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热的,到底在唱哪一出?不管怎么样,瞧这位王妃的性子可不是软柿子,不好惹,以后见着她可得精心谨慎些为妙。
“瞧我,见着你越发年轻,竟走神了。”清玉重新落座,微笑着对秦氏道,“才刚在想,等我儿女也有儿女的时候,未必如你。”
秦氏听她在变相夸自己年轻好看,偏偏心里更不舒服了。这个詹清玉刚才分明就是故意威吓她。秦氏口上客气了几句,不情愿的敷衍了事。
那边的寿星孙家老太君听见清玉的话,乐呵道:“哎哟,王妃,您还貌若天仙呢,愁那些事儿做什么。这人啊,终究是熬不过年头,都有老的一天,谁都一样。二八年华,老身也曾怀念过,可老了也有老了的好处,儿孙满堂,活得自在清闲。”
“老太君,我哪能跟您比,您是老寿星,必然天母长生、福海寿山。”清玉笑道。
孙家老太君谦虚了几句,还是被夸得高兴地合不拢嘴,心里头对永安王妃更满意喜欢了。众人刚刚对秦氏和郡王妃的关注也被移开了,干脆利落的忘了先前的事儿。
秦氏心里不舒坦,却不好在人家做寿的喜庆场合表现什么,闷声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不言不语。叶家大太太戴氏陪着妹妹招待了会子客人,也便坐在秦氏的身边歇着了。戴氏特意歪头打量弟妹秦氏的脸色,问她是不是不高兴了。
秦氏嘴硬的否认。
戴氏轻笑,小声道:“弟妹,咱都是一家人,您可不用在我跟前装。不就是被个年轻的小王妃怠慢了么,我瞧她也不是有心的,人家后来也让你敬你了,何至于此心眼小,到现在还介怀。”
秦氏皱眉,露出不悦的神色。“你懂什么!”
“嗯哼,我是不懂,刚才算我没说。”戴氏依旧好脾气的笑着看秦氏,不见一点不悦的神色。
没一会儿,詹家也来人了,詹家大太太王氏和二太太叶氏一块来的,奉上贺礼之后,二人先后坐在了清玉和詹仪的身边。詹仪特意挪了个位置,把靠近清玉的位置让给了大太太。按理说她比二太太年纪小,还应该再挪一下,不过詹仪却没动,就在大太太边上坐着。二太太叶氏看一眼她,轻笑了笑,很大度的不跟她计较,随意坐下了。
大太太笑意绵绵的端起茶杯,送到嘴边,却没喝,垂目吹了吹,突然跟身边的清玉说起话了。
“听说你把庄子的管事都打发了出去?不要那块地了?”
清玉若亲眼瞧见大太太嘴动,还真以为她要喝茶,原来不过是幌子。
“嗯,”
大太太听清玉只哼了一声,不知道是回答一个问题,还是把两个问题同时回答了。她也没功夫细问这个,庄重的放下茶杯,转头拉着清玉的手解释道:“我也是被人骗了,本想把原来的庄子置换到一块去,方便你打理的,为此我还拖了人情花了银子的,不想错信了人,弄成这样。那些管事们竟知情不报,我都给处置了!这事儿是我的不对,回头我把我的嫁妆拿出来,再给你补上。”
“母亲费心了,”清玉笑了笑,看着大太太紧缩的瞳仁,嘴角的笑意蔓延开来。“我怎好要您的嫁妆,左右我已经嫁进门了,王府产业众多,不缺这个。我若为了自己的那点面子,剥夺了母亲的养老钱,可真是不孝了。”
大太太眯起眼睛笑了,她就知道清玉不敢要她的嫁妆,除非她想背上不孝的骂名。这人有点聪明劲儿还是好的。“唉,你这般说可让我怎么办好,这是我欠你的,该还你的。”
“母女之间何必计较这个,不过既然母亲坚持,为了让母亲心里好过些,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清玉笑道。
大太太笑容僵在脸上,心猛然抽搐了,她尴尬的看着清玉,抖了抖唇,却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她怎么能答应!
