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我忍不住问。
“有些话,是不能对你说的。”应真儿掀起一只眼皮,笑得狡黠,“别忘了,我们可是情敌。”
“……”
“他在外闯荡的那几年,陪在身边的人可是我。人嘛,总会有失意醉酒情绪低落的时候嘛,所以……”应真儿很得瑟,她起身,单手勾着我的肩膀,咧嘴挑衅,“怎样,羡慕吧,嫉妒吧?”
淡淡看了她一眼,我伸手一掌拍向她的面门。
应真儿后仰躲过,不慎从屋檐上跌了下去。她在空中翻了个跟头,险险落地后,冲我挥拳吼道:“苏浅!不就是开个玩笑么,你想谋杀本小姐啊——!”
我居高临下地对她眯了眯眼,轻笑着温声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感觉到我的杀气,应真儿生生打了个寒颤,干巴巴地讪笑说:“哎哟,大家都是朋友,别动手嘛~!打打杀杀对不利于社会和谐,戏言而已,我和上官涵之间可真是清清白白的!哦不,我早就跟他划清界限了,苏管家,要淡定,淡定!”
……
颜府给我拨的这学徒上手很快,没多长时间已经不需要我指导,可以独立办事,虽然并不算面面俱到,但也算让人满意。闲来无事,我琢磨着筹办自己的婚事。于是,给他一句句认真的回复,就会觉得他还在身边,没有从我的世界离开。
这月,小姐还在坐月子,可还是闲不住的和应真儿一起帮我前前后后张罗将要到来的喜事。新房定在上官涵购置的那套小院里,如今想来,他大手笔买下这套小院,竟是早已存了这样的打算。
思及此,我垂眼浅笑——原来有个人一直惦记着要把我娶回家。
“这家具要不要换一套?毕竟以后两个人住,该换的要换,该添的要添……”应真儿在屋里转了圈,用手比划道:“这里放个梨花木的梳妆台不错,毕竟家里多了个女主子。”
“等他回来再说吧。”
“等他回来?”闻言,应真儿瞪眼,“喂,大小姐,是你自己说要先开始筹办我才陪你过来的!”
“我现下改变主意了。”玩味地挑挑眉,我上下看了她两眼,“有些事情,真不该由你掺和陪我,着实在太令人遗憾了。”
额角突了突,应真儿磨牙,“苏浅,你到底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
我轻笑,“字面上的意思。”μ
所以,上官涵,你快回来吧。你看,我们还要定吉日、下聘礼、寄喜帖、挑家具布置我们的家……这么多该亲力亲为的事情,你真甘心让除你以外的人来陪我?
在应真儿的咬牙切齿和小姐的唉声叹气中,我婚事的进程就此搁浅。
……
初夏时节,映月湖里的莲花打了花骨朵儿,含羞带怯地掩在碧绿的荷叶之中,像是少女欲语还休的心意,格外动人。小姐刚坐完月子,就忍不住要去湖畔游玩一番,三位公子带着洛洛和小小姐自然作陪。于是,宅在府里的我便格外清闲。
“我们也出去玩吧?”应真儿了无生气地挂在窗框上,“好无聊哦……”
我把上官涵房里的被子抱到院子里一一展开晾晒,“我忙着呢。”
“这些事交给别人做就好了嘛。”
用力掸了掸被子,空气中便带了他的气息,我满意地笑,“这种事情要自己做,才是生活。”
“勤劳的苏管家。”用手撑着下巴,应真儿恹恹地评价。
“待你以后成亲了,操持家务这事免不了的。”揉了揉肩膀,我折回屋里喝口水润润嗓子。
应真儿翻翻白眼,“连对象都没有,我成个什么亲啊。”
我耸耸肩,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你不出去算了,我自个去东街喝茶去。”应真儿双手一撑,翻身从窗户跃了出去,“走咯。”
我淡道:“慢走,不送。”
闻言,应真儿猛地回身,冲我比了比中指,然后脚下生风地溜了。
嘿,当我看不懂呢,小样儿居然敢鄙视我。
就在应真儿刚走不久,府上的小厮就来我院里说是府外有人找。我问小厮府外是哪位,他摇了摇头,说面生,从未见过。
府外停着辆马车,车外站了一背影挺拔的人。果然面生,连我也没见她多少次,居然是凉国的太女。
“见过梓桓那死丫头了?”燕梓晴黑着脸负手站在门外,见我出来,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话。
我愣了愣,“小桓又跑了?”
见我一脸茫然,燕梓晴皱眉,“她没来找过你?”
