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泽那个人,纪挽歌的记忆中,夜未泽这个人并不像夜未澜,夜未泓那么的急切,至少表面上看,他不是那么在意这个大位的。
“他不像是那种人。”纪挽歌低声说。
那种人,哪种人呢,纪挽歌说不清楚,那个跟他一起对月饮酒的男子,总觉得他不会是为了利益放弃身段的人。
年画绒显然不这么想,夜未泽这个人,年画绒的印象很复杂,他是白雉的儿子,有那样的父母,实在无法让人相信他的人品。
虽说父母之罪不累及儿女,但是那样子的父母,那样子的纠葛,年画绒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反正我是信不过夜家的人。”年画绒说。
纪挽歌当然能明白母亲的心思,只不过,“娘亲,还是见一面吧,他这么隔三差五的来,你都推着不见,日子长了,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传闻呢。”
年画绒一撇嘴,那是真正的傲脾气,“我才不在乎那些虚名。”
这种被宠出来的脾气,让纪挽歌好笑又无奈,想想自己身上的那种不把那些功名利禄放在心上的性格,是不是也是遗传了母亲呢。
“你也别计较这个,你这辈子,就是在我身边呆一辈子我都不会把嫁给夜家的人。”年画绒说的轻而坚定。
纪挽歌哪里能不懂母亲的心,只不过现在纪挽歌是真的好奇夜未泽的用心。
抛开那些私人恩怨,纪挽歌甚至无私的觉得,若是夜未泽能一举将太子,泓王都同时扳倒,让朝廷中的斗争平息下来,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国家的建设,民生的调养上。这对于现在的大夜朝无疑是件好事,关起门来,自己斗个你死我活都没有关系,可是在对外上,纪挽歌还是希望大夜能够强大起来,不被外族侵略。
彭家军现在全部藏于民间,在必要的时候,能够给楚军反戈一击,可是然后呢,到了那个时候皇帝会不会还是忌惮着彭家军,在彭家军浴血奋战的时候,夜家的人会不会还是在背后阴谋算机,让前线的数十万大军首尾不相顾。
“我想去见见他。”纪挽歌说,她不认为母亲能够了解她的这些想法,要是她这一趟没有去过徽城,没有亲眼看见过恭王是何等的牺牲,何等的壮烈,她作为内宅的女子,就是再有什么不同,也不会有这样的胸怀。
对于年画绒这样,丈夫/女儿就是她的一切的内宅夫人来说,家国天下,本不是她的报复。
年画绒本是不愿的,但是她看着纪挽歌难得一见的严肃表情,点头道:“这样也好,你阵子不在京城,再不露露面,难免有人把你跟彭厉锋联系在一起。”
听到母亲这般自然的说出彭厉锋,纪挽歌有些诧异,母亲年画绒一直都是坚决的反对她跟彭厉锋之间相处的人。
看出纪挽歌的神色,年画绒伸出食指戳戳纪挽歌的额头,“你娘就那么不尽人情吗?说起来,那个孩子还真是可怜,一下子爹娘都没有,你多劝劝吧。”
纪挽歌眨眨眼,再眨眨眼。
心说,她的这对爹娘还真是世上难找的另类父母,彭厉锋背景雄厚,春风得意的时候,他们坚决的反对她跟彭厉锋交往,现在彭厉锋一无所有了,父母倒是不介意了,听听这话说的,好像彭厉锋是自家人似的。
想起彭厉锋,纪挽歌难免的红了脸。
年画绒只要纪挽歌能安全回来,那心里便没有不妥帖的了。这会子安了心,也有闲情逸致打趣女儿难得一见的小女儿娇态。
“哎呦呦,柳妈妈你快来看,我们的小歌儿这是害羞了呢。”年画绒笑的好不奸诈。
柳妈妈对着自家小小姐也是笑的慈爱满满的。
“不跟你们玩了。”纪挽歌小小的撒了娇,带着黄金出了花绒阁,刚走出来就看到大步走来的纪霆。
纪霆脸上的表情很严肃,眉头皱成了川字。
“爹爹。”纪挽歌曲曲膝,行礼。
纪霆对纪挽歌并不没多过问什么,只说:“见到恩泽王,谨言慎行。”
她还没有说,父亲怎么知道她要去见恩泽王,但是纪挽歌是不会问出口的,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纪霆没有停留,只往花绒阁内走去。
黄金对着国公爷有些焦急的背影,不客气的笑了出来。
纪挽歌瞪她,越来越没大小了,竟然敢笑纪霆,黄金憋住笑,小小声的说:“国公爷刚才的样子很像世子呢。”
她口中的世子,自然指的是彭厉锋。
不知为何,纪挽歌听到她提起世子两个字,胸口竟然闷闷的疼着,现在的彭厉锋,哪里还是人人口中不可一世的世子爷。
纪挽歌不提这些,只说:“他哪里这样过?”
“怎么没有。”黄金这丫头明显胳膊肘往外扭,很认真的帮着彭厉锋说过:“世子爷每次来挽院都是这样的,急匆匆的。”
彭厉锋总共也没来过几次挽院吧,纪挽歌不信,“他才来过几次,而且你哪里能看到他的样子。”
黄金更是为世子爷抱不平了,“谁说没有,他来过好多次呢,只不过都没有吵醒你。不是我说,小姐,你也睡的太沉了,世子盯着你看了那么久,你都不醒的。”
纪挽歌一听,简直有些气急败坏的,“那你不叫醒我!”