“母亲,此事可不能叫别人知道了去,传出去,既丢我的脸面,也丢詹家的脸面。这样吧,回头我叫缪嬷嬷回去一趟,跟祖母和您商量着,悄悄地办。”清玉压低声音道。
大太太苦笑着点头,心里怪自己刚才嘴欠多让了一句,反倒叫这丫头钻了空子。大太太此刻真想玩小孩子过家家那套,突然反悔耍赖,挽回她损失的那些嫁妆。可这不是她的风格,只有自甘堕落的失败者才会做这种耍赖的愚蠢事。
大太太在心里过了几遍,算是认了眼前的状况。没关系,办法总会有的。
詹仪跟二嫂子叶氏冷嘲暗讽的聊了几句,觉得没趣儿,便走神儿了,余光瞥向身边那对母女。直觉告诉她,这俩人的对话不简单。
果然,才几句话的功夫,詹仪便看见清玉把她的大嫂子“斗”的哭笑不得了。詹仪勿自地笑了笑,心里意识自己母亲说的没错,四丫头果然有些不简单。
开席前,照例苏家大老爷会带着男宾过来先贺寿。因男宾人多杂乱,良莠不齐,女眷们自都在屏风后头回避。约莫有一炷香的功夫,贺寿完了,才开始张罗摆宴开席。
缪嬷嬷离开了一小会儿,快步走了回来,凑到清玉的耳边道:“宫里来消息了,玉侧妃平安诞下龙孙,不过伤了元气,身子需调养些时日。”
清玉点点头,看眼大太太,她正看着自己,估计是听见了刚才缪嬷嬷的话。反正也不是秘密,清玉便笑着对二太太道恭喜,大声把冰玉产子的消息告诉了她。二太太叶氏听了这话,笑得嘴都快咧到耳根子下了,在场其它的命妇听说这话,皆高兴的跟她道喜,巴结之意十分明显。叶氏到不客气,扬着下巴乐呵的受着众人的恭维。她女儿给皇族添丁了,生的那可是当今圣上的亲孙子,也是她的亲外孙,这在血缘上是真真切切的跟皇家挂上关系了,莫大的荣耀!
詹仪和大太太脸上挂着微笑,不温不火的,瞧着倒是个高兴地样儿,心里头就不知道想什么了。
清玉就更不管了,这是她娘家后宅里的事儿了,跟她没有多少关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过清玉猜测大太太也忍不了多一会儿了,她刚才已经让大太太损失了一大批银子,这会子二房又突然风光踩在了她头上;这个中会滋味有多难受,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开席之后,清玉果然见大太太没动几下筷子,便放下不吃了。等熬到筵席结束的时候,她便谎称头疼,先告辞了。二太太叶氏到没有先走的意思,她还没享受完众贵妇们的赞美,自然要熬到最后一刻才会走。
詹仪笑着凑到清玉身边,小声问她:“容姑母多嘴问你一句,你嫁进王府也有近一个多月了,可有消息,我是说那个可有按时来?”
