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难道我真喜欢上秦元君不成?”温良辰捂着脸颊,这次……
她是,真正地害羞了。
因本年朝廷吏治大整顿的缘故,上上下下不少官员落马,即便新来的进士们上任,却也填补不了庞大的空缺。于是,宣德帝昭告天下,于秋季八月九日,特广纳天下贤能之士,增设恩科。
秦元君过了今年的七月,便至十五岁束发,本以为要再等一年,却不料有这等好运气。
秦元君在国子监年年都得优,夫子们也随他而去,反正还有得时间,不对他加以严格的管束,因此,他倒比任何学子都过得悠闲。谁料恩科一下来,两个月后便要参考秋闱,夫子们比他这位当事人还着急,特地对他下了一道禁宅令,命其不得外出乱逛,每日在监学中加班加点地学习。
秦元君本想多来探望英娘,兴许能让她早些忆起旧事,这秋闱考试一下来,将他的计划全盘打乱。
不知是他最近是考试临近产生的紧张,还是英娘对他毫无感觉的缘故,他每每从国子监偷跑出来,总是一副焦躁不安、烦躁至极的模样。得不到母亲承认的秦元君,甚至还打过带英娘回府的心思,不料薛扬还没反对,英娘倒率先不乐意。
“王爷,王爷他……不知道为何,我好害怕,你别带我去见他。”一提起和亲王,英娘便面色苍白,抖得如同受惊的兔子。
温良辰心中却极为疑惑,身为妾室的英娘,若她不愿见和亲王妃倒还好,可是,她却没有任何的理由惧怕和亲王,甚至还怕成这样。
不过,怀疑算是怀疑,和亲王是温良辰的二舅,平素还对她和母亲极好,甚至远超其亲生嫡女。温良辰对他心生感激,再如何怀疑,却也不会认为和亲王做下什么恶事。
也许其中有误会,温良辰心中自欺欺人地想道。
但是,一切的一切,尚且无法定论,温良辰和秦元君,只有将其埋在心底,不敢妄自行动,只有等英娘回忆起来,他们才能接着走下一步。
对比起喜悦和忧伤交织的秦元君,薛扬却不知为何,越发地变得深不可测起来。一旦谁提起“和亲王”三个字,他便木着一张脸,接而拂袖离去,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秦元君同样一脸讳莫如深,装得毫不知情,连半句都不曾吐露。温良辰却在心底琢磨,该不会薛扬认为和亲王滥情,对英娘不管不顾,薛扬这才恨上他罢?
怪只怪温良辰研究卷宗之时,那卷宗恰好分为两卷。上卷是薛长城于靖远投降,西蛮如何如何破城而进,捣毁秦氏越国西边防线,扰得民不聊生,下卷才是和亲王与卫将军率兵西下,领三十万军队上下路合围,将西蛮打回老家,重新夺回靖远城。
西北之战分上下卷的印刷,导致温良辰头一次没有广泛思考,将和亲王与薛家灭亡之事联系起来。
这厢温良辰忙于英娘一事,卫家却在婚事上发了愁。
卫将军之所以打着和温家联姻主意,大部分看重的是温驸马和温良辰,谁知卫定放这臭小子,瞧不上堂堂正正郡主也就算了,居然给他选一个温家庶出老爷的女儿。这奇怪的鬼主意,真是将卫将军给气得半死。
卫定放那小子又素有歪理,卫将军和他说妻室得有家族长辈撑腰,他就说卫夫人出自商家,还是个不入流的商户女儿,温家四姑娘温良冬,好歹还是个官家小姐;卫将军和他说娶妻当娶贤,卫定放不知哪儿得来的消息,说那温四姑娘从小便帮助温大太太理家,还协理母亲温三太太的铺子,打得一手的好算盘。
说得是卫将军咬牙切齿,忍无可忍,最后又将其暴打了一顿。
这一顿暴打,没让卫定放这小子屈服,倒先让卫夫人“屈服”了。
卫将军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皇帝老子和卫老将军,当然……还怕卫太太的眼泪。
卫太太坐在卫定放床前,看着儿子皮开肉绽、遍体鳞伤的模样,哭得是花容失色,肝肠寸断。
卫太太对着卫将声声痛心,简直是字字啼血:“老爷你好狠的心啊!放儿再大的过错,也不能下得如此狠手。打在儿身,痛在娘心,我就这一个宝贝儿子,你,你不是最心狠手辣吗,你干脆连我一块打死算了!啊啊啊……”
卫太太这般胡搅蛮缠下来,烦得卫将军是一个头两个大。
不知这次下手不知是真的过重,卫定放居然昏迷了两个小时,依然没有转醒的迹象,吓得卫太太心急如焚,差点一头磕死在床头,幸亏卫将军眼疾手快,将寻死觅活的自家夫人给擒住了。
见卫太太还要再闹,卫将军叹了一口气,终于退让一步,服软道:“算了算了,我是怕了你们娘俩。既然放儿那么喜欢四姑娘,待他身上的伤痊愈后,你便带他去温府走一遭,去瞧瞧那四姑娘,到底是个什么好法。”
卫将军话音一落,原本躺在榻上如死猪般的卫定放,突然“哎哟”一声,两眼一睁,转醒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v=亲们晚安。。。。
☆、第62章 依情愫
因为英娘病情反反复复,扰得众人心情不佳;温良辰也没了绣花的心情;每日坐在家中看卷宗
