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了口气,转而抿紧唇角,提足飞起,将怀中迷娘
毅然递向破月手中道:“娘子就交给你了,此地不
宜久留,破月神将当尽快择地而避,稍后静待九郎
佳音。”
来人来势翩若惊鸿,不容破月拒绝,他当即下 意识地迅速迎上前去,将迷娘就此接过。
双手一旦交托,一束黑发垂肩,一袭黑袍展地
的狐族公子已如烟散开。
破月等三人见状,不禁又是一惊,恍惚感觉他
们三人适才所见,并非他骨肉亭匀的真身,不过是
一抹挥之即去的飘渺幻影。
“阿日,我们先撤!!”破月沉声令下,三人身
影,裹挟起迷娘,回过头找到昏迷的连真,昂鸣曦
等一干同伴,很快离开了魔族的殿堂。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一抹沉沉黑影,无声靠
倚着迷娘曾藏身的石柱背后,慢慢抹了一把额头密
渗的热汗,继而又慢慢立起腰板,扬手招出一团细 致飞舞的黑沙。
黑沙细细,轻轻落到地面,现出一个浑身劲装
的年轻女子伏腰拱手的恭敬身形:“呼凤在此,见
过九公子。”
“呼凤,你可问出什么来了?”竭力克制住四肢
间足以叫他懒淡疲倦的狠辣热气上溢,苏九郎眸光 淡淡地睨住他的狐女奴婢,镇静问话道。
“禀报九公子,紫容姥姥说了,她所谓的上公
卿大人,就是一千年前,掌管天界尚刑司的上三品
上仙瘟神大人,姥姥一身本事,全赖当年瘟神大人
在凡间遗下的一本天书,故而姥姥在凡间立了长生
牌位,尊称瘟神大人作恩师,日夜供奉瘟神大 人。”狐女头也不抬,言辞十分流利。
“紫容姥姥可有提及,这位官拜上公卿的瘟神
大人,姓甚名谁?”苏九郎面无表情,继续问道。
“回禀九公子,紫容姥姥没说,,”呼凤迟疑片
刻,习惯性地悄悄抬头,察看主子脸色,见他脸色
隐约一沉,慌忙补充道;“不过,,不过呼凤小时 侯偷看过姥姥立的长生牌位,那上面刻的名字,呼
凤记得,瘟神大人的真实名讳,是温氏长卿。温,
正是魔族温侯的那个姓字,长是长久的长,至于,
卿字,恰合他的官位名。”
“原来如此,难怪,,“狐女说完,苏九郎若有
所思,沉吟片刻后,再度开口道:“呼凤,槐花的 功力恐怕不够,你过去帮她,仔细负责监视温侯,
不得有误。”
“是,九公子。”呼凤领命,很快离去。
苏九郎目送呼凤走远,转而从怀里取出一颗散着冷
香的艳红丹药,强忍眉间一抹痛楚,无声咬进齿
间,咽入喉去。
狐有九尾,也就是有九命,苏九郎施展幻术,
构设幻境,如果是正常之时,足以化□九处,无奈
他因为吞食火烈鸟的蛋,导致体内热毒漫延,终日 被迫困于斗室,不醒人事。
这日迷娘与温侯大喜,他在病榻间,偶尔清
醒,左右无人,竟是倍觉心神不宁,故而强打起精
神,召集狐女们寻迹前来,为他所用。
他的水月狐丹,被那至刚至阳的热毒所苦,他
仅是在殿堂兵分三路,分头对待狩猎的对象:佘青 萼,温侯,紫容,竟是吃力得紧,又逢迷娘那边生
变,他只好中途将□之力减薄,叫狐女们代劳。
吃过柴胡特制的解毒药丸,暂且舒缓了身子的
不适,苏九郎打叠起十二分精神,很快将元神归回
到佘青萼身边。
在佘青萼的身边,在佘青萼的眼底,他不是涂 山狐族的苏九郎,而是笑起来,脸颊会有两个浅浅
酒窝,看上去甜淡且温柔,不笑的时候,神情举止
又特别冰冷残忍的上古瘟神世家子=温长卿。
