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沐冉大惊失色,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若是苗亦真的自杀了,那自己肯定洗脱不了间接杀害的罪名,毕竟静玉所作的一切安排都是为了自己啊!
“喂喂喂!苗大人你冷静下,有话好好说!先把刀放下——”
苗亦握着匕首,手腕的颤抖十分明显,说话间已经步步逼近上座,言语中决绝之意分外明显:“赫连城主,我影东国多年前就开始向凉城示好,我王与老城主亦相交匪浅,如今影东有难,赫连城主何故不念旧情,如此冷酷?!”
“旧情?”赫连靖鸿一声冷笑,凌厉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射向苗亦:“你伤我的人时可有念及旧情?她这条命,足以顶你影东一国!”
一切如预想般发展。
静玉揉了揉额角,不合时宜的一抹轻笑挂上唇边,目光与萧如霜相接时淡淡一颌首,萧如霜亦轻轻点头回应。
不难看出,这一手看似平淡实则含义万千的布局给趋于平静的死水带来一泓新的涟漪,单是蓝沐冉半担忧半满足的神情就算一大收获。
苗亦目光萧索,绝望跃然面上:“既然如此,苗亦也不多说了,今日,就当魂归影东吧!”
匕首高高扬起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然而巨变陡生,那一线寒光并没有刺进苗亦的体内,而是向着不远处的赫连靖鸿直直奔去!
只要取了凉城城主之命,影东国就有救了!
从一开始苗亦就没打算自尽,一切都是为了能更接近赫连靖鸿,下手更有把握。尽管不是什么江湖高手,但多年修习拳脚功夫也练就了一身惊人的爆发力与速度,这么短的距离下赫连靖鸿应该躲闪不及的。
离赫连靖鸿最近的人是两位副城主,其下便是蓝沐冉,或许是因为事出突然,凌一寒和云墨城都只是一脸错愕却毫无行动。
蓝沐冉脑内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甚至仿佛失了五感,连声音也都随着刀锋疾利的冲刺而消失。脚不知道是怎么动起来的,在寒光逼近的刹那,蓝沐冉已经飞身扑到赫连靖鸿面前,打算以血肉之躯迎接下一秒的疼痛与猩红四溅。
若是为他,就算死了也没关系,反正过去到现在自己都不知道为了什么而活。
这一刻的无声,仿若千年。
预料之中的场景并没有到来,蓝沐冉没能上演一出霉女救英雄。苗亦逼近到一个身位时,一条长鞭紧紧锁住了他的手腕,面前翩然出现的淡雅身影,居然是常年坐于辅椅之上的玄竹馆馆主,静玉公子。
最危机的时刻,静玉瘦削的身影挡在了蓝沐冉之前,长鞭优雅一旋,来势凶猛的苗亦便随着手中的匕首一起飞出了紫阳厅外,立马被苏尽和君少游擒住。
蓝沐冉有些楞,自己是眼花了还是眼花了,还是真眼花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静玉吗,没事窝在辅椅里一肚子坏水的静玉公子?
“你你你你怎么站起来了?!”
静玉回过头,细长的眸中说不清是嘲笑还是讽刺:“我说过这双腿有残疾吗?”
“没、没说过……”
原来又被骗了,死变态,不是瘸子你没事坐在轮椅里干嘛?!早知道自己就不冲上来了,看着明晃晃的刀尖逼近时心脏都差点吓得停跳。
本来还想多扯几句闲淡安抚下心情,谁知身后骇人的气息冲天而起,狂暴而凛冽的怒意毫无遮掩,整个把蓝沐冉笼罩其中。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武功很好,被刺中也死不了?”
蓝沐冉机警地闪到一边,经验告知,这时候的赫连靖鸿已经愤怒到了一定程度,很有可能暴走伤人:“不是没事嘛,静玉馆主突然长腿跑过来救命了。”
突然长腿?难道我以前四肢不全?静玉狠狠瞪了蓝沐冉一眼。
一直安坐的赫连靖鸿并不担心苗亦的偷袭,即使自己不出手,自有人会轻松解决。只是没想到这不要命的女人突然扑了上来,原本无惊无险的一场刺杀一下变了风向,幸好静玉出手及时有惊无险,不然今天苗亦就赚大了。
这么危险的事情都敢做,你是真把自己的命当作草芥,随时可弃?
“竟认为我会被这种废物偷袭成功,在你心里我还真是没用。”
赫连靖鸿的声音清清冷冷,虽说是这几日来第一次对话,却完全没办法继续接下去。蓝沐冉撇撇嘴,低着头强忍顶嘴的冲动老实受训。
一言不发的态度在赫连靖鸿眼中俨然就是不理不睬的抗拒,本来就难以压制的火气更胜:“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你还为他求情,当初若不是他你会流落到南复手中吗?好了伤疤忘了疼,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蓝沐冉有些气结,说两句撑撑面子就得了,干嘛不依不饶的,老子是为你舍命挡刀啊,不知感恩就罢了,还在这里吼来吼去,你以为我心里好受?!
