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孩子的,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都算是延续龙脉有功,皇帝薨逝,总还有一席之地,不必像没子女的妃嫔们一样,在尼庵或是道观里度过余生。
育有皇子的,功劳相对也大些。
皇子混得最好的,当然是继承了天下。生母水涨船高,也能弄个圣母皇太后的位份。
没抢到皇座,儿子是亲王的,生母也能被儿子接到王府去奉养。这王府里的头号老太太和皇宫里的老太妃可不是一码事。
就算儿子连亲王也没弄到手,毕竟皇帝的儿子多不是,也不是每个都是王爷,但皇子的待遇也不会太差,生母在宫外有儿子是个盼头,在宫里有个太妃名头也能混日子。
没有子女的妃嫔,若是想免于送出宫孤清终老的命运,大概只有一条路可走。
就是先抱一条大腿。
比如未来的皇太后的大腿。
到时候皇太后找个由头,将生母已去世的皇子或公主记在她名下,待遇立刻就上去了。
所以既使皇后不怎么得皇上待见,还是有好些人争抢着上来抱大腿的。
谭贵妃和项静妃也很受欢迎。
宜妃出事儿之后,这几位就成了首当其冲的嫌疑人。
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万里之外刮起了狂风。
很久之后,梅清有时想起此事,就会觉得自己跟皇上讲了建储匣的事情,似乎就成了扇翅膀的蝴蝶。
宜妃失去了孩子。
一位妃子在皇宫里失去孩子,简直就像新受宠的女子是美人儿一样正常。
只是她失去孩子的方式,实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第一百七十七章 跌倒
宜妃一早起来,就摔了一跤。
她肚子里的孩子摔没了。
孕妇摔倒是很危险的,这个人人都知道。
宫人们恨不得宜妃每时每刻都老老实实呆在榻上,那里也别去。
她们不是关心宜妃娘娘,她们更看重自己,自己的性命。
可宜妃是个大活人,是不可能不活动的。
至少不可能不起床。
她就是在床前跌倒的。
床前是青砖地。两尺见方的青砖,光滑平整,皇家御用。
上头还铺着一块波斯地毯。
事实上,宜妃起床时还有两名宫人左右扶持,就是怕她猛然起身,肚子大身子不灵便容易跌倒。
可是谁也没想到,结实的青砖地,会忽然出现一个大窟窿。
十分整齐,四四方方,正好一块青砖大小的窟窿。
地毯下头的那块青砖竟然不过是浮搁着的,再往下是个口小肚子大的窟窿。说白了,就是个陷阱。
宜妃猛然掉了下去,实在太过突然,左右两名宫人惊叫了一声,虽然下意识地要去抓紧宜妃的手臂,却也来不及了。
转眼只见到宜妃的头发,手里只剩下了衣袖。
这情形实在太诡异,宫人们全部傻了眼。
洞深六尺。
普通人这样摔一下,也是不轻,何况孕妇。
好不容易七手八脚将宜妃拉上来,当场就见了红。
太医们竭尽全力也没能奏效。不到一个时辰,宜妃腹中的孩子就没了,还是个儿子。
这个事情实在太过离奇,皇上和皇后赶到的时候,至坤宫中还是一片忙乱。
皇上自然沉着脸。他已经有好些皇子,妃嫔们失去孩子也不算少见了,他心里并不是太过痛惜这个孩子。他痛惜的是宜妃。
太医们是男子不能进内室,只能由宫里的医婆依照太医的嘱咐入内操作。
情况紧急。皇上直接叫了个医婆过来,询问宜妃的情形。
“回皇上的话,”那医婆两手都是血,抖得一地都是血点子,刺人眼目。“宜妃娘娘这一下摔得不轻,加上月份大了,小皇子……在肚子里就没了。如今娘娘血流不止,性命如何。只怕要听天由命了。”
虽然整个人抖得如风中的树叶,这医婆倒是挺敢说话的。
不说不行啊,不然回头没命的就是自己了。
皇上挥了挥手,让医婆继续去干她本来在做的事情。
“当时服侍宜妃的宫人呢?”皇上已经等不及慎刑司的人了,心中烦躁无可复加,居然能让宜妃在自己的床前摔倒,简直是匪夷所思。
“回皇上的话,宫人们全部都拘起来了,分开关在自己房里头等着。”回话的是杨嬷嬷。
杨嬷嬷看起来一下子老了十多岁。
她可是宫里头的老人儿了。一早听到宜妃屋里头哭喊之声大作,就知道事情不好。
自从宜妃升了妃位。按规矩配两个嬷嬷。至坤宫里头除了杨嬷嬷还有一位沈嬷嬷,二人轮流当值。虽然今儿不是她轮值,可是自从宜妃有了身孕。杨嬷嬷的心一直提着,睡觉也睡不实的,无论是否当值都是一早就起身收拾停当以备传唤。
等进屋一看,宜妃已被拉出来,众人都围着哭喊,床前一个大窟窿。当值的沈嬷嬷本来就在屋外,比杨嬷嬷先进了去,样子又惊又急,扎着手直着嗓子一个劲儿地喊太医。
杨嬷嬷见状。心知关联重大,连忙让众人扶着宜妃到外间榻上躺了。拉着沈嬷嬷道:“好姐姐。咱们宫里现成有两位太医值守的,马上就到。如今最要紧是守着这房门,万不能再让人进去了。这是性命交关的事儿,不如就姐姐你守在这儿吧。”
沈嬷嬷眼珠儿转了转,回过点儿神儿来。
她当然知道性命交关,不然慌什么呢。
不错,这门必定得守住。
床前怎么会有个大窟窿?
