胀和酸涩，像是期待了许久的东西终于回到身边。
眼里的珠子像是断了线的珍珠，颗颗坠落，落地成殇，开出一片绝望的花朵。
“我要师父，包子……我不要你，秦宇，我讨厌你，恨你……”心底的委屈和绝望一股脑地汹涌而来，我扯开嘴，想让自己拼命大笑，可是那笑却没有如愿地扬起，反倒是化成了一声声响亮的哭喊。
“对不起……”他的双臂用力地箍着我，滚烫的额头抵着我的，浓浓的喘息里夹杂着深重地心酸，“对不起……素素，对不起……”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那样子靠着他，嚎啕大哭起来。
“素素，对不起，不要哭了……不要哭了……”他锁着眉。伸出手，轻柔地拭去我的眼泪。
秦宇，你是个傻子，真的是天底下最傻的人……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是一个时辰还是一个晚上……此刻，梦境中的风雪越来越大，刺骨的风从洞口吹入，落在身上，激起一阵阵的颤栗，哭的累了，没有力气了，我任由自己没骨气地躺在他的怀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你知道这是梦境吗？”刚才的哭喊已经渐渐止住，可我还是止不住的抽噎，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暂时恢复平静地问着秦宇。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随后点了点头。
见他点头，我抿了抿嘴，又问道：“那你知不知道，若是在梦境中我们死了，那我们也就是死了？”
“知道……无涯梦尊的……夺魂，我也略有耳闻。”秦宇的声音渐渐轻了下来。
“那，我们怕是都要死了……”我扯了扯嘴角，笑得怅然若失，“这个梦境是由她控制的，如今她愿意给我们一处山洞避寒，想必也只是想看我们苟延残喘的模样，等她玩够了，我们就会被风雪吞没了。”
“是……吗？”过了半响，身后的秦宇干涩地说了两个字，身体却是越来越烫，“可是，我不想，你死……”
心立刻一沉，像是有什么东西坠了下来，我转过头，看着他脸上不正常的潮红，一颗心慌乱地就要跳出嗓子口。
“发烧了，你发烧了为什么不说，傻瓜，你这个傻瓜。”秦宇的额头烫的吓人，脸上忽红忽白，看上去吓人极了。
我赶忙脱□上的披风，挂在他的身上，他却摇了摇头，道：“你会冷的……”
“可是你发烧了秦宇，你明不明白？”我摇了摇他的肩膀，却发现不知不觉中，他的力气也在渐渐消散。
“无妨……只要你没事……”他微微一笑，轻叹道：“反正你也恨我，看着我死，你心里也许会舒服点。”
“不会死的，你不会的！”我颤抖嗓子，两只手抱着他的腰，心里充满了恐惧。
“入梦夺魂……素素，你刚才都说了……”他好笑地摇了摇头道：“会死的，真的会死的，只是能死在你的怀里，什么都值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为什么还要说这种话！”哭干了的眼泪被他的三言两语又一次逼出，我不争气地抱着他，心里害怕极了。
“傻瓜……我的素素，真是傻瓜……”他笑了出来，声音却都是酸涩，“明明说好不放手的，可是，我好像要食言了……”
“秦宇！”我放声大叫，随后抬起头，用唇堵着他的，笑得绝望而无助，“要死……我们一起死……”
第四十三章
尖锐的牙齿像是喜欢吸血的妖怪，狠狠地就往秦宇的唇上刺去，当带出一股咸腥的红色后。我笑了，唇上带着他的血，笑得绝望而无助。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个样子，本来已经做好了一个人默默离开的准备，可是这个叫秦宇的男人却突然出现，强势地抱着我，吻着我，甚至愿意牺牲自己的性命来救我。
“呵呵……”忍不住的笑意从口中溢出，竟是从未有过的酸楚，我不相信，秦宇和孟师叔所说地一切我都不相信。我是师父的，我的包子也是师父的，我不认识这个人，不认识。可他这样子不顾一切地救我，那便是我欠了他的，我没有其它办法来偿还，只有陪着他一起死。因为，我不要欠这个人。
“素素……”秦宇轻声地叹息，缓缓地叫着我的名字，随后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试图将我推开，“不要管我了……”
“说了，我们都逃不掉。”我整个人用力地抱着他，就像他刚才那样，“秦宇，我们都会死的，孟师叔要我们死，这场幻境就不会破除……”
秦宇的身体略微有些僵硬，随后大手揽上我的腰，呢喃出声，“素素，我这一辈子，一直有一件事很后悔，希望在死之前，能够亲口对你说出。”