“刚巧今儿个来了。”清玉笑着打量詹仪,好像她嘴里说的事儿跟她自己无关似得。
詹仪一愣,倒是稀奇清玉的脸上没露出失意之色,反倒是自己被她盯得有些心虚。詹仪笑着打哈哈道:“这不也是听了你三姐的喜讯么,我便想起了你。倒也是,你才嫁进门多久,还年轻呢,有的是机会。”
“确实不急。”清玉想起禾晏今晨跟安慰她的那句话,不自觉的笑了。这个男人,身子骨虽十分清瘦,却异常的叫人觉得踏实安全。或许,她该放下心防戒备,再去尝试相信一次……
詹仪本以为清玉不过是嘴硬随意敷衍她,然而,当她看见清玉脸上流露出的那种喜悦幸福的神色,詹仪知道这种感觉装不出来的。此时此刻,詹仪明白清玉说的是真话了,清玉是真的不着急。詹家一脉单传,如今只剩下病弱的永安王一人,子嗣的重视程度自是不言而喻。按理说清玉身上的担子不轻,她不可能不介意。除非,是永安王本人安慰了她什么,詹仪转念一想,几乎可以肯定了这个答案。
看来这位永安王并非像传闻的那样无情致命,而且,貌似还是一位痴情的好男人。
詹仪突然有些嫉妒清玉了,她可是堂堂侯爷的嫡女,地位比清玉不知道高多少倍,却是落得个外嫁守寡的下场。清玉跟她比,真的是好太多了,好到叫她忍不住去嫉妒,甚至有想跟一个孩子一较下的冲动。
清玉没留意身边的人正在合计她,她现在注意力全落在眼前,叶家二太太秦氏正精神的忙于徘徊众命妇群之中。秦氏笑得一脸谄媚,专挑什么尚书府人御史夫人等高官之家巴结,似乎另有目的。
清玉微微扬眉,倒想起来了,上次叶家二老爷被皇帝撤了实职,至今还在家里头躲着肯老底儿。秦氏这般卖力的巴结权贵,八成是想让叶二老爷重回官场。
想起她前世那个丝毫不负责任的父亲,清玉心里冷笑一声。连女儿的命不要的人,那里配做官!
虎毒尚且不食子,叶二老爷当真是连畜生都不如。
眨眼的功夫,清玉便见着秦氏跟吏部尚书夫人搭上了话。吏部尚书,清玉在心里重复了一边。突然,清玉笑着起身,优雅的迈着步伐,直奔秦氏所在的方向。
第105章
“您这套衣裳的料子可真精贵;云锦中的极品吧?这颜色可真漂亮!”秦氏赞美道。
吏部尚书夫人杨氏笑开了花;她今儿个特意穿上了这宫里头赏下来的好料子;奈何这寿宴上没人识得。此刻听终于听见有人赞美,杨氏立马把秦氏当成自己朋友看。这好东西还是要跟懂它的人分享才有趣。
“妹妹慧眼;正是宫里头赏下来的料子;可巧这颜色也是我最喜欢的。”杨氏解说道。
秦氏笑着打量这身朱红锦缎;赞许的点点头;建议杨氏道:“真好看,这一身穿在您身上,就好像跟那珍珠似得,全身都发着珠光呢;不过——”秦氏欲言又止,不大好意思的抬眼看了看杨氏。
杨氏忙拉住秦氏的手;笑着问她后半句话是什么。秦氏犹豫了会儿,好似不敢说。杨氏赶忙拉着她叫“妹妹”,请她别客气。
秦氏终于开口回答:“不过可惜了,姐姐若是再带上一对红珊瑚的耳环配这件衣裳,便更加相得益彰了。”
“红珊瑚?”杨氏重复了一遍,犹疑的看着秦氏,想着刚才永安王妃给孙家老太军献上的那对红珊瑚佛珠,真真是难得的精品,想起来就眼馋。若是那样的红珊瑚能戴在自己的身上上,那得多富贵。杨氏的首饰不少,不过她偏爱金银珍珠之类,也有一两个钗花上头嵌着几点珊瑚的,却没有什么红珊瑚坠出来的耳环。杨氏便随口有感慨了一句,“想来不是谁都有福气戴那东西的。”
“哎呦,您若是没福气戴,这皇城还有哪几个人敢用它的了。”秦氏小声笑道。
杨氏听着心里舒坦,乐呵的笑了笑。
秦氏继续拉拢杨氏道:“我倒想起我家里正好有一对,前年我生辰的时候,母亲从浙江托人给带来几样首饰,别的我倒常带着,就那个珊瑚坠子,好看是好看,却没个好衣裳配它。这不,送你正合适!”
