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里有少许兵士驻守。
听说六皇子在境内遇到刺杀,不仅是小小的驿站,连带一串的县令府尹等人,都急得屁滚尿流,所有的人手都派了出去,一方面寻找六皇子的踪迹,一方面上报朝廷要求增援。
如今皇位空悬,六皇子生死不明,眼看就要上演皇位争夺大战,已陶老夫人多年的经验,当然是第一时间就通知家人,谨守门户,多采买用品,非不得已,上下人等都不得出门,尽可能减少是非。
多事之秋,大概就是如此吧。
梅清回去的路上,便感觉到了京城气氛的变化。
变得更加沉重了。
行人都行色匆匆,好些商铺都提前上了门板,官员们的府邸更加不用说,大多像陶府一样,大门紧闭,守门的都由小厮换成了有经验的管事,警惕地盯着任何走近的人。
关于是否应当打开建储匣的争议又重新开始了。
一派认为,皇位空置,乃是六皇子遇刺的根源。若是打开了建储匣,无论六皇子是不是继位的皇子,事情都好办得多。若是一早就确认六皇子乃是下任皇帝,自然应当派出相映的仪仗去迎接,也就不会有这刺杀之事发生。
如果建储匣指定的是别的皇子,那这刺杀更是根本不会发生。
正是由于诸多猜测,才导致了这一危机事件。
所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赶紧开匣子是正经。
另一派则认为,由于六皇子生死不明,此时更加不能开。设若先帝指定的是六皇子,那怎么办?再有,一旦六皇子不幸遇难,事情就更麻烦了,应当是六皇子的儿子继位呢?还是先帝的其他皇子继位呢?所以只能等。
其实有心人心中都清楚。无利不起早,对六皇子下手的人,就是将来会有利的人。
也许是二皇子,也许是谭家,也许是冯家。
在一片猜疑和争论声中,二皇子抢先抵达了京城。
二皇子也是带着贴身卫队赶回来的,最后两天几乎没有休息,两眼通红,一身尘土地冲进了皇宫,在丰裕帝的灵前哭得晕厥过去。
晕倒的二皇子被扶到偏殿休息,理所当然地留宿在了宫里。
第二天一早,二皇子在丰裕帝的灵前起下重誓,声称自己绝对与六皇子遇袭无关。
本来梅清一直在看热闹,她觉得这些都和自己无关。
直到理王府的人偷偷过来,请她到理王府去帮忙安慰为先帝崩逝而悲伤过度的王妃。
悲伤个鬼,骗谁啊?连亲儿子们都眼巴巴看着皇帝宝座,儿媳妇会悲伤过度?
☆、第二百零四章 发展
虽然梅清满心不愿意,但是在理王府来人半强迫的邀请之下,也只得跟着过去了。
她只能在心里暗暗祝祷,希望理王府的保密措施足够严密,别让人知道她的这次行程。
梅清被请进了理王妃的内院,却没有见到理王妃。
只有理王一个人坐在暖阁宽敞的榻上,正在喝一盅热气腾腾的茶。
见到她进来,理王端详了她一小会儿,将面前的另外一盅茶推了过来。
既来之,则安之。
茶是眉山白茶,清甜合口。
梅清慢慢地啜饮,恍惚想起似乎自己在还是理王府秀女的时候,也曾经如此与这位清俊的青年王爷对饮过。
“你说过端茶送客的典故呢。”理王好像知道她心中所想似的,或者他自己刚好想起,很随意地说道:“我这茶可是迎客茶。”
“谢了。”梅清同样随意地说道。
一时间沉寂下来,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一盅茶喝完了。
理王提起茶壶,续了两杯。
“听说建储匣这个事情,父皇是听了你讲的故事之后,才起的心思。”理王说得很慢,好像在一边说一边想。“那你知道不知道,若是遇到如今这种情形,应该如何处理?”
“没有任何东西是万无一失的。更何况建储匣初设,自然有些情形没能想到。”梅清抬眼看向理王,道:“建储匣和立太子其实一样,只是形式不同而已。若照我说,早就该将建储匣打开,弄清先帝的意思,要比现在这样不明不白好得多。”
“其实。”梅清伸手轻轻转动着茶盅,这盅茶还太热,不能喝。“说不定建储匣根本就是空的。先帝还没来得及确立人选;也许指定的是六皇子,可如今他下落不明。更加难以处理。你若是问我,那我只能说,假如按从前的情形,若是皇帝崩逝的时候没有立太子,或是立有太子却生死不明,那不是一样嘛。”
理王的眼睛亮了。
大家都把问题想复杂了。
“六弟遇袭之事,与我无关。”理王凝声说道。
也许他不希望被梅清认为是心狠手辣之人。
梅清点点头,道:“确实不像是你下的手。以你的心思缜密。不会弄出这种烂摊子,肯定会一击必中。如今这情形,目的没达到,惹了一身骚,多半儿是宫里的人指使的。”
都半夜相会了,梅清也懒得权衡太多,心里怎么想也就怎么说出来。
理王目光闪烁,道:“那你认为六弟会不会和你想得一样?”
