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欢记- 第37部分

贪欢盯住他不说话，许久笑道，“不完成师父的命令没关系吗？”

洛宜摊手道，“我们的实力做不到。”顿了顿，他补充道，“我已经通知师父了，他正在赶来的路途上。”

听到这句话，贪欢身体微微一缩，鸡皮疙瘩也一个一个跳起来。“师父要来？”

洛宜含笑点头，“唐微雨还在养伤，现在是杀他的最好机会。”

贪欢还是盯住洛宜看，一瞬不瞬的，“师兄，你现在可以把孤尘剑还我了吗？”

洛宜爽快地把剑递给她，“当然可以。竹纹剑也还给我。”

贪欢将孤尘剑收在手里，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待她抬头时笑容可掬道，“好啊，有师兄帮忙，一定可以了结唐微雨！”

是时，唐微雨正躺在床上发呆，心中无限悼念那条死去的小青蛇。

忽然，大门被人一脚踢开，只看见一道银光闪向自己胸口。唐微雨一惊，大声喊道，“唐零！”

贪欢身侧立刻遇到攻击，唐零如鬼魅般从窗户跳进，然后左手一掌拍向贪欢腹部，眼见贪欢灵活地躲开，唐零右手举剑而击，刺向贪欢天灵盖。

贪欢皱眉，剑星虚晃，密密麻麻地落在唐零身上。连续四五招缠斗下来，她才发现洛宜竟是半点也没有帮忙。趁着空隙回眸望去，只见洛宜面带笑容地站在一旁，望着她，丝毫没有出手的打算。

贪欢此时已无暇顾及洛宜的反应，唐零的身手很好，在唐门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屋子里乱糟糟的，唐微雨气喘吁吁地站在墙角，冷眼盯住贪欢，一边又开口唤人，“唐长老，你且进来帮我擒人。”唐明就住在唐微雨隔壁，他发现隔壁有动静，再听到唐微雨的声音自然就走过来。

贪欢觉得自己像被毒蛇盯住一样，唐微雨没有叫外人来，这里三个全是唐门的，说明这家伙擒住自己之后并没有交出去的打算。再看一眼洛宜，他还是静静站着，望着自己在笑。

屋子里杀气磅礴，床褥凌乱地掉在地上，桌子边沿已经被剑气砍出好几个坑坑洼洼。贪欢深呼吸一口气，再深呼吸一口气。孤尘剑在手上的感觉分外熟悉，真正的对手是唐零，但同时还要提防唐微雨和唐明的暗器偷袭。

洛宜眼神幽暗，竹纹剑紧握在手，杀了她吧，永绝后患，但是，内心的矛盾却不是一言两语就可以道得清的。

贪欢伸个懒腰，眼睛亮亮的，孤尘剑随手耍了两下，瞬间，她躬身跃至唐微雨面前，半粒灰尘都没有扬起，她如若疾风，手指巧妙伸缩，孤尘剑就削向唐微雨的鼻子。见此情形，唐零阻挡不及，他只有甩剑出手，直接袭击贪欢后背。

贪欢虽想杀唐微雨，但更珍惜自己的性命，于是干脆地收回孤尘剑，三下两下就跳开了。同时，唐明射出一个暗器，他动作幅度极小，可贪欢还是发现异常，单脚着地，身体旋转一百八十度，动作一气呵成。她正想再次进行下一次攻击，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凉气，堪堪回首，一柄长剑刺来。

剑身上刻着熟悉的，漂亮的竹纹。

没有杀气，可是贪欢看见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睛。

一眨不眨的。

第四十八章

她从裴锦那里出来的时候，洛宜提出比武应该是想试探一下她的武功，以此估量自己能不能成功刺杀她。他诱她来杀唐微雨，一开始不出手是想逼她至绝路，借唐门的刀杀人，或者是想趁此机会偷袭，以求万无一失。贪欢苦笑，是她想太多了吗？

刀光剑影中，贪欢一要避开唐门的攻击，另一方面还要面对洛宜的突击。她面不改色，想依仗孤尘剑的锋利去跟竹纹剑去硬碰硬。手腕一晃，贪欢才摆出剑势，只见洛宜的目光穿越过她，竹纹剑突然刺向唐微雨的方向。

仿佛听见洛宜轻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贪欢一怔。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一个不会游泳的人掉下水流湍急的长河，最后却发现水面只淹没至胸口处。

唐微雨连退三步，面色一沉，他从怀中掏出千山密雨针，对着洛宜就想投掷过去。

“微雨！”唐明喊道，“不要！房间太小！”会波及自己人。

唐长老的后半句话虽然没有说出来，可唐微雨一听就明白。他眉头狠狠的拧在一起，又将千山密雨针给收回去了。

洛宜剑花飞舞，虚晃一招，实晃一招，可连续好几招也没办法晃点过唐零。在他缠住唐零的时候，贪欢看准时间跃至唐微雨面前，剑尖斜斜地削过去，唐微雨匆忙弯腰闪躲。孤尘剑削下他一束长发，零零散散地飘落地面。