“卿卿,你跑到哪里去了?”佘青萼在白雾里狂
乱转着圈儿,俨然是一个不留神,又丢掉了她的心
上人,见到苏九郎的身影,再度重现,她显得很是 生气,也很是欢喜。
“我去看我们的孩儿了,想不到,他都长那么
大了,”苏九郎微微一笑,风情万种。
“你,,你,,去看侯儿了?”佘青萼脸色一
变,怔忡不定道。
“是啊,我还看到了他的媳妇儿,”苏九郎点点 头,柔声道:“青青,看来看去,侯儿的媳妇儿,
远不及你当年漂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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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九郎自幼修习魅术;天资又甚是聪颖,一身
魅惑人心的功夫;早于少年时代在涂山狐族里已经
拔得头筹,他此番对佘青萼的说话;又是带了些许
刻意奉迎的味道;哪怕佘青萼贵为魔族主母;阅历过
无数的风云变化,这刹那,也仿佛不知不觉被他一
语牵回远而又远的从前;一张青皮紧绷的脸居然浮 出了两抹红泽,她略低头,声音沙哑道:“卿卿;难
为你还记着;,我,,我当初骗你的样子。”
一个骗字出口,她冷不丁想起了什么,猛又抬
起头,瞪住苏九郎,抬手一把纠住他衣领,其神色
于十分质疑里,隐含三分焦急道:“卿卿!你,,
你刚才去见侯儿,没对他说什么罢?”
“青青,你这话,问得好生古怪,,”苏九郎淡
淡拧了眉,漆黑沉亮的眼瞳深处静静流露出一丝不
悦之色,却也并不挣扎,他任她抓住他,只是柔声
反问道:“莫非我这个做爹的,有什么话,是不能
对自家孩儿说的么?”
看着苏九郎的眼神,饱含晶莹剔透的尖锐光 采,仿佛绵里藏针,明明什么都明白,偏偏故意为
难她,这人的性子,还真是千百年如一日,不曾更
改过。
思及此,佘青萼胸口忽然一窒,她张嘴,咬了
咬牙欲言又止,转而苦笑道:“卿卿,你不知道,
侯儿的个性,简直跟你,,跟你当年,一模一 样,,”
“是么?”她这未弱般的苦笑,落入苏九郎眼
底,竟酷似猎物垂死之前的欲盖弥彰,他当即毫不
犹豫地紧逼过去:“青青,你的意思,是在嫌我的
个性很不好么?”
“卿卿,你别生气,我不是说你的个性不好, 只是担忧侯儿的个性,太过像你,若跟他说明真
相,恐怕会重蹈覆辙,”苏九郎怒容毕现,脚底金
黄花蕊的黑瓣花儿,伴随着他怒气热烈绽放,佘青
萼望他神色不对,鼻子里又隐隐闻到熟悉的焦糊气
味,脑中依稀记起过去情景,心里不禁翻江倒海,
原本一堵薄弱的戒备之墙,不觉去除了大半,这会 儿竟是异常慌张地,开口解释道:“侯儿千不该,
万不该,不应该选中苍茸海宫的少宫主,做他媳妇
儿,卿卿,你应该听我说过的,天界原本归由我们
魔族掌管,可恨苍茸海宫万万年来,一直归属魔族
先皇所治,受尽恩宠,居然背叛我们佘氏皇族,相
助旱氏夺位,白龙一族与我等魔族,早已誓不两 立,可惜侯儿打小就是个死心眼的傻孩子,我这个
做娘的知道如果硬行反对他的婚事,他断不会听从
于我,我只好,,只好,,,。”
佘青萼说到这里,眸光定定落到苏九郎端整俊
美的脸孔上,忽然顿了一顿,眼神颇为窘迫,似乎
拿不定主意,究竟是否要合盘托出,苏九郎不容她 多想,立时容色冰凉道:“青青,你在我面前耍花
枪到底耍到几时,才肯休?”
