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鸾歌但笑不语,自端着茶杯,有一口没一口地闲闲喝着。
片刻似想起了什么,随口问道:“对了二哥,怎么没看到木槿呢?她不是一向都在你书房内随时伺候着的吗?”
司徒皓梵沉吟了一会儿,才淡淡说道:“昨儿我回来之后给了木槿一些银子,让她连夜离开了司徒府。三妹该知道,木槿这次犯下的事可不小,而且也极不体面,说白了就是一件大丑事。按着老太太以往的行事风格,十有八九是要将木槿打死了事的。”
“退一万步讲,即便老太太一时心软留木槿一命,太太必定也是不会饶过木槿的。且不说大哥因为木槿而被父亲责打怒骂,单是为了不让大嫂见了木槿心里添堵,太太也决计不会留着她。”
轻叹了一口气,司徒皓梵幽幽说道:“木槿平素里也是个极好的丫头,伺候我这么多年,方方面面也算得上尽心尽力。念着与她主仆一场的情谊,我自不忍心看着木槿就这么白白丧了性命。既然留她不得,那就只能给些银子让木槿离开了。”
最主要的,这件事错也不在木槿,不过是因为眼睛长得有几分像百灵,就被大哥……哎,他保下木槿一条性命,也算是为大哥积点福德吧。
“二哥,你倒是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烈鸾歌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呵呵笑道,“我原本也想着给木槿一些银子,然后送她离开,免得留在府里丢了性命。倒没想到二哥动作这么快,昨儿晚上便让木槿趁夜离开了。”
“动作不快点的话,木槿此刻怕是已经没命了。也亏了大嫂昨儿夜里动了胎气早产,这才让老太太和太太无暇顾及惩办木槿。”
司徒皓梵浅呷了一口茶,而后转移了话题:“好了三妹,我们不说这个了。你今儿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找我?”
“我来一是为了看看二哥有没有好好养伤,哪想到二哥竟是一点儿也不知道爱惜自个儿的身体。”
烈鸾歌不满地哼哧一声,顿了下,才又接着说道:“这第二嘛,我是亲自给二哥送个好东西过来的。”
说着,她将七彩琉璃盏从袖袋中掏出来,献宝似的放到司徒皓梵面前:“二哥你快看,这是什么东西?”
司徒皓梵定眼一瞧,不由大喜道:“七彩琉璃盏!三妹,你是怎么拿到它的?!”
“不是我自己拿到的。”烈鸾歌迟疑了一会儿,想着如果实话实说,告诉二哥是云墨非昨儿深夜潜入自己的卧房交给自己的,二哥估计该怒斥云墨非毁坏她的闺阁声誉了。
为了避免做些不必要的解释,她只得撒了个小谎,道:“二哥,我昨儿不是去楚府做客了么,然后碰巧在楚府遇上了定国侯府的四少爷云墨涵。这七彩琉璃盏就是他交给我的,还说是他三哥云墨非托他交给我的。所以,照我看来,这七彩琉璃盏该是云小侯爷想办法从大皇子府里偷出来的,他这回可算是帮了我们司徒府一个大忙呢。”
“是啊,这回还真得好好感谢一下云小侯爷了。”司徒皓梵点头附和了一句。少顷,又有些疑惑道,“可他怎么知道我们府上丢了七彩琉璃盏呢?又如何知道是大皇子偷了去?”
难不成这云墨非一直在暗中关注着他们司徒府的一举一动?亦或者是在暗中关注着大皇子府的一举一动?