正当她闷得发慌之际,却突然被告知;明日前去京郊的红螺寺祈福。
此次出行祈福的人不多,主要有温大太太和温三太太;姑娘这一辈只有温良冬和温良辰二人。温良夏喜好参加宴会;惯来瞧不起这等麻烦之事;而温良秋身子不适,也只有温良辰和温良冬两姐妹去了。对此,温良辰正处于悠闲期,没有花时间深究。
温良辰收到消气,便遣人前去给秦元君送信;告知他明日不得闲,不方便去英娘家中。
近来一段时间,秦元君唤来三位专门瞧头部的郎中,并购买药材源源进补,不知为何,英娘依然对他没有半分感觉,因此,秦元君在英娘家中,一直处于尴尬状态。是故温良辰不在旁边,他便不好意思单独与英娘相处。
在睡前,温良辰特地钦点明日所穿的衣裳,米白窄袖袄裙,外罩淡绿小短袄,料子是夏日轻薄的青萝纱,虽然素了些,但胜在轻便凉爽。
事实上,明日的祈福并不简单,乃是卫府过来相看姑娘,因为偶然疏忽大意的缘故,这次连温良辰都给栽了。
温良辰在老太太院子布有眼线,却唯独未将手伸至温大太太的院子去,加之温大太太的口风死紧,除了当事人母亲温三太太以外,阖府上下,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与此同时,温良冬站在桌边,望着托盘上,温大太太送来的簇新的衣裳和首饰,陷入深深的疑惑之中。
温三太太将温良冬特地唤来院子,将诸人全部遣散下去,就连心腹丫鬟都不留一个,其紧张的神态,神秘兮兮的态度,吓得温良冬惊慌失措,不由地小声问道:“母亲,到底是怎么了?莫非家中出了事不成?”
温三太太眨眨眼,伸手便将温良冬搂了过来,温良冬倒是乖觉,顺手拉来一个小绣墩坐下,即便心中再如何担心,却也安安静静地,守在温三太太的旁边。
见女儿如此懂事,温三太太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既欢欣,又有几分辛酸。她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发顶,微笑道:“好姑娘,家中无事,你可别担心。”
“那就好,没事就好。”温良冬垂头喃喃道,如今三房没有嫡子,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温良冬是个憋不住话的人,见母亲温三太太吞吞吐吐的模样,早让她坐立不安,心急如焚,最后,她终于忍不住道:“母亲,可否告诉女儿,你到底因何事而忧?”
“你这孩子,急什么急?”温三太太点了点她的额头,忽地想起卫家之事,又忍不住黯然失笑。
她觉得温良冬着急,难道她自己不急吗?
“好母亲,您就说说罢,女儿都快急哭了。”温良冬急得小眼圈发红,抱着温三太太的手,翘着嘴不住地使劲摇晃。
温三太太被她摇得头晕目眩,告饶似的苦笑一声,也不再卖关子,道:“此事滋事重大,你要答应母亲,不可告诉任何人。就连你父亲,都不能提起半分。”
“母亲放心,我不说。”温良冬早已被秘密冲昏头脑,哪还想得那么多,当下便点头如捣蒜。
“此事乃是你终身大事,你可知卫武昌侯卫家?卫太太与你大伯母曾经是闺中好友,前几日,卫太太私下向你大伯母透露,卫大公子在喜宴上对你一见倾心,向温府求娶你做正室。明日我们去庙中祈福,便是安排他与你见面,再敲定婚事。”
温良冬顿时一惊,头一次变成哑巴了,竟一句话都没说。
喜宴?
她在后院指挥丫鬟和婆子,忙得是团团转,何时瞧见有男子混进来了?
温三太太还在继续道:“你大伯母特地瞒过你二姐姐,还唤来良辰为你遮掩。若你一人过去,未免太打眼,令二房起疑。所以,你今儿得好生睡觉,明早早起收拾妥当,记得要比平日更隆重。”
直到温三太太发觉无甚可说的,出声唤了女儿好几句,温良冬才脱离傻掉的境地。
“冬儿,你可记清楚了?”温三太太又问道,眉眼间俱是忧色,她心道,温良冬今年才刚满十三,该不会被吓到了罢。
“哦……”温良冬表情呆滞,茫然地点点头。
次日,待温良辰先来主院,见到温良冬之后,发现她大改话唠的前科,竟变成个锯嘴葫芦。殊不知,温良冬也挺不容易,已将这个状态持续了整整一晚。
今儿温良冬一身藕荷襦裙,腰系豆绿宫绦,头戴簇新的银制镂空百蝶花环,耳衔一颗明亮的东珠,全身上下大扫从前低调模样,暖洋洋的颜色,衬得她芙蓉出水,温婉可人,闪得温良辰竟晃神片刻。
温良辰顿生捉弄之意,她凑过去,拍了拍温良冬的肩膀,笑眯眯地道:“四姐今日好生漂亮,莫非是准备去相人家。”
谁料她一语中的,堵得温良冬有口难辩。
温良冬心中害羞莫名,只好低下头,连句话也不肯说。
温良辰见她红唇微抿,秀目流转,两颊桃腮如晕,将那身簇新的衣裳都给比了下去,倒将她看痴了去,一时竟忘了继续调笑。
还是温大太太出面解围,她火急火燎地道:“两个丫头还站着作甚,还不快出门准备?良辰你府上的仪仗可跟过来了?”