那个大个窟窿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弄出来的,万不能在这个时候让人毁了踪迹。
她冲杨嬷嬷点点头,两腿再也撑不住身子的重量,索性歪在门口,半趴半坐,反正不能让人进去。
眼看太医带着医婆赶到,杨嬷嬷将救护宜妃的事情立时转交,随即便将一众宫人都关了起来。
宫人们都是轮班的。
刚睡下的宫人们几乎都被吵醒了,没吵醒的也被叫醒,全部互相看守。
在场的宫人被关在屋里,外头由宫人守着。
而屋里的宫人也要负责看着外头的宫人,若是外头的宫人没有老老实实守着另有有异动,也要出声叫喊让人过来处理。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每个人都有可能被牵连。
没有一个人能自证清白。
关在屋里的不见得必死,守在外头的也未必能活。
早上出的事儿,多半儿是夜里动的手脚。
两班人都跑不掉。
太监们一般不进内室,只在外院儿服侍,相对嫌疑小些,不过也一概拘在一起,由首领太监看管着,不许说话乱动。
一切都等事情有眉目了再说。
若是宜妃娘娘没了性命,那就什么也不用说了,这一宫的人,都得完蛋。
若是宜妃娘娘侥幸活了下来,大家还有一线生机。
听杨嬷嬷回禀了这些处置,皇上的脸色缓和了一些,还算有些章程。此时慎刑司的仇禹也赶到了,皇上便命他立时开始彻查。
“查!仔细查!查不出眉目来由你顶罪。”皇上冷冰冰说道。
仇禹绝不会低估此事,他将慎刑司的人手几乎都带来了。事涉皇妃寝宫,他带着四个面无表情的女子往里头走。
沈嬷嬷仍然守在门口,看到仇禹一行人,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勉强站起来行礼。
仇禹什么话也没说。直接进了去。身后一人将一脸绝望的沈嬷嬷带走,一人接替了守门的位置,两人跟着仇禹入内。
不到一刻钟。入内的人全部退了出来。
仇禹很后悔。
自己实在不该带人进去。
带在身边的,都是自己的得力之人。就这么一刻钟。说不定跟进来这两个人就得完蛋。
他自己倒是无妨,反正他知道的秘密早已经太多,不差这一件了。
早知道这种情形,自己一个人进去才对。
见到仇禹从里头出来,皇上和皇后都很惊讶。
这事情也许并不复杂,其实宫里头的技俩说起来也就那么几种,不外乎略加变化重新组合,对慎刑司的人来说多半儿司空见惯。很快就能弄明白。
但是……这时间也还是太短了。
仇禹一出来就开始清场。
本来剩下的人就不多了,人人自危不说,主子们全在火头儿上,谁这么不长眼往前凑啊。
仇禹连慎刑司自己的人都清走了。
“请皇后娘娘回避。”仇禹冲皇后躬身施礼。
皇后娘娘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大胆!你竟然怀疑本宫不成?!”
难怪要清场清得如此干净,原来是怀疑到本宫头上来了!
本宫要是就此出去了,这宫里头的唾沫星子都能将人淹死。
皇上也有些疑惑,莫名看着仇禹。
帝后一体。
除非极特别的情形,当着皇上的面要皇后回避,确如皇后所说,几乎就是表示皇后涉入其中了。
“皇上。”仇禹又施了一礼。“若是等臣禀告了情形,皇上觉得可以请皇后同问,臣愿意再说一次。如今事关重大。还请皇后娘娘先行回避。”
“仇禹!”皇后见皇上没有说话,气愤地站起身来,怒道:“今日之事,你必要给本宫个交待!”
