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宝贝孙女儿哭得如此伤心难过,老太太执起帕子掖了掖眼角流出的泪水,而后伸手轻抚着烈鸾歌的发顶,柔声劝解道:“三丫头,别太难过了,仔细哭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闻言,烈鸾歌抖着肩膀抽噎了两声,抬头看着老太太,犹带哭音地说道:“孙女儿谢老太太关心……老太太也要节哀顺变才是,您老人家的身子要紧……”
“好,好,乖丫头。”老太太勉强笑了笑,另换了个干净的帕子帮宝贝孙女儿擦拭着小脸上颗颗晶莹如珠的眼泪儿。
待房内诸人俱都或真心或假意地大哭了一回之后,一直阴沉着一张脸未说过一个字的司徒老爷终于开了口,却只说了一句“太太的丧礼要隆重举办”,便命令大家散了,各回各的院子里去。
很快地,三位姨娘,小正太司徒皓宇,司徒香雪、司徒雅雪两姐妹,以及四少爷司徒皓杰一个接一个地走了。
而司徒皓轩,司徒皓梵,司徒蜜雪三人则听令,跟着司徒老爷去了他的书房。
没一会儿的工夫,房间里便只剩下烈鸾歌和老太太,以及梅心,兰心,彩凤三个大丫头了。
老太太挥了挥手,三个大丫头会意,忙福身一并退了下去,守候在房门外。
“三丫头,别跪着了,快起来吧。”老太太满脸心疼地扶起烈鸾歌,又拉着她的手走到外间东面靠墙摆着的一张软榻上坐下。
静默了片刻,烈鸾歌抬首望着老太太,柔声问道:“老太太将梅心姐姐她们几个都支开了,可是有什么话要单独对孙女儿说?”
老太太不答反问了一句:“丫头,你可知太太是怎么死的?”
烈鸾歌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却不得不揣着明白装糊涂,哀声说道:“老太太,孙女儿已经听玲珑说了,太太是因为体内的虫蚁之毒忽而发作不止,一时经受不住那份噬骨钻心般的痛苦,才骤然间离去的。”
老太太蹙了蹙眉头,随即叹声道:“丫头啊,太太是服毒自尽的。她昨儿做出那般天理不容的丑事来,又被老爷给休了,哪还有脸面和勇气再苟活下去?我知太太心里必定存了自寻短剑的想法,所以就让彩霞随时注意着太太的一举一动。”
“今晨卯正二刻,太太服下了掺有鹤顶红的的茶水。彩凤发现太太断了气后,便速速赶来养心居回禀了我。至于那套因虫毒发作而暴毙的说辞,是我昨儿就嘱咐了彩凤这么说的。”
“毕竟太太的真实死因是不能让外人知晓的,否则我们阖府的声誉和名望就要毁于一旦了。也正是因为要掩盖事实,所以老爷才说太太的丧礼要隆重举办。不然的话,外界怕是要有所怀疑了。”
听老太太说柳氏是因为服毒而死的,烈鸾歌佯作一脸震惊。
好一会儿,又点了点头,附和道:“老太太说的是。不管父亲大人有多气怒,又有多不乐意,太太的丧礼都要大办。”
怎么说,柳氏都是正房嫡母,以司徒府如今的财势,若是将柳氏的丧礼办得太过寒碜简单,那么她的真正死因肯定会引起外人的揣测和争议。
且不论别的人会怎么想,柳氏的娘家父亲和大哥,必定会第一个跳出来,强烈表达他们的不满的。
迟疑了半晌,烈鸾歌状似不经意地打起擦边球来:“老太太,这太太如今就这么去了,而孙女儿年后也要嫁入定国侯府,到时候我们府上的内宅之事该交给谁来操持打理呢?”
话落,还装出一副对前景充满忧虑和苦恼的模样来。
老太太闻言,凝眸深深看着眼前这个聪明绝顶的宝贝孙女儿,眉宇间带着些许了然的笑意。
沉默了许久,老太太才开口说道:“鸾丫头,太太既然没了。你父亲大人若是不想娶续弦的话,就只能从现有的四个姨娘里面选一个扶为正室。不过,老爷素来就不是个贪恋女色的人,如今也已四十有二,只怕也没了那份娶续弦的心思。所以,老爷必定会从四房姨娘之中选一个扶正。”
说到此处,老太太顿了住。
而烈鸾歌一颗心却是提到了嗓子眼,面上强作镇定淡然,静待着老太太的后话。
老太太满脸慈爱地看着她笑了笑,而后轻拍着她的手背,软语说道:“丫头,自你打家庙里回来的这两个多月以来,你的一言一行和为人处事,我都看在眼里,不得不说我们家鸾丫头是个脂粉堆里的英雄。能有你这么一个顶顶好的宝贝疙瘩做孙女儿,委实是我老婆子的福气。”
“而且,先不论三丫头你有多么拔尖有多么好,仅凭你如今御封的馨德郡主以及侯府未来少奶奶这两重尊贵的身份,任何人便不能轻易将你给小瞧了去。”
“所以,照我的意思,应该将苏姨娘扶为正室。”
闻言,烈鸾歌喜不自胜,赶忙弯着眉眼,含笑说了一句:“孙女儿谢过老太太对我姨娘的抬举和厚爱。”
顿了顿,又忍不住问道:“老太太,那父亲大人的意思呢?父亲大人可有同意将我姨娘扶为正室?”
