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言一出,立刻便得到其他大部分小姐们的同意。
在她们这些人看来,赏花扑蝶远比荡舟游湖要来得安全文雅,而这本也是她们这些久居深闺的千金小姐们平日里最常做的事情。
此外,她们往年来司徒府给司徒老太太贺寿的时候,都曾慕名去看过那低光荷,所以才不像纤纤郡主一般那么好奇。
不过,最主要的一个原因还是,那位司徒三小姐司徒鸾歌太过光彩夺目,也太过锋芒逼人了。与她走在一起,自己就仿似一片小小的绿叶,愈发显得不起眼。
况且与司徒三小姐同在一起的还有个享誉“京都第一才女”之美名的纤纤小郡主,以及风紫语和楚若诗两位小姐。
这几位可都是“京都四美”中榜上有名的人物,跟她们呆在一起,是要顶着很大压力的。相信没有人喜欢作陪衬,更没有人会喜欢“相形见绌”和“自惭形秽”的感觉。
因上种种,她们这才选择与香雪小姐一起去后花园赏花扑蝶,而不愿意随同司徒三小姐以及纤纤郡主她们去内湖上荡舟赏荷。
司徒雅雪原本也有些想去内湖上荡舟游玩,但向来唯大姐马首是瞻惯了。所以大姐想做什么,她自然是亦步亦趋地跟着。
如此这般,大部队便各自分成了两个阵营。
要去赏花扑蝶的都跟着司徒香雪和司徒雅雪往右手方向的后花园行去,剩下云纤纤,风紫语,楚若诗,以及顾佳琳四人,便在列鸾歌的带引下,行往内湖所在的藕香榭。
几人一路边谈笑,边赏着沿路的优美景致。不多时,便来到了藕香榭。
穿过入口的那扇月形拱门,沿着清幽小径往前复又行走百来米,便来到了内湖边上。
放眼望去,翠波闪耀的湖面,仿佛漂浮着片片雪白的羽毛,轻悠悠地漂动着,跳跃着。湖面泛着一片青烟似的薄雾,有如琼林仙境般虚幻缥缈。
远望湖中心的几处水榭,更似含羞带怯的少女,亭亭玉立于湖中。
夏日的阳光斜照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像给水面铺上了一层闪闪发光的碎银,有着一种恬静的美丽。
而那一水的碧莲,无风之时,静若处子;有风之时,莲叶翩翩。荷池曲曲折折,田田的叶子弥望无际。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旳舞女旳裙。
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白花,有袅娜的开着旳,有羞涩的打着朵儿旳,正如一粒粒旳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
叶子本是肩并肩密密地挨着,这便宛然有了一道凝碧的波痕。叶子底下是脉脉的流水,遮住了,不能见一些颜色,而叶子却更见风致了。
明媚的阳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叶子和花间,照在池面上,被水面泛起的粼粼波光打成无数的碎片。薄薄的青雾浮起在荷池里,叶子和花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又像笼着轻纱的梦。
淡淡的荷花清香随着夜风飘散,丝丝缕缕,吸入鼻中,让人心神明朗。
看着眼前这称得上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妙美之景,以及波光粼粼、碎玉流银的湖面,云纤纤不由诗兴大发,佳词美句随口便拈了来,但听她脆生吟道:
沁芳池中水融融,欣喜芙蓉运颜红。
青叶盈盈浮水面,素影飘飘舞碧空。
眼波流转随玉露,淡影疏香伴烟容。
谁掀荷叶裙裾起,心旌摇荡共清风。
最后一字音落,烈鸾歌面带佩服之色,拍手称赞道:“郡主果然好才情,出口便能成章!此诗不但文辞优美,意境也颇佳!真真是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堪称一首上上之作!”
云纤纤柔柔一笑,道:“鸾歌妹妹谬赞了,纤纤不过是一时兴起,随口作来的粗陋之句,没有惹各位姐姐妹妹们笑话才是。”
一旁的顾佳琳忙笑道:“小郡主也太过自谦了,你刚才作的那首诗若也算粗陋的话,那我们作出来的诗句岂不是俗鄙不堪,见不得人了?”