“赫连靖鸿,你没完了是吧?管天管地,你还管得着我救自己喜欢的人吗?!”
第一百章 告白
第一百章告白“管天管地,你还管得着我救自己喜欢的人吗?”
蓝沐冉仰着头,倔强的眼神迎向面前清俊的面庞。
终于说出来了。
本来想要就这样隐瞒一辈子,自己知道就好,可是与萧如霜一番谈话后有些东西变得冲动。也许说出来会被拒绝,自己会很难堪很难过,但不说的话,永远都不会有机会,无论结局如何,蓝沐冉不希望自己死去的那天会抱有遗憾。
整个紫阳厅变得异样安静,有人被震惊,有人在默默祈祷。
活了二十一年,蓝沐冉从来没有此刻这么认真过,认真到每一个字似乎都满含着全部勇气和力量。
“赫连靖鸿,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我,蓝沐冉,喜欢上你了。想骂还是想吵架都随你,不回答也好,转身就走也好,我只是要让你知道。”
萧如霜默默轻叹,当年,自己也是如此生硬地站在他面前,说着相似的话,换来的只有漠视的眼神与十年的漫长空守。与当年一样,高高在上的那个人依旧沉默不语,不同的是,这次他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怔然。
沉默了半晌后,赫连靖鸿终于开口,语气却更加森然。
“刚才的话我只当没听见,不许再提。”
酝酿半天就得出这个结果?
说都说了,不怕说得再透彻些,反正丢人也就这一回,大不了再被他戳一剑。
蓝沐冉鼓起勇气,声音也高了半分:“论相貌我比不上素绮月,论性格更是天壤之别。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为了你我不在乎成为恶人,甚至手染鲜血。我不是在邀功或者要求你负责,只是想证明我对你的喜欢,唯有这一点绝对不输给她!赫连靖鸿,你可以无视我,拒绝我,但是你没有禁止我喜欢你的权力!”
赫连靖鸿有些头痛,他没想到这女人会突然说这些话,费了好大力气才平复下来的心境又被扰乱了。她怎么就不懂,自己的心里不可以再有素绮月之外的人。也好,如果非要个结果的话就给她好了,她若死心,一切便都宣告结束。
“蓝沐冉,你给我听好了,你我之间只有赌约,没有情分,趁早把那些荒唐的想法丢掉,不然——”放于侧桌上的茶壶被巨大的力量掀倒地上,尖锐的碎片与月石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鸣声。赫连靖鸿挺拔的身姿与蓝沐冉擦身而过,冷到极点的声音连旁人听了都不禁一颤:“不然,就给我滚出凉城。”
随着赫连靖鸿的离开,笼罩在众人身上无形的压力也随即卸去,只是没人能轻松得下来。萧如霜实在不忍心见蓝沐冉愣愣地站在那里,轻轻挥手示意其他人先行离去。
这种时候也只能交给同为女人的萧如霜了,毕竟这两人的经历遭遇颇为相近,由她来劝更好一些。
“哎?喂,干嘛都走了?”蓝沐冉一转身,正看见其他人默默出门的场景:“有没有搞错,不就是追男人被拒绝了嘛,我又没寻死觅活的,干嘛都一副哀悼的表情?”
好心腾出空间的几人纷纷回头,表情如出一辙——
祝君早死早超生。
“我还以为你没精神开玩笑了呢。”萧如霜温柔地笑着,轻轻拉起蓝沐冉:“还好,比我想象中的要坚强多了,这点你比我强。”
蓝沐冉龇着牙笑得花枝烂颤:“不就是被卷了面子而已嘛,有什么的。以前经常被老师骂被家里人骂,比这可怕千万倍的事我都挺过来了,才不会在乎区区一个男人。”
区区一个男人?那也得看区的是谁!云墨城与蓝沐冉交往不多,这几日所见都是她超乎意料的言行举止,尤其是今天这场突如其来的告白,完全颠覆了云墨城对女人的认识常规。
“蓝副馆主,我看这几日你先不要回忆月楼住了,城主正在气头上,还是避开些为好。”
向楚天也随声附和:“三城主说的是,最近你少露面为妙,等城主火气过了之后有什么事再慢慢说。要不,你这几天到我馆里去陪陪芷儿?”
连新婚妻子都贡献出来了,可见向楚天这次确实够真心,不过跑去当电灯泡可不是什么好出路,蓝沐冉还没无耻到要蹭人家媳妇的便宜。
赫连靖鸿的脾气蓝沐冉是知道的,素绮月是他的逆鳞,而自己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触动他最不想提及的事情,不生气才有鬼。只是这些话不吐不快,难道要一辈子憋死在心里吗?算了,反正说都说了,无论什么结局都要承受。
说实话,不只是赫连靖鸿,就连蓝沐冉自己也不希望最近两人再见面,一阵狂风暴雨似的闹剧后总该有段时间来调节,无论是谁,都需要冷静。
蓝沐冉高高举起胳膊伸了个懒腰,脸上已经找不出任何失落的痕迹:“三城主,这几天是不是风国师就要走了啊?”
