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小声点!不要吓跑了我的猎物。”听闻雷瞬问话,迷娘稍抬起脸,竖起中指,堵在唇间,神色严肃地示意雷瞬禁声。
嗯?
暗夜里,妖怪直视而来的两只眼睛,仿佛天上月牙熠熠扬辉,闪现几许顽皮又活泼的光采。
分明是苍白失血的脸色,眼睛却是明亮得惊人,雷瞬怔了一怔,下意识抿紧双唇,安静旁观迷娘如何行事。
迷娘绕着地头转了一圈,慢慢在一棵断了枝条的老树底下,忽然停住,然后倒手提起镇邪宝剑,眼观鼻鼻观心地,嘴里念念有词道:“镇邪啊!!镇邪,我知道抓这个东西,对你完全是大材小用,可是民以食为天,神仙也不例外,雷瞬殿下饿得那个样子,我不能不管,你就暂且委屈一下,帮我这一回好啦!!”
妖怪的声音清脆温柔,字字传入雷瞬耳朵。
他愣了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到面前剑光猛闪,那老树被迷娘居中砍断,底部顿时露出一个幽黑大洞来。
吱吱吱!!!!紧接着,迷娘剑底出现了一长串吱吱乱叫的肥硕田鼠,只只肢短头圆,尖耳鼓腮,被迷娘一剑刺穿了肚,腹,徒劳挣扎不休,看得雷瞬是瞠目结舌。
劈树作柴,取石生火,同时不忘记去毛剥皮,雷瞬纵然赤手杀过无数妖魔,仍是被迷娘宰杀小小鼠辈的利落动作给吓到了。
即便那绵软焦嫩的肉香味,随着迷娘点燃的篝火,往野地里四处飘散,搅得雷瞬的肚子一通咕咕乱叫,他都不知道要爬起来,直到被迷娘凑近过来抱住,雷瞬这才瞪大了眼,结结巴巴道:“你,,你想干嘛?”
雷瞬是怕自己被迷娘当作田鼠烤了,迷娘却以为他还在生自己的气,她轻轻扛起雷瞬,语气尽量温柔地,解释道:“不是老早就嚷着要吃饭了么?眼下找不到白米来煮,只好拿肉充当了,还请雷瞬殿下不要嫌弃才好。”
神话迷娘曲(女尊)
第382章 捕猎(十四)
迷娘的动作,看起来很粗暴,实际却用上了不少巧劲。
雷瞬一个倒栽葱,被迷娘横着扛起,原本沉重的身子顿时变得轻飘飘地,好像落进了云朵里,不知有多舒服。
仅是一刹的惊慌,敏锐感觉迷娘对他没有恶意,雷瞬赶紧将那快要脱口而出的丢脸喊叫,咽进了喉头。
迷娘扛起雷瞬,大步走近烤肉的篝火前,利落放他落地。
雷瞬摇晃片刻,很快坐稳了,瞪着眼底,一只只已经烤成了肉干,被迷娘串成糖葫芦形态的肥美田鼠,暗暗吞了一口口水。
篝火滋滋地燃烧着,冰冷的北风将火焰吹得左右飘荡,照着雷瞬静默不语的俊美面容。
眉头微拧,眼睫半垂,这位担当着天界驱魔重担的年轻神将,脸上神情是平常惯有的肃整端严之色,轻轻嘟起的两片红,润唇,瓣,隐隐又含有一抹古古怪怪的羞,涩与迟疑。
迷娘挑了两只香气完全逼出的田鼠肉干,毫不在意地坐至雷瞬身边,一只咬进自己嘴里,另外一只递给雷瞬,侧过头,对他微微笑道:“雷瞬殿下,要不要尝一尝?”
