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后别再找我了。”
小蜻蜓起身要走的时候,却被男人拦住了,男人满眼尽是痛楚,“我还打算娶你的。”
“我很谢谢你对我的爱,我会记住你的好。”她并不想否认,自己一向都是这么无情。
“我可以放弃一切,只为你。”他深情地说。
“先生,从一开始,这便是一个游戏,现在游戏结束了。”小蜻蜓耸肩微笑,爱莫能助,绕行离开。
在她看来,世人都太闷了,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游戏,拿得起就应该放得下。
男人挡在门口,凝望着绝情的她,“我可以再抱你一次吗?”
小蜻蜓伸开双臂,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她迅速从这片刻的温存中脱离开来,本来没怎么在意的,自然也就没有过多的留恋。
“再见不如不见。”
……
走出去的时候,小蜻蜓被外面灸烈的阳光晃了一下眼。
本来还觉得有些冷,现在浑身都温暖了起来。
她慵懒地走着,沿路风景,都不怎么放在心上。
路过乐淘坊,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她以为只是错觉,但那里面的人却正定定地望着自己,也许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何时开始望向外面。
这个时候的黎复生并非全无预感的,他知道她也看到了自己,不过,她并没有为他而停下脚步。
这时候,他才感到手里的茶水冷掉了。
冷掉的东西,是不会冒一点点热气的。
他收回了向外凝视的目光。
当他再往外望去时,那个身影,已经不见了。
三三两两地,从他眼皮底下走过一些英俊少年,但黎复生看人的感觉却完全变了味,他甚至可以轻而易举地幻想那条倩影,举止轻浮地勾引那些俊男。
他们中的每一个,都可能是他的情敌。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凉了的茶,他也喝得下。
当他走出房门时,差点尖叫出声。
小蜻蜓正要走过来,一身中性的打扮,与他第一次遇见她时一模一样。
黎复生不声不响地从她身边擦身而过。他从未想到,原来自己也可以这样表里不一。
她也没有理他,走进厢房里。
他有一些不甘,所以,往前走。
只是,才走了几步,突然一只手疾如风般扣住了他的肩。
他一个回头,满肚子的责问、质问、疑问、怨愤、责怪、悲哀都还不不及发泄,就被迎面贴来的唇堵住。
热情而绵长的吻,让黎复生乱了思绪,发烧和窒息的滋味,灸裂而疼痛的心恋。世上再没有什么,比这种感觉更致命。
小蜻蜓突然放开了他,转身离开,一副无所顾忌,我行我素的神气。
黎复生无力地抬起双手掩住脸,缩到墙角下去。
……
小蜻蜓回到桔子坊的时候,没有看见罗宾,她也懒得登台,只是叫伙计做一碗水饺送到后面休息的房间。
她倒在床上,眯上眼睛小睡起来。
记得妈妈说过,一个男人肯不肯为女人包饺子,就可以看出他是不是真心。那时候她听着,只是觉得可笑。
迷迷蒙蒙地,她开始幻想着黎复生为她包饺子的情景。
那个人定是像上次炒饭一样,手忙脚乱地清理着锅碗瓢盆,灶台前堆着各种馅料,然后搓粉,弄得浑身是面粉,最终搞不出任何成品。
小蜻蜓光用想的,就能够笑出声来。
不过,今天那个家伙也太没意思了,明明看见她的,还装什么冷漠,害得自己主动倒贴,结果这家伙一点不领情,干脆躲在里面不出来。
真是个混蛋!想想就气。
……
好朋友凌风的关心,令黎复生觉得自己被窥探了心事,他敷衍了凌风几句,便走出了乐淘坊。
外面天色渐暮,华灯闪烁,他重新又清醒地意识到一个问题,连翰林院都不要他了,就算他满腹经论又有何用?
这时候本该找几个朋友,陪着一起喝酒,解解闷,但是他不知道该去找谁。
如果别人问起原因,怎么说?他突然发觉自己连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都没有。
他进一间酒铺去用身上所有的钱买了一坛酒,坐在街角处一口接一口地喝起来。
天色越来越暗了,来往的行人渐渐变得模糊了。
晚风吹在他身上,让他想起了家,回家。
他单手提着酒坛子,痴痴地笑起来。
两条腿好像不是自己的,身体也可以不要了吧。街上怎么有那么多灯,晃眼得难受,人们的肩上,怎么长两个脑袋?