温良辰出门与其他人不同,光是郡主仪仗,就备有长长一列。温良辰吐了吐舌头,道:“都跟过来了。”
“你先上车罢,否则,咱们后面便没法走出巷子。”
仪仗队伍在前开路,浩浩荡荡,架势非凡,一路而去,给温府长了不少脸面。温大太太、温三太太和温良冬乐得个清闲,一人乘一辆马车,紧跟其后。
温良辰一上马车便犯困,昨晚心中有事,又落得个睡不着的境地,她索性半夜起身,在院子中舞了两套剑法,最后又闹哄哄地洗了个澡,这才阖眼睡下。谁知今早起来,她整个人都迷迷糊糊,一直处于半清醒状态。
“你们有何事,都不要进来打搅我,待我醒过来,再告诉我不迟。”温良辰还特地交待一句,接而潇潇洒洒倒头睡过去。
她却不知自己甩手掌柜的行为,在接下来会捅出一个大篓子。
卫定放得知今日要与“四姑娘”见面,早就将诸事打听清楚,还盘算清楚具体的时间。
卫府的队伍出城门之后,十分地“凑巧”地,在半路与温家队伍碰上了头。
温大太太和卫夫人相识,不必落马车见礼,二人掀开帘子互相示意,便就此打过招呼。
但是,卫定放天生是个闲不住的。他专门派遣身边护卫,询问温四姑娘马车是哪一辆,待寻找到目标之后,他居然故意放缓速度,骑着马儿,在温良冬的马车旁边乱晃。
温良冬坐在马车内,只觉得心神不宁,冷不丁瞧见帘子掠过一道黑色影子,顿时吓得六神无主。
丫鬟急忙伸出头,向外头的车把式打听,不过片刻,她缩回来叫嚷道:“四姑娘,马车旁这位骑大马的男子,听说是卫大公子呢。”
“……啊?!”温良冬头皮一麻,觉得自己呼吸不畅,头晕目眩,她迅速从原座位移开,抱着双手往内挪去,好似这样做,就能离那可怕的窗户远一些,离那个“他”更远一些。
丫鬟被她这副举动弄得瞠目结舌:“姑娘你怎么了?”
温良冬惨白着脸,咬着唇瓣摇了摇头。
温良冬的丫鬟与她本是一个性儿,平素大大咧咧惯了,见温良冬走神,便出馊主意道:“姑娘,听说卫大公子是卫将军嫡子,生得高大威武,英俊不凡,咱们就掀帘子瞧一眼,如何?”
“……”温良冬双目瞪圆,紧抿嘴唇,惊得哑口无言。
“好嘛好嘛,我的好姑娘,咱们就看一眼好不好?”丫鬟转了转眼珠子,笑嘻嘻地道,“我还没见过小将军长什么样呢,姑娘就当是……让奴婢开开眼界。”
温良冬倒吸一口凉气,两眼一白,简直想就此昏过去算了。
最终,她还是闹不过自家丫鬟,更敌不过自己的好奇心,放手任由丫鬟的施为。
丫鬟凑到窗户边,偷偷掀开帘子一角,仅仅只露出一道小口子。温良冬不敢太明目张胆,她将脑袋凑过去,用一只眼睛来看,谁知就这么一眼,便让她呼吸一紧,感觉整个世界都停止住了。
男子身骑黑色骏马,腰悬一柄玄色重剑,足踏黑长战靴,身躯凛凛,器宇轩昂。
温良冬屏住呼吸,瞳孔渐大,整个人几乎看得入迷。只见他一身沉色赤色镶玄边的紧衣,越发衬得他身材魁梧,肌肉匀称,矫健有力。
兴许他平日不喜繁琐,头上更是干干净净,仅仅挽了一个利索简单的发髻,再配上两根同色发带,随着马儿的走动,一晃一晃的,倒显得他没有方才那股刻板之意了。
他不笑的时候,显得格外的严肃认真,眉尖还有一股隐隐的杀气,让人不自觉地望而生畏。可在这时,金色阳光如织,洒在他的身上和脸上,将他的侧影镀上一层柔柔的金边,冲淡了那股来自边关的肃杀之气,竟使他生出几分和蔼可亲。
他……就是卫大公子,卫定放?
温良辰的心脏砰砰直跳,几乎要跃出胸膛,待得丫鬟放下帘子之后,她软软一倒,往枕头上扑去。
仅仅只是一眼罢了,就好似抽空了她的所有力气,让她全身酸软,头晕无力……她如今算是终于体会到了,温良春为什么会为薛扬疯成那般。
皆为情之所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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