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明启还未说是何事,曲皇后早已猜到,略暗红色的唇微启,轻轻说出
“是,为了那二十年前的人么?”
元明启端起上好的红上岭,轻轻抿了一口,温润低沉的话,在空洞的殿堂里缓缓而出,却令曲皇后身体微颤,猛地便紧绷了。
杏眼微眯,
“皇儿,有些事,母后不让你知道,是为你好!”停顿一下,“本宫处理一些后宫杂事,皇儿还是莫要关心的好。”
“二十年前该死的人,又怎么可能,夺了我部署了这么多年的东西?母后,你还是,早些安睡吧。”
元明启略显森凉阴寒的话,从那温润如玉的笑颜里,森森而出。
他在笑,他一直在笑。
皇儿,政权之争,谁先心急,谁便是,败家。
皇后也笑了笑,不再多话,闭上眼,摆了摆手,“本宫要休息了,皇儿先下去吧。”
“那儿臣告退,母后多加休息。”
元明启微倾了倾身,朝殿外走。
深夜,原是一个安宁的夜,南相府,也应该是安宁的。
安宁的,闰生的清鼾声,都能听见。
黎狼背对着外面,躺在床上,刷地一下,睁开狐狸似的狭长眼睛,狡黠地睁开,轻轻翻转身,俊美狂野的脸上,那眼睛极亮极亮。
轻轻探出早已悄悄解开的脚,朝外伸去,身上的绳子,也大半被解开了
黎狼抬脚,就要对着下面躺着的白衣男人踩下去,月光透进房间,照在南璟脸上,一瞬间,他的眼皱了皱,黎狼赶紧鬼使神差地放下脚,朝后退去
四肢着地,轻轻朝外跃去,朝开着的窗外一跃而起,奔去。
床边影子一闪而过,南璟脸上的月光也在一瞬间暗了暗。
等黎狼的身影从窗口跃出去,南璟忽得勾了勾唇角。原本一直是沉睡着闰生,在黎狼蹿出窗子的一刹那,也瞬时睁开眼睛,坐直身子,望了南璟一眼,便朝窗外追去。
身影,比起黎狼来说,更快,更猛,更迅速。
一眨眼之间,黎狼早已在南相府里到处乱蹿,大晚上的一个活人在皇朝尊贵的南相府邸里蹿,却无人,无下人出来,是不是,太诡异异常了?
但黎狼,原本便不是正常的人,他自然是不知道这些诡异的,他只单纯地再找出口,去过禾木村,见过房子,自然已经是晓得,这样的栖息地里,总有黎西说的那扇门,通往外界的门。
“呼哧~呼哧~”黎狼鼻息有些重,在沉寂的夜里,尤其突出,他明亮的狐狸眼紧紧看着周围,观察着地形,时不时低头嗅着一些气味。
此时光滑的下巴弧度好看得紧,艳红的唇,抿地紧紧的,抬头看了看月的方向,忽得又从南相府里的花丛里钻出,朝着月光之处奔去。
狼的天性,月光至上。
不过,这厮也不会想到,倒是蒙对了路线,南相府邸的大门建造,就是如此,在月夜来临之时,大门方向便是月光所向之处。
这是按照了五行八卦里的风水问题,月光之寒气及灵气,聚集于大门口不远处的一处花木小圆,保得南相府灵气旺盛,意有官运青云的意思。
黎狼乱逛乱摸,倒也是摸到了大门口,他倒也是谨慎,转头看了身后几眼,再回头。
黎狼是四肢着地,最原始的状态,一遇到这样的紧急情况,黎狼便是忍不住原形毕露了。
空气里,有血腥味,逐渐弥漫开来,是黎狼身上的伤口撕裂后,血液弥散的味道。
他伸手抹了一把,月光下的脸微皱,随便抹了两把到身上的薄衫上,薄薄的罩衫,早已将血液渗出。
看着眼前的门叉,黎狼站直了身子,以前看过黎西弄这东西。
下手根本没有犹豫与徘徊,只要照着记忆中的样子去做,就可以,黎狼的学习能力一向极好。
吧嗒——,门开了,门外月光刹那间便涌进,铺满了黎狼站得这一片地
外面的空气,永远比把你囚禁住的地方好,即使那地方或许华丽荣华。
月光照在黎狼俊美狂野的脸上,那些诱人的弧度在月光的浸润下,越发衬得俊美,高挺的鼻梁笔直笔直,深邃狭长的眸子,似要见你看穿,又似乎,他什么也没看,只是看着前方未知的路而已。
殷红的唇微微勾起,是重见天日的喜悦,莹白的月光照在他身上那件染血的白色罩衫上,也显得他越加如狂肆之林里流放而出的狼。
在原地不作多停留,黎狼便一跃而出,四肢着地,朝着记忆中家的方向奔去。
即使现在在的地方,他从未踏至,但对于家,对于月,对于黎西,他有种本能的追逐。
闰生也不阻止,就在黎狼的身后跟着,清秀的小少年原本羞涩的脸上,此时却也露出和南璟方才露出的笑极像的笑容。
他反正也逃不出相爷的掌心,逃不出,这相府门前十米之地。
南相府,当初建造选择位置,便是按照风水而来,而外面置有一大块空地,便是,相爷所设之阵,今夜之初,相爷便派他来启动这幻阵了。
闰生一个跃起,跳到高墙之上,蹲在墙头,看着不断在空地前打转,月光下他的薄衫上又开始渗出血液,还好,相爷的药,一向无双,不然,如此运动之下,恐怕不单单是血流的问题了。
黎狼不懂,他只向着月光的方向而去,路漫漫其修远兮,可怜他,若是这样下去,得修到何时?!