传闻妖言可惑众,妖,魅可迷,人,果然不假。
妖怪不过微微一笑,竟是如此灿烂多姿,瞬息万变,落进他眼中的这抹浅淡甜笑,雷瞬扪心自问,那经年繁花满枝头的天庭仙葩园,也不过如此。
幸好,他是雷瞬,早已知道她是一只妖,绝对不会为她所骗。
雷瞬这样想着,慢慢伸出手去,接过了迷娘手里滚烫香气一直往外冒的田鼠肉干,冷着一张脸答话道:“我娘的天宫里,琼浆玉液,奇珍异果,应有尽有,你拿这种东西给我吃,我不会稀罕。”
“嗯,我知道,”迷娘连咬了两口香肉,然后催促雷瞬道:“肉要趁热吃,如果放凉了,不止味道会变差,若是身子不结实的,恐怕吃了还会肚子疼。”
于是,在迷娘的催促下,雷瞬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先是小小地咬了一口,然后是大大地咬了一口,最后是将那只肉干,吃得连骨头也不剩了。
因为那肉干中的骨头,都已经被迷娘悉数烤焦烧脆,雷瞬吃起来是齿颊皆留香,回味特别地悠长醇厚。
雷瞬本就饿了,一旦领略到妖怪迷娘非同寻常的精妙厨艺,再也顾不得两人立场迥异的种种顾虑了,索性敞开肚皮,吃了个痛快。
“没有水么?好渴。”连着吃完十来串田鼠肉,中间没有歇气,雷瞬嗓子有点干了,他有点难受地皱了皱眉,不由自主地,如同对着宫里服侍他的仙奴,对迷娘十分随意地开口说话。
“当然有啊!”迷娘不假思索地答,旋即从火堆里拨出一只密封的泥罐,小心拿剑削去盖子,里面是满满一罐霜露煮茶。
迷娘吹了一吹,让罐子里的热气散了,再转手递给雷瞬享用。
新博国盛产茶叶,茶叶的品质在瑟那斯大陆也属上等,新博国精通茶道者,不在少数,生活于新博的王族们尤其很喜欢品茶,连真受母皇影响,从小就在茶香清水中长大,自然爱吃茶,迷娘在饭食之外,总是会精心预备好茶水,这在连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迷娘周到体贴的安排,带给雷瞬的,却是说不出的惊奇与惊讶:“妖,妖怪,,你从哪里弄来的水?我怎么没见到?!!”
“雷瞬殿下想知道?”迷娘银雪般的明媚目光,斜斜掠过雷瞬阴晴不定的疑惑脸孔,像是在嘲笑雷瞬的大惊小怪,又像是在故意逗,弄雷瞬,而发出的顽皮反问。
神话迷娘曲(女尊)
第383章 捕猎(十五)
雷瞬沉默不答,只管手捧泥罐,低头慢慢喝起了热茶。
他虽满怀好奇,却极其地心高气傲,迷娘越是如此故弄玄虚,雷瞬反而迅速冷静下来,暗思如果她不肯爽快告诉他,他便绝不追问,免得纵容了这妖怪的得意。
“雷瞬殿下一点也不想知道么?”望住雷瞬又变得严肃紧绷的脸,在茶汤的热气里,透显着丝丝红晕,迷娘弯了眉眼,继续在他耳边絮絮笑语道:“当真,半点也不想知道么?雷瞬殿下,你干嘛不说话了?”
属于妖怪的恬腻气息密密洒到了颈子里,年轻神将结实的肌肤迅速滚过一片无声颤栗,雷瞬赶紧转过头,猛吞了一口清茶,屁,股也稍微挪离了原来的位置,借以避开来自迷娘的讨厌骚,扰。
迷娘似乎没有意识到雷瞬在躲自己,转瞬微微笑着,很快靠拢过来,凑近雷瞬身边,略显嗔怪地唤他道:“雷瞬殿下,不如我现在告诉你好么?”
雷瞬吃肉吃得太多,嗓子开始冒烟,他没空理会迷娘,一口气喝光了罐子里的茶水,这才拿衣袖擦了擦嘴,神色愣愣道:“你刚才说,要告诉我什么?”
“哦,我本来是想要告诉雷瞬殿下,你喝的水,是我辛辛苦苦吐出的口水来着。”迷娘懒洋洋地躺倒在泥地里,不紧不慢地答。
“你,,你说什么?!”雷瞬千思万想,也未料到迷娘会这般作答,他顿时瞪大了眼睛,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噎到了,声音不自觉地打结。
呕呕呕,好想吐,为什么就是吐不出来呢?