仇禹索性跪了下来,道:“娘娘息怒。平日这宫里头的事情,老臣都是向皇后娘娘回禀。老臣为人如何,娘娘心中有数。还请娘娘信任老臣一回。今日之事,只怕娘娘不知道还好些。”
若是有皇上撑腰,皇后并不算什么。但若是能不得罪皇后。自然是最好。
仇禹有他自己的宫廷生存之道。
能作威作福的时候,他使劲儿地享受。拼了命的往上爬。不就是为了这个么?该装孙子的时候,他也很会装。上下尊卑。也就这么回事儿。
皇后犹豫了一下,没有再坚持,挥袖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皇上,宜妃娘娘床前的窟窿,并不是从上头挖的,而是从下头打通的。”仇禹直截了当说了勘察的情形。
这个可能皇上已经想过了。
二十多年来大权独揽的皇帝并不是草包。
要是从上往下挖个一人深的大坑,实在太困难了。
要撬开青砖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些青砖都是特制的,铺设过程极其繁复。青砖下头是一层层铺好的碎石,每层碎石之间都填着糯米浆,既密实又防潮。青砖之间也都用米浆和石灰粘得十分结实。
再说,挖个一人深的坑绝对不是一天能干完的。用蛮力打碎青砖也许不难,要撬开一块再严丝合缝地装回去,如此操作上几天,根本是不可能的。
既使至坤宫里头所有的宫人太监都是奸人,只怕合力也做不了这个事情。
实在难度太大,动静也太大。
宜妃又不是死人,总不会由着人在自己床前折腾。
从下头挖通就不一样了。
再结实的地板和宫殿,往下总是泥土。
泥土就能挖。
到最后关头才挖最上头的青砖就是,挖通了用随便什么东西略撑住就行了。上头还有地毯遮挡,便容易得手了。
“地道通向那里?”皇上追问道。
从下头挖上来,自然要有横向的地道了。(未完待续m。)
☆、第一百七十八章 秘密
“皇上!”仇禹喊了一声,跪了下来,道:“臣下去之后,先是见到一条两丈长的斜向下的地道,泥土尚新,挖掘粗糙,应是最近挖通的。”
仇禹顿了顿,咬咬牙,继续说道:“过了只是这一段,竟有石室一间,有一人高,两丈方圆,里头堆着些挖地道的泥土。还另通一条横向地道。”
“嗯?”皇上的眼睛睁大了。
“那石室与横向地道都砌着长条石,相当的坚固。”仇禹碰头道:“臣等不敢再行探查,请皇上明示。”
一时间,皇上看着仇禹,仇禹看着地板,两人都半天没说话。
坚固的地道与石室,只能说明一种情况。
这地道与石室都是早就有了的。只是最近才被利用来对付宜妃而已。
在地底下施工要远比地面施工困难。
挖地道可不是挖挖泥运运土这么简单。
首先要熟悉地下的情况,至少得有当初修建宫殿的图纸,不然挖着挖着把房子挖塌了,就是一拍两散的结果。
再者得有挖掘的工具,工程量大了,莳花弄草的小铲子就不行了。
还需要材料,那些砌地道和石室的长条石分量不轻,绝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还需要熟练的工匠,在地下辨明方位、组织施工、防止塌方……不懂行干不了。
还需要干活的苦力……
还需要解决这些人的吃喝拉撒睡……
事实上,只有一个人有能力在皇宫里完成这样的地下工程。
皇帝。
至于是那一朝那一代的皇帝就难说了。
这样的工程通常目的只有一个。
逃命。
参与的人都会被灭口。
地下的秘密由皇帝亲自保守,代代相传。
也许一直传下去。
也许传着传着就传丢了。
仇禹实在不知道皇上知道不知道这皇宫下头的情形。
他觉得应该不知道。
至少不知道至坤宫底下这一部分。
不然皇上不会是现在这种神情。
皇上知道皇宫里头有秘道。
皇宫里当然有秘道,皇宫里没有,难道民房里才有?
事实上,皇上还知道这些秘道中的两条。
一条从皇上的寝宫通往宫墙外的夹道。
一条从御书房通往护城河边。
这两条秘道的出入口无疑都非常隐秘。表面上绝对看不出异常,需要至少两个人才能推动机关打开门户,如此才不容易被误触动。
若是一位皇帝到了最后。身边连一两个人都没剩下,那大概也就用不着这秘道了。
丰裕帝刚登基的时候。就将两条秘道都走了一遍。
身边的一位太监帮着他开动的机关。
可叹那太监还又惊又喜,以为得到了皇上的终极信任。殊不知只有死人才绝对不会泄露秘密。
皇上并不知道至坤宫中的这一条。
他几乎想立即站起来,亲自下去研究一番,到底这地道通向何方?
接下来另外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疑问涌进了脑海。
是谁,竟然知道连他这个皇帝都不知道的地下秘密?
还有没有其他的秘道和秘室?
为什么?要用来对付宜妃?
仇禹已经跪得膝盖发麻,仍是老老实实一言不发,等着皇上拿主意。
门外有些动静,似乎有人在和守门的太监说话。
皇上觉得心思有点儿乱。一时想不出万全之策,便让仇禹先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仇禹便到门口问了一声。
原来是太医过来回禀,说宜妃娘娘性命算是保下了,只是身子伤得厉害,怕是要调养些日子才能恢复。
这是个好消息,皇上沉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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