老太太宠爱地摸了下烈鸾歌粉嫩嫩的脸颊,笑着说道:“我的意思就是你父亲大人的意思。话又说回来,即使我对扶正一事不发表任何意见,老爷也会主动选你姨娘扶正的。”
“一来,老爷想弥补一下这么些年来对你们娘仨的亏欠。二来,苏姨娘被扶为正室之后,三丫头就从庶女变成了嫡女,那么侯夫人的这最后一重心理障碍也没了。待年后三丫头嫁入定国侯府,侯夫人应该不会再动不动就拿你庶女的身份来挑刺说事非了。”
“老太太,父亲大人对孙女儿可真好。”烈鸾歌心里小小地感动了一下,想着司徒老爷近段日子以来对她们娘仨各方面的细心照拂和诚心弥补,对他这么多年来的忽视和不闻不问而产生的愤恨不满不由消解了些许。
其实,她就算再愤恨再不满也没用。苏姨娘有多爱司徒老爷她是看在眼里的,且不论他是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只凭他是姨娘爱入骨髓的男人这一点,她就不能将他怎么样。
非但如此,她还得想尽一切办法地帮着姨娘争宠,将父亲大人的心全部都给拉到姨娘身上来。
老太太拉着烈鸾歌的小手,语重心长道:“你父亲大人是个极重孝道的好儿子,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宽慰和骄傲。丫头啊,纵使老爷这十多年来忽视冷落了你和你姨娘,还有你哥哥,也希望你们不要记恨老爷。相信丫头你也能看得出来,你父亲大人如今的那份懊悔与愧疚之心,还望你们娘仨能给老爷一个好好弥补你们的机会。”
烈鸾歌微怔了下,而后眉眼含笑道:“老太太这是说的哪里话,孙女儿怎么会记恨父亲大人呢。而且,如今有老太太的宠爱和疼护,孙女儿和姨娘还有哥哥都过得很好,也很满足,不需要父亲大人再来弥补我们什么。孙女儿只愿它日嫁了人之后,父亲大人能好好照顾姨娘和哥哥,这样孙女儿就能放心了。”
听她这么说,老太太不由笑道:“果然是个孝顺姨娘友爱哥哥的好丫头。你尽管放心好了,就算你父亲照顾不到,也还有我老婆子帮衬着。我知你姨娘素来柔弱,保管不会任她被旁人欺压了去。话又说回来,往后你姨娘就是正房太太,谁还敢将一个当家主母给轻易欺压了去?”
顿了一顿,老太太又接着说道:“对了,这说到当家理事,眼下我倒是有意想考验一下你姨娘的主事能力。”
“老太太这话怎么说?”烈鸾歌有些不太理解。
老太太呵呵一笑,道:“我的意思是,太太的丧礼就交由你姨娘来办。正房太太殁了,按照我们北辰国的丧礼制度,前前后后一共要举行半个月。这半个月内,有关丧礼的一应琐事,全都要由你姨娘来操持打理。”
“做得好了,你姨娘被扶正也会更加名正言顺。若是做得不好,你姨娘虽然一样会被扶为正室,但鸾丫头它日出嫁之后,这份当家之权恐怕就不能全部交到你姨娘的手上了,至少也要另选一个人从旁协助。”
说罢,老太太定眼看着面前静静聆听的宝贝孙女儿,问道:“鸾丫头可明白我这番话的意思?”
第154章 苏姨娘初显当家之能
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后,烈鸾歌心情大好。原本还以为自己需要花费一番口舌和心思,才能说动老太太和父亲大人将姨娘扶正。
没想到她都什么都还没有做,老太太就告诉她,姨娘十拿九稳地会被父亲大人扶为正室,这可真是一件值得人兴奋的事儿。
不过,烈鸾歌高兴的同时,又颇有几分担忧。
刚刚老太太对她说的那番话,其深意是什么,她自然明白。
老太太的意思是,接下来的十五天内,柳氏的丧礼不但要由苏姨娘一个人全权操持打理,而且她这个做女儿的还不能从旁协助,说白了就是不许任何人帮忙。
所以说,这一次的丧礼,对于苏姨娘来说,确实是一次前所未有的重大考验。
它关系着他日烈鸾歌嫁人后,司徒府的当家之权,是否要尽数交到苏姨娘的手里。
烈鸾歌自然是不希望自己嫁人之后,老太太另选出一个或者几个人来与姨娘一起来当家主事。
一来说出去不好听,别人会笑话姨娘不会持家。哪有做主母的,还需要一个或者是几个姨娘来帮着她打理内宅家务的?
