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再帮我了,别管我。”她神情慵懒,眼帘低垂,声音微弱。
她是仍不甘心,他帮不了她。
……
唐宝明重回国荣殿,唐玄厚要他到军机处学习行走,他同意了,所以,未来他会忙碌起来。
日前,大泽国举兵进犯,幸好现任太子唐春华好料到如此,所以早做好了防范,趁对方不备,一举将他们击退回去。
接下来,恐怕会有一场国与国之间的恶战。
唐宝明走进国荣殿,一股花香扑鼻而来,入眼的,是一大片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阿奴兴匆匆地迎出来,眼眉之间透出一股说不出的淘气动人,拉着他的手兴奋地说:“宝明,你回来了。”
“把这些花全部拿走,马上!”他的语气一如眸光般寒冷若冰。
阿奴扁着嘴沉下脸,难过得快哭了。
唐宝明意识到自己太凶了,立刻软下声音来:“对不起,我太大声吓到你了。现在没事了。”
“我以为你会喜欢花。”他的整座宫殿里,全都是花草。
“我不想见到玫瑰。来人,把这些给我全搬走。”说完,进屋去了。
两个宫女看着阿奴,阿奴不耐烦的挥挥手,“王子让你们搬就搬。”说着,也追着进屋去。
阿奴端着茶来到唐宝明面前,温柔地问:“累吗?喝茶。”
“谢谢。”唐宝明接过茶,喝了一口,才放在旁边的茶几上。
阿奴给唐宝明按摩,手势十分娴熟,令唐宝明舒服地闭上眼睛,疲惫一点一点消失。
“阿奴,你的手势真好,哪里学的?”
“跟娘亲学的啊,我娘就是这样帮我爹按的。”
“你不打算回家看看吗?”
“暂时还不想回去。反正在京都,想什么时候回去都行。”
“那也是。”唐宝明微微一笑。
半晌,阿奴又道:“到时候你可要陪我回去。”
“没问题。”唐宝明突然睁开眼睛,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递给她,“看看喜不喜欢?”
“什么来的?”阿奴迫不及待地打开,立刻高兴得叫起来,“哗!好漂亮的项链,送给我的?”
那串项链本来绕成三匝,每一匝上镶了金丝燕的钻石,配上绕镶指甲盖大小的宝石,虽然没有灯,但映在红绒布里,灿然生辉。
“嗯!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竟然赏我这个东西,我一大男人,要来也无用,就送给你吧,当是报答你的这些日子来对我的照顾。”
“我照顾你是应该的。”阿奴腼腆地垂下了头。
“没有任何人照顾另一个人是应该的,也没有任何人应该要受人照顾。”这个道理,他现在明白,总算不晚。
阿奴并不知道他话里面的含义,也没有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伤感。
“你可以帮我戴上吗?”她低声道。
“当然可以。”唐宝明站起身,给她戴上项链,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漂亮吗?”她衷心地问。
“非常漂亮,如果再配上一套红色的衣服,那就更好了。”
还没待他的话说完,阿奴已往外奔,只留下一句话,“我去换衣服,马上来。”
唐宝明不禁摇头叹气,她还真像个大不透的小孩啊。
……
“她饥寒劳碌,所以才会病倒,喝下微臣的两服药,才休息两天,就能好起来。”
“燕儿,送太医。”
钱心仪醒来时,就听到这些声音。她的头痛得像要裂开了,她以为自己会死的,但她还活着。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梦见自己掉进了一个深潭里,潭水黑黝黝的,冷冰冰的,她拼命地挣扎,喊救命,可她的腿像被鬼拖住了,怎么也游不上岸,唐宝明,唐元杰,唐明皓,阿奴,钱淑芬,钱心依……很多很多人,他们在旁边看着,笑着,却没有一个人伸出援助之手,眼睁睁地看着她一直往下沉,往下沉……
然后,她就看见了唐春华。
“你醒了?”唐春华淡淡地看着她,甚至有一丝鄙夷。
“是你啊。”钱心仪有些讶异地望向他。
“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
钱心仪嘴角浮动起一丝笑意,“不用问,因为你喜欢我。”
唐春华狠狠地瞪着她,似是想把她这张慵懒却又自信的脸给撕碎。
“钱心仪,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得罪我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钱心仪风轻云淡地摇摇头,嘲笑道:“别说这种话,没有任何意义,你既然救了我,就不会杀我。”
她笃定的语气,更令他恨得牙痒痒,可她说的都是事实,他恐吓她,只是在做无谓的挣扎,她的妖气,是他逃不开的罪孽。
“你好好在这里养病吧,千万不要乱走,否则说不定我会改变主意。”说完,他逃似的走了。
钱心仪不满地嘀咕:“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走嘛,难道爬着出去啊?”
