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丞相给他使了个眼色,桃颜会意,立刻自请降级。
小皇帝也顺势降了他十三级,弄了个七品芝麻小官做做。
桃颜贬职,顿时京畿将军出缺,好大的一块肥肉谁不想要。朝堂上你争我夺,大臣们挽胳膊捋袖子,恨不能大打出手。
看着这激烈场面,薇言心中的无奈比桃颜更甚。他不信任梅家,不想听太后的话,更不愿扶植梅家人,可满朝文武又有哪个值得信任呢?人到用时方恨少,此时此景,越发显得他是一个孤家寡人。
最后几经争论下,京畿将军之职被桃况拿去了。他是桃颜的堂哥,标标准准的桃家人。换汤不换药,这般费尽心思又为哪般?薇言半仰着头,强止住要喷出的眼泪。
他忽然想起梅饭,这会儿要有她在,或许还能有个可以抱着哭的怀抱吧?
桃颜贬职后,朝廷的七品官任他挑选,他当即奏请皇上选了个押运粮草的小官。
薇言正恨他呢,巴不得他滚得越远越好,挥了挥手算是准了。
有人对桃颜的决定大感意外,心中暗暗猜测他的意图,。也有人大胆臆想,听说青州出美女,那倒是个温柔、迤逦的好去处。……
§
出了城,梅六和桃颜便去守卫营清点银粮,交换公文,好带兵去青州。守卫营的士兵是朝廷所有,并不属任何一方。梅六对这点倒是很放心。
他们去的远了。左右无事,梅饭戴上纱帽,晃悠到桂花花眼前。
“唉,我说哥们,你也太本事了,至于泡妞泡成这样吗?”她身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姐请自重。”桂花花往后挪了挪,有点不适应这姑娘的热情。
本来是兄弟相称,一时说吐噜了。梅饭小尴尬了一下,忙摘下纱帽道:“我是苏饭。”
纱帽一摘,顿时犹如金莲绽放,又好似凤凰展翅,亮丽的容颜闪耀起万道白光,桂花花的眼都晃花了。
“你是苏饭?”他抬着手指颤了半天,惊得嘴都合不拢了。
这,这也未免太美了吧。
梅饭小嘴一扁,标准的苏饭表情,“就是啊,没想到你居然不认得我了。”
确实不认得啊。瞧见她的本来面目,桂花花亮晶晶地眼睛一直盯着她,眨啊眨啊。
梅饭扁扁嘴,继续教训他,“你也太厚皮了,追女人居然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跑,真是佩服。”
“那个,我现在换成追你行吗?”桂花花脑中还在做思想斗争,苏饭好呢,还是梅六好呢?
好纠结啊。
“你个见异思迁的家伙。”饭饭巴掌拍在他肩上,顿时半个膀子都麻了。
桂花花疼得一咧嘴,心说,那还是选梅六好了。苏饭,他吃不消啊。
再次见面,自然有很多话要说,两人唧唧咕咕地说了好久。直到看到桃颜和梅六向这边来,饭饭才赶紧戴上纱帽,又钻回马车准备龟缩。
春梅给打起车帘,正待进去时,她无意识地向东瞥了一眼。只这一眼,霎时吓得她汗毛都竖起来了。
远远的,在东边一个高高的塔上,正站着一个人。白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飘拂,衬着悬在半空中的身影,直似神明降世。他的头发半遮住脸,看不见面容,只觉那眼神清冷无比,不带丝毫感情。而那双冰冷的眼睛,正紧紧盯着她。
明明隔得这么远,为什么会感觉他在看她?还有那高高的塔尖,方寸之地又如何落的下脚?
一阵风吹过,长可及地的发丝被微风吹起,胸前赫然露出一朵红色蔷薇,红的像血,诡异的美丽。
一个插着红色蔷薇的人。
她猛然想起霁的话,刚刚竖起的汗毛瞬时根根冻结了。
这个人即使不言不动,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恐怖气息。不知为何,她隐隐觉得那似乎不是人……
“你怎么了?”桂花花的问话在耳边响起。
梅饭瞬间惊醒过来,忙道:“你看,那里站了个人。”
桂花花看了一眼,春梅也在看,然后两人齐声道:“哪有人啊?”
就这一眨眼,再看时,那人已消失不见。
桂花花笑起来,“是眼花了吧。”
“或许是吧。”饭饭唇边起了一丝苦笑。她也希望是眼花,可是恐惧的感觉依旧存在,在时刻提醒着她,刚才所见的都是真实。
桃颜已向这边走来,她不敢跟他照面,忙钻进车里。
车帘放下,她的心还在怦怦跳个不停,仿佛有什东西狠狠推着她,时刻不能平静。
问春梅,“东边是个什么地方?”
