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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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骨-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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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静静看她半晌,忽然旋身,淡淡道:“既然国师有客,哀家便不打扰了。”

轻描淡写,如风拂去。

唯有扣在侍婢腕上的手,狠狠收紧。

“那是谁?”身后,花艳骨倚在凤血歌怀中,抬头问道,脸上有些被人发现秘密的尴尬和焦躁。

“谁知道呢。”凤血歌轻描淡写地付之一笑,“你这毒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不如今夜留宿交泰吧,省得为师半夜还得去找你。”

“大师兄也会一起留宿么?”花艳骨问道。

“稍微考虑一下为师的风评如何?”凤血歌于落花中缓步而行,右手轻轻牵着花艳骨的手指,脸上浮现一丝苦笑,“只留宿你一个,为师已经担上了师徒**的恶名,倘若再加上一个寒光,那断袖分桃的恶评也逃不掉了,说不定史官还会附送一个秽乱后宫呢。”

两人又并肩说了一会儿话,吃了些酒菜,凤血歌这才招人将酒席撤下,然后将花艳骨牵回房中,对她笑道:“睡吧。”

“我睡不着。”花艳骨躺在床上,手指拽着他的袖摆,“师父你说说自己的糗事给我听吧。”

凤血歌笑而不语俯视她。

“……要不,你说些大师兄的糗事给我听听?”花艳骨道。

“好,我们从他三岁还尿裤子说起。”凤血歌提起自己的事讳莫如深,但说起寒光的糗事时立刻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恨不能手持惊堂木,说上七天七夜。

说句实在话,花艳骨对寒光的糗事兴致不大,他们从小长在一处,他出糗的时候,她多半都在一旁嘲笑,所以凤血歌说十件事,她有九件都亲身经历过。但她还是愿意听,因为师父的声音会让她有一种心安的感觉。

被掠影背叛之后,她变得很脆弱,她很需要这种感觉,很需要来自凤血歌身上的熟悉的气味,这让她觉得自己是安全的。

将脸枕在凤血歌手上,花艳骨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样就好,我很快就好。明早的这个时候,我就会忘了掠影,忘了与他之间发生过的一切,重新当个好徒弟、好师妹,这辈子,再也不会喜欢上任何人了。凤血歌坐在床沿,直到花艳骨陷入梦乡,这才爱怜地扶了扶她的脸颊,然后在她身边躺下,伸手拉低自己的衣襟,露出性感的锁骨,然后将她纤细的身体扣在自己怀中,心口的咚咚声在彼此的身体里传递。

情蛊之毒,唯有他的身体才能化解。即便不能阴阳交泰,但最低限度,便是如今这般,两人相拥而眠。

但问题是,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睡着的花艳骨比醒着的花艳骨难对付得多,她醒着的时候还能记得一些师徒尊卑,睡着之后便连男女之别都分不清了,只在情蛊的催促下,不停地用脸颊蹭着凤血歌的胸口,虽无其他动作,但那曲线玲珑的身体,芬芳馥郁的体香,却都在告诉凤血歌一件事。

他的小女孩,已经长大成人了。

扣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清净如莲的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凤血歌微微侧身,忍不住念叨起那迟迟未至的蛊王,南诏到楚国有那么远么?要不要我派人用轿子抬你过来啊?

“国师大人。”一个清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恍若刺穿夜晚的短匕。

“进来。”凤血歌将被子掩在花艳骨身上,然后随手解开纱帐。

百里度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推门而入,便见了这样一幅场景,偏他眼睛又特别好使,只匆匆一瞥,他自己都没仔细看,便已经将凤血歌身后躺着的那名女子描入眼里,从面容到身形都勾勒得一清二楚。

苍天啊!百里度差点想自挖双目,他可一点也不想看见这师徒**的场面啊!

定了定神,百里度连忙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地低下头,单膝点地,恭敬道:“大人,蛊王已经入京,如今人在郊外春秋亭……另外……”

“说。”凤血歌道。

“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得了消息之后,已经先行一步。”百里度苦笑道,“他说,明天早饭之前,定会拿下蛊王,逼对方交出解药。”

“胡闹!”凤血歌拍案而起。

蛊师一脉源远流长,其中不乏技能超群之人,可偏偏是这一代蛊王被冠以最强之名,他凭什么?凭他单打独斗,莫说当世,便是前五百年后五百年,也找不出敌手来。所幸他没有野心,倘若他这样的才具再加上一点点野心,四海之内,皆为囊中之物,若要匹敌,唯有以莫大的势抗衡他莫大的力……故而,寒光你是吃饱了撑着才跑去跟他比力气,诚心上门送人质的么?

第四十六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春秋亭外,横斜一片竹林。

亭内石桌,闲置黑白棋子。

一名身高八尺,腰挎弯刀的苗服汉子坐在篝火旁烤肉,脚边散落着吃剩的虎骨,火光将他的面孔染成古铜,此时此刻的他看起来,就像一尊寺庙里受焚香千年的铜像,永远居高临下,俯视苍生。

“吃吧。”他突然手一扬,将烤好的虎肉丢向前方。

坐在他对面的是寒光,如今被他打得脸也青了,鼻也肿了,抬手接过烤肉……于是手也起泡了,狠狠将虎肉丢回去,寒光怒气冲冲地吼道:“本大爷不吃嗟来之食!”