秦宇的话很轻，却一字不差地落入了我的耳中，我应该阻止他的，看着那张白的跟纸似的脸，看着他的眼底满是柔情的模样，我该阻止的，可是，他却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很快伸出食指，轻轻地点在我的唇上，摇了摇头道：“素素，我一直很后悔，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没有好好地珍惜你，疼爱你。就连韩乐那个傻小子，都懂得对自己的心上人呵护备至，而我，却一直那么冷冰冰地对着你，甚至还要冷嘲热讽。这五年，我总是站在你最喜欢的那颗桂花树下，望着平静的湖面，我想，只要你能回到我的身边，我便什么都可以不要，哪怕是我的命……”秦宇抬起头，对着我微微一笑，俊朗的面容上挂着淡淡的释然，“我知道你忘了我，也知道，就算你没有忘，你还是不会原谅我，可是，小包子，能死在你的身边，已经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情……”
一瞬，明明只是一瞬，可我整个人却像是过了好几年一样，脑子里晕乎乎的，只剩下一些光怪陆离的图景，一幅幅不停轮转。
图景中的人时而笑语嫣然，时而伤心落泪，那么清晰，就像是曾经被遗忘在角落里的珍宝，一下子失而复得。
我咧开嘴，肆意狂妄地笑起来，整个人除了胸腔内一片灼烧外，在也没有其它感觉，只是一边笑，眼泪却是不受控制地落下，一滴滴，在他的胸膛上，开出寂寥的花朵。
“秦宇，我是忘了，我真心忘了，什么都记不得，所以你对我说的这些，我根本就听不懂，什么后悔，什么等我回来，我告诉你，有一些东西一旦失去了，就无法回头。”我咬牙切齿，整个身体微微开始打颤。
“不要哭……”秦宇的脸色很难看，他伸出手，颤抖地替我拭去脸上的泪滴，“不要哭了……对不起，素素……”
“我说我不记得你了，你说什么也是枉然，什么最开心的事情，什么都没有，没有！”
秦宇没有反驳我的话，只是心疼地用尽全力替我擦眼泪，我心里苦的发涩，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为什么冷漠如他，竟然会对我如此温柔，像以前一样就好，一样就好。
我没有说话，只是不断地大笑，整个人窝在他的怀里，恍然间竟有种濒临崩溃的痴狂。
就这样吧，一起闭上眼，一起离开这个尘世，因为我知道，这是我同他唯一一个能在一起的机会。
错过了，就再也不会出现……
我的手紧紧地缠着他的腰，而他的脑袋则是蹭着我的头顶，之后的我们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温热渐渐流逝，共同等待死亡的来临。
***
“娘亲，娘亲……”黑暗中，我的整个身体不停地摇摆，像是漂浮在水中的浮萍，毫无依靠。可是忽然间，手掌中却传来了一股暖流，直直地传入胸口。让整个人变得安定平和。
睁开眼，不再是冰天雪地刺目的苍白，转而出现的，是一片温馨而柔和。床榻边上，包子满是泪痕，好看的小脸皱成一团，竟然真的和“包子”一模一样。
“秦宇，秦宇怎么样了……”我大叫出声，整个人浑身上下不停地颤抖。明明刚才还是在梦境的雪山中，怎么一会儿就回到了无涯山。要不是身上的冰寒提醒着我，我怕是要怀疑，刚才的一切是否真的有发生过。还有，秦宇在哪里？
见我开口说话，包子整个人立刻涌出一股狂喜，他用力地抓住我的手，可是当听清楚我说的话时，包子欣喜的脸色全都垮了下来，好看的薄唇抿成一条线。
从小到大，包子哭鼻子的次数真的是屈指可数，他向来自诩男儿有泪不轻弹，总爱摆着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如今见他落泪，而我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包子，娘亲没事了，不要担心了……”我轻轻唤了他一声，可他却没有再说话，反而是用袖子揩了揩眼泪，退到一旁，此时，我才发现，师父怔怔地站在我的床前，他轻轻摸了摸包子的脑袋，眼底的神色有些黯然，有些痛苦。
“师父……”我启口，朝着他和包子望去，可是，这个平日里被我叫的甜得发腻的名字，如今却像是有千斤重一样，压的整个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师父……”故意忽略心中百转千回的情感，我扬起嘴角，尽力让自己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师父的脸色很苍白，虽然表情淡然平和，却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悲伤和沉痛，他一直没有说话，可是忽然之间，我整个人就被他用力地抱住，沁人心脾的梨花香瞬间涌入身体的每个角落，那么熟悉的味道，熟悉到让我心颤。
“素素……”师父沙哑着嗓子唤着我的名字，他用手轻抚我的背脊，慢慢地，一下又一下。“没事了……师父不会再让你有事了……”他一字一顿地说着，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和决绝。
“师父，素素没事了，师父不要担心。”我的手怀抱住师父的腰道。
“不要再那样突然离开了，我会害怕，我和包子都很害怕，素素。”师父有些哽咽，整个人脆弱的像是一碰就要碎裂。