“哎呦,好妹妹,我哪能要你的东西,哪可是侯爷夫人送你的宝贝。”杨氏客气道。
秦氏轻笑,笑道:“什么宝贝不宝贝的,我也用不着,姐姐用了才能显得那耳环有点用处。您也别推辞了,回头我便叫人送到姐姐府上,一对耳环罢了,也不值多少钱。”
杨氏本有犹疑,听秦氏的后话也觉得在理,不过就是一对耳坠子,能有什么。她若再不收,倒显得她有些矫情了。杨氏刚要点头,便听见身后有人跟永安王妃打招呼,赶忙转身迎了迎。
“王妃,您这是?”秦氏笑着看向清玉,眼底闪过一丝防备。
“没什么大事儿,不过有件小事儿想跟你打听一下。”清玉笑道。
“不知王妃要打听何事,只怕我这个妇道人家帮不上忙。”秦氏暗讽道。
杨氏见她二人有事商量,不欲打扰,本要先告别一小会儿,还没张嘴的功夫便听见永安王妃直接发话问了,她也只好硬着头皮留下来旁听。
“前些日子闲来无聊,便跟王爷聊起当年小松山踏青的事儿了,不知怎么就提了那件事,王爷说他刚到的时候,曾瞧见有个管事在那个棚子前转悠,便派人去问了问,那人说他是你们府上的管事,姓李。今日正好见着你了,我正好替王爷问问你府上姓李的这位管事可还在?那日他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清玉双眸紧紧的盯着秦氏,发现了她眼中的闪躲之意。今日,清玉是临时起意,阻挠秦氏拉拢吏部尚书的夫人,没什么准备,所以只能委屈一下禾晏,暂且借他的名声说话了。凭着禾晏的冷漠危险的名号,清玉倒不相信她有胆子去找禾晏对峙。所以她这个借口,也算是堪称完美的。
“李管事?”秦氏蹙起眉头,眼珠子动了动,立即否认道,“我可不记得我府里有什么李管事,几年前的事儿了,王爷许是记错了呢。那时候,我们一家子受邀去踏青,不过是带着几个用惯手的丫鬟小厮罢了,哪有带管事去的。”
“噢,是么。不过,我怎么听说那件事之后,你府上有个姓李的管事不见了呢。”清玉陈述道。
“胡说,我是说哪个不长眼的在王妃面前胡说,我们叶侯府至始至终都没有姓李的管事。”秦氏决绝的否认道,口气有些激动。
“呵,也不过随便一问,夫人不必认真。”清玉轻笑了一声,无所谓的摇摇头,走了。
杨氏作为旁观者,见证了这么一会子的小对话。永安王妃的语气始终淡淡的,很从容。而秦氏与之相比,感觉焦躁激动很多,那架势甚至叫人看起来觉得她是有些心虚。杨氏想到这里,心中警钟大鸣,于是多长了个心眼。
秦氏被清玉突然那么一问,当真吓得半死,心脏狂奔不停,谁知她有那么轻而易举的走了。心中大松口气,缓了缓,她继续笑着巴结杨氏。
“姐姐,我明儿个便叫人把耳坠子送到你府上?”
“不必了,我想想那坠子是你母亲给你的,我要不好,不合适。”杨氏干脆推拒道,随即草草的和秦氏告辞,转身去找别人了。
秦氏不明所以,想伸手拉住她,胳膊还没伸直的功夫,她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儿。她说刚才詹清玉怎么会突然跑过来问她那么几句有的没的,原来她是来搅局的!她肯定知道自己想要巴结礼部尚书的妻子,为自己的丈夫谋求官位。哼,这个詹清玉搞不好还真就是当年杀死那丫鬟的凶手,她必然是做贼心虚,害怕了,所以防着自己。
秦氏眯着眼偷偷地打量正跟靖远侯夫人聊天的詹清玉,恨恨地咬牙。这个女人,简直就是她一家子的灾星,但凡惹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