中的女子,他真是又恨又爱,恨的是她下手太狠,爱的是那痛快淋漓的个性,以及一身美妙至极的肌肤。
他被人从浴堂里抬出来后,或者是想报仇,也或者还有别的什么,他开始四处找那罪魁祸首。
什么样的女人会进出这种浴堂?于是贵阳的花街柳巷全翻了个遍,那天所有出入浴堂的风尘女子也都拷问过,可根本就没这么个人。
从小到大何曾被人打过。他不甘心,怀着这股怨气,下令封锁了贵阳城,可依然毫无所获。那女人就像……凭空消失了。
后来又在贵阳滞留了月余,才在父亲的催促下赶回京城。可人虽回来,搜查却没断过,他发过誓,不管她是真人,还是妖精变的,他一定会找到她。
想起那女子,不知为何竟想起昨天街上抓到的那小子,那也是个很有意思的孩子,不屈不挠,性格鲜明,还居然还让他啃萝卜。虽然人是啰嗦了些,不过,他一点也不讨厌。
现在她应该已经出了监牢了吧?……
哎呦,想了那么多,头更痛了。
“将军,要请大夫吗?”穿过庭院时,不时有下人轻声询问。
有那么明显吗?他摸头。
哎呦,真的好疼。
※
饭饭回到家时,梅家人正围坐在餐桌前等吃早饭。大家长梅御手指轻敲着桌子,似很是不耐。
“梅饭呢?为什么还没到?”这已是他第三遍催问了。
大管家苏唐忙凑过来,“老爷稍安勿躁,已经派人去叫了。”
叫?拖着牛车在梅府走八圈都比这快。梅御面上微怒,“春梅呢?把春梅叫来。”
“是,这就去。“苏唐应一声,回头对他妹子苏二使了个眼色。
梅家的这位大家长平常是不发脾气的,可一旦生起气来,就好似春雷爆破,绝不是谁能劝的了的,而现在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青州等地遭了水患,梅家六小姐和七小姐特地赶来京城,一是催促赈灾粮款,二是两人的一点小心思,还有一点却是对梅家新来的女儿好奇。
梅御有意让姐妹相认,所以今日才推迟了公事,专门准备了这个小宴。只是没想到这位八女是左等不来,又等不来……。她到底怎么了?
八小姐不到,自然有的是人等看戏。
梅六和梅七没见过梅饭,自是不知究竟,便问大小姐,这位八妹妹怎样?
梅大凤是一早赶来的,觉都没睡好,就被梅御派人叫来,正有满肚子的或无处发泄。此时故意阴阳怪气道:“两位妹妹怕是不知吧,这位八妹可是个人尖子,论美貌也是咱们姐妹之首,有几分傲气也是应该的。”
“大姐怎么这么说,这人尖子可应该是您,想当年您可是彩国第一美女呢。”梅七笑着恭维大凤。
她这话说的确实有几分水平,想当年而已,又不是现在。一个快四十的老女人,即使再美也早是昨日的黄花。
梅大凤却没听出其中意味儿,嘴角微撇,鄙夷道:“那倒也是,一个乡下丫头就算有几分姿色又怎样,终究脱不过满身土气。”
梅七掩嘴轻笑,她虽没说话,但神态已似颇为认同。
见妹妹赞同,梅大凤更为得意,便把梅饭这些天所做细细描述了一遍。她不喜欢梅饭,所说自然没一句好话。
梅御听不下去了,他心知这个长女被宠坏了。便语带愠怒:“大凤,你是姐姐,少说些有的没的。”
梅七觉察出气氛不对,便适时挑拨了一下。
“爹爹,这八妹不会不想见我们,故意不肯出来吧?”
“七妹别这么说,没准八妹身体不适才来得迟些呢。”
梅六微微一笑,却不想叫梅七得逞。她一向是非分明,对不了解的人从不妄作评论。不过这回帮梅饭说话,是气梅七昨天跟她抢桃颜。
梅七心有不服,哼一声,“到底因为什么,六姐就等着瞧吧。”
梅家几位小姐出处各不相同,梅大凤,二凤,五凤是大夫人所生,三凤、六凤是出自二夫人,梅饭是三夫人生的,至于这七凤和九凤却是小妾生的。
一样米养百样人,同母所生都不能同心,更何况还有嫡庶之分。这姐妹几个各怀心思,表面上和和睦睦,背地里却斗来斗去,谁也不肯相让。
※
厅堂里唇枪舌剑。此时,梅饭的小居前,春梅正焦急地走来走去。
八小姐在不在屋里,她身为梅饭的贴身丫鬟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位小姐从进府的第一天就没消停过,她表面温顺,背地里却行为古怪,还有好几次偷跑出府。只是老爷没发现,她一个小丫鬟自然装作不知。
可这次不一样了,今天一早大老爷就让叫人,她左磨又磨的不肯过去,但再拖也拖不了多久。八小姐再不回来,她的小命肯定玩完。
“我的八小姐啊,你到底上哪儿去了?”她嘴里嘀嘀咕咕,脚底摩擦的力道有多几分。
“春梅,你再磨下去鞋底可就穿了。”梅饭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她的身后。
“小姐,你可回来了。”
春梅激动不已。
第一卷 第三十五章 姐妹心思
春梅激动地看着她。这想必是她第一次这么期盼见她。感情自然谈不上,更珍惜的不过是自己的小命。
饭饭心知肚明,微微点了点头,迈步向屋里走去。
“大老爷已经催问好几回了,您得赶紧到前厅去。”春梅也跟了进来。
饭饭一指身上的衣服,“你想让我就这么去?”