黎狼在阵中,只觉得,怎么这一条路,这么远,还未见到熟悉的山林?
“闰生,若是他累了,走不动了,便下去将他背回来。”南璟站在墙内,身上穿的依旧是白天的棉白衣,脸容依旧如玉面似的,上面镶嵌着精致的五官,看去淡淡的,“我不收死人,闰生。”话落,又加了一句。
高墙之上的闰生差点一个跟头栽下去,表情又恢复了那羞涩清秀的模样,嘴里嘟囔着,相爷还是一样的毒舌…
南璟也不离开,就站在墙下等,等那墙外的男子自动投降。
这一场持久战,便是南璟教给黎狼的第一课。
凡是,量力而行。
时间分秒而过,原本是大半夜之时开始的一场逃脱之战,如今,已经是天泛微蓝光,月渐渐隐去,亮光,逐渐要弥漫整个大地。
而,一处安静的角落里,三个人,一蹲,一站,一奔,依旧在周而复始地进行。
南璟微微讶异,算算时间,如今已经过了三个时辰,而明莲太子,却依旧在门外四处乱蹿,这一夜的时间,竟没打磨掉他的精气神,他强烈要回去的精气神。
他的药,药效时间也已经到了一个时辰,而他在这么折腾下去,身体,实在会吃不消。
这第一堂课,他所要教的虽似乎没有完成,但他却看到了,这未来辉煌的男子身上的坚毅,那些那个位子上的人,所必须的东西。
明莲太子……
南璟原本担心,明莲太子殿下会不能与当今太子相比,但如今看来,若是给他两年,他必能让其学会那些皇上想让他学会的东西。
“呼哧~呼哧~”黎狼蹲在原地,不再向前,在原地不断喘气,眼睛因一夜未睡,通红,原本已经光洁的下巴上,也又冒出一些胡茬子,勾勒地他的脸,更狂野肆性。
“嗷呜~!”他的声音充满不解与暴躁,还有一些因过于疲累的嘶哑。
闰生低头看着,突然回头朝南璟看了一眼,南璟正抬头看他,
“动手。”声音无波,但眼睛却难得地微弯,这下真的是春风拂面的舒服,很细柔精致的眉眼,瞬间将他的脸变得鲜活。
闰生一动,黎狼便警惕地朝上做出护卫动作。
“滚!”他声音嘶哑,头微低,眼睛却朝上看闰生,眼神凶狠中,还带着浓浓的不甘。
即使是他,也知道,他即将又被拉入这里面,或许,很难再见到黎西了
闰生一动,黎狼便使出浑身的劲,朝他扑去,手掌之心,尽是鲜血淋漓的模样。
然,手还未触及闰生,便被他抢先一步,将其点住,黎狼也在刹那间闭上不甘的眼,向下倒去。
闰生接住了他,便朝墙内跃去。
南璟点了点头,朝原路返回,总算是,折腾完了,经此一次,望明莲太子,能乖一些。
黎西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不闻着山洞里的草香,身边没有黎狼一切都空荡荡的,晨起之间,身体一颤,忽得睁开眼睛。
仿佛是心有所感,很奇怪的感觉,有些心忧,起身掀开薄被。
“笃笃——”刚洗漱好,便有人敲门,应是陈伯。
“陈伯,这么早这是?”昨天陈伯明明说过,每日辰时(七点至九点)到药堂便可,现在是…?
“三天后,便是亡祭之日了,全朝百姓都会在这几天开始采购一些药材之类,这几天比较忙,应早起。”陈伯将来意说明,便离开了。
黎西忙转身整了整床铺,出房门干活。
去了药堂才知道,今天比起昨天的冷清,真是人潮涌动,许久没有见过这么多人在一起了,黎西忙上前帮助陈伯整理药材,包扎药包。
一直忙活到下午,黎西才有空挡吃点东西垫垫肚,店里生意才稍稍冷清了些,忙趁着时间,向数钱的陈伯问问清楚这亡祭之日是什么意思。
“亡祭之日,便是四百年前我风国开过祖皇上定下的一个祭拜死去先辈的日子,这一天,买些驱邪药,祛寒药的人最多。”陈伯一直死板的脸终于是有了点温泉,手中算盘算得响亮。
黎西这边也已经懂了,看着春分时节,这日子,应该是与现代的清明节十分相似吧!