“应该是寒山寺吧。”春梅向外望了眼道。
“那座塔呢?很高很高的那座。”
“那是白塔,寒山寺的白塔可是彩国最高的,足有十八层呢。”春梅傲声道。
生为京城人,都以白塔为荣。那座塔是彩国的象征,也是神仙莅临之地。
一座十八层的白塔?一个站在塔尖的怪人?饭饭无法形容自己感受,只能闭上眼,感受着心脏加速的跳动。
§
青州灾情紧急,虽带着女眷,却也不能耽误行程。他们连续赶了一天的路,直到天色大晚时,才宿下。
第二日一早,又匆匆起来吃早饭,准备急行军般的路程。
桃颜毕竟是行伍出身,做什么都迅速,他几口扒完饭,然后托着一个锦盒走到梅七面前。
“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锦盒打开,竟是十数支各式样子的簪子,翠玉、碧玉、白玉、珊瑚、玛瑙、珍珠、纯金……,凡是所能想象的昂贵材质都被囊括其中,而且式样也极尽精巧,一看就知是名家所制。
梅七心中大喜,她是庶出,平日里用的大多是姐妹们挑剩下的首饰,何曾见过这些个宝贝?她欣喜地拿起一个簪子,在头上比划一下,忽又想起一事,面色随即暗淡下来。
“不知颜哥哥送我东西是何意呢?”
心中懊恼父亲的严令,现在都不知该怎么对待他了。这要是求亲的赠礼,可叫她如何是好?
“家母也有一只梅花白玉簪,正和七小姐头上这支一样,前几日家母说想凑成一对……”说到这儿时,他忽然向梅饭看了一眼。
第一卷 第五十二章 如风如云
梅饭忙垂下头,当没听见。她也是做贼心虚,明明头上戴着纱帽,也知道他不可能看见她,却兀自不敢跟人对视。
“不知——七小姐——能否——割爱。”桃颜收回眼神,终于一字一顿地把话说完。
“你的意思是要拿这些簪,换我头上这支了?”
“正是。”
梅七歪着头,游移不定,“好是好,可这支簪我也很喜欢呢。”
“七小姐还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桃颜笑道。
梅七大喜过望,有这么好的机会,若不敲一把就太对不起自己了。她忙开口要了几件一直很想要,又置办不起的稀罕物。
桃颜立刻许诺一定办到。他的家底比皇帝还厚,又岂会在乎那些物件?交易成了,他终于又收回那支白玉簪。东西送出去容易,想要收回来确实要颇费功夫了。也幸好梅饭送的是梅七,若是梅六,他还真不知该怎么索要。
可叹某些人不懂人心,拿这样的宝贝随意送人。貌似怨恨地扫了她一眼,桃颜抬步离去。
或者是怨恨,也可能是幽怨。饭饭垂着头,也看不清什么,只觉头皮麻麻的,脑袋顶仿佛被人盯出两个小洞。
桃颜一走,梅七就开始数落着她,“我说你,大热的天戴个纱帽做什么?吃饭能看见吗?你也不怕吃进鼻子里。”
饭饭一看,果然粥有半碗都撒在身上,至于纱帽更有一半都泡在碗里。可怜她这碗饭,都让这些衣帽给吃了。
§
救灾如救火,梅六一直惦记着青州的百姓,便和桃颜商量了一下,两人先带大队赶往青州,其余的女眷在后面慢慢地走。至于桂花花这种文弱书生,也被归类到女眷当中。
桂花花对此颇有微词,指天发誓的说要保护六小姐。梅六当没看见,一拽马缰,率队绝尘而去。
那马上的姿态是那样的英气勃发,俊帅潇洒,看得桂花花双眼都发直了。真是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行了,别发花痴了。”梅饭从后面推了他一把。
当然没敢用劲儿的那种。饶是如此,桂花花也踉跄了一下,他回身看她一眼,用极度哀怨地声音道:“苏饭,你打扰我了。”
“打扰你做梦了吗?”饭饭嬉笑着捉弄他。
好吧,就算他做梦吧。桂花花用手挡住眼,装瞎子。她这张脸实在太炫人,对着这张脸发脾气,就是神人也需要胆量啊。
桃颜一走,梅饭有一种彻底解放的感觉。纱帽也扔了,干脆骑上马在外面透透气。
说实话,这几天可实在把她憋坏了。有桃颜在侧,就好像身边坐着一只斑斓猛虎,吓得她做什么都觉胆战心惊。其实桃颜也没怎么着她,没打、没骂、也没找她算账,可越是这样,就越让她心里没底。
会咬人的狗不叫。到底谁说过这样的话呢?