……
唐春华是真的怕了她吧,从那天以后,他就再没来过了。
听照顾她的宫女说,钱学森被抄家了,钱学森被处斩,他的妻女们全都被发配边疆,等待他们的,将是残酷的命运。
犹记得大娘那凶恶的嘴脸,用烙铁烙她时的狠毒;还记得那些正房的小姐少爷,嚣张跋扈;还记得钱学森那双狡猾的眼睛,充满了世故……
只是短短的几个月,却物是人非。
而她,心无所依,她觉得有点冷,揉了一下手,从怀里取出香烟,开始抽起来。
没人爱没人陪,她的心,很快就会枯萎。
幸好,这皇宫里,从来不缺好玩的事情。
国荣殿,钱心仪随便一逛,发觉这里面多了一种东西,一种叫人气的东西。
花木修剪得很整齐,一团白色的东西,突然钻到她脚下,将她吓了一跳。
像雪一样白,白得分外刺眼,钱心仪不觉眯了一下眼睛。
“小狸……是你啊。”阿奴看到钱心仪,有些意外,有防备,也有妒忌。
钱心仪见到她,身体如坠进了冰窖,他早已不再是她的了,无论她的心里多么不愿意承认,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两个女人对视着,完全不理脚下苦苦哀求理睬的小狸。
“他呢?”钱心仪先开口。
“不在。”
钱心仪转身就走,脸上的神情渐渐由骄傲转为落寞。
“等等。”阿奴叫住她,“我还有话要说。”
钱心仪才停住脚步,阿奴已追了上来,她道:“我请你以后别再来找他了,他不会见你的。”
钱心仪昂首挺胸叉腰,大声道:“他请你做代言人了吗?他想不想见我,你说了算吗?”
面对她的咄咄逼人,阿奴也不甘认输,大声道:“是你自己先抛弃他的,你怎么还有脸回来找他?”
“这是我们的事,可笑了,与你一个人何干?”钱心仪咯咯地干笑两声。
“我……我是他未来的王妃,谁说不关我的事。现在你才是外人。”
钱心仪的心莫名地痛了一下,他真的要娶亲了吗?他怎么可以这样?才离开她,就马上搭上另一个女人。
不,他不会这样对她的。
“未来王妃,是你自己封的吧?”钱心仪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阿奴将领口的衣服拉开,只见华光流转,那钻石项链璀璨得令人睁不开眼睛。
“这就是他送给我的订情信物,他说等国家安定,我们就举行婚礼。”阿奴骄傲地说。
钱心仪能听到自己的心掉下来,哐啷的一声,碎成一片片的声音。
“钱小姐,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好难看。”
“我没事。”钱心仪努力维持平静。
“要送你回去吗?你住在太子宫吧?”
“与你无关。”
钱心仪再也没想到,自己也会被人逼得落荒而逃。
她一路跑,一路哭,也不管是否有人看见。
……
唐宝明从大树后走出来时,钱心仪和阿奴都已经走了。
刚才她们两人的对话,以及钱心仪离去时的眼泪,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听明皓说,是四哥在皇上面前将她保出来的。
四哥对她恩重如山,她本该好生感激的,可这个女人,懂得什么叫感激吗?
她还来国荣殿做什么呢?嘲笑他愚笨吗?还是想跟他说由头来过?但此念头一出,立即被他自己否定了,他跟她,都已经是过去了,他们的将来不会有任何交杂。
他已不再是从前的他,不再专情,不再痴狂,不再相信所谓的永恒。
唯独没有想到的是,上苍竟然会安排我们再相遇。
他每天工作,生活,周而复始,平淡乏味,但,这样的生活却是最适合他。
这次他已下定决心要将她彻底地遗忘,既然她不肯给他机会,他也永远不会再给她机会说由头来过。
……
原来,无根的只有她一个,而他已经找到了他的根。
夕阳照在湖面上,已经没有刺眼的光芒,反而发出暖暖的柔光,洒在钱心仪的背上,但她还是感觉好冷。
每天待在这个地方,她感觉自己快要发霉了,她决定出去走走。
走在御花园里,突然听到一阵笑声,她好奇地走过去,笑声戛然而止。
庄贵妃见到钱心仪,简直像见到鬼一样,调头就跑。
钱心仪立刻开口喊住她:“庄贵妃,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庄贵妃缓缓回过头,强笑道:“好久不见,绛雪郡主。”
其实她心里恨得痒痒的,在心里暗暗咒骂,这个死妖孽,怎么还不死?
钱心仪打了个喷嚏,忍不住喃喃:“不知道是谁骂我,我最近老打喷嚏。”
“郡主真是疑心多了,谁敢骂你呀,又不是不想活了。”
“但愿是我多心了。”
“郡主怎么这么有空,到御花园来走走。”
钱心仪慵懒地打了个哈欠,道,“宫里面的生活实在太闷了,不过听说庄贵妃最近春风得意,皇上对庄贵妃宠爱有加,应该是因为庄贵妃对皇上忠心耿耿吧?”
