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十八
【,】
第一章
太医院的大夫,都是出了名的小气,有什么稀罕的草药,从来都是第一时间的往家里藏,等寻到机会,便卖到民间的大医馆,好好赚上一笔。
于是在一般情况下,我去太医院那里寻药材,众太医总是藏着掖着,支支吾吾地试图将我搪塞过去。
对于此,我虽然觉得非常难过,却也终究是无可奈何,毕竟,我这个一出生就克死贤良淑德的生母皇后,十二岁得罪别国使者,十三岁害死双胞胎姐姐,整整十六年来,从不消停,从不被皇帝父亲待见的“天煞”公主,谁会有那个闲情逸致来搭理?恐怕是连逃都来不及了。要不是有师父的名号照着,那些太医估计连敷衍都会不屑。
噢,说起师父,不得不让这我得瑟一会儿。
凤萧,殷国史上,最英俊,最年轻的太医令,曾经可是我的师父。
当年的他,纵然年少,却对岐黄之术钻研颇深,编撰药典、秘方无数。无论是什么疑难杂症,只要是师父出马,必定是药到病除。再加上那俊秀清澈的眉眼,出尘的气质,完全就是一个衣袂飘飘的谪仙。说是男女通吃,也不在话下。
所以,作为他这个神通广大的凤医仙的徒弟,太医们虽不至于巴结奉承,倒也在对待我时,比小时候多了几分客气,尤其是曾经受过师父恩惠的李太医,对我特别好,就算师父已经回无涯山多年,却总还是念着旧情,特别帮衬。
于是,一进太医院的大门,我第一个揪的,就是他老人家,见他急吼吼地往包裹里塞千年灵芝,我当头就是一棒喝:“李太医,给我拿些金疮药,我家小瑾丫头今天杀鱼的时候不小心给弄伤了,好大一个口子,流了好多的血。”
李太医的手一个哆嗦,差点把灵芝弄落在地上,真真一副魂不守舍的见鬼模样。不过,在看清了来人是我之后,他大口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膛,“公主啊,你这是要吓死老臣啊。”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摸了摸鼻子,“哎呦,我也不是故意的,拿点金疮药嘛。”
“金创药?公主啊,凤医仙当年留了多少亲传典籍和秘药给你,你竟然还缺这点东西?”李太医一脸的难以置信。
“正好用完了,还没配好,快给我江湖救急!”我极其不雅地在柜子里翻东翻西,“诶,我记得以前是放这儿的,李太医你赶紧给我拿出来啊。”
“知道了,知道了……”他老人家点了点头,利索地从左手下的暗格里拿出一瓶,偷偷地塞到我手中,关照道:“公主省着点用,没剩多少了。”
我眯着眼睛,打量着手中上好的金疮药,试探性地问着:,“今天金疮药很抢手?又偷出去卖了?还是……哪位主子伤着了?”
李太医的手又是无法控制地一抖,脸色煞白煞白的。
我心下一沉,早就有了估计,但仍然端着一副纯良无辜的姿态瞅着他老人家。果然,李太医是最不禁瞧的了,那张沧桑的大白脸,瞬间写满了垂死地挣扎,而豆大的汗珠也顺着他的额角刷刷地落下,过了半响,他老人家像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把我拖到一个角落里。
被这个氛围影响,我不自觉地压低嗓子,沉声道:“到底怎么了?”
李太医探头张望,再三确定四下无人后,叹了口气,无奈地摇着头,“皇上遇刺,身受重伤……”
这八个大字一出,莫说是李大夫,就连我强悍的小心肝都是一个颤抖,而握在手中的金疮药也险些坠地。
学着他的样子,我看了看周围,发现众太医并没有发现我和李太医的异常,,便放心地咽了口口水道:“这事情有几个人知道?”
“苏贵妃下令消息不得外传,除了主治的王大夫外,无人知晓……”
“那李太医你?”我有些狐疑地摸了摸下巴。
“王太医在御药房拿药时,留下了消息,说是一定要让我出宫,安排好他家人。这次派来的刺客,是秦国人,怕是……”
手中的金疮药被我攥的紧紧的,可却还是滑的不得了,似乎手心里一直在冒汗。
李太医在我耳畔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无非是让我尽快跑路,可我现在的我却是一个字都听不进,飞快地朝自己的寝宫窜去。
虽说我是个不谙世事的挂名公主,可是殷国目前的状况,我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秦国的军队前几天就已经突破殷国的城墙,如今只差一步就要攻进城来,现在我那皇帝父亲还遇到刺客……
刺客,刺客,秦国的刺客……
真的是他……
一路上,我无比忐忑,脑子里闪现了各种图景,直到进入清露宫,被一把亮蹭蹭地利刃给抵在脖子上,才算是回过神。
“你拿到金创药了?”身着黑衣的蒙面大侠用力把我拖到角落中,粗声地喘着气费劲道。
我向来无比怕死,赶忙举起手,“就在袖子里。”
蒙面大侠闻言,立刻伸手,从里面一摸,拿出一瓶药粉。随即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约莫是见我没有什么耍花腔的本事,他将我重重一推,打开瓶盖仔细嗅了嗅,确定没有问题后,立刻往自己的身上洒,只是由于他受伤的位置颇为尴尬,好几次都没有成功,我见他额头上不断冒汗,而嘴唇也越来越白,心底微叹一口气后,走上前去。
哪知道大侠眼一红,立刻用没受伤的左手举起剑,指着我,满口都是警告与戒备:“再过来,我就杀了你!”
