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司曜眼角扫到她满足的神情。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紧了紧她挽着自己的胳膊,将她往自己身上带了带,“累吗?”
苏水潋含笑摇头:“一路都在马车上。怎么会累。”虽然从合园到这里,走最近的路。马车也要跑上一个时辰,不过沿途风景很好,又有他贴心陪伴,她丝毫不觉得累。相反,还觉得行程不够长。
“过了年,我们出去吧。”林司曜闪了闪黑眸,说出盘旋心头许久的计划。
过了年,林熙就要被梁恩载带入国主府着力培养了,林珑已经跟在司拓身边熟悉阁主事务,林霄的翠御斋则早就步入正轨,至于其他,譬如合园,虽说产业众多,可这些年下来,能随时独立上岗的得力助手已经培养了不少。又譬如农庄,如今业已稳定,有孙彦和柳谦两个正副总管在,一年来一次也不会有问题。
”我想,大哥他们一定会在背后偷骂我们。”苏水潋抿嘴轻笑。一个是肩负西楼安保事务的决策者,一个是负责合园产业的掌舵人,竟然丢下大室诸多事务,相携出游……相信梁恩载知晓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横眉怒目,在心底狠骂他们的无情。
“当面骂也无所谓。”林司曜淡淡一笑,“这些年被他压榨的还不够?”他剑眉一挑。
无非是看在梁恩载是他大舅子的份上,又做到与大惠脱离干系,将繁洛创建成独立小国,从而使合园享有真正的自由,否则,他怎会如此配合?让他安置灾民,他就安置,让他保卫西楼,他就保卫……
“阿曜——”苏水潋突然顿住脚步,仰首看向他,“……谢谢。我知道你愿意为大哥做这些,主要是我……”
“傻瓜……”他一把扯她入怀,似笑非笑地说道:“你不知道我其实也将这双手洗净了不少吗?”他将曾经沾了十年血腥的双手,用又一个十年慢慢清洗,总有一天,他相信能与她同时登上天堂,而非眼睁睁看着她上天,而他只能轮入地狱。虽然,那里曾是他以为要度过一辈子的地方……
“阿曜……”她心头一窒,没想到他对于曾经的过往如此耿耿于怀。
其实她从不曾介意他的过去,相信其他人也如是。否则,大哥不会如此器重他,净之不会如此欣赏他,映云更不会如她一般选司烙做一辈子荣辱与共的夫君……可他自己却如此介意……
“我从来没有因为你杀手的身份而有过任何想法。即使有,也是羡慕你高超的轻功,卓绝的武艺……”
“我明白。”他轻扬唇,伸出食指贴上她的唇瓣,夫妻十来年,他岂会不知她的心意?!
“既是明白,今后不许你再如此刻薄自己,否则,否则……”
“否则如何?”他含笑反问,箍紧她的手臂丝毫不肯松懈。
不待她想出惩罚他的方式,远远传来孙彦的呼声,这才发现,他们两人立在庄园入口已有不少辰光,被他拥在怀里窃窃私语的大胆模样也早已落入眼尖者的眼里。
幸而这农庄里的住户早就对他们夫妻俩的恩爱见怪不怪。
“暂时放过你。”林司曜敛去眼底灼灼的火热,低低吐出几字,松开圈住她身子的胳膊,改而牵着她的手,往孙彦家走去……
…………
满月宴结束后,林司曜运用轻功,带着她来到农庄最西首的恋庄果林。
五十来亩的果林虽然不算很大,但栽种的果树种类可不少。大多数都是从大室山深处移植出来的野果树,经过数次嫁接改良,如今结出的果子口感堪比其他国家人工栽育的品种,且个大润圆,一上市就颇受国民欢迎。
在果园入口的木屋里,两人分别拎了个竹篮,提了个竹筐,准备进林子采些成熟的果子,回去给亲朋好友尝尝鲜。
五月的时节,最受大伙儿喜爱的就是樱桃、杨梅与青甜梨了。
“这里。”林司曜拉着她,绕开上坡的羊肠小道,转入一片桃树林。
“这里不是桃树区吗?”