二来也容易引起争斗和纠纷。自古以来,不论哪个领域,处于领导阶层的人,相互之间是不可能一直和平地相处下去的。因为有野心的人太多,想争权的人也太多。
所以,最好的避免争斗与纠纷的办法就是,大权握在自己一个人手中。
就自己一个人是领导,一人独大,其他的人都是替自己办事的,只有听命的份儿,而没有一丝决议权。如此,又岂会再存在旁人与自己争权的问题?
所以,待自己出嫁后,司徒府的这份当家大权必须尽数交到姨娘的手里,绝不能多出第二者,第三者,甚至是更多的人,来与姨娘一起掌权持家。
想归这么想,可是这一次考验的成败与否都只能靠姨娘一个人的表现了。
别说老太太已经直言申明了不让烈鸾歌帮忙,就算老太太没有这么要求,她很有可能都会留一手。
因为她也想看一看苏姨娘到底有没有这份当家主事的能力,有没有这份镇得住场子拿捏得住下人的正房嫡母的气势,以及魄力。
如果这一次的考验姨娘能圆满过关,她年后也能放心地嫁入定国侯府了。
一路喜忧掺半地回到梨香苑,烈鸾歌将老太太的意思一五一十地传达给了苏姨娘。
得知自己已经确定无误地要被扶为正室,苏姨娘开心激动之余,忍不住喜极而泣。抱着宝贝女儿又哭又笑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慢慢平复下剧烈波动起伏的心情。
烈鸾歌执起帕子擦净苏姨娘面上的泪水,吸了吸有些发酸的鼻子,而后忧声说道:“姨娘,如今你终于如愿以偿,即将成为父亲大人的正妻了,女儿真为你高兴。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应该好好想一想,太太的丧事到底要如何料理。姨娘,这一次你必须竭尽自己所能,好好完成老太太交给你的考验。不然的话,到时候当家大权就要分一部分给别人了。真到了那般处境,不用女儿多说,姨娘也该知道对你会有多么不利。”
姨娘性子柔弱又温厚,而且从未当过家,更别说是像操办丧礼这么重大的事情。说实在的,她还真有点担心姨娘是否能完成老太太交代下来的这个严峻考验。
即便是她自己,也不能百分之百地保证能将柳氏的丧礼操办得滴水不漏,更何况是从未理过内宅之事的姨娘。
“鸾儿,你不用担心,姨娘有信心操办好太太的丧礼。”苏姨娘轻抚着宝贝女儿俏丽的面颊,眼角眉梢除却宠溺疼爱之色外,还闪着丝丝缕缕自信的动人光彩。
俗话说,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么?
她在司徒府虽然是一个十多年来处处受欺压和冷落的小小妾室,可未出嫁之前却是家里唯一的小姐,而且还是嫡出的,从小到大被父母亲奉若掌上明珠,疼爱得不得了。
他们家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家底也还算殷实,让她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做正妻那是绰绰有余。
所以,从小到大母亲都是按照主母正室的标准来教养她。而母亲平日里是如何主中馈,如何操持家务,如何赏罚下人,如何立威造势,她全部都一一看在了眼里,学在了心里。
所以,她是真的很有信心完成老太太这次交给她的重大考验,更有信心做好司徒府未来的当家主母。
别看她这么多年来在府里都是一副柔弱好欺的模样,那是因为她只是一个地位等同于半个奴才的小小姨娘,位卑言轻,她不得不伏低做小,不然的话只会吃更多的苦头。
可若是她被老爷扶为正室,那就不一样了。作为一个当家主母,她自然会有她的威严和魄力在,不会再任人搓圆捏扁,任意欺压。
看着苏姨娘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烈鸾歌不由放了大半的心下来。
姨娘既然那么有信心,她这个做女儿的也应该对她充满信心、给她支持才对。
紧紧握着苏姨娘的手,烈鸾歌眉眼弯弯,笑容里满满的都是信任和鼓励:“姨娘,尽管放手去做吧,女儿相信你。”
闻言,苏姨娘柔柔一笑,反过来紧紧握住了宝贝女儿的手。女儿如此信任她,那她无论如何都要做好,绝对不能让女儿失望。
简单地用过早膳后,苏姨娘便依着老太太和老爷的重令,正式操办起了柳氏的丧礼。
先是小殓,为柳氏净身整容,穿上寿衣。紧接着是报丧,发帖子通知远近各处的亲戚和朋友柳氏的死亡时间、情况和葬礼安排。
忙完这些,待灵堂布置好后,收到帖子的亲友便开始陆陆续续地前来奔丧吊唁了。
丧礼才办了三天,苏姨娘便发现了四处弊病:第一,人口混杂,遗失东西;第二,事无专执,临期推委;第三,需用过费,滥支冒领;第四,任无大小,苦乐不均。
细细寻思了一回,苏姨娘便命府里大管事的媳妇王妈妈将各处当差执事的婆子、媳妇、仆婢等都叫到梨香苑内的大庭院里来集合,同时钉造一本花名册给她。
不多时,被叫到的人无一遗漏地俱都赶了来,规规矩矩地垂手立在大庭院里等着苏姨娘训示。
苏姨娘漫不经心地喝完一杯茶,而后接过王妈妈递上来的花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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