“不会的，素素说过不会离开的，不会的……”我越说越颤，竟然不自觉的扬起一股害怕，此刻，我抬起头，正对上包子眼底无法抹去的沉痛和不信任。整个人忽然像是被扔到了冰窟里，再也爬不上来。
“师父……孟师叔她……”我低下头，不敢再去看包子的神色，整个脑袋埋在师父的胸膛前，颤声地问道。师父整个身体一僵，随后冷下声音说：“不要提她了……我凤萧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可是她既然伤了你，我便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我知道，师父曾经亲手杀死了孟师叔的爱人，可讽刺的是，那个爱人竟然只是师父在孟师叔心中的替身。孟师父爱师父爱了那么久……结果，却因为我的出现，而变成了这样。
从来，我都知道她其实是个很可怜的女人，一切皆是由情而起，可我毕竟只是个凡人，也有七情六欲，在她反反复复伤害了我那么多次的情况下，我真的，是有些恨她……恨她所做的一切，恨她在我心上刻下的一刀又一刀。就算是愧疚，也无法弥补。
“对不起，师父……”我吸了吸鼻子，任凭眼泪无声无息的坠落。
“素素……你没事才是最重要的，其它的一切都不要去想，都交给师父。”
“素素知道了……”我轻声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言。真正想问的问题却卡在嗓子口，吐不出，咽不下。而今日的师父却像是洞悉了一切，用力地抱着我，淡淡道：“师父用术破了尘烟的术后，你和秦宇就从梦境里脱离了，他虽然寒气入体，但我已替他喂了药，天明后高烧就可退下。倒是你，身子骨本就羸弱，不好好地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怕是很难恢复过来。”
师父说的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与他毫无关系的事，可他越是这样，我的心里就越是难过，“师父，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头顶上的人传来轻声地叹息，随即苦笑了一声，宠溺地摸了摸我的脑袋道：“怎么老是说对不起，你这个傻丫头。”
“师父……”
“早点休息吧……”师父轻轻地扶着我躺在床上，转头对着旁边的包子道：“包子，娘亲要休息了，你随爹一起去药庐吧。”
“好……”包子点了点头，精致的脸上早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狼狈与焦急，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疏离。
“包子……”我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脑袋，可他却在一瞬间避了过去，就连眉头也皱了起来。我心中一痛，手僵硬在那里，忽然有些不知所措，我知道，包子讨厌秦宇，甚至让我承诺不会为了秦宇而离开。可是我启口的第一句话，竟然问了秦宇的安危，包子他……
“包子，不要任性。”师父生硬地开口，语气里明显带着不满。包子脸上的表情很难看，像是要发作，可最终还是忍了下来，一如既往地抿了抿嘴后，沉声道：“爹，娘亲，包子先行告退。”说完后，冷着一张脸，迅速走了出去。
“不要想太多，你入梦了多久，包子就在旁边守着你多久，那么长时间，他一个孩子怕是已经累极。”师父一边轻抚我的脸庞，一边出声宽慰。
“包子向来懂事，倒是我这个娘亲一直都在闯祸。”我叹了口气，心里头有些酸涩。
“都说了不要乱想，好好休息。”师父像往常一样，轻轻捏了捏我的鼻子，便替我盖好被子，关上了房门。
破除了梦境，我终于清醒，一切的一切就像是回到了五年前任何一日，平淡而温馨，可我知道，无论自己如何的自欺欺人，有些东西变了就是变了，再也回不到从前去。
亦如我和他……
第四十四章
屋外的月光像是碎了的银沙，罩在身上，散发出诡异而妖娆的光。我安静地躺在床榻上，没有辗转，也没有翻滚，眼睛直视着上方，却怎么也睡不着。按理说，在梦境里折腾了这么久，我必定要在床上躺个几天几夜，睡得鼾声四起，天怒人怨。最后实在不行，以被包子摇晃着肩膀，直喊：“娘亲，不要睡了，你都吵死人了。”收场，那么一切该是多好。
可我每个月总有那么几日是不正常的，就如同此刻，我实在是按耐不住，就算身体再困乏，也还是爬了起来，穿上外衣就跑到了屋外。
包子已经睡下，而师父却是不知所踪，我知道，他定是去处理孟师叔的事了，从头到尾，我都不怎么敢问师父究竟是如何破的术，又是准备如何面对孟师叔。那句“绝不放过”，终究还是把他们同门之间的情谊抹杀殆尽，无关这里的起因，究竟是为情还是为恨。
“我终究，还是个祸害啊。”走到屋外，我仰头咯咯直笑，觉得心肺都被掏空了一块。而身后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