我点点头。
闻言,燕梓晴眉头锁得更紧,喃喃道:“那死丫头把人给我带哪去了。”
“她还带了谁走?”我问。
燕梓晴看了我一眼,抿了抿唇,只道:“不出几日,你自会见到。”
“……”我无语,深沉的人果然都有一个癖好——喜欢卖关子,他们的关子都特别多。
“估计是迷路了,居然落在我后面。”燕梓晴鄙夷地笑,却隐含几分得意之色。
姐妹果然是姐妹,在某些方面果然同样幼稚。我在心里默默评价。
“好了,不多言了。本宫事务繁忙,在这久待不了。”说罢,燕梓晴转身,利索地上了马车。
我乖乖在原地准备目送她离开。
“苏浅,接着。”
我下意识伸手抓住朝我面门飞来的物什,低头一看,居然是一对白玉雕琢的同心锁,通透无瑕、质地精良,绝对的上品。
“贺礼。”
我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她还会给我送东西。
燕梓晴没回头直径进了马车,末了别扭道:“收了我的东西,没给我喝喜酒,亏了。”
我噗地笑起来,将玉佩收入袖中,对她客气地挽留道:“还请殿下留步,喝完苏浅的喜酒再回凉国。”
马车里闷闷没声。半晌,燕梓晴撩起车帘,斜了我一眼,“本宫很忙,没空!”
送走了她,我猜测着燕梓桓那妮子到底是拐带了谁,都惊动了燕梓晴专门跑来华邺一趟。心里闪过一丝念头……我摇头否定,她应该没那么大的胆子。算了,不想了,等那脱线的娃自己寻来了这答案自会揭晓。
事实证明,她胆子肥大的程度远远超过了我的预期。
而在被燕梓桓震惊前,我还要忙着安抚另外一个人。
“不行!我还是要去把那些人的舌头切了!”应真儿拍案而起,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咬牙切齿地说着让人毛骨悚然的话。
“……”郁闷地看了她一眼,我叹口气,“你已经骂那些人骂了有半个时辰了,可我到现在还没听懂你到底在发什么火。”
“还不是东街的那些人!”牙齿被咬得嘎吱嘎吱的,应真儿端起茶杯泄愤般地一口喝完,怒道:“成天闲得发慌乱嚼舌根!”
“哦。”淡淡应了声,提到东街,我想我猜到她听到什么流言了,“你又不是第一次听,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义愤填膺?”
“这次比上次更气人!”
“怎么了?”看着她憋得通红的脸,我觉得有些好笑。
“上次是没人出来澄清事实,他们乱说也就罢了。这次温茗都站出来帮你说话,事实也说得很明白了,那些人反而明着暗着讥讽起他来!”
比起这件事,我听到了让我更有兴趣的词,“温茗?”
应真儿愣了愣,飞快地解释道:“我在他家茶馆喝茶听到的!”
“我又没说什么,你这么紧张干嘛?搞得很心虚一样。”话说得无辜,我意味深长地笑。
瞪了我一眼,应真儿脸颊红扑扑的。
“你也知道那些人也就是闲来无事说说八卦,也没有什么恶意,这些话说了、听了,也就算了。”我劝道。
“合着被说得不是你,你当然不在乎。”应真儿不满地哼哼。
闻言,我挑眉,故作惊讶道:“怎么?原来你不是替我打抱不平,而是为了温茗?”
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应真儿被我噎到了。
看着她跟逃一般蹿出我屋子的身影,我垂眼,不由略略笑起来——缘分这东西果然微妙,不到最后,真的看不清红线那端,到底系在谁人身上。不过,应真儿和温茗……呃,怎么看,吃亏的都是温茗,我很不厚道地想。
这天在对应真儿的调戏中轰轰烈烈的过去,而第二天,我便迎来了件更为轰轰烈烈的事情,并以此论证燕梓桓的胆子到底有多肥,而更可怕的是,胆子肥的还不止她一人。
收到她的信笺后,我如约去客栈见她。
那家客栈是华邺城里最阔气奢侈的一家,皇亲国戚真是财大气粗……我默默地想,忒挥霍了!步行至客栈,便见两人在客栈楼梯上很霸气地对峙,认出两人后,我瞬间有种打道回府的冲动。
“表姐!”
“阿姐!”
身后两声亲昵清脆的呼唤,顿时让我汗毛倒立——是梓桓和阿澈。很好,全天下最矜贵的两家人算是碰头了……
硬着头皮,我干笑着走过去,“小桓,阿澈。”
相互翻了个白眼,两人蹦跶到我身边,一左一右地架住我的胳膊……真是用架的。
“表姐先念我的名,理应先去我那边!”梓桓这么说。
“她是我亲姐,血浓于水,自然要去我那边!”阿澈反驳道。
我被夹在中间,顿时有些头疼——为什么月余不见,这两人不见长进反而愈发幼稚了呢?
“好男不跟女斗,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梓桓怒目而视。
“就你这样蛮狠,还算个女人?!”阿澈不甘示弱。
呃,阿澈不愧是上官涵一手带出来的孩子,这毒舌的程度……啧啧,真是不可小视。我在心中暗暗评价。
“表姐是我约来的!是我的人!”
“那我和阿姐就是有幸巧遇,更有缘分!”
双手被架着不能动,我只好望天,内心徒增几分惆怅——这就是凉国和庆国的未来啊……瞧着这两人,我又有些怀疑,凉国和庆国还真有未来可言?
