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不得,李氏心中就有一种快意——这段日子,她也是靠着这种快意才支撑下来的。
而此时柳二姐却拉着慧姐的手进了屋,然后一股脑的把自己积攒的银票、珠宝都拿了出来:“你现在就去找倩姐,我已经让李妈子去报信了,她必有对策。你到了那里就让她安排你离开,府城也好,京城也好,最好是江南,你去过也熟悉,不过不管是哪里近两年都不要回来了。”
“娘你这又是做什么?”
“那狗东西就不是人,一定是知道你能赚银子了,非要把你抢去。你要跟着他,还不知要受什么罪,还有那个李氏,不知道要怎么折磨你。我儿!娘没用,护不住你了,你快走!快走!”
“娘……”
“快走啊!”柳二姐几乎叫了出来,慧姐按住她的手,“娘,没事的,你忘了还有我师父在吗?”
柳二姐一怔:“你师父……”
“是啊,娘,你忘了我师父吗?”
“可就算是你师父……你的文书也已经改了啊。”
慧姐一笑:“娘不防再等等看。”
而此时,马程远已经傻眼了,因为在衙门的底子上,慧姐还是女户!他不相信的看了又看,翻了又翻,但无论怎么看都没有变化:“不,这怎么可能?这、这……”
“马举人还有什么话好说?”杨继山含笑的看着他,马程远脑袋一嗡,“我要见你们李县令!我现在就要见他!”
李县令很快出来了,但不同于上次的温和友好,这次李县令是冷着脸出来的,马程远刚想上去打招呼,李县令就道:“杨文书,本县怎么听说有人假冒本县文书,企图强抢女户?”
“启禀县令,此事属实,假冒文书之人,就是我身边的这位马程远马举人。”
这番对话一出来,马程远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李兄……李县令……李大人,是我呀,马鹏达啊,前日你我还在卿元斋……”
“住口!”李县令勃然大怒,“你我从未碰面,又哪里来的前日之说?你口口声声表明身份,莫不是要往本县身上泼污水吗?我朝举人,无不经过县试府试院试,读的是圣人文章,学的是抚民之道,哪有你这样厚颜无耻之辈?我看你这举人身份也是假冒的,来啊,把他给我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此时并没有开堂审问,也不是在衙门的大堂里,但他这么一声叱喝,立刻就有两个官差上前拉住了马程远,马程远吓的魂飞魄散,他是做过县丞的,怎么不知道这二十板是有可能把人打死的?当下厉声高呼:“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举人!是正经的读书人!本县教谕何在?我要见知府,我……”
下面的话没说完,就被有经验的差人捂住了嘴,随即啪啪的板子声就响了起来。杨继山看着李县令:“大人……”
李县令点了点头,走了出去,杨继山连忙跟上,待到了无人处,李县令的脸立刻一变:“杨文书,看本县如此处置可好?”
虽然有些惊讶他变脸的速度,杨继山对县官的敬畏还是深入骨髓的,当下就道:“大人如此处置当然是极好的,只是这马程远毕竟还是举人……”
在开始的计划里,并没有打板子这一说,毕竟马程远的身份还在这里,要打他也要革了他的功名再说。李县令一摆手:“他是早晚都要打的,现在也不过是先打打。”
既然要卖人情了,那就要卖个大人情,虽然这时候打马程远可能会有些麻烦,可若是顺顺当当的,又怎么能凸显出他是卖力为那位先生办事呢?李县令早先会对光哥卖好,就是想抱上京城李家的大粗腿,现在李家正经的嫡出小姐在这里,他哪有不赶着上的?要说有什么遗憾的,也就是这位小姐找他办的事态小,太不能表现他的决心,要是能让他办的再麻烦些,再为难些,那才是千好万好呢。
想到这里又觉得那光哥实在不懂事,身为李家人,竟然想得罪京城李家?这是什么?说白了就是傻!幸亏这李先生又找到他,让他能有机会改正错误,否则岂不是耽误了大事?
二十板很快就打完了,这时候马程远已经没有力气出声了,他趴在那里,连□都是断断续续的,杨继山道:“他家人那里还有些不妥,那属下先去料理了?”
“快去快去,若有什么麻烦,尽快来回禀,本县给你撑腰,必不能让这种歹人在本县作恶!”
杨继山行了礼,让人抬着马程远走了出去。虽然大部分下人都留在了柳二姐那边,但马程远还是带了几个人过来的,只不过都没带到县衙里,此刻他这么一出来,他身边的下人立刻就傻了,有那不太通透的还想来理论,但有那精明的立刻就来报信了。
此时李氏还在柳二姐的门前,虽然不远处就有个茶楼,可为防慧姐逃脱,她还是决定亲自守在这里,并派人去堵了后门。此时天热,她为了讲究排场穿的又多,这一会儿就是一身汗,正要要茶,就见一个小厮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夫人夫人不好了!”
