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红玉姐姐，我这就去……”另一个被唤作绿衣的丫鬟立马跑了出去，动作迅猛，瞧着都有些花眼。
“我这是怎么了？”额头上阵阵发疼，连身子也是忽冷忽热，刚才起来时过于凶猛，现在后劲上来，才觉得身体各种酸软胀痛。脑袋一沉，就差栽倒在地，幸好红玉眼明手快，及时扶住我。
“禀王妃，王妃七日前落入云雪轩的碧湖中，身子着凉后，总是高热不断，许多大夫看了之后，都说是药石无灵……”
“七天？距离那一晚已经七天了？”明明只是转瞬，却已有七天有余，我不禁大为讶然，连声音都提高了不少。
红玉点头，一边扶着我，一边答道：“王妃已经昏睡了七天了。就连宫里的太医都说，要是王妃再不醒，怕是大罗神仙也回天乏术。幸好，王妃终是醒了。”红玉低着头，但是声音却是瑟瑟的。
“是吗……若是不醒，梦境也就该结束了吧……”我浅浅一笑，却发现自己连扯动嘴角都有些发疼，抬起手，覆在唇上，竟是说不出的干裂。
“王妃……”红玉猛地跪下来，“王妃保重凤体，千万不要说这些丧气话，俗语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王妃是有福之人，定然吉人天相。”
哎，这些个丫头，动不动总是跪下，膝盖都该磕疼了吧，我想扶住她，奈何自己身上也使不上什么力，只能伸出手，虚扶了她一把。
“起来吧，好端端的为何跪下，我这身体自己清楚，若只是入了寒气，又怎么可能这般折腾……”怕是这蛊毒作祟吧。自然，这后半句，我并没有言明，多说无益，无益。
“对了，小瑾呢，怎么醒过来半日，都不瞧见她？”
“小瑾姑娘她……”红玉话音刚落，普之便带着宫里头的太医进了门，我摆了摆手，准备等太医走了详细询问。
那太医约莫已有古稀之年，头发花白，皱纹满面，他老人家伸手替我把脉后，又盯着我的脸瞧上半日，半响后，捋了捋及胸的山羊胡子，皱眉道：“裕亲王妃的伤寒并无大碍，只是体内，隐隐总有一股冰寒的真气在四处乱窜，这真气极为霸道……恐怕”
“无妨，本王妃也略懂医术，待会儿开点去寒的草药便可，至于那真气，太医无需介怀……”看着太医他一把岁数了，还是愁容满面，我心中颇为愧疚，在宫里头当太医，那可都是提着脑袋的活儿，什么都不怕，就怕治不好主子的病，到时候被拖去陪葬。
可我这病，他又怎么治得好？就算竭尽全力，操碎了心，也是于事无补，还不如让他早早撤了去，何必浪费时间。
可我忽略了管家的存在，也不知为何，他待我总是极为恭敬和关切的，此刻我的话一出，他立刻就瞪大了眼睛，蹭蹭地就往我的床榻跑，可毕竟男女有别，尊卑有序，他来到了屏风之处，便止住了步子，急切道：“王妃，莫御医是宫里头最好的太医了，您千万不可自暴自弃，误了自己的身子，可怎么办。”
哎，我默默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却是难得的严肃：“本王妃说无妨便无妨。本王妃是医仙的徒弟，自己的身子自己难道还不知道吗？本王妃累了，想要休息，太医先请回吧。”
“……”一时间，我看到了太医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但碍于身份，他却不能发作，只是四肢僵硬地朝我行了个礼，道：“老臣不才，还请裕亲王妃责罚，但王妃体内的真气，如若不早日清除，日后必定是极大的隐患。”
“说了无妨，你就退下吧……”我眉目一凛，老太医终究还是不再坚持，说了声告退，便离开，只是那背影……
｜5｜哎……对不起了，太医大人。
｜1｜我抬起眼，瞧了瞧红玉和普之，他们二人的神色也颇为纠葛，我深吸一口气，道：“我真的没什么事，你们都下去吧。噢，对了红玉，把小瑾叫来吧，我想和她说说话。”
｜7｜“小瑾……小瑾姑娘她……”红玉泪眼汪汪，洁白的牙齿咬着下唇，竟是欲言又止。
｜z｜我心里一慌，觉得必定有事，连声音都抖了，“小瑾怎么了？”
｜小｜“小瑾姑娘不见了，连韩侍卫也是。”
｜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做不见了！”我用力捏着被角，头痛一阵高过一阵。
｜网｜“那日王妃落入水中，王爷就招来了太医，可是好几日都不见起色，小瑾姑娘在旁边着急，喃喃自语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大意似乎是一定要救活公主，然后就冲了出去，韩乐许是不放心，也跟着去，只是如今，都四天了，也没回来。”普之立在一旁，躬身答道。
