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夜传奇- 第4部分

天若端坐在床上，透过凤冠垂下的珠帘缝隙，她看见流羽——她的夫君一脸漠然的坐在椅子上。知道他是不会碰自己的，天若微微笑着，自作主张掀掉了沉重的凤冠。

“你可以走了。”在对方惊异的目光里，天若静静的说道，“只是政治联姻而已，彼此只要做做样子就可以了，不是么？”

“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么，”天若轻轻笑了一下，继续说道，“请你也达到我的一个目的吧。”

“我很累，这幅披挂很沉呢。”天若纤白的手指轻轻敲打着凤冠上雕刻的凤凰，淡淡，“我想要休息了。”

流羽没有动，深沉的目光想要看透面前的少女。他琢磨不定，既然明知道这是一场政治婚姻，明知道得不到幸福，为什么她还自愿的嫁过来呢？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天若又是微笑着，轻声说道，“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流羽一抿嘴唇，霍然起身，拂袖走出新房。

天若嘴角的笑容惨淡了起来，她低下了头，有透明的液体滑下绝美的容颜。抬手拭去不经意间落下的泪水，天若开始卸妆。

当一切都完成，她阖目躺在软绵绵的床上，蜷缩成了一团。

好冷……她拽紧了被角，想要挽留一丝温暖，却徒劳的发现自己的热气流失的更快了。于是，在寒冷的侵袭下，她冻得瑟瑟发抖。

咬紧了唇，她抵抗着，开始回想一些温暖的事物。那个人就这样溜进了她的思绪里——空寂的庙堂，窗外不息的雪花。她披着鹤氅，在飞雪中起舞。黑发飘扬，雪衣翩翩，纯黑和纯白的世界里，她看见的是他温和的笑容，宠溺的暖意将严寒驱散。

那个人……她独自在寒夜里微笑着怀念，他却是不知道了。

打住！！！————天若咬紧了贝齿，已然青紫的唇因为麻木已经没有疼痛的感觉了。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想起洛隐。那是真正天若的记忆，不是她的，不是她赫连婧的。可是，谁可以告诉她，她到底是谁？

这具躯体如此的熟稔，可是揽镜自照她知道，天若的柔美已经悄然转移到了她的身上；还有那些记忆——不属于她赫连婧的记忆。她到底是谁？

想到这里，在偌大的黑暗的宫殿中，天若忍不住的委屈，泪水就这样流了下来，冰凉的在同样冰凉的脸上划过痕迹。

原来，她终究是放不开的。

第17章：新婚2

虽然彼此的灵魂原来就是一个统一体，现在只是经历了别离之后的会合罢了；可是她还是不能接受，不能。

原本都是生活在彼此的世界里，有着各自的幸福。而现在……现在，一个舍弃了原来的时空，一个丢失了生命。如此大的代价，却只是将两个独立思想的灵魂整合为一个。可是，分离了那么久，还会存在原来的默契么？

没有人可以解答。这件事情是一个秘密，一个只有洛隐、赫连婧、还有死去的天若知道的秘密。

当一件事情成为一个难以开口的秘密的时候，知道秘密的人是生不如死的。因为他们不可以泄露，当然包括那些因为秘密而产生的苦楚。就算是黄连，也要强忍着吞下，表面还要若无其事。

这时候，天若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些掌握秘密的人总是很不快乐。可是，现在她自己知道了那个秘密，也要不快乐起来了。

埋首在锦被中，天若留下苦涩的泪水，小声的哽咽。

“原来你还是会哭的。”流羽的声音戏谑，带着轻蔑的意味响起在暗夜中，“我还以为你真是不同的呢。”

“滚。”天若不知怎么的，那句粗口就这样冲口而出。然后她心里一个颤抖，却仍然是倔强的不肯低头的看着黑暗中炯炯的眼眸。反正说都说了，又如何？

流羽明显的愕然，他打亮了火烛，深沉莫测喜怒的看着衣衫稍显凌乱的天若，没有说话。

天若眼圈微红，面上还挂着梨花雨，本是姣楚怜惜的相貌，偏偏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有着不输与天地的傲岸。她打量着他，淡淡的说道，“你来做什么？”

“好奇。”流羽薄唇倾吐，直言不讳。

天若轻轻笑了。樱唇微翘，两端隐起的机锋一时展现，“那么你慢慢看罢，直到好奇心满足之后。”说罢，她转身，自顾的躺下了。

流羽看着她，不语。才刚他看见她软弱的哭泣，现在她却一如战士，哪里还有半分的脆弱。流羽愈发觉得这个女子不简单。

从第一面他就知道，她不是普通的女子————她素衣飘扬，在奢华的金殿上点缀一样的出现，却像是璀璨的阳光夺走了所有的光华。他看见她不卑不亢的请求，没有任何的做作，就像是那是简单的家常一样。他看见她眼底洇开的笑意飞扬，有着男子一样征服的豪气。那匆匆的一面，让他记住了她。——那是他第一次记住一个女子。