只因妖怪烹制的这罐茶太过清甜,而他喝水的时候又喝得太痛快,茶水早就入了他的五脏庙。
雷瞬听信迷娘所言,悔极他一个不小心,竟上了妖怪的恶当,他咬紧牙,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头,脸色铁青地弯下腰去,要去掏自个儿的嗓子眼。
目睹雷瞬反应,迷娘哈哈大笑道:“雷瞬殿下,你该不会是,我开个玩笑,你也当真罢?!”
“谁,,谁说我当真?”雷瞬倒底不是傻,瓜,看着迷娘笑容可掬,神色顽皮,活脱脱好像一只偷了腥的猫,很快明白她是在戏弄自己,他表面恶狠狠地反驳,暗地里一颗悬掉的心,却稳稳放了落地。
雷瞬说罢,当着迷娘面,恨恨摔碎了手里泥罐儿,跺脚腾起一道赤红烟雾,转瞬便飞走了:“妖怪,你给我记着,迟早我会找你来算帐!”
迟早,,,我会找你来算帐!!!!!!!
雷瞬的声音粗重沉凝,犹如天空雷鼓齐鸣,他的人走了许久,声音还在迷娘耳边久久震荡不去。
“迟早么?”迷娘静静躺在泥地里,仰脸看着雷瞬消失,她有气无力地举高了自己的一只手腕,怔怔端详片刻,忽然发出一声悠悠叹息。
她适才捉寻田鼠,在老树上发现了凝结于枯叶的寒露之霜,心喜之下,团起泥罐为雷瞬汲霜煮茶。
以往仅凭指尖摘拿枯叶,对迷娘是轻而易举,她的手刚刚碰到枯叶,竟是连连哆嗦,使不上半分劲。
迷娘借月华之光,依稀见到自己哆嗦不停的指节处,有一条半寸长的青紫血痕,好似一枝锐利箭矢,直直指向掌纹最中间的命理线。
就在她想要再看清楚一点的时候,哆嗦又停止,血痕也跟着不见。
迷娘事急之下,也不及多想。
现在,雷瞬走了,留下迷娘一个人。
她不用再在雷瞬面前,强行掩饰胸口处越来越强烈的剑伤痛楚,以及那指尖还有手腕,接踵而至的微微颤,抖。
一开始,总是来不及多想,现在,是不能去多想。
在微微的颤抖中,迷娘高举朝天的右手手臂,从中指指尖到指节根部,清晰现出一道青紫血痕,在夜色里,透明闪光,其形态如同一枝离弦箭矢,笔直指向掌纹最中间的命理线。
这血痕,正是迷娘在老树边,看得不太真切的指尖血痕,仅仅隔了一柱香的功夫,血痕的长度,好像变长了不少。
迷娘隐隐感觉得到,她大约是中了什么毒,而且是一种足以致命的毒,随着毒性发作的间隙,变得越来越短,她的手脚也变得越来越笨重。
距离与连真约定的十日之期,只剩下三天的时间。
要在这三天之内,往返新都与螯城,解救出人质,然后与连真会合,实在是一时半刻也耽误不得。
纵然知道自己中了毒,大概也是没有办法去耗费功夫,去找人解毒了,为今之计,是暂且以本身功力压制毒性发作,先去实践新都之约,再做打算。
心思电转间,迷娘竭力撇开已身将死的忧惧,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撑起身子,慢慢站了起来。
她走着走着,因为腿脚无力的缘故,迷娘的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艰难,走到十步,必有两步会跌倒,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渐渐发白,迷娘身上被擦破的地方,尽是血渍伤痕,已是惨不忍睹。
薄薄的晨曦,雾气弥漫,笼罩了整个大地。
迷娘原本伤痛累累,眼睫边又掺满了汗水,方向感渐次变差,再加上周围越来越浓厚的冬雾,前方的道路竟是难以看得清楚。
迷娘无奈停步,吃力闭上眼,凝神聆听风声。
就在冰凉的北风凛冽刮过她脸颊之际,同时有一把清朗悦耳的恬淡话声,轻轻慢慢地,绕过她的耳畔:“迷娘,你以为,你还能走么?”