疯了,疯了,这全世界都是怪物,看得头也晕了。
黎复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倒下了。
……
夜晚总是美丽的。
热爱夜生活的人类,这个时候开始出动了,像一群蓄势待发的猛兽,在黑夜里肆意散发开越来越浓重的。气息。
酒楼的生意越来越好,望着那熙熙攘攘的人群,罗宾走到了门口,却又转身离开。
当他赚到钱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失去的更多。
罗宾沿路吹着冷风,长得过于高大的人,麻烦在于,一般人只敢远远地看着,他身上有种无形的压力让他疏远人群。
扑面而来好浓一股酒味,暗弱的光线下,依稀可见一坛打碎了的酒,一地碎片,酒气在风中飘扬,旁边,还躺着一个人,嘴里不断地说着醉话。
罗宾将他的身体翻过来,才发现,竟然是小书生黎复生。
……
小蜻蜓的眼睛有些迷乱,夜了,夜了都不紧要,反正,在这里也没有谁是她想要狠狠看清楚的。
遇见了人,不过是随意一瞥,就连停住多看一眼都懒。
但别人,可不这么想。好不容易罗老板不在,而且小蜻蜓只有一个人。
昏暗的灯光里,一双双灼着火的眼睛在盯住她,靠近,再靠近,目光不断地靠近,好像那么近就可以将她拥进怀里一样。
“小蜻蜓,一个人啊?”
“小蜻蜓,不出去玩?”
“小蜻蜓,怎么穿这么少?……”
每个人都极尽所能地想接近她,她只是淡淡一笑,烟花般夺目而短暂。聪明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今天不想理他们中任何一个。
可别人不肯放过如此大好机会,继续纠缠不休,她却只是爱理不理地摆了摆手,轻易地将别人拒绝。
可就在这时,她看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个人走进来,那不是别人,正是罗宾,他还背着一个人。
小蜻蜓做梦也没想到,她和那个人,在一天中不断重复着不期而遇,来得这样迅速。
她终于笑了笑,向他们走了过去。
罗宾把黎复生放在后院房间的床上,他醉得很厉害,嘴里一直含糊不清地说着胡话,皱起的眉心,让人感觉到他的痛。
可怜的罗宾在回来的时候给他吐了一身,有点恶心。
小蜻蜓傻气地来到床前,用食指去碰了碰黎复生的鼻子,还好,没死。
她双手支着下巴,满意地望着黎复生的脸颊,呵,原来他睡着的时候是这个样子。他好像有好多个样子。
想到身边还有别人,她乖乖地退回床边,罗宾正一脸错愕地望着她,她歪着头冲他笑了笑,“嘿,多谢了。”
罗宾这才醒悟,“你的朋友,交给你了。”
说完,便逃似的往外走。
……
好极了,这下子,整个房间里就只有她和他了。不过,她可不会照顾一个喝醉的人。
记得以前好像只好她喝醉,他来照顾她。
醉酒的人,像一团软泥。她试着去抱他,让他睡得好一点,可是太重,她根本抱不起,只得放弃。
她放开手的时候,他的身体滚到床后面去了。
她爬上床,跪在床上,凑过去看他的脸,双眼紧闭,眉头还紧紧皱着,是在生气?
黎复生打了个哈欠,小蜻蜓皱眉,厌恶地用手在鼻子前挥了挥,好重的酒气!
她退出床沿的时候,看见桌上有一杯凉水,是刚才罗宾叫人送进来的。
她拿起水,捧着黎复生的脑袋,把水往他的嘴里喂,黎复生被水呛醒。
“咳咳……你……你……”黎复生想问又说不成一句话,不住地咳嗽。
一旁的小蜻蜓笑得花枝乱颤。
“你什么你啊,你看看你自己,搞什么嘛。”
她坐到床上,像抱娃娃一样地抱着他。黎复生这才觉得浑身无力,就连脑袋也嗡嗡响着,头痛,浑身都酸着。
“喂——你说话啊,不说话我就放手咯。你再躺下去我可不管你喔。”她望着怀中的他。
黎复生的咳嗽好像渐渐平缓,但到现在他还不清楚自己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哪?”他语气不善地脱口问道。
“哇,这么凶,今天没去上工啊?”她饶有兴趣地盯着他那张丧气的脸,硬憋着不笑。
“不做了。”黎复生终于坐起来,挣脱开她的怀抱。
小蜻蜓莫明其妙地望着他,过了片刻,两手一摊,道:“哦,他们不要你是他们的损失,又不是要死,搞得像世界末日似的……”
黎复生恶狠狠地瞪她一眼。
小蜻蜓耸了耸肩,叹道:“唉,有些人,就是成天跟自己过不去。”
黎复生抬起头想看清这里的时候,便看到了墙上最显眼位置,挂着一幅画像,那是她与罗宾的画像,背对着背,却牵着手。
番外(8)
画像画得很精致,有什么含义呢?