“卿卿,,你别误会,不是我要耍花枪,我是
怕你,,怕你知道了,不肯再理我,,”佘青萼勉
强笑回,苏九郎沉默不语,只将一双眸子,俨然淬
着毒锋一般,盯住她不放。
陪笑不管用,哄他也不管用,佘青萼的神情很 快变得灰黯,她隐约感觉自己今儿绝对逃不过去,
终于咬牙发狠道:“罢了!!罢了!!我都告诉你
就是!!”
“其实,侯儿在大婚之前,我已经知道,他与
那媳妇儿同过床了。”佘青萼一边说,一边注意看
苏九郎的脸色,发现他神情平静,这才慢慢松了口 气,继续说道:“照道理,男儿清白要紧,我理当
设法阻止他(她)们两个过早行周公之礼,尝鱼水
之欢,但是我没有,相反,我恨不能他们两个,在
大婚之前,日夜厮混在一起。”
“我忍耐了这么久,不惜让我的侯儿与仇家做
成堆,就等着看今天的好戏!!!”这方苏九郎面 无表情地聆听,那方佘青萼说到要紧处,一双魔魅
紫瞳里生出几许阴狠道:“我要叫苍茸海宫的人知
道,我儿子的便宜不是白占的!!!!”
“青青你如此说法,莫不是指那苍茸海宫少宫
主肚子里的孩儿,是魔族温侯所有?”苏九郎一字
一顿,咬牙切齿吐出温侯名字,可叹佘青萼被魔族 漫长隐居岁月累积出对白龙一族的仇恨,蒙住了心
智,居然也没听出他语气里有丝毫不妥。
“不错!!若不是她肚子里怀上了侯儿之子,
岂会莫名奇妙地功力大失?这事天知地知,你知,
我知,我们的侯儿是浑身带毒而生,等闲人根本近
他不得,”佘青萼得意笑道:“说起来,这都是卿卿 你的功劳,若不是你当年怜我爱我,拼却所有,替
我们魔族,替我佘青萼留住这个继承了你们温氏血
脉的毒孩儿,那奸滑狡诈的苍茸海宫少宫主,怎么
可能这么容易中招?”
“青青,你这一招,还真厉害。“苏九郎似笑非
笑,凑近佘青萼,斜斜睨住她道:“叫我不佩服都 不成,你这招借刀杀人使得甚妙,谁会想得到,你
借的这把刀,居然是你儿子的刀,就算是日后,不
小心被你儿子知情了,恐怕也不能为了他的媳妇
儿,杀了他的娘亲罢?“
第556章 青青共卿卿(六)
听得苏九郎温柔话里;一丝丝讥诮之声,溢于
言表;佘青萼不以为忤,反而得意笑了一笑;继而正
色道:“卿卿;你这话可说得不太对;我可是什么也没
做,怪只怪我们侯儿挑中的媳妇儿,运气不怎么
好;谁叫她碰上的,是天宫娘娘都不敢娶回家的,
瘟神大人你的嫡亲孩儿呢!!!”