她特别加重“忠心耿耿”四字,哼,庄贵妃、钱淑芬跟唐元杰的勾当,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不说出来罢了。
庄贵妃果然变了脸色,拉起钱心仪的手,温柔地道:“郡主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吩咐便是,我一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贵妃言重了,大家都生活在宫里,互相关照。有空一起坐下来喝喝茶。”
“我随时恭候郡主大驾。”
钱心仪觉得痛快极了,现在庄贵妃在她面前,简直就乖得像亲生女儿。
只要知道一个人的弱点,那人便只能任由她摆布了。
一个多么强大的人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找不到缺点的人。
……
钱心仪坐在湖边的石头上,捡着小石子,一个一个地往湖里扔,每扔一个,她就骂一个:“混蛋,扔死你,叫你欺负我!”
“谁欺负我们的郡主啊?”
钱心仪回头,便看见唐玄厚从远处走来,他丰神俊朗,举手投足都有着王者的气派,他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皇上。”钱心仪连起来行礼都懒了。
“再堆石子,这湖就给你填了。”
“皇上,你真会说笑。”钱心仪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有烦心事?”唐玄厚坐到她旁边,也玩起丢石子来。
“谁没有心烦事?”
骑虎难下
“朕以为你这么厉害的女人是不会有烦心事的。”唐玄厚摸摸她的头发,他的手很温很厚,就像父亲的手。
父亲呵,在她的幻想中,父亲有一双慈祥的眼睛,有一双温暖的手,父亲会牵着她的手,走过春夏秋冬。
钱心仪突然牵起了唐玄厚的手,跟她所想的一样温暖,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但她忍住了。
“皇上,我没有。我没有出卖你。你会相信我吗?”她抬起眼眸,与他平视。
“当然相信。”唐玄厚慈祥地说。
“谢谢。”她笑了,但随即,她的笑容转为悲伤,自言自语道,“可是他不相信。”
因为他的不相信,就算全世界都相信她,也没有任何意义。
“在等宝明吗?”唐玄厚不是不知道,他对世事通透,只是藏于心里而已。
“等他?我为什么要等他?”钱心仪大声反驳。可,越是大声,就越说明她心虚。
“他一般在这个时候经过这里,不过,今天他已经走了,朕看到他从另一条路回去了。”
难怪她一直等不到他,原来他已经看到她,所以绕路走了。她就有这么可怕,令他这样厌恶吗?
她随手摸到一块小石子,重重地掷进湖里,激起一片涟漪,一圈圈,不停地扩大。
“去找他吧。”唐玄厚鼓励说。
“有用吗?”钱心仪苦笑。
“不试过又怎么知道呢?”
“是啊。看到一座山,总想知道山后面是什么,可走过去以后,也许会发现没有什么特别的,还是这边好一点。”
“说得好。聪明的女孩,祝你好运。”他轻轻地拍拍她的头,似乎要把好运从指尖带到她身上。
好运是什么?如果好运是有份量的,她愿望用自己毕生的好运,换取他的一句“我愿意”。
……
怪你过分美丽,如毒蛇狠狠箍紧彼此关系,仿佛心瘾无穷无底,终于花光心计,信念也都枯萎。怪我过分着迷,换来爱过你那各样后遗,一想起你如此精细,其他的一切,没一种矜贵……
她想念他,想到心都痛了。
那天晚上最后一次见唐宝明,她让他见到了自己最放荡的一面,她当时的心情是爱恨交加,她当时发高烧烧得迷迷糊糊,也有点脑子不受精神支配了。
那晚,他没有杀她,并不证明她在他的心里,比唐元杰重要,相反,他要她活着,是要时刻提醒她,他可以不在乎她,可以忘记她。
她手里提着一小坛酒,穿街过巷,气势汹汹,她走进国荣府,大喊道:“唐宝明,你给我出来。唐宝明……”
她的声音洪亮,一直嚷嚷,整座宫殿里,都充满了她充满怨气的声音。
终于有一个人受不住出来了,却不是唐宝明,而是阿奴。
阿奴幽怨地看着钱心仪,仿佛在责怪她的鲁莽。
“唐宝明呢?”钱心仪大声问。
“他不在。”
“我知道他在。让他出来。”
“别再纠缠他了,不要再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
钱心仪眼神上下轻瞟着阿奴,身体微微扭动,勾起一个妩媚的笑容,“你没有资格教训我。该是我劝你别再纠缠他才是,他永远都是我的。你根本不知道,他除了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
“他也许真的很爱你,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他爱的人是我。”
“你放屁,除非你让他出来当面跟我对质。”钱心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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