呸,他怎么能是条狗呢?他明明是猫科动物。对着空气吐了几口,算是替他平反了。
刚惹了桂花花,他还在闷闷不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边摇头,一边皱眉,还不时发出叹息之声。仿佛他是天底下最倒霉的倒霉蛋。
饭饭也不理他,一个人策马飞奔。听着耳边刮动的风声,感受着驰骋的速度,心中无比愉悦。怨不得古人都喜欢策马疾驰,原来如风如云的感觉,是这么美妙。
她骑马也是霁教的。
那时家里穷,霁的马车都卖了,哪里还来的马。不过山下有个有名的王大户,家里万贯,养着上百匹的马,就放在山脚下吃草。每次她和霁下山的时候,都会顺手牵羊的拉一匹过来,然后骑完再给送回去。
那时放马的人和他们很熟,霁又是他的救命恩人,就权当睁眼瞎子,有看没有见。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最后还是叫王大户给发现了。
王大户有个外号叫王葛朗台,当然外号是她起的。那是个超级吝啬鬼,不小心踩他们家一根稻草,都恨不得在你身上刮下半两油,更别提偷他们家马骑了。
他得了消息后,立刻带人追出来。霁带着她那个跑啊,他们沿路上山,绕着山跑,跑了一下午才偷偷摸摸的回了家。
最后,虽然葛朗台没抓住他们,却堵着门口骂了三天,什么姥姥、姥爷的,把霁家里的亲戚全问候了一个遍。
事实证明,越是经历非常时刻,越能现出霁的风度。那时霁一直含笑听着,一边听一边跟她解释,“我没什么亲戚的,就一个侄子,骂他的话那就对了。”
她很佩服他的洒脱,也很欣赏他的幽默。虽不知道霁的侄子是谁,不过算他倒霉就是了。
此刻回想起曾经的情景,一种欣慰、甜蜜瞬间袭上心头。那种酣畅淋漓,无忧无虑的感觉混着对霁的思念,早已入骨入髓。
正奔的急时,突然前面有两个人影从山上下来。他们一个矮,一个高,一个胖,一个痩,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我说猴哇,咱们打劫官兵,可小的们去那么久,怎么还没回来呢?”又胖又矮的那个,仔细一看还有点像狗熊。
另一个瘦猴子笑,“多半碰上棘手的活了,也没什么,等咱哥俩去了,保证手到擒来。”
这两人特征太明显了,什么时候都不会认错。梅饭立刻小手一挥,呼道:“哥哥,两位哥哥。”
两人被喊愣了。
饭饭忙笑着报名,“我是苏饭。”
这两人正是在京城结识的唐牛和胡荪。
唐牛一听,小板牙呲了起来,“我还说这么美貌的小娘子是谁,没想到是兄弟你啊。”
“我也没想到,能在此地见到你们。”梅饭跳下马,高兴地迎向他们。
他们应该是见过世面的,对梅饭多变的脸竟不觉惊吓,大约是知道天下还有叫做易容术的东西吧。
“不知两位哥哥要去哪儿?”饭饭故意问。刚才的话虽听了一半,却让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唐牛也不瞒她,笑道:“正有一笔买卖,我们哥儿俩得赶去收底。”
饭饭好奇,“什么买卖啊?”
“打劫官兵啊,京城的运粮的车。”胡荪嘴快,一下说吐噜了。
唐牛一个劲儿给他使眼色,他也没看见。
第一卷 第五十三章 劫匪妹妹的相好
运粮车?不会是桃颜他们吧?梅饭心里咯噔一下。
桃颜他们刚走没多久,算算路程,也差不多就在前面。抢劫官粮,又是赈灾的,真要打出事来,可不得了。此时也顾不得隐瞒什么,忙把她和梅家的关系给说了,并求他们高抬贵手。
唐牛听完,笑出一口白牙,“我说兄弟,你也真是的,咱们每回做买卖都被你搅了,上回那个新科状元也帮你救了,这回怎么着,非让兄弟们放手?”
“是,多谢两位哥哥成全。”饭饭一躬到地。
“这可是一笔不小的钱呢。”唐牛颇似为难的直咗牙花子,小眼珠子却咕噜着转来转去。
书看多了,道上的规矩多少也懂点。梅饭忙道:“这个兄弟辛苦费,都算我的。”
唐牛这才点头,“好吧,反正这买卖也扎手的很,就卖你这个面子吧。”
饭饭大喜,连声道谢。
“不过得快点,去晚了戏可唱完了。“胡荪催促道。
饭饭骑马,他们走路,向西边狂奔。本来她担心他们跑不快,可人家轻功施展起来,无论自己如何打马加鞭,依然与她相距不过一两米。
她不由心中赞叹,果然不愧为那老怪物的徒弟。
疾奔许久,远远地看到前面,一群人正打得热闹。官兵势众,可劫匪们胜在对地形掌握全面,他们设下埋伏守株待兔,倒也伤了不少人。
一早和唐牛商量好了,他们过去装作不敌,然后把人撤走。
唐牛笑嘻嘻地眯缝着小眼,“要不,给你个表现的机会?”
饭饭摇头,她可不想一鸣惊人。若真是由她出现打退劫匪,想必整个彩国都会知道她的大名。一想到此,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唐牛大笑,“就依了你。”
饭饭忙又深鞠一躬,她知道自己又欠他们一回。
唐牛和胡荪加入战团,顿时劫匪们激动起来,纷纷呼喊着要灭了官兵。
桃颜甚是脸色凝重,他已做好大战的准备。眼前这些人虽身手不弱,却毕竟是草莽中人,等官兵缓过劲儿来整队,力求一擒而下。
他想战,那边却不肯打了。唐牛打了个唿哨,群匪开始训练有素的往后撤,且战且退,直到退到安全距离,才撒丫子开跑。
这边的官兵表情明显呆滞,谁也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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