“青青;别人都不敢娶我;偏生你敢,我温长卿何
德何能,能有幸与青青相识?”迎视着魔族主母于
十分狠毒里,隐藏三分自负的骄横神情,苏九郎灵
动的眼波忽转,一双漆黑如子夜的凤瞳深处,渐次
涌现出金辉点点的夺目光芒,他微微的,带着些许
奇异清甜的软软叹息,好像不可捉摸的轻风,当佘 青萼的眼睛,不由自主与他靠近相对的刹那,却胜
过世间最销魂的歌调:“青青,如果可以,我情愿
被你再骗你一次。”
“卿卿,”代表了魔力高低的,属于佘青萼特有
的紫魅明亮瞳泽,就此恍恍惚惚地被对方赤金灿烂
的光芒所侵袭,最后竟被彻底笼罩,佘青萼浑身一 个剧颤过后,眼神迷离,容色痴痴道:“只要卿卿
欢喜,我佘青萼哪怕再出尽法宝,骗你一次,又有
何妨?“
“那么,青青,这里没有旁人了,你好生想
想,当年你是如何骗了我的心?“放半身隐于云雾
之间,苏九郎一字一顿,慢慢道。
“我是如何,,如何骗了你的心?不,不
是,,,,卿卿,,,没有,,,我没有,,我没
有骗你,,”深锁于记忆脑海的,两扇过于沉重过
于结实的黑铁大门,因了这人一句问话,仿佛变成
了狂风中的弱柳,不由自主地坦露在没有结界保护
的露天里,俨然护身的铁甲被强行剥离,佘青萼不 由自主地开始瑟瑟发抖,满脸竟是痛苦扭曲的表
情,她蹲□子,用力揉住发闷发苦的胸口,同时嘴
里发出极其破碎的言语。
“别急,,青青你慢慢说,,,“莫名纠结的痛
楚里,一把清润低沉的男声,不慌不忙地传至佘青
萼耳畔,居然好像灵药一般,顿时让她感觉元神舒 缓了不少。
略定神,佘青萼不经意地低头弯腰,很快见到
她面前,竟无声无息地呈现出一方绿波荡漾的湖
水,那水面平静如镜,她怔怔盯着那镜子里,一张
青紫蛇皮紧绷的面容,若有所思地低低自语
道:“我要顶着如此模样,潜进天庭,恐怕还没到 天门,便被天兵赶出来了,不成不成,绝对不
成。”
她说着话,径直起身,站在湖岸边,轻轻挥起
了衣袖,好似恶作剧地搅动起湖水升腾回旋,向她
包围:“水仙有灵,听我号令,蛇夷部女子佘青萼
在此,暂借仙灵皮囊一用。”
咒语念毕,湖水退去,唯剩一名瑶鼻樱唇的美
丽少女,不着一丝衣物,却分外风姿亭亭地立于岸
边。
这少
,正是一千年前,假扮为水之精灵,欲潜进
天界的魔族蛇夷部主母膝下次女佘青萼。
一千年前,恰逢天界赫赫有名的瘟神大人,尚
刑司主管御史温长卿,广邀三界宾客,大肆庆贺他
的弱冠生辰。
一千年前,也是先代蛇夷部主母,佘青萼的生 身娘亲佘芍药决定下任主母人选的关键时段。
佘芍药一生,育有三女,长女佘赛金,个性沉
稳,跟在佘芍药身边领军打仗多年,一直为娘亲所
器重,而幼女佘赛银生性活泼可爱,深得祖母,也
就是上上代的魔族主母疼宠,论及得位优势,姐姐
妹妹,都有所峙,唯独佘青萼,只因自家爹爹行事 懦弱,为人处世总是瞻前顾后,胆子甚小,连累女
儿被部落里的人看不起,都说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导致佘青萼从小就娘亲不疼,姥姥不爱,武功自然
也不及姐姐与妹妹,能够额外获得魔族高手们的悉
心点拨,多数凭她自己琢磨。
因此,这一年蛇夷部的魔族主母之战,表面上 是三女争霸,实际上部落里的大小长老,包括娘亲
在内,都早已将她排除在外。
若佘青萼真的如同爹爹一般,性格软弱可
欺,,面对如此恶劣局势,可能多半低头认命,顶
多背地里大哭一场了事,偏偏她一颗争强好胜的
心,比起平常魔族,更甚百倍还不止。
她不服气,她想不通,娘的位子,姐姐坐得,
妹妹坐得,为何她就坐不得?
那个时候的佘青萼,因为无人注意,经常私自
来往于魔界与人世之间,结交了不少黑白两道的狐
朋狗友。
狐朋狗友们在一起的时候,不止是吃吃喝喝, 偶尔也会告诉她一些很重要的消息。
比如说,这一年的瘟神寿宴,并非简简单单的
一场神仙寿宴,却是一场,叫收到请帖的仙家神
族,都恨不能敬而远之,畏而逃之的招亲大会。
原来,瑟那斯大陆的男子,世世代代便有弱冠
成年的传统风俗,哪怕是大名鼎鼎,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