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轶知道自己这是被人陷害了,也知道谁都不会来救他。王梁是从西宫请来的皇上,贵人一定已经得了消息,可是巫蛊是个沾上就没命的东西,他也不敢去指望阴丽华。他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证明自己是冤枉的,可是证据怎么找,他努力的思考着,并不去做无谓的解释。
郭圣通看了看那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的乱七八糟,勉强能看出是个女人。当然得看得出是个女人,不然整个长秋宫都得遭殃。
“陛下,这个东西能有什么用?”
“朕哪里知道,定是害人的东西,通儿别看了,快拿去烧了。”
“陛下且慢,还得问问大长秋这是哪里来的东西,到底是何用途呢?”
“你自己这样三灾八难的,还有什么不明白。”
“陛下,臣妾只是不能相信,内侍里面他的品秩最高,只有中常侍能够和他比肩。害死了臣妾,于他哪有半点好处,这中间必有缘故,还请陛下明察。”周轶这次就是不死也不可能在留在长秋宫,郭圣通并不急着定他的罪。而且,有些话要是不说在前头,过上几天再被枕头风一吹,可就后患无穷了。
刘秀也不愿意自己钦点的大长秋出这么大的纰漏,可是事情就在眼前,不由得他不信,“大长秋统御中宫内外,为何行此背主之事?”
“回陛下,微臣是冤枉的。臣向来忠心耿耿,绝不敢做这种大逆之事。”
“东西就在你的住所,你要作何解释?”
“陛下,一定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臣现在无法解释,请给臣一点时间查证,必能找出真相。”周轶急切的说道,他知道再完美的计谋也是计谋,只要是计谋就一定有漏洞,给他一点时间他相信一定能的查出来。只可惜,现在没有人真心帮他,刘秀哪里会让罪人自己查自己。
“王梁,你说说当时是什么情况。”
“回陛下,先是大长秋带着几个姑娘查了芳菲殿,临晚阁和云想阁,因为是女眷的住所,臣只在外面等着。都没有任何异常,后来就到了大长秋的住处,有两个小黄门在屋里守着,内室里没有别的人,臣亲眼看着一个宫女掀开枕头,底下就压着这个东西。查到以后,就把那两个小黄门给带过来了。”
“带上来。”
王梁赶紧去叫人通传,那两个已经吓得面无人色。
“陛下饶命啊,大长秋的事情奴才们什么也不知道啊!”两人进了殿就喊起冤来。王梁赶紧喝住,让他们老实回话。
“陛下,奴才调去随侍大长秋不足半月,大长秋的内室从来不许别人随意踏入半步,连打扫都是大长秋亲眼看着的,奴才实在是不知情啊!”
“你是说可是实情?”
“回陛下,奴才们不敢欺君。不但是奴才们随意不能进出,其他的人更是不允许。跟着大长秋的人都知道的,陛下一问便知。”
刘秀怒视着周轶,周轶顿时面如死灰,“陛下,只因臣的内室里有长秋宫的账册,所以才不让任何人随意进出。臣经常不在住所,并不能确定真的无人出入。他们两个天天都在,最有可能陷害微臣啊?”周轶无奈,只能把事情往着两个小黄门身上推。他两个可不敢担这么大的罪,顿时叫起屈来。
刘秀听周轶字字恳切,不由得有些动摇。
“陛下,奴婢刚才斗胆看了一眼,这符纸所用的是上好的麻纸,朱砂也是流朱金砂,这都不是普通人能弄得到的。这上面虽然笔画凌乱,但是用笔刚劲有力,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
紫苏这一提醒,刘秀才注意到。纸本身就是非常罕见的,造价昂贵不说,往往质地还很差,可是这张纸坚韧细密,不是寻常之物,迎着光确实可以清晰的见到浮彩流金,这样的东西,他没登基之前见都没见过。
“陛下,臣若是有意害人,绝不会留下这样明显的证据。”
第二卷好风凭借力第六十一章顺水推舟(下)
“陛下,大长秋所言也不无道理,这世上的事情不都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
刘秀并不是个阴谋论者,但是千军万马里杀出来的开国皇帝,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轻信什么的。“把他们都押下去,交廷尉审理。”
刘秀出了长秋宫,紫苏才把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去,“娘娘,您说那两个小黄门不会说什么吧?”
“不会,要说早就说了。”
“奴婢还是有点担心。”
郭圣通笑了笑,“说出来有什么用,他们也没有真的见到什么人。再说这两人平时也不可能所有时间都死守在屋子里,出去一下很正常。今天听到声点响就离开了房间,结果就查出了巫蛊,他们可是担待不起。况且,周轶现在咬住了他们俩,他们就更不敢说什么,只能推得一干二净,自己还能有条活路。”
“可是娘娘怎么会知道陛下会往这方面去疑心?”红宛帮着把衣服换了,服侍她歪在床上。
“你们还记不记得邓婵说的那些话?”