我听着他同红玉的话，太阳穴开始像是针扎一样的疼痛，我知道，我知道小瑾去了哪里……
小瑾，公主曾经不是说过，不能去吗？再大的事，都不能去找他啊……
我疼得肝胆俱裂，身子也是摇摇欲坠，可还是咬紧牙关，从榻上爬起，沉声道：“秦宇呢，我有事要同他说……”
“王爷……王爷……”红玉已经跪在了地上，重重的“砰砰”声，让我越发的头晕目眩。
“王爷怎么了？红玉你今日为何总是欲言又止？”
“王爷不在府中，此刻怕是还在早朝……”
“那我等他下早朝……”
“王妃……王爷他，恐是不会回府了……”
红玉的头越来越低，就差要撞到地上，我身体实在太过难受，所以连带着精神也非常不济，讲话的口气无比疲倦，满满的都是不耐烦，“什么叫不会回府！”
“王爷每日下朝之后，便会同朝中的大臣去醉仙楼饮酒，入夜了……也是在楼里休息……第二天直接上朝。”回答的人，是普之。
“醉仙楼是什么地方？酒馆还是……青楼？”
夜城之中，韩乐能带我逛的地方都逛了一遍，那日我们三人停在醉仙楼门口，衣着暴露的香艳女子秋波不断，眉眼里都是春情。那会是什么地方呢，韩乐一脸的红晕，催促着让我们快走……那会是什么地方，我又岂会不知……而我，又怎么还会问普之这个问题，罢了罢了。
在他回答之前，我打断他，浅浅一笑：“七日来？日日都是如此吗？”捏着被角的手指突然就松了下去，原先的疼痛仿佛都消失不见，只余脑袋中嗡嗡的轰鸣，萦绕整个身体。
可我却是那样的平静，平静的毫无波澜，平静的无悲无喜，听着普之说：“是，七日来，日日如此……”
“知道了……你们都退下吧……”
“王妃……”
“王妃……”
“下去吧，我累了……”
普之和红玉不再言语，先后退出房间，徒留我一个人茫然地立在那里，就像是当年师叔抓着我时一样，无尽的墨色，吞噬一切。
而我却始终满心期待，光明照耀。
可到头来呢？到头来，便是结局悲戚，带着死无全尸的苍茫和绝望。
“嗬……”我冷笑一声，目光看向远处。
“小哥哥，原来，除了包子之外，你也会碰别的女人……”
“七日来，夜夜笙歌吗？是……不是？”
第二十一章
北方大秦，帝都夜城。
第一次从秦宇口中听到夜城的时候，我总以为，那会是个一片墨色的地方，寂静，暗淡，没有光亮，可他却是笑着点了点我的鼻子，叹道：“其实恰恰相反，每夜都是亮如白昼；灯火通明……”
那时候的我听了，隐隐总有些好奇与不信，这夜里头都是暗暗的，哪里会明亮？于是就撒娇耍赖央着他，但他却总是笑而不语，搂着我不说话。我无计可施，便也作罢，时间长了，这句轻描淡写的话语便渐渐淡忘，再也没有落到心上。
可如今，当着穿着月白色的锦袍，站在点满了宫灯的夜城街道上时，这句被我遗忘许久的话，忽然就那么冒了出来。
我心中略微有些怔忡，沿着街道的中央慢慢踱步，尚未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之前，人却已经走到了一片更加明亮的中心。
曼妙鲜活，迤逦风情，我站在这座夜城最大的青楼之前，面带浅笑，却是眼神冰冷，刚才还混沌迷茫的脑袋瞬间清明。
如今的我，可没有什么闲情逸致来回忆往昔，黯然伤神。为了躲过暗卫的视线，我可是在体内蛊毒发作之际，冒死催动内力，才使出仙人走，逃出来的。
啧啧，如今秦宇还真是麻烦，想要见上一面，竟是如此花费周折。
哎……我抄起腰间特意备上的鹅毛扇，像是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潇洒地在身前扇了扇，故意露出那价值连城的饰物，状似随意地将视线落在一旁轻纱蔽体的花姑娘上，勾起嘴唇，笑的意味深长。
果然，那些个坊间流传的小说，写的还真是在理，我偷偷瞥了眼站在门口拉客的老鸨，瞧着她弯如细缝的眼睛霎时一亮堂，扭腰摆臀地晃到我跟前，拿着面满是脂粉香的帕子在我面前甩啊甩。
“真是俊俏的公子啊，快来里头坐，来嘛。”
我被她熏得眼花缭乱，可依旧是强装镇定，问道：“你们里头的姑娘，漂不漂亮？”
“哎呦……”老鸨掩嘴一笑，道：“公子你一定不是夜城人吧，这夜城里哪个男人不知道，咱们醉仙楼里的姑娘各个都是美若天仙，包您欲仙欲死。”
“噢？”我笑着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老鸨见我应允，笑的别提有多谄媚，抓住我的手直往内堂走。
瞬间，大朵大朵的红色花瓣从上头坠下，轻轻地砸在身上，飘散出奇异的香味，我抬起头，发现自己的面前是一个环形的圆湖，而湖面上则是一个巨大的水榭楼台，楼台边上点着七七四十九盏明灯，忽高忽低，忽明忽暗。