她进梅府时已经去掉脸上的伪装,不过那身男装却并没换下。
“是,我在门外等。”知道饭饭不喜欢别人伺候,她忙退了出去。
刚退到门口,被命传令的人也到了。
来的是苏二,梅府的女管家。她看一眼春梅,悄声问道:“八小姐还没起吗?”
“早起了,八小姐说今天要正式拜见两位姐姐,应盛装打扮,马上就出来了。”春梅笑着回禀。
盛装打扮吗?
那声音颇大,似乎有意说给她听。饭饭本欲伸向一件桃色衣衫的手,被迫停了下来。梅府里素来争斗不休,连个丫鬟也这么心机深厚吗?
这话乍听起来很像是帮她,细想却满不是那么回事。大宅门的女人最忌讳的就是争香斗艳,这早在第一次见梅大凤时就已得到了证明,那时她只是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站着,没说一句话,就遭人嫉恨了。想出是这个原由,还曾后悔,怪自己树敌太早了。
而这回要面对的可六小姐和七小姐。这两人昨天就会过面,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她真抢尽风头,还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想到这儿,饭饭立即动手擦掉刚上的胭脂,然后在头顶包了一块难看的纱巾。捡了件素雅干净的衣服穿上,照照镜子,觉得好像不够憔悴,就又擦了一层易容粉。这种粉末擦上去,立刻会变成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
一切穿戴妥当。
她对着镜中倩影,不禁满意的点头。这效果真是耸动啊!
在看到八小姐的一瞬,苏二的表情明显呆滞。过了好久才似醒悟过来,忙追上已走出院落的两人。
“八小姐这是怎么了?”她低声问春梅。
“当然是病了。”春梅斜她一眼。
就八小姐这副样子傻子都看得出生病了,而且还是病的快死的那种。都说梅家七小姐是个多面孔的女妖精,可又怎么比得上,这八小姐的千变万化。
或者一直都把她看轻了。
看着梅饭故意走的一歪一斜的背影,春梅暗自抿了抿唇,然后快步赶上去搀扶。
※
来到前厅,还没进门饭饭就故作虚弱的咳嗽了两声,随后在春梅的搀扶下小步走入。
“见过爹爹。”她轻轻一福。
娇滴滴,万分柔弱的声音一出,顿时把梅御的怒火给浇灭了一半。在看清她头上裹的纱巾时,他微惊,几乎是下意识的站起来,“饭饭,你这是怎么了?”
“昨夜染了点风寒,起的迟了些,爹爹勿怪。”梅饭虚弱的扶了一下头。
“你应该多休息的,既然病了,就别出来了,让春梅说一声就行。”
完全是关心的语气,看意思迟来的事也可以一笔勾销了。饭饭心中暗喜,脸上不敢动声色,微微笑道:“两位姐姐刚到,梅饭理应出来拜见。”
这一笑,越发显得面容惨白,那死灰的颜色好像冰镇两三日的死尸。梅六和梅七脑中同时闪出个念头:她不会是快死了吧?
梅御似乎也有些误会她得了不治之症,紧张地催春梅,“快,扶你们小姐坐下。”
“多谢爹爹。”
刚才梅御的眼神中竟闪出一抹心疼,让她心里起了小小波澜。不愧是她的父亲,这个时候还是待她真心的。可看另几人夸张的表情,她又不禁暗暗怀疑。会不会玩的有点过了?
在春梅的搀扶下落了座,她是最小的一个,自然坐在下首。父亲特许她不必见礼,她便微笑对这三位姐姐示意。梅大凤不耻的挘她一眼,动动了唇,却最终没发一言。
这时有丫鬟上了几道清淡小菜。她身体不适,梅御不但没责备她的迟来,还特别吩咐厨房熬上养身的燕窝粥。
饭饭心里微暖,不管他是不是真心实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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