那清冷肃杀的声音,足以瞬间让人害怕的倒地,我这种胆小怕事的人,自然是受不了的,非常配合地站在原地,两只手垂在身侧,一动不动。
那大侠又一次反复尝试了几次,每次的结果,就是把药洒在地上,一点也无法碰到伤口。
我在那里看着李太医给的金疮药被他如此浪费,真真就是肉痛的不行,赶忙扬起笑容,无比诚恳的说:“大侠,你后心旁三寸地方中剑,自己上药不方便,还是我来吧。”
大侠不说话……
我再接再厉:“大侠你看,反正你刚才也喂我吃了蚀骨散,你要是死了,我也就活不了了,你说,我哪里敢耍什么花样,我自己还嫌自己命长吗?”
蒙面大侠的眉毛蹙了蹙,眼睛闭上刹那,又立刻睁开,他收起剑,什么都没说,却也算是对我的默许。
我舒了口气,走到他身后,撕开他伤口处带血的黑布,伤口很深,并且已经有些溃烂,鲜红的血不断涌出,看上去怪吓人的。
我脑子里“嗡嗡”响,颤着手将太医院上好的金疮药洒了一些。他似乎很疼,整个身体都绷的紧紧的,而胸膛中也发出一阵闷哼。
我从袖口的另一处拿出几根银针,刺入他身后的几个大穴,用力转了几下,用慢慢地拔出。
“你干什么?”他冰冷地责问起来。
“大侠,这金疮药治标不治本,如果不不用银针渡穴,你到时候一动,怕是更加严重。”
蒙面大侠点了点头,用没受伤的一边侧靠在墙上,慢慢调息。
而我则是立刻退到一边,低着头不去看他。
毕竟,我殷素并不是个有出息的人,他身上那股熟悉到让我心颤的味道,我终究还是怕自己贪恋了。
过了半响,大侠睁开眼,像是鹰一样眼睛犀利地瞅着我,将一颗药丸丢到我的面前。
“这是蚀骨散的解药,你拿去吧,我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我简直是比得到了圣旨还激动,赶忙将药丸吞入腹中,狗腿地一声又一声道谢,那声音颤的啊,别提多丢脸了。
果然,蒙面大侠对我这种贪生怕死的模样尤为不屑,挑起眉毛,冷笑道:“殷素公主果然名不虚传,为了自己的性命,真的是什么都做的出来,难怪当年,就连自己的双生姐妹都可以害死。”
我低着头,不支声,心却是拔凉拔凉的,大侠啊……你真的是他……否则,一个普通的刺客,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提起如此不相干的事情?
但大侠似乎骂的不过瘾,慢慢地走上前来,用他那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包围我。
我身体健全,退无可退,却终究敌不过他身受重伤,步步紧逼。
“殷国欠然儿的,我一定会讨回来……殷素,记住我今天说的话!”就在我以为自己要被他给弄死的时候,大侠最后愤怒地看了我一眼,运用自己绝世的轻功,嗖一声就飞了出去。徒留我一个人冷汗淋漓地站在那里……
许久,我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于是抬起不停颤抖的右手,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哎……”本公主重重叹了口气,抬起头,想要学学大文豪,伤春又悲秋,哪晓得,小瑾丫头却在这时候冲了进来,打断我难得一次的感慨。
“公主,你有没有事?”小瑾扶住我的肩膀,急切地询问。
“没事没事,他还是挺守信的,给我解药了。”我笑的无比灿烂,以此作为证明自己安好的证据。
可是小瑾丫头立刻就炸毛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扯开嗓子破口大骂:“公主你今儿个是失心疯了是不是?蚀骨散是什么破玩意儿,你刚入门的时候就能配出解药了,需要他阴测测的威胁和高高在上的施舍吗?公主,你刚才银针下去的位置只要偏一寸,他丫就是必死无疑啊!哼……咱换句话说,你如果是要救他,又何必跑到太医院去,咱们清露宫的药炉里什么宝贝没有啊?好吧,你去就去了,为什么不找人通风报信呢?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公主!公主!”