风紫语和楚若诗闻得她此言,皆认同地点了点头:“顾小姐说的不错,郡主可是我们北辰国的大才女,作出来的诗,岂有不好的。即便是随口之作,那也是少有人能及的。”
闻言,云纤纤轻摇了摇头,但笑不语。
几人沿着内湖的堤岸徐徐前行,在烈鸾歌的带引下,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来到了一处泊有七八只小舟的地方。
因为这些小舟原本是给司徒府上的那些仆婢们用作捕鱼或者采摘莲蓬的,因此体积比较小,最多能容纳三人。
除去一个划船的小厮,就只能再坐两个人上去了。
云纤纤自然是选择跟烈鸾歌同坐一舟。剩下风紫语,楚若诗,以及顾佳琳三人,很明显风紫语跟楚若诗是一个阵营的,两人自然也是要坐同一条船。
最后只有顾佳琳一个人孤着,颇有些不高兴地看了烈鸾歌等四人一眼,随后故作不在意地说道:“几位妹妹既然如此决定了,那我就一人独乘一舟罢。”
烈鸾歌作为东道主,只能面带歉意地笑了笑,说了句“不好意思”,便静默了下来。
这时候玲珑和素妍并府里的几个小丫头已经将她们所需的瓜果和茶点都准备好了,知道小舟坐不了那么多人,即便想随身跟着伺候也没办法。
烈鸾歌和云纤纤等五人吩咐各自的大丫鬟等候在湖岸边,而后在一众丫鬟的“小姐小心些”,“千万要注意安全”等叮咛嘱咐声中,双双登上了小舟。
船头的小厮撑起船篙,一倾一收间,小舟便在荷丛中穿梭前行了起来。
一曲荷花随流水,别有天地在人间。碧叶红花千里,让人深感误闯江南水墨之画的悠然迷蒙。
烈鸾歌和云纤纤乘坐的那条小舟打头,风紫语和楚若诗的小船居中,顾佳琳的小船紧跟其后。
游游荡荡了一会儿,烈鸾歌放下喝了一半的碧螺春,吩咐船头的小厮道:“知道低光荷种在哪一处吧,将小舟划到那里去。”
“是,三小姐。”那小厮点了点头,忙按照她的吩咐划动小舟。
云纤纤吃了两块栗子糕,又喝了杯茶,见湖水碧绿又清澈,不觉起了玩心,忙伸出白玉一般的右手,波动着那有如翡翠般绿汪汪的湖水。
“哇,这水好清凉啊,而且流过肌肤的时候真的好舒服,鸾歌妹妹你快试试看!”
烈鸾歌笑着摇了摇头,道:“郡主还是自己乐去吧,我可不想把自己的衣服给弄湿了呢。”
闻言,云纤纤微微撇了下嘴:“鸾歌妹妹,岂不闻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一个人玩,哪比得上我们一起玩有意思?”
话落,云纤纤狡黠一笑,随即掬了一小捧水,作势就要往烈鸾歌身上浇来。
烈鸾歌早料到她会有此一举,忙眼疾手快地摘了一顶大大的荷叶过来,正正好挡住了那捧水的袭击。
无奈地看了一眼此刻玩心堪比小孩子一般重的云纤纤,有些没好气道:“好了好了,郡主别闹了。待会儿身上真的弄湿了,回去之后要惹人笑话的。”
见她这么说,云纤纤只好作罢。
迟疑了片刻,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鸾歌妹妹,你哥哥他还好吧,身体怎么样了?”
烈鸾歌不自觉地蹙了下眉,不答反问了一句:“郡主怎的突然问起我哥哥来?”之前郡主可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及过她哥哥的。
云纤纤轻咳一声,努力用着再自然不过的语气说道:“先前听你们府上的老太太说,脱尘少爷今儿因为身体不舒服,所以才没有出席老太太的寿宴。脱尘少爷向来是鸾歌妹妹最看重的哥哥,而妹妹又与我如此交好,我关心一下你哥哥也是应该的嘛。”
“呵呵,那我倒要代我哥哥先谢过郡主的关心啰!”烈鸾歌倩然一笑,知道云纤纤不是个多话的人,便压低了些许声音如实说道,“郡主多费心了,我哥哥现下身体好着呢。今儿没有出席老太太的寿宴,不过是因为素来清幽习惯了,所以不喜欢那份热闹和喧嚣。”
“原来如此。”云纤纤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有些担忧的心不觉间放了下来。
默了片刻,又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鸾歌妹妹,你哥哥他平日里都喜欢做些什么呢?比如喜欢看什么书,喜欢什么花草,或者是喜欢吃什么膳食等等之类的?”
问罢,怕烈鸾歌觉得唐突,忙又说道:“鸾歌妹妹别在意,我不过是随口问问而已,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烈鸾歌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没事,郡主若是好奇这些,我告诉你也没什么。我哥哥他平日里闲着的时候最喜欢看佛经,或者是习字作画。至于最喜欢的书是什么,我也不清楚,我哥哥好像什么书都看。”
想了想,又接着说道:“我哥哥最喜欢琼花。至于膳食方面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只要清淡一点的东西都行。不过膳食上不用我哥哥操心,向来都是由我全权负责的。我是个懂药理的,自然知道什么膳食对我哥哥的身体最有好处,也知道什么东西是我哥哥能吃,什么东西是我哥哥不能吃的。”
闻言,云纤纤眼角眉梢满溢上浓浓的笑意,忍不住喟叹一声道:“有你这么个体贴入微又精通岐黄之术的好妹妹在,你哥哥的顽症怕是指日可待了!”
烈鸾歌用力点了点头,嘴角含笑,语气甚笃道:“我哥哥的病会慢慢好起来的,要不了多久,我哥哥的身体就会如同常人一般康健无虞。”
二人说话间,忽听得身后小船上的风紫语低低地惊呼一声:“哇,好大的一条鳜鱼!你们快看呐,在那里!在那里!”