想想来这里也一年了,也不知,爸爸和妈妈过得怎么样,是不是,自己在那里,也死了一年了,不知道阿沐怎么样了,也不知道,沐叔叔他们如何了。
“哎,小陌!给这位小姐准备些上好花草茶。”陈伯略高的声音自前面传来。
“好嘞!”黎西喝了一口凉茶,赶紧擦擦嘴,按照陈伯吩咐,去找特别放置的花草茶。
将手中药包整理好,也没来得及抬头看,便要将药包递出去。
“小姐,您身体最近有些不适,再买些保养身体的药吧!”
黎西听到一声清甜的声音,
“嗯。”还有一声心不在焉却很听起来很是温和淡雅的声音。
她忍不住抬头看去,
美人裹束腰,白衣宽袍,丝绣的衣衫轻薄飘飘,长长的黑发又黑又亮,垂在胸前,裙摆处,绣着一些黎西辨别不出的繁复花纹,还带着些细细的黑色纹绣,将这白衣的纯净顺势添加些别样的味道。
她的脸……
她的脸,是黎西见过的最美的脸,比起那天那个蛮横的公主还要美上不知多少倍,那一天,虽然是为了躲避那不知是什么身份的叫做鱼梓天的男子的纠缠而没仔细看那公主样貌,但记忆力看到的几眼,的确是美艳无双。
但,这气质,比起眼前的白衣少女来,真是差了不知多少倍。
神仙气质,纯净淡雅,琼鼻樱唇,小脸白肤,明眸皓齿,柳叶眉弯弯,很美的女子。
“你这小药童,见着我家郡主,怎的忘了本分事!”那小姐身边的丫鬟见着黎西这幅看呆了的模样,忍不住多嘴了几句。
郡主每月就出来几天,就爱逛这药堂,也不是这都城里最大的,也不知小姐看上了这里什么。
风阅舞朝黎西看去,黎西赶紧低下头,一身青衣的少年,看上去很是羞涩。
其实,黎西的确是羞涩了,不知该如何掩饰自己脸上的红晕,看一个美人竟也会脸红。
“弯弯,好了。”她阻止了小丫鬟想要上前的动作,“走吧。”又看了这个新来的青衣俊秀少年一眼。
也没过多停留,待那叫弯弯的小丫鬟取过陈伯递过来的药包,便轻声嘱咐着离开。
“郡主慢走,欢迎下次再来!”陈伯在那白衣淡雅的小姐身后忙招呼着再见。
小丫鬟回头瞪了黎西一眼,很是不满刚才黎西对其的不尊。
待得那郡主离开了,黎西便赶紧低头,想要问问这郡主又是谁,怎么会用,风国之中的国名风之姓。
“哎呦!小陌啊,你对这都城里的事,真真是什么也不知道!这风小姐,可是元氏皇朝唯一外姓侯爵风爵爷的唯一女儿,阅舞郡主啊!”陈伯凑近了些黎西,向她说着这要紧事。
黎西下意识地躲了躲,陈伯也没放在心里,也就以为乡下来的小子,性子羞涩。
原来是郡主,这古代封建君王制,等级之分,最为明显了,她果然是什么也不知道。
“阅舞郡主,还是太子殿下的未婚妻。”陈伯又说了一句,
黎西默默听着。
“若是,那一位还活着,阅舞郡主,便是他的未婚妻…”蓦地,陈伯又加了一句,说得极轻,黎西没听清,
“什么?”
“没事,干活吧,这几天有的忙活。”
“嗯。”
这三天,果真是难熬的三天,不论是对黎西还是对黎狼。
黎西在药铺子里忙碌着,都没来得及去都城里了解些什么,随着亡祭之日的过去,药铺子总算恢复以前比较平淡的生意。
这天下午,黎西便又要到那城头的药铺子去,届时,会路过那高墙红门,不知为何,这几天,想要去那里的念想越来越重,似乎是那里有什么,在指引着自己。
南相府邸里,黎狼穿着一身黑衣,上绣有一些繁复花纹,他的头上被束得整整齐齐,而他却,依旧是被绑着的,只是,绑在了红木椅上,身后是个大柱子。
“我叫黎狼!”
“公子,你姓元,叫元朝扉。”南璟不厌其烦。
“滚!”黎狼再一次暴躁。
“我不学。”
“你若不学,那就不让你见黎西。”
“这什么东西!?比山上的狼屎还恶心!”
“这是,墨汁。”南璟依旧很平淡的语气。
“真臭。”黎狼,或者是,元朝扉皱着鼻子,用着还很生疏的话,回应
懵懵懂懂的日子里,黎狼只靠着会找黎西,正在逐渐变化。
皇宫内,太子殿。
“太子殿下,南相府设置了机关和法阵,我们的人进不去。”离太子派人去南相府的时间已经过去好多天,此时,才有人有些胆颤地进宫向元明启禀报。
“下去,老规矩。”他笑了笑,笑容温和,擦了擦手中的血色玉如意,轻轻放下,机关,法阵,到底是谁呢?
“今夜,拜访南相。”
“是!太子殿下。”
申时一刻,一辆华丽而气派的马车自皇朝里缓缓驶出,马车带动马车上流苏玉佩的声音,有些铃铛作响。
当黎西又一次从那路过之时,便看到与上次那辆看去精致小巧的马车不相同的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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