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举酒杯,下面应声叫好,还有的已经开始作诗留念,更有要杜解元把这些诗词都记下来,也做个集子,说不定将来也能流传千古呢。越说越没边,光哥听了简直就要纠结死了,再见那边已有小二拿来了纸笔,他再也忍不住道:“都说章务本诗词出众,那不知今日又有何佳作?在今时今日,不是该章举人一领文骚吗?”
这话说的有些恶毒,若章文庆不写那自然没面子,可他若是写了就有些打杜解元的脸了,要是写的还不够好,那就是自己又丢脸又落杜解元的脸面。故此他这话一出,很多人都皱起了眉,还有人想这章家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派这么一个半大小子来捣乱。杜解元这次是身负嘱托过来,当下就想开口救场,哪知那边章文庆却是一笑:“说起来,有各位仁兄在本无我卖弄的机会,可既然这次聚会是我家提出,这位李家小哥又提了出来,说不得只有舔着脸写上一笔了,写的不好,还望大家不要笑话,来呀,笔墨伺候!”
笔墨是早已拿来的,他又是这里的主家,那小二哪有不殷勤伺候的?立刻就抬了桌子,铺了纸。章文庆取了一支狼毫,吸饱墨水,微一沉吟,就落笔而下。虽然大多人都觉得他这个时候答应作诗有些不智,可也都涌了过来,光哥也想上前,但哪里又挤得上来?他倒也不急,站在旁边冷笑,章文庆在青茗并没有什么才名,这次出彩,一是毕竟中了举,二来也是走了运,当然,那首诗是写的有几分气魄,可想来也是多年积累下的。他不信他还能准备出第二首出众的,就算有准备,想来也就是个一般的好。
可一个一般好的又哪能在这个时候服人?
他正这么想着,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前面竟没了声音,他抬起头,刚想打听,就听有人称赞:“妙!妙!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听了这两句,光哥也是一惊,当下就想往里挤,可这个时候更没有人让他了。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章文庆一直写着,下面又有人帮着念了,“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三句话一出,清丽绝艳扑面而来,就算早先有些不喜的杜解元也惊住了,这时候章文庆抬起头,环目四顾了一番,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当下一笑,又低下头把最后一句写了上去:“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当最后一笔收尾,四周竟没一点声音,章文庆倒是不急,他最初见到这首词的时候也是完全被惊住了,这次当倩姐让他以此词扬名的时候他根本没有一点点的犹豫——实在是拒绝不得!
“好词!好词!”杜解元第一个开口,“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务本兄此词当得河州府第一!”
这话要在早先说,绝对有人不服,可此时众人纷纷点头,就连光哥此时也是痴痴呆呆的,他就算再心有芥蒂,也是读了十来年书的,这首诗词如何,心中哪有不知?就算他要亏心的去贬一句,此时也不会有人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坑爹啊坑爹,明明更上来了,说没更上来,要不是刷新看一下,就要发重了,嘤嘤嘤嘤
☆、第156章
第四十九章
知味·知思居一下就红了起来,虽然其盈利完全没办法和一品绣房第一天相比;但其火爆程度完全是一品绣房无法相比的。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但纵观古今中外我们可以发现;最爱打嘴炮的其实是文人。而且女子要说,多在后宅之内;相会之时;男子却没这些约束,所以不到一天,几乎整个府城的读书人都知道知思居是大雅的用餐之地。
怎么个雅法?曲觞流水知道吧;那里就是这么吃饭的!
只要是读过几年书的,基本上没有不知道曲觞流水的,可这么吃过饭饮过酒的却不多。这不是河州府如何,整个大留朝都是如此;更确切点说,自唐以下,曲觞流水就减减少了。这也简单,王羲之所在的年代还是高门世家之时,那时寒门子弟能读得起书的屈指可数,读得起书而又还能做官的更少。
那时候的读书人,基本上就相当于有钱人。找个清静的地方,让仆人打理出一个场合,然后做做风雅事简直是太简单了。可自科举盛行,大批寒门子弟涌进学馆,不是说这些人都没有雅骨,可要读书要交友要拜师一般家庭都要捉襟见肘,更何况再做什么大雅之事了。跑到野外对着某个有典故的地方抒发抒发胸臆也就罢了,曲觞流水这种事还是交给有钱人家去做吧。
而对于有钱人家来说,这种事虽不是承担不起,可自宋以后的确渐渐少了。在这里可以感叹下时间横流,岁月杀猪之类的话,但就同人们向往乌衣一样,对曲觞流水这种事还是从心中有种认同感的。此时知思居推出来后,立刻就受到了读书人的欢迎,他们觉得这才是他们应该聚会的地方!
没有私密场合?没关系,二楼有雅间,一样的曲觞流水,不过更小些罢了,虽然一个包间要额外加收五百文,可能上二楼的又哪里是在乎钱的?