在后来就是今夜。她轻描淡写的点名了彼此的用意，然后将他“赶”了出去。那时候，他有些喟叹，如果她什么也不说，自己会好好疼惜她的，可惜……她是太过聪慧了，容不下虚假。不过那样子他的兴趣却更浓了，准备与她秉烛夜谈方才进了寝殿，不料却看见她如幼兽偎依在母兽身边一样蜷缩在被子中，听见有低沉的哭泣传来。

他的心一沉，还以为她和那些女子一般，只是面子高了些罢了。意外的是她的哭泣似乎和他意料的不同——那么，是为什么呢？

第18章：新婚3

好奇弥漫，流羽探究的看着天若孤傲的埋在锦被下的背影，浓眉轻蹙。一直，王城的女子猜测不准他的心思，而今似乎是报应一样，轮到他猜测不到这个女子的心思了。流羽忽然微微笑了，他轻轻的摇头，很自然的就走到了床前，坐了下去。

天若敏感的觉察，不自主的颤抖了一下，将身子完全的裹在了厚重的被子中。朱唇则紧张的咬在了一起。

流羽好笑起来，却只是坐在床边，没有任何的动作。

静默的对峙————回想起来，流羽一直觉那夜里并不比朝堂纷争更容易。两个人都是漠然的不语一声，只是在昏黄的烛火下用沉默维持着矜持，同时也是一场自尊和骄傲的对决。

终究还是天若的历练不够，她一把掀开被子，有些气恼的看着流羽，道，“你在这里，我睡不着。”

微红的眼眶，挑衅的神态，高昂的下颚。流羽看着面前骄傲的女子，略有得色的微笑着，抬手托住了天若的下巴。然而才刚触手，流羽便缩了一下——那种冰冷简直像是万古不化的坚冰，没有一丝温度。

“你怎么这样冰？”流羽轻声问道，慢慢的放下了手臂。心中莫名的悄然升腾起一丝心疼。

天若不以为然，别过了头去不看他。

“你想要什么？”流羽终于缓缓开口，既然无有睡意，那么知道彼此的底线也是很好的。他看着天若，一瞬不瞬。

“自由。”天若看着他，静静的道，“我要你休掉我，在你得到这个天下之后。”

流羽似乎不可思议，刚才的话是一个公主该说的么？

“你是个骄傲的男子，不肯俯就。这样的男子一般都是想要问鼎天下的，不是么？”天若拥被而笑，淡淡的说道，“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帮助你得到江山。”

“但是，当你登上大宝之后，就要给我自由。”天若认真的看着流羽，提出了自己的期望。

“你不想母仪天下？”流羽没有问她有什么资格帮助他逐鹿天下，他相信她是一个厉害的女子，很不简单。

“帝王总是凉薄的。”天若笑了笑，说道。

“那么，你不怕我功成之后，杀了你？”流羽又问道。

“左不过是一死，早晚也没什么分别。”天若很是淡然，全不在乎的答道，“何况我只是想帮你玩一局名叫天下的游戏，这种费力的事情一次就够了。”

“好。”流羽不再多问，点头应允。

天若看着他，漂亮的琥珀色眼睛里有了赞叹的意味，她微微笑着，说道，“我相信，你会是天和大陆上最伟大的帝王！”

流羽静静的看着少女，微笑。碧绿色一如翡翠的眸子里退下了寒光潋滟，浮现上少见的柔和。他扬起薄唇，勾出一个淡薄的微笑，默默。

见到流羽僵冷的线条因为这个笑意而柔和，天若再也移不开视线————原来，他是会笑的；原来，他笑起来可以这么温暖。

第19章：新婚4

“想听歌么？”天若突然打破了暧昧的静寂，问道，“我唱给你听。”

然后天若坐在床畔，玲珑的玉足自然的垂下。西番莲的繁复花枝缠绕出精美的银镯，摇摇晃晃的在她如白瓷一样美好的脚踝上，铃铛轻轻响着，像是在伴奏。红色的内裙抚过，ｗωｗ奇書网像是溪水漫上了脚背的轻盈，裙摆上那金线钩织的西番莲若隐若现。

少女跟随着节奏摇摆，长长的发垂丝在脸畔，调皮的像是个孩子。浓密的睫毛低低的覆盖下来，眼睛自然的闭上，像是沉溺在了自己的歌声中。少女扬起的唇角有一丝很浅的笑意，却是让人心底游走过淡淡的苍凉————