“是,风国师身居大渊要职,不便久留,明日清晨就要启程返回清潭城。”
“那你呢,要去送他吗?”
“自然。”云墨城点点头,“明日我也要返回漠南,似乎尚未收服的马帮余众与一些逆反势力有所联系,在他们结成联盟前必须要及时瓦解。入夕谷关前我会与风国师一路同行。”
“这样啊……”蓝沐冉眼珠一转,黏黏地贴到了云墨城身边:“明天我跟你一起去送风国师好不好?到夕谷关就好了,这几天他都被城主霸占着,我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这……”风国师与蓝沐冉私交甚好,这点谁都看得出,但有前次偷逃出城之事在先,如今哪还有谁敢私自带她出去?云墨城不禁有些犹豫。
“没什么这不这的,要不你去禀报城主?”
云墨城眼神一紧:“算了,我可不想被拉住再下一晚上棋。说好就到夕谷关,之后你一定要回来,不然出了事我担不起。”
蓝沐冉猛点头,一脸的纯真无邪让三城主云墨城稍感放心。
静玉叹口气又摇摇头。
又一个人被她的外表蒙蔽了,以她的花花肠子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回来?这倒也无妨,有云墨城跟着不会出什么差错,就当让她去散散心好了,从大渊回来之后,她就一直困在一些事情中劳心劳力。
只是这一走,不知又会掀起什么风波。
第一百零一章 前往漠南
第一百零一章前往漠南
峨眉新月高悬穹庐,又一场悄无声息的大雪过后,细碎的银光摇曳着忆月楼的冷清。唯一亮着灯的房内,只有清脆的落子声不时传来。
又一大片白子被提走,眼看这夜的战绩依旧是完败,赫连靖鸿烦躁地推开棋盘。
“收了,没兴趣。”
风笑离笑着摇头,精致无双的容颜在微黄的灯光下依旧美得令人叹息:“何必自寻烦恼,堂堂的城主大人居然还不如一个女人有勇气。”
“你和静玉是想烦死我?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
原来静玉公子也来过。风笑离取过酒壶各斟了一杯酒。
“这么多年你还是不肯原谅自己,绮月的死并不怪你,何必这么惩罚自己?就算你曾经爱她爱到至死不渝,也曾有过山盟海誓,可那些终究是过往云烟,难道要失去了眼前人你才懂得后悔吗?”
赫连靖鸿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不知是否因为天气寒冷坏了酒味,往日甘冽的美酒今日竟觉得有丝苦涩。决绝的话已经说出口,该伤的人也都伤了个透,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何用。
“蓝沐冉的事,我不想再提。”
“她敢站在你面前表明心迹,你却连喜欢二字都不敢承认,七年了,你究竟是为了守诺还是为了标榜自己的专一痴情?”
“为什么你们都要纠结于这件事?我只想让阿月地下有知,知道我守着她,爱着她,从未变过,为什么非要把不相干的人硬塞进来?”
“因为这并非绮月所愿。”几句争执声略高,风笑离禁不住又咳了起来,赫连靖鸿淡淡摇头,夺下了他手中的酒杯。
“你这身体,不能再喝。”
风笑离只好倒了杯凉茶,入口后终于压住了逆行的血气。
“师父只有三个传人,我自不必说,如此身体能熬到今日已是奇迹。靖扬年少血气方刚,当年为了绮月甚至断了与凉城的关系。而你,作为唯一的接替者却耽于亡妻,这七年间除了征伐杀戮外别无他想,就连眼前的人都不多看一眼。靖鸿,你太不了解人心,绮月如此善良的女子绝对不会因为你的专宠而开心,若是她见到你如今的模样,不知要心碎到什么地步。”
“我只是不想言而无信,惹她伤心。”
说到底,还是过不去自己执拗这关。
“说好听点,绮月不是那种以束缚你为荣的女人,说难听点,她已经去世七年,还知道什么伤心难过?你现在做的只不过是用虚无的借口伤害另一个女人而已!从你对蓝沐冉动心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打破了你对绮月的承诺,如今去追悔还有用吗?!”
又是一阵猛咳,赫连靖鸿不得不起身按上风笑离的后背,缓缓度气帮他平复血脉。
“欠她的我自然会补偿,你就不必多操心了。”
“对牛弹琴,不含其耳。”风笑离低叹,“明早她会随我一起出发,看来是打算躲你一段时间。”
“也好。见了面总是有些不痛快。”一壶酒尚未饮尽,赫连靖鸿却发了一声醉笑:“早知如此,当初我断不会带她回凉城。”
“你可有想过,与她在祠堂相遇,这是否是绮月为你安排下的姻缘呢?”
赫连靖鸿手中酒盏一颤。
“即便如此,伤都伤过了,还有什么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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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大亮的时候,由凉城出发的车马已经到了夕谷关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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