一个妈子立刻站了出来:“要死啊,做什么慌慌张张的?”
“夫人,老爷被打了!被县令打了啊!”
马夫人霍的站了起来,刚要开口,就见杨继山带着四个官差向这边走来,而他们身后,赫然跟着自家府里的下人,她快走两步,就见马程远趴在一辆板车上,气若游丝,臀部带血,顿时,她眼前一阵眩晕,啊的一声就向后栽去。
而此时,光哥正站在李员外勉强。李员外面色复杂的看着光哥,直把他看的犹疑不定,过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大伯,不知你叫小侄过来……”
“跪下!”
光哥一怔,李员外又道:“跪下!”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李员外毕竟是他的尊长,光哥一咬牙,还是跪了下来:“伯父,到底是为什么……”
“我问你,那马程远可是你介绍给李县令的?”
“……是。”
“为何?”
光哥面上一红,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他、他是慧姐的父亲。”
“混账东西!慧姐作为女户又哪里有什么父亲?就算有,同她又有什么关系?”
“伯父怎么能这么说?女子三从四德,有父在不从父已是不孝,又哪里能不认父?我既钦慕于她,怎么能……”
他话还没说完,李员外就一巴掌打到他脸上,光哥一怔,半天回不过神,他挨打了?他竟然挨打了?
“我李氏子孙,做人是第一位的,你不懂做人,不敬尊长,不容下人我早有留心,不过念你用功,这才一再容你,哪知你竟如此跋扈,你爹不在,我今日就代你爹教育一二,也让你以后少惹祸端!来啊,把家法请出来!”
☆、第147章
第四十章
马程远被打这件事不仅教训了马程远,更吊起了人们的胃口。
柳二姐虽没住在集庆街;可也离衙门不远;说起来也算是青茗县中上等人家的住处;那一天事情闹得大,围观了不少人,虽然人们不太知道前因后果,但也能总结出来几点:一;慧姐的爹是个举人,这次是想来认回慧姐的;二,慧姐不愿意;三;那位马举人为了认回慧姐,不惜假造衙门公文;最后还挨了县令的打!
这几点看起来明明白白;可要深思的东西可多了。
柳二姐虽是近几年才搬的家,可也是青茗县的老门老户,认识她的人并不少,更何况女户本就是引人注意的,所以很多人都知道那马举人几十年都没出现,这突然出现是为了什么,良心大发?别开玩笑了!他能考上举人完全是因为柳二姐,人家辛辛苦苦供他出来了,他那边转身就找了个有钱人家的闺女,还要柳二姐做妾,这种人会有什么良心?
何况真是良心大发,规规矩矩来认闺女也就罢了,弄什么假公文?看看要不是人家家有个衙门的亲戚,就险些要被骗了!马举人要认慧姐,一定是有原因的,这原因啊,还大着呢!
人们从来都不缺乏想象力,于是一顿饭的功夫,什么慧姐被某个王爷相中了想娶回去做妃子这样的传闻都出来了,不过很快这传言就被知情人士给压了下来:“什么王爷妃子的?大留朝总共才有几个王爷,都是多大岁数了?孙子都快要能娶媳妇了,还纳妃子呢。什么?你说马举人到底是为了啥?来来来,我告诉你,你看这柳家的慧姐,看着普通,其实本事大着呢!人家的绣活漂亮!切,不是一般的漂亮,人家那是慧绣!慧绣懂吗?不知道?那知道张绣吧?知道吕绣吧?连这都不知道?好吧,那你只需要知道这两家是受了朝廷褒奖,因为刺绣都做了官的!对,就是女人做官!现在咱们青茗也出了慧绣!”
“当然啦,现在慧绣还不能和张绣、吕绣比,可在京城、江南已经大大有名了,连咱们知府大人的夫人都很喜欢。你说哪里能看到慧绣?一品绣房就有,标的价吓死你!”
真有人就到一品绣房去看了,那里就有一个两尺高的小摆件,一面是猫,一面是花丛蝴蝶。那猫绣的娇憨可爱,正挥舞着爪子,仿佛要抓什么东西的样子。蝴蝶扑闪着翅膀,仿佛要从绣屏中飞出来。
这种双面绣并不常见,人们围着观赏了一会儿,就问了价格,顿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两千五百两,那都可以在集庆街买一处三进深的宅子了!