“要不……就一起见了吧?”我弱弱地建议道。
“那怎么可以?!”这会,两人倒是出奇的一致了。
而事实再一次说明,这是可以的。
当一张圆桌坐满了人,我发誓,打死我我也不会再有那什么一起见的提议了。说到这,我想我有必要说说这张桌子上人有哪些。我坐中间,梓桓和阿澈分坐在我两边,而他们身边还另外各有一人。我之前有说,这是张圆桌……所以那两人其实是坐在一起,而且还是面对着我的……
很好,如果不出所料,对面的正是“我”的生父生母——凤君顾莛之和建武帝燕昭幽。
你们胆子真是够肥的!我一左一右地各剜了梓桓和阿澈一眼,得,他们两正在用眼神斗狠,一点都没睬我。
看着我,顾莛之怔愣,随后是讶然和了悟。
而燕昭幽面上则一直是毫不遮掩的惊喜,一双眼睛直直盯在我身上,“唯儿……”
她不需要承子印辨认,甚至不需要梓桓介绍,便一眼认出了我——难道这便是母亲对亲女的感应?我本还在犹豫这么掩盖掉自己的身份,可见到燕昭幽失而复得的庆幸和感激后,又卫委实开不了口。′*U
燕昭幽紧张得抿了抿唇,想伸手碰我,又怕我会随时消失一样停滞在半空中。
见状,我心里一酸,唤了声,“娘。”
像是得到肯定一般,燕昭幽激动地站起来,快步来到我身边。抚着我的脸颊,一时间眼睛都湿润了,她颤抖着声音问:“你……你再唤我一声,可好?”
我点头,乖顺地唤:“娘。”
“唯儿唯儿……”一声声唤着我的名,燕昭幽眼里满满都是喜悦,可眼泪却不可抑制地落下来,一滴滴砸在我手背上,“原来你还在……不不,我就知道你一定还在……”
我连忙起身,扶她坐下,为她拂去泪水,“一见面就惹娘亲哭,唯儿该被责不孝了。”
“胡说!唯儿一向是最懂事最孝顺的孩子!”燕昭幽连忙说。
我笑笑,抬眸时,看着顾莛之目光复杂地看着我们母女。也是,他不曾听闻“我”四岁时的死讯,甚至不知道世间存在着“我”这样一个女儿。
被我们母女相见的这幕所触动,阿澈偏头对顾莛之轻轻唤了声:“父亲……”
这一声让顾莛之清醒过来,他猛得起身,呵斥了声“胡闹”便拂袖而去。
闻声,燕昭幽的身子僵了僵,最后也只是沉默。她低垂的眼睑,没看到顾莛之离开时已经红了眼睛,和那逃一样跌撞的背影……
“阿姐,我先去看看父亲!”
得到我首肯后,阿澈连忙起身去追。
“那是一个父亲该有的态度吗?”对顾莛之,梓桓很是不满,“‘胡闹’是说谁呢,又不是我们请他来的。”
“小桓。”我皱眉,让她少说几句。
燕昭幽拍了拍我的手背,并不责怪梓桓,“算了,随他去吧。毕竟,他有自己的立场。”
虽然任性,但梓桓也并不愚笨,听她这么说,自然也不再开口,只倒了杯茶水递到燕昭幽面前,“姨妈,先喝口茶润润。”
“嗯。小桓也变得懂事许多了。”燕昭幽笑,笑容慈祥而满足。
嘿嘿笑了两声,梓桓红了脸。
“唯儿也是,一直没变,还那么懂事孝顺。”将我拉到阿澈的位子坐下,燕昭幽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用目光描摹我的眉眼,像是要记到自己心坎里去,“小时候,才那么大点就很懂体贴别人,为别人着想。”
我笑笑不语,只专心听她细细地说。
“你从小都没有父亲,偶尔带你上街,你总偷偷用羡慕的眼光看别人父子,却从不开口问我你为什么没有爹。”口气里满满地自豪,燕昭幽毫不遮掩地夸赞着自己的女儿。
“……”梓桓低着头,鼻头有些红。
“以前我很忙,总不在府上,回到府上呆不了几天,而这几天也是公务缠身。你也不闹我,只乖乖靠在我身边。我批阅公文,你就自己翻书,有时候累了就这样趴在桌上睡着了……”说着说着,燕昭幽声音有些哽咽。
“娘……”
“我没事。”摇摇头,燕昭幽眉眼间都是对女儿的疼惜和宠爱,“那时候,我就一直在想啊,如果一日我一无所有了,可只有女儿在身边,我这辈子就值了。”
她的话,听得心里有丝丝揪痛,我连忙打断道:“娘现在什么都有了,女儿也在娘身边了。”
察觉我的心思,燕昭幽点点头,果然不再说下去。
这是梓桓连忙开口,“我们说些开心的吧,表姐要成亲了,这婚事怎么着也不能草草地办吧?”
闻言,燕昭幽不仅没有面露喜色,反而有些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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