贪欢冷笑，“唐微雨，如果这样都还杀不了你，我学武就白学了。”内息从丹田开始向四周扩散，她撤去全身的防御，所有内力都用于攻击。白玉般的肌肤上染上薄薄的血色，贪欢的黑眸中沉淀下所有情绪，孤尘剑在空气中震动，一剑平刺。

如雷电般迅猛的一剑。

速度力道均是无可挑剔。

谅是见多识广的唐明唐长老也忍不住惊呼，“微雨！小心！”

话音未落，孤尘剑已然穿透唐微雨的胸口。贪欢淡淡抽回剑，看到唐微雨不敢置信的目光射来，他微张着嘴，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倒下地面。

洛宜见状急忙拉住贪欢的手，趁着众人失神的时候拉住贪欢逃出屋子。夜幕暗黑。幽冥谷树林不少，他们很快就失去踪影。

唐零并未追击，果断地封住唐微雨身上几大要穴，止住他的流血。唐明冷冷望向窗外，“哼，那两个小崽子是百里流觞的弟子吧？胆子倒不小。”

唐微雨疲惫地睁开眼，“嗯……”

“算你捡回一条命，”唐明道，“那丫头下手够狠，如果不是因为你心脏长在右侧，刚才那一剑肯定能让你去见阎王。”

唐微雨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贪欢跟着洛宜在夜路中奔跑，越跑越快，凉风刷刷往后吹，两边的景色不断向后倒退。贪欢的脑子异常冷静，她知道，刚才不是自己的错觉，洛宜的确有那么一瞬间是想杀了自己。怎么办？把这件事情抛诸脑后？还是说出来问个清楚？

“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师父到了以后再做打算。”洛宜望着贪欢，欲言又止，“刚才……”刚才那一剑他要怎么解释？贪欢这么敏锐，肯定注意到了。

贪欢沉默一会儿，“我有什么地方得罪师兄了吗？”

“……没有。”

贪欢又沉默一会儿，不再拐弯抹角，“师兄，你刚才是想杀了我？”

洛宜沉默的时间更久，面对贪欢认真的目光，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一时着了魔，我嫉妒师妹的天赋……放心，以后不会了，师父禁止同门相残。”

贪欢觉得自己被搪塞了，但看洛宜的神色明显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即使继续下去，他恐怕也不会说实话。“好，那我也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师父，不会再提。”

洛宜松一口气。

远处有一大片火光，许多人拿着火把在四处搜索。树木在灼灼的火焰之下投射出黑乎乎的影子，风声婆娑，虽然有这么多人，可夜晚依旧安静，可见来搜索的人全部是顶尖高手。

贪欢与洛宜屏住呼吸，悄悄躲在巨大的岩石后面，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贪欢黑溜溜的眼睛注视一切，看见杜随之懒懒散散地看来又看去，不像在找人，倒像在散步。她移开目光，又看见裴锦焦急地四处张望，他的目光突然定在自己这个方向，然后疾步走来。

他发现自己了？贪欢顿时心跳一百二。可惜，裴锦走了两步又转开方向，向其他地方走去。

“一些人继续在这里搜查一下，其他人去别的地方找！他们逃不远的！”

时间缓缓流逝，留在这里搜索的人越来越少，几个高手都离开去别的地方寻找，警戒松懈下来。贪欢终于敢轻声说话，“我们就一直留在这里吗？”

“……其实也没地方可躲。”洛宜略一思索，“元固那里肯定有很多人去把守了，我们也不可能去找杜随之，那个人不可信。”

两人顿时沉默下来，忽然，贪欢感觉身后有人走来，想躲已是来不及，来人速度很快，她和洛宜也不可能现身在众人面前。于是两人握紧武器，打算那人一看见他们后就立即杀人灭口。

剑光闪烁，来人也极其机敏，仿佛预料到会遭受攻击，举剑相挡，“别动，再打我就喊人了。”

贪欢停止动作，可孤尘剑还是拦在身前，防范对手突袭。

天空乌云游移，弦月展露头角。月光照射到来人身上，轮廓分明的脸庞，赫然就是巴鹰，仍像以前一样，一身黑衣不变。

贪欢眨了眨眼，孤尘剑还是没收回来，“是你啊，你来干什么？”这家伙是幽冥谷的人，总不见得是来帮他们的吧？她可不记得他们的交情有深厚到这地步。

巴鹰一脸酷酷的表情，上下打量，“你的样子看上去挺狼狈的，据说刚才去刺杀唐微雨了？”他看贪欢没有回答的意思，不甚介意道，“我来告诉你一声，你失败了，唐微雨还活着。”

贪欢瞳孔骤缩，除此之外，脸上并无多余的表情，“你就是来说这个的？”

“不是，”巴鹰道，“你们是不是在想办法逃出去？”

贪欢不动声色道，“是。”听闻此言，洛宜瞥她一眼，“这个人是谁？”

“是幽冥谷的人，我也不知道可不可以信任。”贪欢解释道。

“如果你们需要帮助可以雇佣我，幽冥谷本来就是做这种雇佣的生意，谷主也没禁止我接生意。”巴鹰挑眉，“我以前和你的交情也不错，价格好商量。不过，除了付钱以外，你还要再答应我一个条件。”