烈鸾歌不想让司徒皓梵将过多的心思钉在云墨非身上,免得探出云墨非的真实身世来,遂再次撒谎道:“二哥,是我在百花宴那天无意中告诉云小侯爷的,倒没想到他竟将这件事放到了心上,还帮我们拿回了七彩琉璃盏。”
闻言,司徒皓梵双眉不觉紧紧地拧了起来。
好半晌,才听他不温不火地说了一句:“三妹,这云小侯爷还真是对你有心。”
他跟云墨非虽然没什么接触,但也知道云墨非一向冷情淡漠,疏与人往来,并不是个好管闲事的人,也从不将任何人任何事放于心上。
可如今他竟然前后两次帮助三妹,上一次是在关键时刻将三妹从柳思明那个禽兽手里救走。这一次三妹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嘴,云墨非竟然犯险去大皇子府中帮三妹偷回七彩琉璃盏,这份心思只怕不浅。
深深看了眼烈鸾歌,司徒皓梵笑容不达眼底地说道:“三妹,改日若是有缘碰上了云小侯爷,我这个做二哥的,可真得好好感谢他一番。”
“二哥说的是,我们确实应该好好感谢一下云小侯爷。”想了想,烈鸾歌又忙叮嘱道,“不过这事可不能如实告诉父亲大人,免得又扯出一堆的麻烦来。二哥,父亲大人若问起这七彩琉璃盏是怎么拿回来的,你就说是你自己想办法从大皇子府里偷回来的。”
“恩,我知道该怎么说。”司徒皓梵明白地点了点头,而后将七彩琉璃盏收了起来。打住这个话题,正欲再问问三妹昨儿去楚府作客的事情。
就见他的贴身小厮三福进来回禀道:“少爷,燕熙少爷过来了!”
第111章 风夫人相看鸾歌
三福刚刚回禀完,后脚就见着风燕熙迈步走了进来,手里轻摇着一柄做工精美的玉骨折扇,锦裘宝带,华冠美服,丰神俊朗,尔雅偏偏,整个人由内而外的散发着一股如风般淡雅的气质。
司徒皓梵忙起身迎了上去,笑问道:“燕熙怎的过来了?”
“过来看看你是否还健在呗!”
风燕熙挑眉开了句玩笑话。随即收起打开的折扇,目光柔柔地看向司徒皓梵身后立着的烈鸾歌,拱手朝她作了一揖:“鸾歌小姐安好!”
烈鸾歌微微一笑,忙福身回施了一礼:“燕熙少爷同好!”
“呵呵,我们坐下说话吧。”司徒皓梵边说,边招呼着风燕熙和烈鸾歌二人至书房内靠窗边的一张雕花茶几旁落座。
茶几一方靠窗,剩余三方刚好三人各坐一方。
风燕熙剑眉轻蹙了下,旋即又不以为意地浅笑了两声。
顿了片刻,他才道明来意:“今儿一大早你们府上遣人来我们府上报信,说是紫晴昨儿晚上诞下了一名小少爷,我母亲得了这个消息是又惊又喜,立刻便带着紫语迫不及待地赶了过来。”
“我这个做大哥的自然也不例外,也跟着我母亲和紫语一道过来了。不过,我终是男子,不便在紫晴房里久待。匆匆看了我那小侄儿两眼,又嘱咐了紫晴几句,让她好生休养,便提前出来,过来你这竹幽小筑找你了。”
“原来如此。”司徒皓梵了然地点了点头。暗自唏嘘一声,看着风燕熙,淡笑道,“大嫂这次是有惊无险,产下的小婴儿也是白白嫩嫩,可爱得紧,你和你母亲可以放心了。”
“可爱倒是可爱,就是过于瘦弱了些,让我母亲瞧着又是欢喜,又是心疼。”
司徒皓梵呵呵一笑道:“眼下是瘦小了些,不过往后悉心照料,各方面都加强营养,相信小惟安一定会健壮起来的。”
“但愿如此吧。”风燕熙不置可否地笑了下。默了片刻,嘴张了张,似乎想问点什么,最终还是忍了住。
刚才在紫晴房里,听司徒老太太那意思,说是紫晴不小心摔了一跤,又撞到了肚子,所以才导致的提前生产。
不知母亲信没信这话,反正他是不怎么信的。
紫晴素来稳重谨慎,尤其怀孕后更是谨小慎微,步步当心,不知将其腹中的孩子护得有多滴水不漏,又怎么可能会不小心摔倒?且还不说她身边有那么多大小丫鬟,随时随地地近身伺候着。
紫晴这次早产定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吧。
说实话,虽然他每次来司徒府看望紫晴,问起紫晴在司徒府过得怎样时,紫晴总说她过得很幸福,还说府里的每个人都对她很好。
饶是如此,他却总觉得紫晴没有说实话。一个人是否真的过得幸福,他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的。
可当初紫晴嫁给司徒皓轩是她自愿的,她说她喜欢司徒皓轩,这辈子非他不嫁。既然如此,那紫晴为何会不幸福呢?难道是司徒皓轩对紫晴不好?