嗯?这个谁知道啊?
梅清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道:“我对六皇子知之甚少,这个不好猜度。”
“天下百姓又不知会如何看待呢。”理王并没有追问。而是感概了一声。
百姓真的在意你们这些皇子们的事情么?他们更关心自己的柴米油盐好不?
梅清点了一句:“所谓真相,不过是看谁有话语权罢了。”
自古成王败寇,从前唐太宗发动玄武门之变。弑兄杀弟,逼父皇让位,不过之后有了贞观之治,百姓难道还不服从统治?从来都是强权者得天下,富民者得拥护,这个道理不用说得太明白,理王也会懂的。
理王看着面前的女子,她和记忆中的一样,大方明朗。直言不讳。只是长大了些,眉眼愈发的清秀。既使只是静静地坐着,也让人感到安宁。
“你真的要嫁那么远么?”理王忍不住问道:“如果……也许可以……”
梅清不等他说完。就摇了摇头,既使理王成为新皇,她也没有任何兴趣留下来。
理王没有再说下去,他握住了梅清的手背。
光滑,清凉。
可惜不属于他。
梅清翻过手,和他握了握手,轻声道:“多保重吧。”
最后的告别。
和来的时候一样,梅清在漆黑的夜色中悄然离去。
和来的时候一样,梅清还是不怎么明白理王找她的目地是什么。
直到第二天陆斐来访。
自从指定了婚事,陆斐也就算是梅清的未婚夫了。大昌的习俗,对未婚男女还是比较宽容了,毕竟订了婚,也就差那么一步了,反而比从前见面容易多了。至少不用偷偷摸摸。
之前梅清即便是自己独居,也不太方便让青年男子单独拜访的。如今打着商量婚事的旗号,陆斐还可以时不时的登堂入室。
比如现在,两人便坐在明亮的敞厅里头说话,服侍的人都极有眼色地退到了外头。反正这敞厅四下通风,门窗都开着,光明磊落得很,也无需担心有什么有伤风化的事情发生。
只要声音不是太大,这样的情形说话还是相当方便的。
装模作样地商量了几句婚事的安排之后,陆斐便微微前倾,轻声说道:“六皇子没死。”
这个梅清也猜到了。
六皇子肯定没有死。如果袭击者得手了,必然不会隐瞒消息,他们恨不得公告天下,这位有力的皇位争夺者已经丧命,怎么会掖着藏着呢。
所以他们应该没能成功。
六皇子迟迟没露面,估计不过是担心后续的追杀,只能隐瞒身份与行踪,所以才慢了。
“他现在就在我城外的庄子里,想看清楚京城的形势再回来。”陆斐继续说道。
梅清心中一跳,如此说来,昨夜理王不惜冒险,也要将自己召入府中,恐怕是已经知道六皇子在陆斐这里,所以进行的试探吧?
很多事情,大家心照就是了,根本不需要明说。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猜测反而让梅清心中感觉好了很多。
拒绝理王周宏果然是正确的,这样的男子与痴情无关,他也许有情,但更多的是权谋。
“昨天夜里理王府来人了……”梅清简述了一下昨晚的情形。
陆斐神情严肃起来,手指轻轻敲击桌子,道:“你再把理王的原话详细说说。”
听了梅清的转述,陆斐的脸上浮现了略带轻蔑的笑容。
“与他无关?既使之前无关,现在也是有关了。”陆斐垂下眼帘思索了一小会儿,道:“看来理王的意思是,如果六皇子愿意不追究遇袭一事,理王可以放弃冯家。”
冯家也就代表着冯太后与冯皇后。冯皇后没能生出一子半女,冯家还想继续影响朝局,难度不是一般的大。这大概也是冯家出手对付六皇子的原因。如果成功了,对二皇子来说,就是立下了大功。
二皇子与六皇子默契地达成了共识,这次袭击事件既然没有成功,那么无论二皇子还是六皇子,都不会接受冯家的继续坐大。
如果二皇子继位,他生母谭贵妃的势力加上他本人多年培植的亲信,未必还需要冯家。一个不在自己掌控之下任意做为的后宫,无疑是非常危险的。
六皇子更加不必说,怎么能放过意图暗害自己性命的人。
陆斐运用山武会的人力,如今将六皇子庇护起来,又双方周旋达成共识,应该至少得到个人情吧。无论怎么说,都该正常放他回蒙萨去。
隔了没两天,六皇子还没有生还的消息,宫里传出了皇后悬梁自尽,追随先皇而去的消息。
冯太后悲伤过度,卧病不起,看样子也活不久长了。
这座宫廷里发生的事情太过玄奥,没有人多事去追究内幕,而是更多的感到程序的复杂而已。
皇帝崩逝,如今再加上皇后,还有前一阵刚逝去的宜妃,都是要葬入皇陵的人,丧仪之复杂,简直是前所未有的挑战。