神话迷娘曲(女尊)
第384章 捕猎(十六)
谁?是谁?
一时之间,太过突然,那有几分熟悉,又有几分陌生的声音好像是从四面八方传过来,令迷娘心生迷茫,不知要望向何处。
她骤然睁开的眼睛里,不再闪耀银雪样的光采,而是如同白山黑水的纯澈分明。
围绕左右的阴凉雾气,比起她闭上眼睛的前一刻,俨然更加浓郁。
这种情景,迷娘不是第一次遇见。
还曾记得,在白帕危险重重的绝岭之中,也是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无处不在,阻拦着她与同伴们前进的道路。
如果这悄然降临人世的大雾,并非天意,迷娘能够想到的对象,只有一个。
脑海里一旦清楚浮现出对方的身影,迷娘立时仰起脸孔,向着被雾气覆盖的天空,嘶声低唤道:“苏九公子,是不是你?!”
迷娘低唤未绝,从她背后,那看不到尽头的白雾深处,瞬忽响起一抹轻柔笑声:“讨厌,这么快就猜到是我了,难得我想跟迷娘多玩一玩,为何也是不成呢?”
伴着这流水般柔软滑过心魂的甜魅笑声,迷娘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怔怔相望。
先是看到一双象牙般洁净润泽的天足,踩着一朵轻纱样的纯白雾云,在长长的金绣黑色丝袍下摆半隐半现,偶尔探出数只涂染着艳丽蔻丹的青葱脚趾。
然后,她看到了一张脸,凤眸细长,朱唇挺鼻,眉似黛峰浓秀,不笑的时候,其面相已经极美,忽尔微微抿着唇角笑起来,整个人简直是流光溢彩,特别是一双黑玉沉淀的幽深美眸,勾魂摄魄地灵动辗转,真正是色若牡丹,冠绝天下。
对方打扮,仍是如她经常见到的样子,一袭暗底印花的黑绸长袍,紧裹住线条匀,称的修,长身,段,满头乌发十分随意地披在肩膀,仅在接近尾梢处编着细细的绞辫,看似漫不经意,实则非常巧妙地缀以手工精致的黄金饰物,将他美丽无双的容貌,越发衬得惊世夺艳。
分明是气质高贵的年轻公子,却不同于一般公子所表现的端严方正,对方越向迷娘靠近,迷娘越是看得清楚,对方举手投足间,那带有七分洒脱的倦怠神情中,所流露出难以言喻的雍容与奢华风范,正是她猜中的涂山狐族主母苏丽姬膝下幼子,被人尊称作九公子的九尾黑狐妖苏九郎。
掐指算来,迷娘已经有些时日未见到苏九郎了。
此时此刻,在这意想不到的荒郊野地,迷娘忽遇苏九郎,表面看来,他的一颦一笑,仍如昔时昔日,不减丝毫颜色,但似乎,对方身上有什么地方,变得与以往不一样了。
就在苏九郎出声招呼迷娘之际,迷娘已经被身上看得到的,还有看不到的深刻伤痛折磨得有点神智迷糊,可是,当苏九郎向她靠近刹那,迷娘摇晃不定的视线中,忽然迅速划过一道奇异的清明之光。
那光明尽管短暂,近乎一闪而过,却足以替迷娘照亮苏九郎身后的一切。
苏九郎的背后,招摇飞舞着,不多不少,正好九条漂亮神气的毛茸大狐尾。
那狐尾毛光皮滑,隐隐带着月华灵气,闪烁着一层层明灭不定的幽亮莹光。
“九,,九公子,你,,你的,,,”望着苏九郎胡乱摇动的大尾巴,迷娘很吃力地吞了吞口水,然后语气干涩地说话:“你,,你的尾巴,为什么,,为什么会多了好几条?”
“什么叫做多了?迷娘说话可真难听。”苏九郎轻轻撇了撇嘴,似笑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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