苗服汉子接过虎肉,也不浪费食物,径自送到嘴里,几口嚼烂入肚,尔后对寒光道:“你这脾气要收敛一些,性子如此躁动,日后怎么继承我的位置,统帅南诏蛊师?”

“……”寒光瞪他好久,“你在跟本大爷说话?”

“当然。”苗服汉子面无表情地说,“凤血歌既然杀了我徒弟,自然要赔我个徒弟,我见你根骨奇佳,天资非凡,简直天生就是做蛊师的料子,必须带回去进行特殊训练。”

说这话时,苗服汉子眼里腾起熊熊火光,灼热得让寒光浑身奓毛,恨不能立刻倒飞三百里之外,离这怪物越远越好。

凤血歌匆匆赶来,看到的就是他二人四目相对、咫尺天涯的场面。

“师父快来救我!”寒光咬牙切齿地吼道。

“嗯?”凤血歌觉得奇了,这孩子被人做了什么,居然也知道开口喊救命,平日里他可都是宁死不屈的。

“来的正好。”苗服汉子面无表情地看向凤血歌,声如战鼓,雄浑有力,一手指着寒光道,“你杀我两个徒弟,把这个赔给我吧,我折你一个半。”

“……”凤血歌苦笑,“原来徒弟也能拿来折现,还能拆成一个半个。”

“当然。”苗服汉子理所应当地说道,“蛊师道统,必须由最好的徒弟传承。我之前收的那两名弟子,一个性格讨我喜欢,可惜没有才能,一个有才能,可是性子让我作呕,在我心里,她们两个都不配做我的徒弟,只是碍于面子不得不手下罢了。”

说到这里,苗服汉子用欣赏的眼神看了寒光一眼,道:“这孩子无论是性子还是才能都符合我心中的标准,你若将他让给我,条件随你开。”

“蛊王大人说笑了。”凤血歌想都没想便摇头道,“这孩子头大无脑,胸无大志,行为举止与八岁孩童无异,带出去见人都嫌丢脸,怎好意思将之送人呢?”

“无妨。”苗服汉子——蛊王淡然地说,“你教不好,就换我来教,待我将他带回南诏,便对他下一道失心蛊,让他忘却前尘,专心致志地随我学艺。”

“你这老毒物好生阴损!”闻言,寒光忍不住破口大骂,“本大爷死也不从!”

蛊王却不理他,在他眼里,寒光仍然是个孩子,能左右结局的不是他,而是眼前的白衣男子。

“看来我这劣徒不怎么愿意。”凤血歌不动声色道,“即便愿意,他也只能折现一个半,另外半个,蛊王大人打算怎么算?”

“我那两个徒弟死在你手里……”蛊王话未说完,已被凤血歌轻巧打断。

“慢。”凤血歌道,“我与阁下的两位爱徒,仅有一面之缘,况且以我的身份地位,不但没有理由杀她们,即便是杀了,也不会闹腾得如此声势浩大,以至于数日之间,便传到你耳中。”

此前楚王宾天,凤血歌事觉蹊跷,便排出人手查探内幕,虽时间仓促,但还是寻出了许多蛛丝马迹。臂如随之殉葬的妃子中,竟有两人是南诏公主,其中一个经宫人描述,显然容貌大变,必定经高人施过画皮之术,而另一个死得更为蹊跷,她的死因并非大火,而是喉头那一刀。

如此人证物证不少,可惜都难以拿出来说服蛊王,毕竟查证的人都是凤血歌自己手下的人,而那两名南诏公主又确确实实死在皇宫之中,死在凤血歌自己的地盘里,故无论如何,他都难辞其咎。

果然,蛊王慨然一笑。

“我晓得。”他说,“我知道有人陷害你,也知道这一切,多半还要归咎为我那两名徒弟咎由自取,所以我给你折了一个半,那半个算送的。”

蛊王此人无心风月,他人生最大的爱好就是精进蛊术,第二爱好就是督促徒弟精进蛊术,若非长老们拼死阻止,他甚至想过模仿中原,在南诏建立蛊师学院、蛊师私塾、蛊师国子监……十年之后,这些学院就像科举进贡才子一样,源源不断地向他的蛊王殿进贡蛊师……洒家这辈子值了。

他这一门心思都在教徒弟上,可偏他仅有的两名徒弟却不领情,大徒弟晚晚没有才能也就罢了,二徒弟春风有才能却不知进取,只知道一味地排除异己,恃宠而骄,甚至将他的情蛊偷出去玩。因为手头只有这一个弟子可教,蛊王只好忍了,却没想到她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来,居然借着他的情蛊欺上瞒下,将她亲姐姐逼走。