虽然不常来,但她大致记得果树栽种的分布区域。桃林进去,就是杏林,再往内,是苹果林。而樱桃树与杨梅树,则都栽在上一层坡地。
他但笑不语,紧握她的手不放,几下穿越后,他们立在一片空旷的坡地上。约莫一亩地的薰衣草,正迎风摇曳。
“呀!”苏水潋惊喜地捂唇轻呼。他竟然真的栽出了一片花田。
不过是闲聊时的话题,她说最好有片花田,让她栽种薰衣草,那是熏香坊最主要的原料之一,也是她与净之设计出来的第一种熏香花料。
没想到他就此记上了心。怪不得,前阵子他这么忙,忙到几乎脚不沾地。原来是在为她培育花田。
“你这样的反应,我该理解是喜欢的意思吗?”他拥住她,替她擦去眼角的湿润,好笑地问道。
“当然喜欢。我只是……没想到……太感动了……”她猛然点头,接口的回答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齐老说,薰衣草的花季该在春季。如今夏季来临,得赶紧催人来采收。所以接下来,我们有得忙了。”他陪着她在紫色的浪漫花田里悠悠踱步。
“我明天就带人手过来。天,这么多……阿曜,我想接下来整整一年,咱们的熏香坊都无需担心原料不足的问题了。”
“不止一年,是一年半,别忘了,过了年咱们就要出发云游四海,走遍十国各地,至少也要一年。”林司曜语毕,俯身攫住她的红唇,不想放过如此美景下的良好机会。
“唔……一……一年?游……十国?……够……够了……吗?”她受着他深深的辗转,一句话断续成数段,方才表达清她的意思。
“不够。”他以唇贴着她的唇,轻轻吐出两个字,不知是回答她的疑问,还是倾诉对她的欲望。
初夏的柔风吹过,除了花田唰唰作响,周边一片静寂,似是怕扰了花田中这对互诉衷情的夫妻……
160 终曲(下)
正月底的“悦荣客栈”,是一年来生意最淡的时候。一则还出于正月,诸多客商旅人均未出门,二则元宵佳节虽过,春耕春种却还没有到来。属于闲暇与农忙之间的淡季。
故而,当瞌睡懵懂的小二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显得异常亲切热情。“客官!用膳还是住宿?”瞧来人是一双男俊女靓的丽人夫妇,小二脸上的笑意越发殷勤。
“一间上房。”林司曜丢出一绽银子,淡声吩咐。
“得了!小的这就带您二位上楼。”小二接过银子,喜笑颜开地答道,随即不忘朝柜台里头吆喝一声:“天字一号一间。”
“两位是来咱们齐云山看日出观塔寺的吧?”小二滔滔不绝地介绍起齐云镇的景点。
“小二哥,谢谢您了。”进了天字一号房后,苏水潋转身朝小二浅笑致谢。“不过,我们并非第一次来。暂时不需要客栈的引导。”婉言谢绝客栈小二主动要求相陪他们上山以期赚点外快的好意后,苏水潋合上房门,失笑地摇摇头,“如今的客栈都好会做生意哦。”
“也就你会理他。”林司曜搁下手里提着的两个简易的包袱,拿了块洁净的干布巾,朝她招招手,唤她坐到梳妆台前,将她的发髻解开,替她擦拭起被细雨淋湿的乌发。
若非雨点有增大的趋势,他就直接带着她上山找戒修了。
此行从大室出来,到达他们设定的第一个目的地齐云山,已经过了小半个月了。
其间遇到好些迷人的景致、有趣的风俗,他们都会驻足停留。毕竟。足足有一年时间可以优哉游哉地漫游大惠及其他国度呢。
苏水潋想到梁恩载夫妻一听他们二人接下来一年都是游山玩水的决定后,呆若木鸡的表情,就忍不住想笑。
好在林司曜在去年端午那会儿与她商议后,就着手准备起接替他们两人手上事务的副手,只在元宵节团圆宴后简单地知会了梁恩载一声,没等他有所反应,就带着她出了大室。
“大哥想必气死了。”苏水潋轻笑着叹道。
林司曜挑挑眉,“气什么?后路都已安排妥当。年底我们就会回去。他该庆幸我们没有不告而别。”迟了十年才带她出游,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他会气,为何他不能与我们同行。”苏水潋笑着解释:”净之很早就希冀。有朝一日定要走访五洲的名山大川,收集各种药草种子,大哥也答应过她,可如今十年过去,非但没能如愿。他们俩个是越发忙碌了。”
一个忙于大室建设,一个忙于医馆事务,哪里能如他们这般闲情逸致?!