那也不应该啊,就他对司徒皓轩的了解,除了性子冷漠了点,人还是相当不错的,能文能武,一表人才,有责任感不说,还没有一点儿陋习。
最最主要的是,除了紫晴这个正妻,司徒皓轩不曾纳过一房妾室。放之天下,这可都是一件极为难得的事情。
能做到这一点,他怎么看都觉得司徒皓轩不应该会对紫晴不好。不过撇开司徒皓轩不说,他倒是能看得出这司徒府上的老太太以及太太柳氏,对待紫晴都还是极好的。
这一点上,倒是叫母亲安了不少心。母亲总是说,一个出嫁的女子想摊上一个好婆婆可不容易。
紫晴如今倒是遇上了,瞧她那个婆婆对紫晴知冷知热的处处关心,让母亲看着打从心眼儿里替紫晴欢喜。
哎,但愿是自己想太多了吧,或许紫晴是真的过得很幸福也说不定。
风燕熙暗叹了口气,敛起那份因担忧妹妹而有些跑远了的心思。鼻翼微动了下,隐约闻到一股怡人心神的淡雅幽香。
忍不住一连又深吸了好几口,方好奇问道:“什么东西,怎的香味这般好闻?”
“你自己猜猜看。”司徒皓梵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对坐的烈鸾歌不要言明。随即起身至书案旁,将那泡着“岁寒三友”茶的紫砂壶拿了过来。
而后又去多宝架上另取了三只描金雕花的羊脂玉茶杯。
“燕熙,来尝尝吧。这可是好东西,莫要浪费了。”说着,司徒皓梵小心翼翼地斟了一杯递到风燕熙面前,那副谨慎模样似生怕洒了一滴似的。
烈鸾歌心里好笑,却也未说什么。接过司徒皓梵递上来的茶,举止万般优雅地浅呷了一口。
风燕熙一听说是好东西,又见司徒皓梵斟茶时那般宝贝,略略一思忖,便猜到了杯中是何茶。
“呵呵,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燕熙今日倒是有口福了。”
扬唇笑语了一句,风燕熙端起茶杯,深深吸了一口那沁人心脾的茶香,而后浅啜一口,轻合双眸细细品味起来。
少顷,一股至清至醇,至悠至远的韵香自上而下透彻心扉,让他心驰宏宇,神交自然,物我两忘,回味无穷。
“恩,好茶,好茶!梅香,竹香,松叶香,三者混于一起,清冽甘醇,其馥若兰,真真叫人齿间流芳,回味无穷啊!”
风燕熙极力赞赏了一番,双目亮晶晶地看着烈鸾歌,柔声说道:“鸾歌小姐果然兰心蕙质,玲珑手巧,竟能自制出如此香味独特的上品良茶来,连名字都取得这般雅致,委实令人佩服!”
烈鸾歌倩然一笑,谦逊道:“燕熙少爷谬赞了。”
司徒皓梵倒是难得的面带自豪,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说道:“我们家三妹可不是寻常女子,制出的东西自然不会是凡品俗物。”
顿了顿,又笑着打趣道:“燕熙,你今儿不单是有口福,便连双腿都跟着享福了。”
风燕熙轻眨了下眼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皓梵这话怎么说?我双腿如何享福了?”