人心之怖,甚于蛊毒,蛊王虽然对晚晚没有风月之情,但到底是数十年师徒,此事发生之后,他看见春风的脸便觉讨厌,于是将她逐出蛊王殿,任她自取灭亡,更是暗地里下定决心,日后再不收王室弟子,只按才具性情收徒。

而这寒光,便是他此次出门看中的第一个弟子,若是能够得到这样的天纵英才……洒家这辈子又值了。

只是一码归一码,寒光虽然值一个半,但还有半个,却是化不开的恩怨。

于是话锋一转,蛊王道:“我也不跟你废话,你我痛痛快快战上一场,无论生死,我们之间那半个徒弟的恩怨都一笔勾销。”

“我若赢了呢?”凤血歌懒怠道。

“我不可能会输!”蛊王哈哈大笑。

“我已派精兵埋伏在四周,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凤血歌依旧是那副懒怠的模样,“敢问蛊王大人,可有不死之身否?”

蛊王不说话了。

“我可以与你一战,但是条件由我来决定。”凤血歌淡淡道,“无论生死,你都要拿出一份情蛊的解药,让我徒弟带回去。”

蛊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挣扎,情蛊的解药他有,这东西对别人来说挺稀罕,可是对他来说却不是什么割舍不掉的东西,只是要他放弃寒光这么一个奇才,他心中颇为不舍。

那厢凤血歌补充道:“这解药要用在我的小徒弟身上,她心脉受过重创,无计可施之下,只好用情蛊为她续命,还望蛊王大人在解药上多下一份心思。”

“哦?”蛊王的眼睛亮晶晶,“什么徒弟居然要你拿命来换,快拉出来让我见见,是不是特别天赋奇禀,才华绝代?”

“不比你家两个逆徒好多少。”凤血歌轻轻摇头,叹道:“总是吃不该吃的东西,做不该做的事情,交不该交的朋友,最后惹出天大的祸。”

蛊王无语:“这种劣徒你还留着做甚?速速逐出师门,眼不见为净。”

凤血歌淡淡一笑。

就像他无法理解蛊王会将徒弟用来折现一样,蛊王也不会理解他对徒弟的感情。旁人自然不会原谅那孩子所犯的错,可是在他心里,她吃不该吃的东西,是因为肚子饿了;她做不该做的事,是因为天真无邪;她交不该交的朋友,是因为被心怀叵测的人骗了;她最后惹出天大的祸,他却早已在心里原谅了她。

对蛊王来说,徒弟就是用来继承他这一脉的技艺的,除此之外的东西皆入不了他的法眼,而对凤血歌来说,师徒之情,也是家人之情,他一生坎坷,最看重的便是这种温情脉脉的亲情,所以无论如何也割舍不掉。

道不同不相为谋,蛊王见此,便不再多说,他反手拔出腰间弯刀,对凤血歌道:“跟你谈不拢,还是动手吧。”

“蛊王大人这是答应了?”凤血歌笑。

蛊王但求一战,这等小事便随口应下:“好!无论生死,我给你解药!”凤血歌闻言一笑,白色长鞭游蛇般地吐露出信子。

将星碰撞,必有一战;两雄见面,必有一争。

这厢凤血歌与蛊王生死相搏,那厢花艳骨的房门亦被人推开。

太后在宫人的搀扶之下走进屋来,九龙九凤冠富丽堂皇,黑色翟衣勾勒出一身华贵,唇不点而丹,眉不画而黛,跷起的小指上戴着景泰蓝指甲。

“国师大人不在。”花艳骨如今住在凤血歌的寝宫之中,见了太后,第一反应便是她是来找师父的。

“哀家今天不是来见国师的。”太后姿态优美地坐在花艳骨对面,“哀家今天是来找你的。”

花艳骨迷茫地看她。

太后也不急着进入正题,只是天南地北地聊着,话里三句不离《女诫》,四句必藏《周礼》,表面看起来不着边际,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可是仔细一回味,便发现她字里行间说的都是三从四德、礼义孝悌。

花艳骨也不急着说话,随手捡了块糕点,一边吃着一边看她表演。

果然,太后话锋一转,淡淡道:“花艳骨,哀家劝你先学做人。”

花艳骨已从对方的仪仗与穿戴上看出来,对方便是新任太后,听她这般说话,忍不住笑道:“我这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让太后把我从人类的行列剔除出去了?”

花艳骨浑身上下无处不美,这一笑更是如花影零乱,仪态万方,看得太后眉头一皱,声音更冷:“师者终身为父,你已到了出阁的年纪,却日夜留宿于你师父的房内,此举实在有悖人伦。”

这事跟她解释不清,花艳骨只得道:“我这也是逼不得已。”

“你这话说得,倒成了国师大人强迫你咯?”太后气急反笑,招手让宫人将一叠宣纸放在桌上,然后指着它们说,“此乃太医给你开出的组方,林林总总数十张,却没有一份相同的,为什么?”

花艳骨懒懒道:“你说。”

太后拍案而起:“因为你没有病!”

花艳骨笑道:“你怎不说是他们才疏学浅,看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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