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我的父亲。”
百里流殇大笑,“欢儿,你整天说裴锦对你有恩,他对你究竟有什么大恩?救命之恩?还是那点儿男女情爱?”
贪欢对他的话丝毫不以为意,而是认真地道:“他帮我疗伤,给我饭吃,送我礼物,我受伤的时候还照顾我,我家人对我不好的时候替我打抱不平。”百里流殇听了嘴角挂着嗤笑,连裴锦都忍不住苦笑,这些小小的恩惠竟然值得她记这么久?
贪欢仍是细细数道:“我耍赖向他要孤尘剑的时候,他为了满足我的心愿竟然真的将这柄宝剑送给我;他父母不喜欢我,可他仍然执意照顾我;他知道我失去武功很伤心,那时候还想过要单枪匹马来找您恢复我的武功;他知道我失去武功以后没有安全感,就在灵峰论剑时当众送我金蝉甲安慰我…。”一其实还有很多很多,贪欢是个直肠子,很想一样一样都说出来,突然感到裴锦放在她肩膀上的手颤了一颤,哑声道:“别说了。”
百里流殇望着她,“就这些小事值得你记这么久?”
“对师父你来说是小事,对很多人来说都是小事,但是对那个时候的伍贪欢来说却是所有了。”贪欢定定地望着他,“而且,裴锦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人。”
百里流殇凝视她无畏的眸子,突然感觉自己被这个徒弟给打败了,感到力不从心,“随你,你不想杀裴锦就不杀,我担心杀了他你连我这个师父都不认了。”顿了顿,“好,我把第三题改一改,你们两人谁能单打独斗赢过江湖上的五大高手,那么,谁就是下一任正阳宫宫主。”他看一眼洛宜,再看一眼贪欢,“不一定要现在完成,再过个儿年我也等得起。”最后他旁若无人地道,“裴锦,你走吧,我饶你一命。”
裴锦还是站在原地,许久,轻道:“百里流殇,我不喜欢欠人人情,更不喜欢欠你人情。既然你放我离开,那我就提醒你一件事权当回报。”
百里流殇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说。”
“小心唐门,孤尘剑里的秘密似乎和……”说到这里,他的日光徐徐转向洛宜,“正阳宫里的人有关,所以,唐门近期应该会出手。”说完,他深深望了贪欢一眼,抱拳道,“言尽于此,告辞。”
裴锦果真信守承诺,没有告诉其他人他们的行踪,尽管百里流殇根本不在意他是不是遵守承诺。那天过后,他们师徒三人仍在这座城镇住了好一段时间。贪欢回想她接下的那一掌,一直在想师父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于是在百里流殇门前徘徊来徘徊去。她抬头看的时候,发现洛宜也坐在树上,两只眼睛透过百里流殇的窗户向里面看。
从洛宜毫不留情地狙杀裴锦开始,贪欢就没跟他说话了,倒不是说她有多恨他,只是心里不开心,还有点别扭。
洛宜坐在树上也看到她了,向她点了点头,然后目光继续盯住百里流殇的房间看。
百里流殇在房间里低低咳嗽一声,淡淡道:“你们两个想干什么?要做我房问的门神?”
“师父。”贪欢率先开口,“我可以进来吗?”
百里流殇点头,“进来。”等到贪欢乖乖站在他面前,他又掀开窗帘往窗外那棵大树上望去,洛宜仍怔怔地坐在树上。百里流殇叹气,这孩子小时候还挺聪明的,怎么越大越蠢了呢?“洛宜,你也进来。”
洛宜垂着脑袋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走进来,那双紫眸深沉得近乎黑色。
百里流殇又叹了一口气,“欢儿,你来找我有什么要紧事?”
“没有。”贪欢似有所悟,“让师兄先说吧。”
百里流脑抬抬下巴,“洛宜,你说吧。”
洛宜抬头,“师父,唐门的事情我不会给您添麻烦,我一个人去解决,您和师妹先回宫,不用管我。”
百里流殇的眼神一开始是漫不经心的,有一搭没一搭地看会儿贪欢,又看会儿洛宜,听了洛宜的话,他的目光缓缓汇聚成一束光投射到洛宜精致的面颊上,然后笑了,“你一个人去唐门?”
洛宜面无表情,神色坚毅,“是,这件事情总要做个了结。”
“不要我帮忙?”
洛宜低头,“我不想给师父添麻烦,这么多年来,师父帮我的已经够多了,没有师父就没有我的今天。”他骤然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师父的大恩大德我无以回报。”
百里流殇深深看他一眼,“你会没命的,或者比这更惨。一旦你落到唐门手里.一定会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洛宜冷笑,“想死总是能死的。”
转头看到贪欢若有所思的眼神,百里流殇的唇角不知不觉露出一丝笑意,“欢儿,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孤尘剑的秘密吗?现在你师兄都一心求死了,你可以问问他愿不愿意告诉你。”
贪欢的目光从百里流殇身上转到洛宜身上,右手不经意问就去摸腰问的孤尘剑,“师兄愿意说吗?”