好在六皇子适时出现了,大家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打开建储匣,确立新君,至少有个主持大局的人。
丰裕帝指定的继承人是六皇子周琰。
梅清觉得这是个好人选。
大昌建国两百多年了,需要的不再是开国之君,而是守成之人。六皇子重视经贸,应该是能让大昌繁荣富强的君主。
从私心来说,六皇子统治下的大昌,对于蒙萨的发展更有好处。这个从六皇子用心结交齐先生和朵夫人就能看出来。
六皇子没有在第一时间搬进宫中,他以尽人子之道为名,在宫廷别苑进驻行辕,要为丰裕帝守灵二十七天。
宫廷的肃清行动正式开始。
先皇后既然追随了先帝,那么也就只有一位太后了。
六皇子的生母项静妃都尊为诚安太后,主理宫廷事务。
太皇太后卧病,被送去泰安殿静养。至于养到什么时候,或者能不能养得好,大概就要看新任的太后的心思了。
六皇子妃夏氏被封为皇后,刘彩荷被封为贵妃。
新生代的宫廷势力重新组建。
新的明争暗斗重新开始。
二皇子倒是很磊落,六皇子也没有和他为难的意思。二皇子的生母谭贵妃被封为太妃。
只是按照一贯的规矩,先皇的妃嫔们,有子女的被迁往指定的偏远宫院,没有子女的就只能在皇家供养的庵堂终老了。
盛大的葬礼结束后不久,二皇子便识相地将谭贵妃接了出来,然后请旨回自己的封地去了。
他的弟弟,如今的皇帝,不需要他在旁边辅佐。
☆、第二百零五章 出发(大结局)
随着六皇子的登基大典,种种纷乱渐渐平定下来。
六皇子的年号定为建安。
六皇子本来就是安王,如今用建安为年号,也是希望平安顺遂的意思。
权力的更替当然是复杂的,但过程也是缓慢的。
建安帝没有采取雷霆手段的意思,他按部就班地安抚老臣和勋贵们,表示自己会尊重他们的利益。
宗室当然也很重要,除了几位明显的冯家一派的人物被冷藏,绝大多数宗室都照样领着皇家的银子,过着富足的生活。
朝臣们见风使舵的本领更是令人叹为观止,建安帝一概照收不误。
按照科举的官员选拔制度,任何一位官员都相当的不容易。其背后都是一个家族,甚至几个家族,还可能与地方势力相联系。
如果能风波不兴地过渡,为什么非要大起大落呢?
建安帝对此看得很明白。
他在陆斐的庄子上的时候,闲暇时候和陆斐还有齐先生很是交流了一番。对于君主内阁制,六皇子没有推行的打算。但是他却明白了权力分配的道理。
各种争夺,各种拥立,归根结底就是利益二字。
作为皇帝我愿意放弃一部分,作为大臣你必须表示忠诚与臣服。
这大概也是另外一种君主与内阁的均衡吧。
梅清对绣嫁妆完全没有兴趣,身边的丫鬟们难免嘀咕几句,觉得小姐精美的刺绣手艺不展现一番,实在太浪费了。对此梅清不予置评,她自己心里知道自己的事儿。
她跟吴启辉谈了一次。关于吴启辉的去留。
蒙萨和大昌相隔千里之遥,是跟着去蒙萨。还是留在大昌,梅清将决定权给了吴启辉自己。
吴启辉决定跟着去。
不禁他自己跟着去,他还打算将妻子也带去。
按照他的说法。在梅清身边,他有着脱胎换骨的感觉。继续留在京城这弹丸之地,只限于经营陶瓷生意,他觉得远远不够。
梅清把这些说法看成是恭维。有一位崇拜自己的弟子,感觉还是相当好的。
那就一块儿去吧。
还有一位想一块儿去的人,让梅清相当的意外。
三叔父家当然是必须要拜访的。
水仙斋的股份,京城的陶瓷业务,梅清都拜托给了三婶娘打理。
曲氏对此当然很高兴。只是,她接着就略带犹豫地提出。陈婉想跟梅清到蒙萨去。
梅清眨了眨眼睛,什么意思?
曲氏连忙澄清,陈婉想去蒙萨与陆斐一丁点儿关系也没有。只是,想到那边儿去长长见识而已,若是有什么合适的人家,在蒙萨嫁了也好。
正说着这事儿,陈婉自己就来了。
她想去蒙萨,虽说母亲勉强同意跟三妹妹提,总不如自己过来当面说清楚。
自从陈娟出了事,陈婉和梅清往来也少了。
陈婉的婚事一拖再拖。好不容易搭上唐家,却又给凤至抢了去,如今陈婉还没能定下亲来。
没有别扭的客套。陈婉比梅清所想要直接得多。她直接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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