“鬼胎?”紫苏缓缓吐出这两个字。
“恩,当时我就在想,阴家不会放弃在这上面做文章的绝佳机会,不管最后结果如何,都会让皇上彻底厌弃我们母子。只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慢,阴识还真是个谨慎的人。”
“娘娘,奴婢倒觉得并不全是阴家谨慎,而是娘娘意志坚定。您没有像邓羲的夫人那样出那么多的状况,**里一直安安稳稳,阴家并不敢贸然行事。现如今也应该是逼于无奈,上次劫匪的事情各种传言甚嚣尘上,对阴贵人都十分的不利,他们迫切需要找点东西出来转移视线。”
“那怎么后来反倒查起巫蛊了?”红宛是这宫里最单纯的姑娘。
“染儿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吧?”
青染听紫苏提起“鬼胎”皇后一点意外都没有,这才敢把实话说出来,“娘娘,是这样的,城里之前传言‘彗星犯离宫’,说娘娘惹怒天神,才降下灾祸。后来又有相士传言,离宫主**,彗星大不祥,这说明**之内有人图谋不轨,陷害国母。洛阳城中的百姓都感念皇后娘娘之前的恩德,纷纷去城外祷告,祈求平息这场祸事。这些事情宫里早就有传闻,奴婢是怕娘娘知道心烦,所以才不敢提起。至于怎么传到皇上耳朵里,奴婢就不清楚了。”
郭圣通自然明白,皇上在这宫里,没有什么是不能知道的。估计所谓的相士一定是郭况受了舅舅那事儿的启发,她心中不由得叹息,没想到舅舅已经去了却仍然救了她一回。
“皇上要搜宫你怎么知道的消息?”郭氏也很纳闷,平时闷声不响的人,怎么能知道皇上的动静。
“王将军派人知会奴婢的。”
王梁,看来他还算是死心塌地的跟着长秋宫了。郭氏想着,他应该是没有想到长秋宫有什么古怪,估计也就是卖个好而已,结果还真的派上了大用场。
郭氏一直没办法除掉周轶,可是一天都不敢留他在身边,搞这样的阴谋长秋宫里还是头一回,紫苏的手现在都冰凉的。郭圣通拍了拍她,紫苏轻笑了一下,主仆二人更多了分默契。
在后来的调查中,那张符纸确定就是害人性命的东西。而大长秋周轶在审讯的过程中突然死去了,听说刘秀在他临终之前曾见过他最后一面,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周轶草草的葬在了城北的荒坟坡上,刘秀对着郭圣通半句也没提过,而郭氏也并不怕他把这**的水搅得更浑。
那两个小黄门从暴室出来,依然回到了长秋宫。当时被打得遍体鳞伤,即便如此,他们对于能捡回一条性命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大长秋的结局许氏很快也就听到了,她完全可以确信这是皇后所为。可是,这样明白直接的招数她就不怕刘秀起疑心吗?等到后来,许氏见刘秀来的倒是比平时频繁了些,也就慢慢地放下心来。放心的背后不由得感慨皇后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古人不都是很迷信的吗,她怎么敢自己咒自己。自己这样的无神论者现在都对那些神秘力量有些敬畏,郭氏就不怕吗?
刘秀的迷信程度有多高,郭氏就有多安全。了解大部分情况的许氏都不敢相信皇后会如此的疯狂,那刘秀就更不会相信。而郭圣通自己真的是无所畏惧。
她按照记忆中的样子,让况儿描出来那张符纸,她还记得郭况满眼祈求地看着她,几乎想把手里的笔扔掉。
“手别抖,要用力!”她冷冷的跟况儿说道。
“姐!”
“怕什么,这个东西死不了人。”
是的,这个东西死不了人。要是能的话,哪有后面那么多故事。
她的思绪慢慢的飘回了千年之前的那一世,建武四年,刘秀不由分说,带着七月重甲的阴氏上了战场。她的脸被所有人狠狠地踩在了地上,朝廷内外无不以为她是不能容人的毒妇,她是残害皇嗣的罪人。那时候起,她的心里开始恨,恨刘秀、恨阴丽华。
等到阴丽华生了刘阳,她在刘秀的脸上看到的是一种从未出现过的满足。她知道他看着刘阳的眼神跟看彊儿从来都是不一样的,整个洛阳宫几乎容不下他跟阴氏母子的笑声。那时候她的心犹如被热油煎熬着,日复一日。
彊儿渐渐地长大,他发现了他的父亲对着他不会像对着弟弟那样宽和,他天真的去问他的母亲,是不是彊儿不好?一句童言,彻底地撕碎了她的心。
这个时候,有人给她送来了这个符咒,说是可以解决她全部的痛苦,她鬼使神差般按着她的说法祭拜着。头一天,竟然真的灵验了,阴丽华病倒了,第二天,她病得更重了,太医们都束手无策。她的心里痛苦跟快乐互相撕扯着,几乎让她无法承受。
“娘娘,奴婢刚才碰上阴夫人,不知道她怎么还笑得出来。”青染无意中说道。
“嗯?”郭圣通很是不解,阴夫人于阴丽华一向交好,而阴丽华更是阴家的顶梁柱,怎么会这样?