不过更令人们惊叹的是,这摆件只展出了四天,第五天就被人买走了。虽然有人说这是一品绣房的炒作,可还是把慧姐的名声给带了起来,然后最直观的就是,通过各个方面向慧姐提亲的人多了。此时风气,对男子入赘还是非常在意的,过去就算慧姐家条件好了,来提亲的最多也就是一些破落户,而现在,一些好人家的庶子也上来了,甚至有一户姓柴的,把家里的嫡子都拿了出来。那一窝蜂的,不仅柳二姐那里有,柳大姐、柳氏,甚至柳中石那里都有人提了。
当然,这其中的大多数人都还比较规矩,虽然也是冲着慧绣吧,到底遮掩一番,可也有那不要脸的,直接就说什么,也不要别的聘礼,就让慧姐绣副五六尺高的摆件过来就好。
这话传过来,倩姐抱着肚子直笑,慧姐瞪着眼:“你还笑呢,我都快愁死了!”
“这有什么好愁的,这样的话,听着就是个乐呵,难道大姐姐还真能嫁过去不行?”
“不是这个,我娘现在天天在我耳边絮叨,什么张家的这个二郎,李家的那个三孙,听的我头皮就要麻了,今天我也是实在忍不住才过来找你的,说起来那个大件我还差点没绣完呢!”
“这么说二姨妈有人选了?”慧姐哀怨的看着她,倩姐噗嗤一声笑了,“大姐姐是个什么章程?”
“我还能有什么章程?就找个老实的,能同我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别想花招的就好了。”慧姐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无奈,倩姐听了很有几分戚戚然,“大姐姐这话就错了,找丈夫,不说要怎么深爱,也要志趣相投,只是老实……若他将来变了呢?”
“除了你同弘毅这样的,又哪里来那么多志趣相投的?”
倩姐哑然,最后道:“反正我不想大姐姐凑合,大姐姐也千万不要往这方面想,你想啊,以后要过几十年,还要同他生儿育女,若没好感,那就是受罪!”
慧姐叹了口气,过了片刻道:“不说这个了,你说的那件事准备的如何了?”
倩姐一笑:“差不多了,待这次乡试之后就可以推出,那时候府城里的人也多,最是合适!”
慧姐点点头:“可这样真好吗?你不是还同王家的那位三公子……”
“三公子是三公子,咱们这是另外一回事,早先可没有说我为他打工就不能做别的了吧,放心,他要真找过来,我自有法子。”
虽说还有些担心,但见她信心满满的样子慧姐也不再多说什么。
很快就到了乡试,这次章家出战的还是三个,不过把曹成换成了章文庆,这师徒齐上场在乡试里也不罕见,有的地方还说是佳话,但对章文庆来说那压力可不是一般的大,据柳氏私下透露,已经连着七八天睡不好了:“我也劝你爹不行就算了,考了这些年也该死心,他却不愿,说要教书育人,怎么也要有个举人的功名。”
“爹不想做官了?”
“我看是不想了,这次就算考上,他估计也是一门心思办学呢。这倒也是好事,他也不适合做官。”
倩姐点点头,前几年章文庆就有这个想法了,不过那时候还比较纠结,这次弘毅等人县试出色令他大大风光了一把,也就彻底下定了决心,这在她看来也是好事,否则以章文庆那隐藏的性格,当了官被人一吹捧一忽悠,不定会怎么样呢:“娘也别劝了,我看这样爹才更有动力,他以前不行说不定就欠缺这点压力呢。”
柳氏有些无奈的看着她,倩姐嘻嘻一笑:“娘要真不放心,就多给爹做些补品,反正也就这几天了,只要吃食跟上去,随便也不会坏了身体的。”
其实现在章文庆的伙食也不差,不说正常饮食,每天还必有一盅红枣枸杞炖银耳,这其实是女子常用的,但现在天干,男子也可以用。其实以章家现在的情况,偶尔吃点燕窝也不是吃不起,但倩姐觉得没必要开这个例,而且现代不是早有说法,银耳同燕窝其实差不多吗?他们家现在还不算大富大贵,何必讲那个排场?有那点钱,多买几块地才是正经的。这次及笄,她给自己的礼就是一块三十亩的上等田,她发现买地这种事真的是有些上瘾的,有了第一块就想有第二块、第三块,虽然说田地的出息远远比不上生意,可那些地看着就令人踏实。
这几年下来,她手里已经攥了四块地,除了最初买的那一块外,还有一块河滩地、一块山地。她也懒得起名字了,直接标了一二三四。一号地是用来实验庄子的,修了池塘,种了树,经过几年的摸索,已经有些循环的味道了,当然还远远无法和现代农庄相比,她也不急,反正这地已是赚着钱的了,她有时间慢慢来。
河滩地被她用来做水产品,可以说是几块地里最赚钱的。山地买的便宜,专门种了些有药物作用的野草来养羊,根本就卖不到知味,雨前楼全包了,据说反应那是出奇的好。普通的一盅羊排汤卖到五十八、六十八,这卖到五百八十八、六百八十八都有的是人点,还常常供不应求,王掌柜建议倩姐多养些,倩姐虽这么做了,却也没添多少:“王掌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