洛宜并未看贪欢,只轻轻看了眼百里流殇,立即又垂眸,“贪欢,你最好置身事外。”
贪欢咧嘴笑道:“师兄,你以为师父真的会让你单枪匹马去闯唐门?师父这个人很阴险的,说话常常说一半。正阳宫的人就是百里流殇的人,对师父来说,与其让你死在唐门手里还不如死在他手里。孤尘剑的秘密你们瞒我瞒了这么久了,师父今天之所以想让我知道,不是其他原因,只是为了让我也出手帮忙,既然要让我帮你,自然就需要你把话说清楚。”
百里流殇眯眼,“欢儿说谁阴险?”
贪欢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师父,我把这个词用在您身上是为了夸奖您。”
眼前的画面温暖得让人不忍打扰,洛宜心头一暖,开口解释,“贪欢,孤尘剑的宝藏不是金钱,一也不是武功,而是人。”
“啊?”贪欢呆住了,也愣住了。
洛宜苦笑,他拿出身上的匕首在自己的手腕上不深不浅地划开一道口子,鲜血顺着伤口往外流。贪欢看得更呆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贪欢看见洛宜的伤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不由惊奇地道:“师兄,你……就是宝藏?”
洛宜摇头,“宝藏是指我们这个种族的人的居住所在地,我们种族人的血不仅恢复快,而且可以让人百毒不侵,对唐门来说……很麻烦。”
岂止是麻烦,这对唐门来说简直是断了财路、断了生路、断了未来。贪欢点头,不再多问,“我知道了,师兄,我会帮你的,即使没有你的事情我也会灭了唐门,现在不过是多一个理由罢了。”
洛宜笑着摇头,紫眸亮若水晶,如梦似幻,“贪欢,我告诉你不是为了让你帮我,我只是……”他沉默一会儿,“只是觉得对不起你,我曾经想过要杀了你,我以为你觉察到了……所以,我把真相告诉你算是赎罪。”
贪欢尴尬地回答:“我没有那么小心眼,师兄你不用赎罪…”百里流殇懒懒地斜靠在椅背上,冷眼看着他们,“你们师兄妹互诉衷肠诉完了吗?”看到贪欢一听见自己说话就立即站得毕恭毕敬的模样,百里流筋心中很是愉悦,招招手,“欢儿,过来,帮为师捶捶背。”
贪欢嘴角一抽,捏紧拳头一下一下地捶打。谁知坐着的师父大人还一会儿要求重点一会儿要求轻点,于是贪欢就一会儿轻点敲,一会儿重点敲。“唐门啊……”百里流殇微微眯起双眼,眸光流转之间,透出一条缝的眼眸顿时摄人心魄,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扣紧,轻声逸出的叹气弥漫在他的呼吸之中。每当这种时候,每当他有这种神色,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远古的谜团一般,让人触不到摸不透。“这么久也该跟他们算算总账了,陷害我的也好,栽赃我的也罢,对于敢正面对付我的人,”他轻笑,“我还是有点儿欣赏的,不过,我不喜欢别人对我身边的人动手。”他站起身拍拍贪欢的肩膀,示意她不用按摩敲背了,“我们不回正阳宫了,去唐门逛一逛。”
贪欢小心翼翼地道:“师父你到唐门去逛什么?”
“灭他们的门,杀他们的人。”
贪欢头痛地捂住脑袋,不自觉就将心里想的话说出来了,“师父,你就别再添麻烦了。”话一出口,屋内顿时一片寂静。贪欢马上知道不妙,果然抬头就看见百里流殇似笑非笑的面容,赶紧开口道,“师父,我想和你单独聊一聊。”
百里流殇让洛宜出去,然后自己坐到床沿边,“欢儿想聊什么?为师倒是想和你聊聊你的胆子是怎么变大的。”
贪欢正色道:“师父,你闭关的时候出什么事了?你的武功怎么了?”
百里流觞轻笑一声,“这算什么语气?质问我?”
贪欢有些担心,可又别扭地没表现出来,“不敢,可师父若是出事了正阳宫又该怎么办?”
“所以我才打算选个继承人出来。”百里流觞坦荡荡道,“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贪欢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师父,你真的出事了?”
“你都直接跟我对过一掌了还不知道我有事没事?”百里流觞不以为意。
谈喊沉痛地看着他,“师父,你应该静养,现在回宫五位令主都可以帮您,我也可以在旁相助。你既然身体……不舒服,还去唐门干什么?”
百里流觞微笑,“欢儿,伍家当年被唐门灭门,你一直都想灭了唐门,如今洛宜也想灭了唐门,为师在武功尽失之前总得送一件饯别礼物给你们才行。现在如果不灭了唐门,难道真等我成了废人再灭?”