“是真的,奴婢刚才从尚衣局那里过来。看见阴夫人正要出宫去。眼角上还有泪没干呢,可是眼睛却是笑着的。”
郭圣通嗅到一丝危险的气味,她赶紧回到室内,烧了那张符纸,连同茶水冲的无影无踪。果然,没过多长时间,傅俊就带着人过来搜查。那也是刘秀一生中第一次查巫蛊,虽然受害人不同,但目标都是长秋宫。
青染举着皇后金印跪在宫门前,傅俊这才没敢踏入半步。等到刘秀来了,夫妻二人就只有冰冷的对视。
第二卷好风凭借力第六十二章邓婵归来(上)
“娘娘,宋贵人求见。”郭圣通这才从沉痛的往事中挣脱出来。
小黄门知道宋贵人跟皇后是沾着亲的,现在这关系虽然有点别扭,可是在宫里也算不得事儿。毕竟人家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他们轻易可不敢得罪。
郭圣通没那个精力听她聒噪,只淡淡的吩咐道,“你们出去跟贵人说,本宫已经歇下了,改天再请她过来说话。客客气气的,别委屈着她。”
“还是奴婢去吧。”紫苏主动说到。
紫苏到了宫门口,就见宋可儿哭的两眼微红,委委屈屈的样子还真是我见犹怜。
“给贵人请安。”紫苏在礼数上是一点都不含糊。
“紫苏姐姐快请起。”宋可儿还是用了在郭家的称呼,似乎这样更可以证明她在这宫里也不是没根基的。
“贵人,皇后娘娘刚刚服了药才睡着。您也知道娘娘的身体,奴婢实在是不敢打扰,不如这样,等娘娘醒来,精神好些了,奴婢再去请贵人。”这两句紫苏说的是心诚意诚的,饶是宋可儿也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倒是我莽撞了,差点扰了娘娘的清净。姑娘回去忙吧,我这就走了。”宋可儿转身就要离开,紫苏却突然开了口。
“奴婢听说阴贵人受了点惊,表姑娘不如去西宫探望探望吧。”
西宫?宋可儿点了点头,是的,她要去看看。看看皇上为了什么连着几天都待在那个老女人那里,她才是受了委屈的人,皇上为什么都不看她一眼。
一进西宫,就看见刘秀在亲自给阴氏喂药,宋可儿的心中一阵抽痛。“参见陛下。”
刘秀都没有抬头看她,随意的应了一句,就专心的盯着阴氏服药。
“臣妾听说姐姐病了,特地过来探望,姐姐现在怎么样了。”宋可儿不甘心就这样被人冷落。
“劳妹妹惦记着,就是受了一场虚惊。谁成想长秋宫竟然出现这样的事情。”阴氏说起话来异常的轻声细语,好像真的是气力不济。
宋可儿心中忿忿,你好好在西宫里呆着,搜查的时候也不过是走马观花一样,皇上还一直陪着,怎么你就受了惊吓。她自己那边,被折腾的鸡飞狗跳的,皇上竟然连问都不问,这回她人都到了皇上面前,他竟然看都不看一眼,宋可儿委屈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等她警觉自己失态的时候,赶忙说道,“是啊,谁能想到大长秋会做这种事情,臣妾现在想想都是心惊肉跳的。”
刘秀一颗心此时都在阴丽华身上,哪里注意得到宋氏那点小心思。待回头看她泪眼朦胧的,心中也泛起了些许涟漪。“皇后这会儿病着,难免有些照顾不到,让你们都跟着受委屈了。”
“陛下,臣妾哪有什么,只是替娘娘和姐姐伤心。臣妾刚刚去了皇后娘娘那里,她也是没有什么起色。之前都说娘娘好了不少,谁知道这么一闹腾又回到了原样。”宋可儿这几句说的凄凄婉婉,试图拉回刘秀的注意,只可惜阴丽华面前她注定要失望。
她回到玉堂殿的时候,有些失魂落魄的。她从来没有见过皇上如此温情脉脉的一面,也从来都没受到过这样的冷落。以前在郭家,她虽然是寄人篱下,可是从来没有人如此的忽略过她,表兄郭况更是时常的陪着小心。可是现在,她才发现西宫那几天美妙的日子,虚幻的就好像只在梦里出现过一样。她看着空旷的大殿,心里也愈加的冰凉。
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将她惊醒,却原来是那枚龙眼大的珍珠从簪子上掉了下来,宋可儿喃喃道,“况儿。”从前的一幕突然飘到她的眼前。
“可儿,你看这簪子漂亮吧?姐姐生日的时候我找了一颗这么大珠子,等快到你生日的时候那掌柜居然说再也找不到那么大的了。你猜这个我是从哪儿弄来的?”十岁的郭况捧着个簪子在马上就满十岁的可儿面前献宝。
宋可儿迷茫的摇了摇头。
郭况得意洋洋的说道,“我把娘的一串华胜给拆掉了。”
宋可儿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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