而且知思居是按人头来收费的,一个人九十八文,除了不能带走,进来后随便吃喝。这个价格你别嫌贵,进来还要有身份,没有童生的身份你拿九百八十文也进不来。不过你要自忖有才华,能做出一篇不错的诗词让掌柜鉴定了,也可以通融一二。这掌柜也和普通的商贾不一样,人家不仅中过秀才,当年还是还是廪生,后来因为人担保受了连累这才没了功名,虽然功名没了,但过去读的书都还在,要说点评也许有的读书人不服,可看文理通不通还是可以的。
所以固然有了功名的读书人爱来知思居,那还没有功名的读书人更把能进知思居当成一种身份的象征,后来还发生了有人偷偷给掌柜塞银子要进去的事情。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此时倩姐正在受孙长算一连串的马屁,什么奇思妙想,什么天纵之才,拍的就算倩姐这样的厚脸皮也有些面红耳赤。一边想着这其实就是流水小火锅改良版,一边笑道:“孙管事再夸,我就要找地缝钻进去了,知思居之所以能一炮而红还是多亏孙管事这半年来的奔波辛苦。嫂子别怪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此时孙大奶奶也正坐在旁边,听了这话立刻道:“姑娘就爱来打趣人,咱们做女人的不就盼男人有出息,他能有体面,我比什么都开心呢。他这两年……”
她正说着,又犯了恶心,勉强按耐住,面色还是显露了出来,倩姐关心的看着他:“可是有什么不适?”
“还好。”
“若身体不舒服,还是请郎中来看看的好”。
孙大奶奶正要推辞,孙长算也道:“的确如此,我看你这段日子都不如往日利索呢。”
孙大奶奶还是第一胎,听了这话不免害羞:“怎么不利索了,我同往日一样。”
孙长算皱着眉,倩姐来回看了看,噗嗤一声笑了:“不管怎么说,先找郎中来看看吧。”
郎中很快就来了,孙大奶奶还有些扭捏,倩姐笑道:“嫂子还是别害羞了,否则让孙管事误会就不好了。”
孙管事还有些摸不着头脑,那边孙大奶奶已伸出了手,郎中请了右边的脉又让她伸出左手,最后收手笑道:“恭喜这位夫人,却是双脉呢。”
孙管事这才反应过来,可一时也不敢相信,盯着那郎中:“先生是说、是说我家夫人……”
那郎中见多了这种反应,当下点头笑道:“恭喜这位员外,尊夫人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孙管事立刻喜不自胜,看看自己的媳妇,看看郎中,一时都不知道要怎么说了,再过后,他终于确定了下来,盯着自己媳妇的肚子猛看,直把孙大奶奶看的脸颊绯红,头都抬不起来了。倩姐虽已猜到,可听到这个消息也还是欢喜,因孙大奶奶两年多没怀孕,现在已经有些古怪的流言出来了。这流言也不知是从哪儿出来的,大概意思就是因柳氏命中无子,所以克的周围人都没有孩子。
这只听说过克夫、克子、克双亲的,这克周围人还是第一次听说,但偏偏还就有人信,倩姐虽觉得好笑,也深知这流言可畏,正想着回去后就要处理呢,可巧这孙大奶奶就有孕了,下面谁要再传,那说不得也没必要客气了。
一边让人给郎中诊金赏钱,一边就又派人通知柳氏。这是孙管事的第一个孩子,他们现在又在外面,孙大奶奶的月份又还小,可要小心。特别是这回去的路上,更要想个妥当的法子。
柳氏听到了这个,也很是高兴。孙大奶奶来章家两三年,处事温和大方,从上到下没有不喜欢她的。就是章文庆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呆滞,过后叹了口气。不过他也就叹了这么口气,却没在柳氏面前叽歪。而那边柳氏一边把谢妈子母女拨到了她身边,一边就帮她调换房间,虽然孙大奶奶连连说不用,她还是帮她又换了个套间,好在此时榜单已下,不少学子都开始返乡,倒是能调换的开了。
章家上上下下都欢喜,只有王天冬虽在人前也笑,过后却不免黯然,再见各有各的高兴,他一时无趣,就向外走去。府城还是热闹的,不过比早先少了一些学子。王天冬在外面呆立了片刻也不知上哪儿,最后就蒙着头向右边走去,直到听到一声卖馄饨的才停下。
“这位小哥,来一份?”虽然见他穿着打扮不像是吃路边摊的,但见他驻足,老板还是招呼道,王天冬点点头,坐了下来,“都有什么?”
“有馄饨有蒸饺,小哥是要荤的还是要素的?荤的两文一份,素的一文一份。小哥别看现在没什么人,这是因为还早,再晚些客人就都来了,我这也是老字号呢!”说着老板拍了拍油污的招牌,王天冬却不在乎,“没酒吗?”