贪欢瞪圆眼盯着他看,他,他怎么可以这样,竟然连废人都说出口了,还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他自己都不在乎自己,这世上还有谁会在乎他?贪欢的眼睛越来越圆,瞪得也越来越用力,终于她泄气道:“我的事情不用你管,要灭唐门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劳你费心。”
这话说得真是够动听够欠扁,不愧为他亲手教出来的徒弟。百里流觞笑眯眯地正想接话,突然胸口一阵血气倒涌,整个人被自身内力冲得说不出话,痛的骨头之嘎吱嘎作响。他硬生生吞下一口鲜血,望着贪欢,神色镇定,慢条斯理的道:“好,唐门先放一放,我要先闭关三天。”其他的事情都先放一边,等他把内力压下去再说,他对门外吼道,“洛宜,你不要乱跑,安分点等我。欢儿,你在旁随时待命。”
百里流觞这四个字,在贪欢眼里一直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而此刻的他却脸色苍白,额头上也冒虚汗,墨黑的长发软软地垂在肩头,沾染着温润的湿气。百里流觞双腿盘坐,一句话也不说,双眼紧紧闭着,头顶不住地冒烟。
贪欢倒坐在椅子上,两只手抱着椅背,出神地凝视他。为什么?她没有想到有一天竟然能看到这个人的这种模样。以前都没有发现,师父其实长得很好看,当他像现在这样简简单单披一件白色中衫时就仿佛普通富贵人家的少爷。只不过,一旦等师父那双眼睛睁开,他就是百里流觞,只是百里流觞,名动武林的百里流觞,无所不能的百里流觞。
“看什么呢?”百里流觞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一个小周天运气完毕后,他稍稍掀开眼皮,“我有什么好看的?想看男人还是看裴锦划算吧?”
贪欢不理会他的嘲讽,嘴唇轻动,“师父,你会不会死?”
百里流觞笑道:“等我死等得不耐烦了?”
“没有。”贪欢刷的一下站起来,大声反驳,“我从来没想过要你死!”
百里流觞怔了怔,随手抹一下额头上的汗水。他的目光投射在半空处,看得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如果没有武功了,如果我不是天下第一了,那么死与不死又有什么区别?”
贪欢道:“也许是因为你的日子过的太嚣张,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顿了顿,她又道,“师父,即使没有武功你也会好好活下去的,对不对?”
对百里流觞而言,生和死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他也没有想过,世上还有人会担心他的生死安危,于是笑道.“到时候再说,不过,趁着我现在还能胡作非为,你要不要陪我去唐门走一趟?”
这个人怎么能如此自说自话、任性妄为?贪欢眉头微蹙,可是,为什么无论他说出什么任性的话语来,她都会答应?贪欢无奈地抚住额头,自己是不是在无形中被同化了?她沉重点头,“我总不能让师父一个人独闯唐门,我就这样回宫的话会被五个令主杀了的。”
“呵呵。”百里流觞无力地靠着墙壁,笑意盈盈地望着她,“说话真不坦诚。”
贪欢无语地看着他,拜托,连这都要计较?她叹口气,单膝下跪,半垂着脑袋,“只要是师父的意愿,即使是刀山火海徒儿也誓将追随。”
百里流筋哈哈大笑,“在这一点上,你比洛宜有趣得多。”
贪欢无奈至极,“多谢师父夸奖。”
“欢儿。”百里流脑突然一止住笑,深深地望着她,话说到一半又咽回去,“如果…。”
“嗯?”贪欢不解。
“没什么。”百里流觞再度闭上眼,“我继续调息,你不要打扰。”
“……是。”
百里流觞原来的打算是,三天一过,一旦等他武功恢复到一定程度就带着两个徒弟到唐门去为所欲为一番。可是三天过后,等他出关时却发现事情有点乱套了——洛宜不见了。贪欢翻遍全城也没能找出洛宜。这三天里,贪欢一直和百里流觞单独待在房里,他们甚至不知道洛宜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他是主动离开还是被迫离开。
“如果他是自己想走……那我不拦他。”百里流觞连续运功三天,脸色不像平时那样红润,“如果是被人带走的……”他轻笑一声。”呵,我百里流觞的弟子也有人敢动?“他抬眸望向贪欢,嘴角微微一挑,“那人肯定是活腻歪了。”
贪欢看到他这种表情只觉得汗毛倒竖,哆嗦一下,“师父,城里能找的地方我都找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所谓能找的地方不包括裴家对不对?”他兴趣盎然地瞅着这个徒弟,看到她面无表情又觉得无聊。
贪欢用一脸“你很无聊”的表情扫他一眼,“不仅是裴家,城里面各方势力的据点我都没去搜查。”
“最应该找的地方是裴家和唐门,你这两个地方不找有什么用?”百里流觞回她一个“你没救’了”的表情。洛宜那小子虽然念念不忘地想对唐门出手,可在没得到自己允许之前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