“他自找的。”林司曜轻哼。若非梁恩载如此大动干戈地建设大室。发展大室,他与水潋也不至于如此忙碌,出游的计划一搁再搁。若非他坚持,以水潋的性子。想必活到老都未必有闲下来的辰光。
“祭拜完方丈之后,下一站是哪里?”苏水潋仰首笑问。
“你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吗?”他放下布巾。俯身吮住她的柔唇,低哑地问道。他安排的行程,都是他曾经出任务时觉得还算可观的景致。想独占她的私心,让他决意带她出来游走天地。当然,她若愿意,他丝毫不介意两人就此缠绵于客栈上房,哪里都不去。
“都好。”她昏昏沉沉地应道。无所谓到哪里游,到哪里逛。天地再大,她只求身边有他,一切都好……
听她如是说。他低低一笑,抱她上床,褪下两人的衣衫。覆身而上。
“阿曜……”她在他进入体内的当口,舒心喟叹。并随着他的动作而嫣然起舞。
自从出了大室,离开家园,少了其他人事的干扰,他对她的欲望越发强势而不可挡。只要在客栈投宿,他都会缠着她,一次不够就两次,两次不够就三次……直至她精疲力竭地瘫软在他怀里嘤咛低泣,方才肯放过她……
…………
“赏日出?”戒修古怪地看着眼前这对虽然穿着低调,却无处不透贵气的夫妻俩,末了合掌念道:“恩人怎不在寺里住一宿?寅时末起来走至崖壁,就能看到日出。”何必需要从山下的客栈起个大早匆匆奔上山。
戒修的提议顿时羞红了苏水潋的耳脖,老天,若是被戒修师傅知道她与阿曜在客栈有大半晚都在做令人脸红心跳的情事,还敢如此提议吗?佛门静地……她可不保证阿曜会是个肯在佛门脚下安歇心思的人。
林司曜看着羞涩不已的妻子,似笑非笑地瞥了戒修一眼,“这里不合适。”
“阿弥陀佛,这里本就是恩人之所,是戒修鸠占鹊巢了。”戒修两手一合,缓缓道出这个在他看来是无比真实的事实。却惹来林司曜一记睥睨的无视,“这都多少年了,还提这些,你烦不烦?!”他都烦了。
“我们逛逛。”他拉起苏水潋,不想继续接受戒修的耳膜荼毒,往后院走去。
苏水潋微笑着朝戒修点点头,“大师不必相陪,尽管忙自己的事。”
戒修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静静目送他们二人离开寺里,看到昔日寒冰莫测的杀神,如今化为绕指柔般地照顾妻子,戒修心底一阵激动:看来,他的心魔已除,贫僧也算修得正果了……
“没想到戒修大师也是个精通农事的。”苏水潋看到后园的菜地果林,笑着说道:“如今寺里香火这么旺,他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他只维护寺里的洁净,至于其他,他素来不在意。好在自从血鹰余党被爹如数清除后,这里也清静了。荣城与甘明城的城主相继换了人,有皇室的施压,倒也没人敢再上山做乱。”林司曜揽着她。缓步穿梭在枝头冒芽的果林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这十年来云罗寺的变故。走至果林尽头的茅屋,就是断崖了。从这里几乎可以览尽荣城全貌,而崖壁边上立着的石碑,正是当年埋葬老方丈之墓。
苏水潋静静地看着毫无杂草伴生的墓冢,心底百转千回。
倘若当年阿曜没有被老方丈所救,那么,如今的一切,是否全然不同?
“想什么?”他闪着幽深的黑眸定定地望着她。与她交握的手有丝紧张。
“我在谢谢方丈大师。感谢他救了你。”她柔笑着回眸。回握他的大掌。
“是。我也该谢谢你救了我。”他唇角一扬,一记足以颠倒众生的笑颜露于她眼前,让她心头一跳。即使过了十年。她对他的笑颜,依然无法阻挡的悸动。
“其实……当初我也是有私心的。”她垂下眼睑,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我之前试了许多次,可怎么走都走不出大室山,捡到你时。闪过我心底的第一个念头并非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而是,救醒了你。我可以问你打听出山的路径……若是……若是当时我能顺利出山……说不定……说不定我……对不起……我……我也不是个良善的人……阿弥陀佛……请佛祖宽恕……”苏水潋低垂着脑袋,双手合掌,向远方一弯身子。
“哈哈哈……”林司曜仰头大笑,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畅快淋漓地大笑,原因无他。只因他的妻子,竟然在向他忏悔。
“阿曜……”苏水潋红着脸颊,朝他瞪了一眼,她在自我反省唉。他居然对她的歉意报以大笑。
“抱歉……”他收住笑意,擦去眼角沁出的笑泪,一本正经地盯着她,柔声说道:“我很幸运是不是?”他揽着她,心头霎然轻松舒爽。似乎从此刻开始,他才是真正重生后的林司曜。
站在佛祖脚下,望着远方冉冉升起的朝阳。积压心头多年的沉郁,如今才全数散尽。
“走吧,与戒修说一声。咱们也该下山了。下一站,我带你去甘明城。”林司曜呼出一口浊气。回头朝苏水潋柔柔一笑,顺势在她唇上偷了个亲,揽着她往云罗寺里走去。
“好。阿曜,回去时,我还想去趟大室山。看看那个狼洞,看看小纯小雪的后代们……”
…………
“又收到他们的信了?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杨净之处理完医馆的事务,回到设在国主府里的宅邸,看到他亲爱的夫君大人正对着桌案上的信笺生闷气,猜想是水潋他们的家信到了。这对夫妻轻装出门,原以为挨不过几个月就会回家,没想到,这一走就是大半年,每到一个城还会托当地的“广刺楼”或是“风瑶阁”镖局送来消息,她嫉妒之余就是羡慕。无奈她忙于医馆的管理,恩载忙于国主府的事务,
“除夕。他们说除夕一定回来。让我们不用牵挂他们。”梁恩载撇撇嘴,几乎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几个字。该死的,他一点都不牵挂他们。他牵挂的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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