果然啊,小瑾丫头虽被点了穴,可终究还是把刚才发生的一切给看的清清楚楚,虽然言词混乱,可脑子还是很清楚的。
这不,立刻又来打击我了……
我深知小瑾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歉意地笑了笑,摸摸她软绵绵的小脑袋,讨好道:“反正公主死不了,横竖都一样啊,我干嘛要置他死地嘛?再说去太医院,我只是去打听打听消息,看看现在的情况,小瑾丫头不生气,反正现在都解决了?你看你家公主,一根头发也没有缺,这不就好了。”
可没想到,我一向百发百中,自认为对付小瑾丫头能起到致命一击的绝招竟然丝毫不招她待见,这丫头恨恨地瞪着我,呲牙咧嘴:“公主,你以为小瑾看不出来吗?他不就是秦宇吗?就一个秦宇啊!公主,你怎么就那么出息呢!”
“噢……”我了然地点点头,“公主一向很出息的。”
“公主你……”小瑾似乎气的不轻,连眼眶都红了,狠狠瞪了我两眼,转身就走,“我不管了不管了,公主你爱干嘛干嘛,我去弄晚膳!”
“哎呦,小瑾你真勤快,去吧去吧。”看着她气得直发抖的背影愤愤地退出我的视线,我才收住自己僵硬的表情,怔怔地看着秦宇刚才靠过的墙壁。
其实从当年皇姐出事的那一刻起,我就应该料到会有这一天,就像师父当日对我说的一样。
“素素,你和秦宇,日后注定纠葛牵绊……”
第二章
夜黑风高月,杀人越货时。
为了映衬如此良辰美景,我特意从樟木箱子里找出了那套已经蒙上好几层灰的夜行衣,用力抖了抖之后,套在身上,往那黄色的铜镜前一瞧,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
的确,颇有今日秦宇黑衣蒙面的架势。
虽然在武功上,我不能和他相提并论,但在对殷国皇宫的熟悉程度上,他却远不及我了,更何况,在我和小瑾丫头多年的探索之下,竟然发现清露宫的后院有一口井,而这口井,竟然是一条密道。
一路通往宫内皇帝父亲的御书房,而另一路则是通往西城郊的皇陵。
皇帝父亲是今天下午在御书房遭遇的刺客,由于消息不能对外泄露,他老人家连寝宫都不能回,只能将就在御书房偏殿的床榻上。
我知道在这种非常时刻,就应该按照李太医说的那般,带着小瑾丫头离开皇宫,以求自保才是上上之策,可是那八个字,却像是魔音入耳,搅得我浑身不自在,为避免夜长梦多,我只能用师父大人教我的唯一一套武功,五步仙人走,飞速的窜去御书房,也许是长期没有走过密道的缘故,那一阵阵的妖风,吹得我整个人汹涌澎湃,总觉得,此去行医,恰是一去不返。
而这种忐忑的感觉,还真的在我看到空无一人的床榻时,得到了印证……
想都没有想,几乎是立刻转身,可我还没有使出五步走,就被高人用强劲的指法封住穴道,浑身苏苏麻麻,丝毫不能动弹。更甚者,竟是有一把利刃抵在我的喉头,直逼血管要害,如若再近一寸,必定血流成河。
“你是什么人,竟敢夜闯御书房!”
声音低沉,略带隐忍,显然就是受了内伤后所导致的结果。
我深吸一口气,着实不敢惊动这个声音的主人,只能尽量地配合着:“皇上,你揭开我的面罩,便可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果然,身后之人听到我如是说,呈现出些许的怔忡,不过很快,他就回过了神,一手依旧抵着我的要害,一手掀开我的遮脸黑布。
纵然在黑夜里,我还是看到了他瞳孔急剧的紧缩,也听见了那一句,疑惑而深情的,“然儿?”
脱离了危险的身体舒畅了不少,可一颗心却是略微有些发酸,我微微低下头,,尽可能冷静地说道:“皇上,儿臣是殷素,不是皇姐……”
皇帝父亲的身体似乎略微震了震,看上去心痛却冷然。哎,我知道自己说话不该如此直接的,皇姐是皇帝父亲的心头肉,如今他老人家身受重伤,又被勾起伤心往事,心里肯定是不好受的。
不过话已出口,就算再追悔莫及,又怎能收回?于是乎,我只能低着头,尽量不去看看他。
头顶上的人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后,便朝我点了点头,神情淡漠,再无一丝波澜,“原来是你,你怎么会过来?而且还是……”他顿了顿,继续道:“这幅打扮。”
我整个人微微一愣,不知道如何回话才是正确,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大言不惭道:“今夜风景独好,便一路闲游,未曾想到竟然会来到皇上的御书房,还请皇上降罪。”
“原来你有穿着夜行衣闲逛的嗜好?”皇帝父亲的声音里虽然夹杂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笑意,可我作为医仙的徒弟,更多的则是察觉到一份虚弱。
没错,纵然此刻的他看上去毫无异色,可是内息的紊乱,却是无所遁形。
我起先以为李太医得来的消息有误,此番看来,应该只是皇帝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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