“这里是没有,不过小哥要的话我可以代买。”
王天冬摸出一钱银子:“那麻烦老板买一壶酒。馄饨和蒸饺……都来吧。”
那老板接了,立刻高喊一声,旁边自有店家应了,很快就送来一壶价值八九十文的江南春,王天冬也不无不可,取了碗就灌下一口,火辣的滋味从口腔一直传到肠胃中,他哈出了口气,又接着倒了一碗。
蒸饺很快就送了上来,馄饨也端了上来,王天冬看着那馄饨,又闷了一口酒。在他的记忆里,倩姐是一直不缺钱的,虽然他家里条件也不错,却不能像倩姐那样从小身上就带着少则几文,多则几十文的零用。所以那个时候他们一起玩要买什么东西,多是倩姐出钱。买竹蜻蜓、风筝、风车,倩姐从不手软,但她却很少请客,他们要在一起吃东西,大多是各付各的。所以很多时候都是她自己在那里抱着栗子或糖葫芦吃的香甜,他们在旁边流口水。
而那一次他们两个在外面玩的晚了,急着往回跑的时候,倩姐非说要馄饨,站在那个摊边就不肯走,他当时虽也饿,可怕责骂,还是想拉着她赶快离开,她却道:“我请你吃吧。”
“啊?”
“要不,你自己回去,要不,我请你吃一碗馄饨,你自己选吧。”
“那你呢?”
“我?我当然是要吃一碗馄饨再回去的。”
“你就不怕你娘担心?”
“我娘也不会想我饿肚子的。”她说着就坐了下来,他在那里局促了一会儿,也跟着坐下,“我不吃,你自己吃吧。这天晚了,你不能一个人回去。”
“你要不吃就走吧,我才不用你管呢。”
“你!”他当时真想掉头就走,想着她怎么能这么坏心眼,他是担心她才留下来的,为此最少要挨他娘一顿训。
“我怎么?”倩姐瞪着眼看他,那时候他真恨啊。
想到这里,王天冬笑了起来。明明当时气的要死,此时想起,为什么却觉得那么幸福?那么蛮横不讲理的小姑娘,为什么,就再也没有了?
周弘毅中了举,知味的生意也越来越好,他们以后的日子,一定很好过吧。可是他呢?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想到这里,他又喝了一碗酒。
王天冬不知道自己这个晚上喝了多少酒,他就知道身边的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后来好像有人同他说话,但说的是什么,他又是怎么回答的却不知道了,等他有了意识,就发现自己已经回了雨前楼,他眨眨眼,试着起来,立刻就感到头疼的厉害,一个忍耐不住,闷哼了一声又倒了回去。正想着叫人,那边门就开了,穿了件小暗花青色褙子的弘毅端着个盘子走了进来,一看到他就笑了:“我还正想着要怎么叫醒你呢。”
王天冬闷哼了一声:“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还不算太晚,刚过了巳时,你再等等,这马上就能吃午饭了。”
知道他是在揶揄,王天冬当下就想反驳,可还没想什么,脑子就又疼了起来,弘毅过来扶起他:“你以后少喝点吧,这次要不是大姐姐,你现在还不知道躺在哪儿呢。”
“大姐姐……你说昨日送我回来的是慧姑娘?”
“你喝成那样还能自己跑回来吗?就这回来的时候还口口声声让人给你送酒呢。怎么?这没能中的郁闷你终于要发散发散了?”
王天冬本想说谁要为那个?可见王天冬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不由得怒从心起,当下道:“怎么?我还不能喝酒了?你就算中了举,也不要把官老爷的威风摆到我这儿。我就是一时手误,下次你看我不中个头名给你看!”
“好,那我就等着看了。”
见他答应的这么快,王天冬立刻反应是上了当,他再不知道天高地厚,也知道那解元不是好做的,以这一次的杜解元为例,八岁就有才名传出,十六岁以小三元的名头拿下了秀才,这才一举拿下乡试。他再自傲,也知道自己差的远,可此时他也不能说自己考不上,只有扬着脸冷哼了一声:“你就等着吧!必是要比你考的更好的!”
这一句虽很有气势,其实还是漏了怯,弘毅也不点破,只是笑着指了下放到桌上的托盘:“那里是你的醒酒汤,不用我给你端了吧,喝完你收拾收拾就出来吃饭吧,也正好向大姐姐道谢。”
他说着就走了出来,而此时被他提到的慧姐,正在倩姐房中闲谈。这次百里红和知思居都大获成功,倩姐手中的事也告一段落了,早先还有些为弘毅的事发愁,但见这出榜也有十来天了,也没什么动静,她也渐渐安下了心。所以现在那是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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