贪欢望着他，似乎想探究他说的是真是假。“你要帮我们？”

“不算是帮忙，不过是银货两讫的交换，你不必太过在意。”巴鹰不愿占她便宜，说得干干净净，“比起把你们抓起来，我更想跟你比武一次。”声音骤然一顿，他目光炯炯，“当初灵峰论剑的时候我输给了你，所以，我想知道时至今日，我俩究竟是谁更胜一筹。”

贪欢呆了呆，竟是笑了，“你一直记挂着我当初赢你那件事？呵呵，我不知道那时候赢你一次，今日竟能救自己一命。”她落落大方道，“好啊，只要你能把我们带出去，我就再和你比试一次，全力以赴。”

巴鹰很少微笑，勾唇的时候脸上硬朗的线条顿时柔和不少，他随手扔出两套衣服和帽子，“先伪装一下，跟我走。”

贪欢和洛宜对视一眼，看彼此都没有反对的意思，便各自找个隐蔽的地方改换行装，夜晚是最适合做小动作的时间，黑暗阻挡着各方的视线，贪欢和洛宜打扮成一般幽冥谷中人，与巴鹰一同出行，坦荡荡地行走在路上。

“我过几日会出谷执行一个任务，你们到时候可以跟着我出去。”巴鹰淡淡道，“你们这几日安安分分待在我房间，没人会来搜查的。”

贪欢点头，压低声音，“如果这件事被巴丽知道，你会有什么后果？”

巴鹰不假思索道，“谷主跟百里流觞不一样，她是个很温柔的人。她也无意和正阳宫作对，只是裴孤漠亲自来幽冥谷，不得已才跟他合作。”

温柔？那个把钱当成性命一样的女人？她和他说的是同一个人吗？贪欢不置可否。

“你叫巴鹰是吧？”洛宜低低出声，“我们对幽冥谷并无敌意，对巴丽巴谷主也无不敬，所以，请你不要污蔑我们的师父。”

巴鹰瞥他一眼，似笑非笑，“你看去上去很斯文，一点也不像百里流觞的弟子。如果是你师父在这里，说话不会带‘请’字，直接一巴掌劈过来。”

“如果师兄现在不是有求于你，也会直接一剑横扫过来。”贪欢低笑，压低帽檐，“巴鹰，谢谢你。”

“……不客气。”巴鹰淡淡道，“我们也算相交一场。”

巴鹰的住处很普通，贪欢以前就来过，这一回再来看几乎都没有改变。他一心钻研武学，其他有关吃穿住的事情基本不在意。唯一还能引起他兴趣的，大概也只有钱了。幽冥谷的谷训便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贪欢，你住在这里吧，我对元固放心不下。如果等师父来了，元固却已经不在，那就糟糕了。”洛宜紫眸闪烁，“所以，我今晚还是去元固那里妥当。”

贪欢本来半垂着脑袋靠坐在墙边就要睡觉了，听到洛宜说话，瞬间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盯住他，“元固？”看到洛宜点头，她笑了笑，“师兄，你去了也不能做什么，即使他们要把元固转移，你凭一己之力就能阻拦？”师兄对这件事情的热心程度在她眼里有些异常，总觉得这件事跟之前他妄图杀她有关。贪欢沉默了，“我跟师兄一起去吧。”

洛宜脸上镇定，可眼眸深处划过一丝慌张，“若只有我一人被抓，至少还有你，如果我们两人同时被抓……”

“都别去。”巴鹰提醒道，“元固那里有诸多高手把守，去了只有死路一条。”

三人正在僵持之时，突然听到门外有轻微的动静，贪欢和洛宜立即躲起身，隐蔽在房间之中。巴鹰故作镇定地看着来人。

一只眼睛带着眼罩，长发高高绾起，目光精明，正是幽冥谷谷主巴丽。“巴鹰，你今天有见过正阳宫的那两个人吗？”

巴鹰不擅撒谎，不敢与之对视，“没有。”

巴丽沉默半晌，又问道，“你房间里有其他人吗？”

“……没有。”巴鹰抬眸，“我正准备睡觉。”

巴丽目光如刀锋般在房间内扫视，最终叹一口气，“巴鹰，你想做什么我也不好阻止，但我只提醒一句，事情没有你想像得那么简单。”

巴鹰道，“谷主，我不懂你的意思……”

巴丽又是一声叹息，罢了，只要把元固还在幽冥谷，应该就出不了大事。她深深看一眼巴鹰，转身离开。

待她走远后，洛宜和贪欢都松一口气。

“早点休息，三日之后我们就出谷。”

第四十九章

出谷的那一日，天空阴沉沉的，积云缭绕，阳光被掩埋在密实的云层后面，风势张狂。贪欢将帽檐压得低低的，紧紧跟在巴鹰身后，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不好的预感。一行三人路上畅通无阻，半个盘查的人也没有，双眼已经可以看见出谷耳朵入口，贪欢松一口气，还好还好，什么都没有发生。

贪欢低头松气的时候，忽闻洛宜在旁轻笑，颇有几分无奈的意思。贪欢斜过眼，低声道，“你笑什么？”

洛宜但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