司徒皓梵瞅了他一眼,微挑着双眉解释道:“我三妹难得亲自带着‘岁寒三友’茶过来看我,这头一遭就让你给赶上了,让你省了多跑一趟路去三妹的梨香苑讨茶,这不是你双腿享了福是什么?”
“这就叫享福啊?”风燕熙嗤了一声,差点没忍住朝他翻白眼的冲动。凝眸看了眼兀自悠闲品着茶的烈鸾歌,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能喝上这么好的茶,便是多跑上十趟八趟的,我也心甘情愿呢!”
闻言,司徒皓梵微微眯了眯眼。将风燕熙递上来的空茶杯小心蓄满,似笑非笑道:“喝你的茶吧,别尽说些有的没的。”
“不说这些那说什么?”风燕熙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忽而又似想到了什么似的,随口问道,“皓梵,昨儿你们老太太找你没什么事吧?那丫鬟过来与你传话时,我觉着那气氛可有些不太对劲呢。”
司徒皓梵微愣了下,扬唇笑道:“燕熙过虑了。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我四弟犯了点儿错,被我父亲和老太太责罚,便托了梅心来让我过去救场。”
“哦,原来如此。”风燕熙并不稀奇,因为司徒皓杰一向做事不稳重,性子风流,玩心又重,挨骂受罚那是常有的事。
想了想,还是略带关切地问了一句:“你父亲这次罚的重么?你四弟他还好吧?”
“没什么大碍。我父亲也就骂了皓杰一顿,并打了他几鞭子而已。”司徒皓梵摇头笑了笑,话锋一转,又道,“再说了,我们家还有三妹这么个医术精湛的女神医在呢。敷上三妹特配的外伤药膏,用不了几天皓杰便又能活蹦乱跳的了。”
“呵呵,那倒也是,家里有个神医在就是好啊!”风燕熙笑着附和了一句,正想再说点什么,眼角的余光瞧见一婢女匆匆走了进来。
侧头看去,原来是府上老太太的贴身大丫鬟之一梅心。
梅心莲步上前,分别给在座三人行礼:“奴婢见过二少爷和三小姐,见过燕熙少爷!”
司徒皓梵忙挥手让她起来,弯眉笑问道:“老太太让你过来的吧,可有什么要紧的事么?”
梅心看了看烈鸾歌,面含笑容回着话,道:“也不是什么特别打紧的事。就是今儿风夫人和紫语小姐来我们府上看望大少奶奶,然后言谈间提到了三小姐。风夫人说上回在侯府的百花宴上瞧着我们三小姐姿容气质不俗,心下甚为喜欢,想要再次见上一见。所以老太太便打发奴婢来,请三小姐过去一趟。”
听罢梅心的话,风燕熙心中一喜,看向烈鸾歌的目光愈发温柔起来。
司徒皓梵却是面色陡地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紧了紧双拳,半晌方勉强扯起一抹笑容来,柔柔说了句:“三妹,那你快过去吧,别让老太太和风夫人等急了。”
“恩,那我先过去了,二哥和燕熙少爷慢聊。”烈鸾歌欠了欠身,而后随同梅心一道往书房外走去。
一路疾步前行,不多久,二人便来到了风紫晴的碧水阁。
主房门口立着两个穿红着绿的小丫头,一见烈鸾歌来了,忙满脸堆笑地上前朝她行礼问好。
而后,其中一名小丫头上前打起门帘,一面朝里回着话:“三小姐到了。”
烈鸾歌莲步而入,进得房内,就见着乌压压的一大屋子的人。
其中风紫晴半歪着身子靠坐在床头,许是因为刚刚生产的缘故,面上的气血不是很足,但瞧着精神还不错。
离床两步远的一张铺着大红猩毡的软榻上,坐着的正是老太太,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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