黎复生如遭雷击一般,心中的隐患被撞破,用光明正大的方式,现实真是残酷而绝望的。
他咬着牙,迟迟没有说一个字。
“喂——”她察觉有些不对。
“这是他家?”黎复生背对着她问。
小蜻蜓犹豫了一下,“可以算是。”
黎复生感觉心嗖地凉掉了大半截。
从背面的小蜻蜓看不到他的表情,于是伸手去碰了碰他的肩,没反应,跟块木头似的。
她哪里又得罪他了?男人的思想真是复杂奇怪。
好心没好报,她冷哼一声,重重地坐在床沿,垂着头,时不时地向那个背影瞥上一眼。
黎复生仍背对着她,两只手渐渐攥成拳头,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空气里都凝结着诡异的沉闷。
“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他说得决绝,推门而出。
他甚至不敢回头望一眼,他怕,怕自己的意志力不够坚定,受不了那双瞳孔,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坠入陷阱,从此万劫不复。
连他自己都觉得那么绝情是可耻的。
他一口气冲出酒楼,走到大街上,从各间店里的灯光照着他的脸,灼灼发烫,他感觉到眼睛有些温热,为什么?
他和她认识不过几天,却好像全辈子那么长。
抹去眼泪的姿势很简单,抹去心魔却可能需要一生一世。
他不知道自己彷徨不知所措的时候,另一个灵魂,已然失控。
小蜻蜓抱着被子扭成一团,把脸深埋在被子里,纤瘦的身躯不住地抽搐着。
夜风萧瑟,心倦。
……
黎复生回到家的时候,感到天昏地暗,最可悲的是,他一开灯,就看见那件红色衣裳。
触目惊心的感觉来得太突然,像被电击了一下,他手脚发麻,思想也胡乱起来。
它就像个发光休,熄了灯,躺在床上的他一眼就能看见。
他不要看,转过身去,却好像听到哭声,声音不大,但是很惨,好像是隔壁的。
邻家住着一对小夫妻,总不能安生,吵吵闹闹或者小媳妇一个人哭泣。
这也间接导致了黎复生厌烦婚姻,难道不是因为某个人吗?
是吗?
不是吗?
自己对那个人一点都不了解,就这样彻头彻尾地栽了进去。
他不要。
不再想她吗?
今天的她看起来不太一样,眼睛,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停止吧,这是个多么严重的错误。
能够吗?终止这极美的一场意外。
他的头快要爆炸了。
翻身将被子盖过头,可是,那竟全是他的味道。
要死的!
……
小蜻蜓一身流金霓裳在舞台上表演,她往那一站,已经是个万千宠爱的神。
那种嘈杂纷繁,只有罗宾看得到她眼底深处有一种不安。
他想到了不久前,小书生疾步离开的时候,莫明其妙地瞪了他一眼,多么奇怪的眼神,像是闪躲,更是忌恨。
就是莫明其妙的一个眼神,令罗宾直奔小蜻蜓休息的地方。
进门的时候,她裹着被子靠床坐着,脑袋斜靠在床沿,迷离的眼神,透着浓浓的悲伤,让人捉摸不透。
那一刻他简直想冲过去紧紧抱住那个身子,清晰地记得那感觉就像一把刀凌迟着自己的心脏。
小蜻蜓的眼睛隔了一层泪膜,始终朝着一个地方,像看着什么,又像什么都没看。
过了好久,才说了一句,“画像什么时候挂的?”
罗宾循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有些恍然大悟。
他走过去,要把画像拿下来的时候,却被小蜻蜓开口制止了,“别动!”
这是她送给他的,当收到这幅画时,他比收到任何价值连城的东西都要开心。他承认,将画像挂在那上面,是有私心的,只是小蜻蜓并没有反对。
罗宾不知道小蜻蜓当时为什么不反对,他只是觉得小蜻蜓有时候是个很难侍候的人,有时候却又很随和。
现在,他正盯着舞台上唱歌的小蜻蜓,忧心仍未解,但只要有那一秒的沉醉,他就不舍得放开。
小蜻蜓在舞台上,一抬手,一扬眉,眼角眉梢尽是动人的风情。
舞台下的人群,借着她的美貌与歌声,掩去心内疲倦,对平凡生活的厌倦。
“红,像蔷薇任性的结局,红,像唇上滴血般怨毒,在晦暗里漆黑中那个美梦,从镜里看不到的一份阵痛,你像,红尘掠过一样沉重……”
她摇曳身姿,让万种流光都黯淡,她淡淡展眉,让千般异彩都失色,她玩弄着手中的羽扇,她吐字如兰矜贵优雅、潇洒如风。
纵然有一千种失意的理由,她容颜上浅笑,挥一挥懒手,所有不快都会被抹去。
那个女神在台上唱尽了自己。
小蜻蜓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太好了,好得让罗宾有些担心。
小伙计站在罗宾旁边突然笑了起来,“老板,你的眼睛不会累吗?盯着那个地方看了都好久。”
“是吗?”罗宾收回眼神,有些黯然。
只是一瞬间,台上那个身影没入人群。罗宾再抬起头时,已经找不到那个身影了。
……
黎复生直到早上才疲惫入睡,可却被一阵猛烈的拍门声吵醒了。
“开门啊!”
是小蜻蜓的声音。
黎复生将手指放进嘴里咬了一下,疼,就说明他不是在做梦了。
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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