楼台的中央，坐着一名白衣佳人，她面无表情，却是无比冷艳高贵，流转灵动的琴音从她的指尖慢慢流泻，随着湖面上的碧波荡漾，飘散到每一个角落。
就像是山间的小溪流，潺潺地流淌在心底。
我不由得，就那么痴了……
老鸨将帕子在我眼前甩了甩，调笑道：“公子盯着我们月舞姑娘都看痴了呢。”
“嗬……”被老鸨一提，我立刻拿起扇子，装模作样地扇道：“是不错，但还不够味……”
“哟，那公子喜欢哪一口的？咱们这里环肥燕瘦，各色佳人，一应俱全，公子喜欢哪样的，挑就是了。”老鸨扬了扬眉，似是信心满满。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抬起头，笑道：“我要你们这里头最好的花魁姑娘来服侍我。”
“这……”老鸨看上去为难极了，面白似的脸上闪过各种表情，“公子，这花魁姑娘现在正被一位爷给包着，不接客……”
“我出十倍的银子就是了，让他把花魁姑娘让给我。”我伸出手，从袖子里拿出几张银票。
“十倍？”老鸨的眼前陡然一亮，可马上就黯了先去，悻悻道：“公子啊，那位爷可不是能用钱打发的主儿，得罪了他，我们醉仙楼也就开不下去了。要不，我给您安排其它姑娘如何？您要是不喜欢月舞那样清冷的，奴家就给你安排几个热辣妩媚的？昨儿个刚从西域来了几个舞娘，不仅人漂亮，那身段，那功夫，可都是一流的，包公子您满意。”
看着她满眼的媚态，我忍住心中的不适，道：“我就要那位花魁，其他人都不要……”
“公子……这，不合规矩啊……”
“无妨……”我微微一笑，从袖子里掏出訾风小侄子送我的血玉，道：“你把这玩意儿拿给那位不能得罪的爷瞅瞅。说是见玉如见人……”瞧老鸨瞪大了眼睛，似是震惊异常，我赶忙递了张银票，补充道：“这应该不妨事吧？”
“这，奴家这就去，公子先稍等。”
“好，我就在这里等你……”
老鸨很快就拿了我的血玉屁颠屁颠地跑上二楼，这红莲血玉，素来就是大秦皇室才有的宝物，在这风月场所里呆了那么久的她，又岂会不知道其中暗藏的汹涌？
我摇了摇头，无比想要知道秦宇在怀抱着佳人共赴巫山，行那云雨之事时，要是看到了这血玉，和听到了我的那句话，脸色该是多么好看。
呵呵，怕是很纠葛的吧……
我咧开嘴，仰着头，看见老鸨敲门进屋，只是过了许久，她都没有出来。我心肝一抖，揣摩着，这老鸨该不是误了他“办事”的兴致，而给……
可正在我担心疑惑之际，那扇门却“吱呀”一声开了起来，瞧见老鸨安然无恙地走了出来，对着我点了点头。我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立马催动内力，使出仙人走，飞往二楼。
见大门敞开，我也不再多做他想，大步进入后，关上门。
我本已做好目睹活色生香的迤逦场面，但此刻，眼前一身墨衣，冷峻淡漠的他却是安静地坐在几案前，手中把玩中那块血色暖玉。
没有什么香艳，也没有什么花魁，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他坐着，我站着。
要是换了往日的我，必定不会率先开口，眼观鼻，鼻观心，沉默装傻自是最好，但如今，我已是十万火急，又怎么能任他这般浪费时间。
于是，上前一步，朗声道：“秦宇，我知你不想再见着我，但今夜，我实在是有重要的事找你，希望你能帮我一次……”
我刻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无比平静，因为我知道，在他的面前，我总是容易情绪激动，如今情况紧急，韩乐带着小瑾已经走了三四天，而此处到无涯山，最近，最快，不眠不休的习武之人也需要七天脚程，秦宇的黑羽骑，传说一日千里，身手极佳，只有让他们出兵，才能拦住韩乐和小瑾，否则……我中蛊之事，必定会传入师父耳中……
我同秦宇已经这般纠葛，何苦再扯一人进来。
更何况，那人是师父……
“希望你，借我一支黑羽骑……”
此时，他抬起了头，将那块血玉轻轻地放在了几案上，那像是黑潭的眸子里带着吞噬一切的墨色光芒，冷寂得毫无温度。
“你拿着訾风送你的血玉，拖着半死不活的身子，大半夜里来到这风尘之地，就是为了这件事吗？”他咧开嘴角，笑容里，透着无尽的嘲讽，“你可知，本王刚才还在享用佳人，如今见了你，真真什么兴致都没了。”
清冷中，满是不屑，七日前，激动暴怒的他已然不见，经过这几日，他还是冷静了下来，在我对他说出那般“谎话”后，我同秦宇，仿佛又回到了最初，只是，看似平和冷然，但有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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