和我跳舞吧，洛莉塔。

白色的海边的沙

爱情还是要继续吧

17岁漫长夏

喜欢一个人洛莉塔

只喜欢一天好么

或许从没有爱上他

只是爱了童话

那个野菊花开满的窗台

窗帘卷起我的发

我把红舞鞋轻轻的丢下

不在乎了洛莉塔

田野金黄了洛莉塔

舞台就快搭好了

我们一样么洛莉塔

对孤单习惯了

如果我不做自己的观众

还以为在爱着他

我坐着飞机到海边找他

多疯狂阿洛莉塔

喜欢一个人洛莉塔

只喜欢一天好么

爱情还是要继续吧

17岁漫长夏

那个野菊花开满的窗台

窗帘卷起我的发

我把红舞鞋轻轻的丢下

不在乎了洛莉塔

如果我不做自己的观众

还以为在爱着他

我坐着飞机到海边找他

多疯狂阿洛莉塔

都会忘记吧洛莉塔

来不及带走的花

努力开放了一整夏

17岁海边他

爱情还是要继续吧

17岁漫长夏

“好听么？”天若停止了吟唱，偏着头，问道。

流羽颔首，却轻轻蹙了眉，道，“我从没有听过这样的曲子。”他看向天若，有些疑惑她从何得来这样的一首曲子。

天若低下了头，她不敢讲这样的秘密告诉谁，只有用谎言去弥补。好在这是一个和自己的世界完全不同的时空，不必去担心历史的问题，那些古人的成品今人的时作统统可以作为己用。

“是你自己作的么？”流羽没有看穿天若的心思百转，轻声问道。

天若笑了笑，决定默认。也许是虚荣心在作怪，也许只是不想在有太多的麻烦……但是，她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因为这件事情她保住了命。

第20章：新婚5

“你，后悔么？”沉默了许久，流羽才问道，“原本你可以有更好的生活的，如果你不答应去和亲。”

“后悔什么？”天若笑了笑，“是嫁给你后悔，还是和亲后悔？”

流羽颇为惊异的抬头，却看见天若平静如镜面的笑容。天若淡淡的说道，“我知道，因为你眼睛的颜色，国内的女孩子也不愿意嫁给你，所以深爱你的父亲就借这次和亲的机会帮你寻觅王妃。好一个一石二鸟的计策呢。”嘴边扬起极淡的笑，有一些嘲讽的意味。

流羽默然，看着天若，心里的寒冰一点点凝结————她什么都知道，却还是嫁了过来。利益的诱惑真的是很大，亏得自己还以为她和旁人不同。

“很漂亮，我喜欢。”轻轻的，一句话飘来。流羽怔然，看着天若，第一次不知所措。

“我说你的眼睛很漂亮。”天若笑了，“如果它可以在暖和一点就好了。”她又补充了一句。

“……”流羽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静静的看着对面少女绝色的容颜，心中有什么开始泛滥。

“我们彼此好像都改观了一些呢。”天若又是微笑说道，调皮的笑意扬起在嘴角，像是精灵。

流羽笑道，“是。”

“那么，我困了。”收敛了笑意，天若的倦意爬上眉梢。她看了流羽一眼，躺在了床上，慢慢闭起了眼睛。

流羽微笑————那是示威么？她以为自己会离开么？他看着天若，微笑着一件件退却衣衫，在天若身边睡下。

天若的身子僵硬了一下，睁开眼睛看着流羽，咬了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并不排斥对方的靠近，可是说不上为什么身体不由自主的打颤。

“莫怕。”流羽低沉的声音响起，“你不愿意我不碰你就是了。”

天若不语，漂亮的眼睛一瞬不眨的看着流羽。

流羽叹息一声，道，“我好像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是放我自由还是不碰我？”天若笑着，问道。莹莹的跳跃的烛火投影在天若清淡的笑容上，带上了黑夜特有的蛊惑，散发着妩媚。长长的睫毛在阴影中跳跃，调皮的像是夜的精灵。

“你说呢？”流羽笑着，修长的手指拈起了天若耳畔的长发，呵出的热气暖暖的骚动着天若的面颊。

“我不知道。”天若生硬的说道，而嘴边溢出的那一丝弧度泄露了她心中的秘密。

一阵沉默，谁都没有说话。呼吸声浅浅的清晰可见，平和而和谐，在寂静而冰冷的夜里渲染一种安心的温暖。

天若不自觉的靠向了流羽，自然的把头倚在他的肩膀，吸取着他的温暖，驱散了寒意。有安定的力量从彼此接触的地方蔓延，心脏整齐的律动像是一把有力的大锤将隔离的墙垣一点点打破。

流羽也很自然的伸手，将天若紧紧的揽在了身边。嗅着清新的发香，流羽心中有什么开始苏醒。他勾起笑意，轻声自傲天若耳畔道，“我想你做我的女人，总有一天你会是我的女人，不再离开。”

那样自负骄傲的男子————天若看着流羽轮廓清晰的面容，心中明白他注定是桀骜不逊的九重飞龙，不会拘泥池中的。那时候，天若还不知道，她这一生的兜兜转转都只因为这个男子；也不知道，她会因为这个男子而成为一个永不逝去的传奇。她只是在烛火明灭中看着流羽，微笑着欣赏。

“睡吧。”流羽轻柔的抚弄下天若的长发，道。

“你相信一见钟情么？”天若依旧睁着眼睛，问道。

“相信。”流羽说道，毫不犹豫。

天若微笑，起身将头趴在流羽胸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