听到风紫语的惊呼声,烈鸾歌等人忙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条体长近半米,颜色瑰丽无比的鳜鱼。
那条鳜鱼原本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耍,听到人声后,似乎受到了惊吓,大大的鱼尾一扫,扑腾腾地溅起一片水花来。
待水波恢复平静后,那条肥美的鳜鱼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逃窜到哪个地方去了。
风紫语盯着刚才溅起水花的地方,语气里含着些许惊奇道:“鸾歌妹妹,原来你们府上自己养着鳜鱼的啊,还这么大个的,真是罕见呢。”
这也不怪她会惊奇。原本鳜鱼在她们北辰国就是一种品种稀有的鱼,因为供不应求,所以市面上卖得相当贵。就算一条小小的鳜鱼都能卖到百来两银子,更何况像刚才那么大的一条。
不过就算再贵,买的人仍旧多如过江之鲫。
烈鸾歌倒是不知道司徒府里居然自己养着鳜鱼,眼下知道了,不由暗喜在心。
要知道鳜鱼肉质细嫩丰满,肥厚鲜美,而且肉多刺少,富含蛋白质,可补五脏、益脾胃、充气胃、疗虚损,适用于气血虚弱体质,可治虚劳体弱、肠风下血等症,向来被评为鱼中之上品。
唐朝诗人张志和在其《渔歌子》一词中写下的著名诗句“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赞美的就是这种鱼。
而烈鸾歌之所以暗自欢喜,不是因为她有多喜欢吃鳜鱼,而是因为鳜鱼特别适合患有痨病、咳嗽、贫血等症状的人食用。
刚好哥哥就是这类病患者,所以回头做一道百合糯米鳜鱼羹给哥哥吃,对哥哥的身体绝对是大有益处。
正想得入神的时候,船头的小厮忽而将船篙一点,小舟立时停顿在了湖中:“三小姐,到地方了。呐,那些就是低光荷。”
烈鸾歌回过神来,忙随着众人一起望过去,但见那一大片低光荷果然与先前看到的荷花不同。
这低光荷一茎四叶,形如骈盖,日光照射时叶片低首,所以才得名“低光荷”。每到花开季节,芬芳之气十余里外都可闻到。果实如玄珠,可做配饰。最神奇的是,荷叶食后能令人口气常香,所以甚得人的喜爱。
此时太阳还未西落,碎金的光线映在片片低首的碧绿荷叶上,金碧交加,紫光潋滟。一朵朵碗口大的荷花,各有姿态,各有色彩,红色不艳,粉色不腻,白色不素,紫色不重,清新淡雅,风致迷人,三三两两地直铺叠到视线所能及的地方。
风过时,叶动,光动,花动,水动。光影变化,色彩流离,真真是美不胜收。
烈鸾歌水眸扫遍四周,感叹一声道:“整日里忙忙碌碌的,竟不知自家府上还有如此美景。今日若非郡主提议前来湖上荡舟赏荷,如此美景怕是要被我错过了。”
云纤纤笑着打趣道:“鸾歌妹妹贵人事多,又要照顾体弱多病的哥哥,又要暂代你们太太打理阖府上上下下一应内宅之事,哪里还有闲暇去顾及周遭的良辰和美景。”
烈鸾歌瞪了她一眼,又伸手轻拧了下她的胳膊,没好气道:“是呀是呀,妹妹我今日幸得郡主姐姐提议兼作陪,这才没有辜负了如此好韶光。”
说罢,又故意酸了云纤纤一句:“郡主姐姐在上,小妹我这厢有礼以示谢意啦!”
此话一出,引得风紫语,楚若诗,以及顾佳琳三人都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
“好个牙尖嘴利的鬼丫头,说的话真真要寒碜死人。”云纤纤佯装生气,作势便要去拧列鸾歌的嘴。
烈鸾歌忙伸手挡住,二人又闹腾了一回方罢休。
小歇了片刻,烈鸾歌便又吩咐船头的小厮撑起竹篙,将小舟继续往前划行。难得与郡主这么毫无拘束地聚一次,自然要玩个尽兴才是。
小厮们应了一声,船篙点起,三只小舟复又穿行于香气四溢的藕花丛中。
未行多远,忽闻得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阵谈笑声。随着小舟的前行,那谈笑声也越来越近。
烈鸾歌细细听了一回,听得其中有一抹声音温润如玉,不用多想,这自然是二哥司徒皓梵特有的声音。
正要辩听一下别的声音都是哪些人,云纤纤忽而笑脸盈盈地看着她,意味不明地说道:“鸾歌妹妹,今儿可真凑巧了,大家伙都赶在一处来游湖赏荷了。”
顿了顿,美目朝烈鸾歌轻轻眨动了下,笑道:“听到没,我哥哥他们也来了。这下好了,我们的游船队伍又扩大了,待会儿应该会更好玩罢。”
听她这么说,风紫语,楚若诗,以及顾佳琳三人眉宇间皆流露出丝丝期待娇羞之色。她们真的没有想到,今日竟然会在湖上荡舟赏荷的时候,遇上令她们倾心不已的云小侯爷。
一想到很快就能看见那个清贵高雅、俊美得堪比仙界神祗一般的男子,就忍不住心如鹿撞,失了正常跳动的频率。
烈鸾歌了然的目光在风、楚、顾三女身上来回扫了一圈,也不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