“世子爷不许。”黄金回答的理直气壮。
纪挽歌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想想还是不甘心,“你到底是谁的丫头啊!”
明明是自己的丫头,为什么处处都帮着那个混蛋小子啊,自从边关回来,纪挽歌心中时不时就冒出混蛋小子这四个字,怪不得恭王那么喜欢这么叫彭厉锋呢,这么叫着,总觉得他就在身边似的。
“我这是帮理不帮亲!”黄金继续振振有词。
主仆俩就这么伴着嘴到了世忠堂。
恩泽王排场并不大,只是带了一个贴身的近侍,身边国公府的管家点头哈腰的答着话。对这位叫做纪忠的管家,纪挽歌没什么好印象,原因嘛,那可就太简单了,因为这个纪忠是魏姨娘的人。
这个府里,纪挽歌对人的态度楚河汉界明显的很,年画绒以及自己这边的人,譬如柳妈妈,黄金,白银,那就是纪挽歌的亲人。还有就是魏姨娘那边的人,全部都是敌对份子,再来就是善直这些纪霆身边的人,对这些人,纪挽歌都是不冷不热客客气气的态度。
“三小姐,万福。”
听这个称呼就知道纪忠是魏姨娘的人无疑了。
现在的年画绒被纪霆宠着,魏姨娘不敢对年画绒做什么,但是府中中馈,那可是一直牢牢的掌握在魏姨娘手里的。
纪挽歌对纪忠没有好脸色,恩了一声便坐在了夜未泽对面。
夜未泽今日穿着一身秋香色的长袍,身上武将的锐气削减了些,倒真的像京城世家里出来的潇洒公子。
纪挽歌没有给恩泽王行礼,纪忠皱起眉头,正准备说些什么,纪挽歌厉眼瞪过来,“管家可还有事?”
纪忠看恩泽王静静喝茶似乎对三小姐这般无礼的举动并不在意似的,纪忠没有在多停留,告退下去。
纪忠走了,纪挽歌手边黄金递上茶。
纪挽歌低头,浅尝一口。
夜未泽这时开了口,“纪小姐,回京的好快。”
他用的是肯定句。
惊世人 第69章 纪挽歌严辞拒婚
纪挽歌放下茶盏抬起头来,对上夜未泽熠熠生辉的琉璃眸,曾经这样一双眼睛让纪挽歌觉得熟悉,而现在同样的眼睛让纪挽歌心感寒凉。
纪挽歌勾起唇,怎么会觉得眼前的人亲和呢,皇家子弟,哪里有真的心胸坦荡的人呢。
史书纪挽歌看的不少,古来这些皇子子弟哪一个不是内心深沉,心狠手辣,残杀兄弟,甚至有弑君杀父的行为都是屡见不鲜的。
眼前的夜未泽穿着亲王的朝服,紫红色的袍子上绣着四爪金龙,他似笑非笑的看着纪挽歌,虽然没有任何逼人的言语,但是自身的那种咄咄逼人却让人无法忽视。
瞧,这就是权利的力量,那是一种无形的手,能让你在心中对它就自动的产生敬畏之心。
“王爷关爱,亏不敢受。”纪挽歌轻轻的说。
再也没有那晚举酒对月的放松肆意,只有恭敬,疏离。
世忠堂内滴水可闻,夜未泽眼睛在纪挽歌身上转了转,纪挽歌最近一段时间经历的事多,身材清减了些,原本还有那点的婴儿肥现在已经完全消弭,将本就绝色的容颜镀上了一层艳色。
夜未泽手指蜷了蜷,半晌才说:“他现在一无所有,你跟他再不会有任何可能。”
夜未泽口口声声的他,纪挽歌明白是谁,她浅笑着问:“所以呢?”
“我愿意娶你。”夜未泽说,“我知道你可能现在并不信任我,但是我会对你好。”
纪挽歌呵呵一笑,比上太子对她的嗤之以鼻,泓王对她的隐晦示好,夜未泽这种直接的,甚至可以称得上真诚的对纪挽歌说这种话,无疑是让人心情不错的。
态度值得赞赏,内容令人生厌。
可能是纪挽歌的笑容,刺激到夜未泽,他不悦的说:“我很有诚意。你现在身份尴尬,太子休弃的女子,泓王如今丑闻缠身,若是想要走出传闻,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娶妻。你难道想嫁给他?”
纪挽歌点点头,不得不说夜未泽是个很会找时机的男人。
现在彭厉锋一无所有,甚至可以说前路不明,自身难保。泓王与林绡的事情又传的满京城沸沸扬扬的,泓王必定不能在如现在这样后院内没有半个女子,定是要尽快娶妻才能盖住传闻的。至于太子,只要还有些心气的女人,都不会再嫁给他。
这样的形势下,夜未泽这个新兴得势的王爷深情款款的来求娶,无论是感情上,还是对于现下的出境上,都是考虑的很周全的。
果真是个聪明人,知道该在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王爷,我能不能问问您,为什么想娶我呢?”
纪挽歌半点都没有寻常闺阁女子的羞怯,而是直面的问了过去,冷静的不像再说一场婚姻,而是在谈一笔交易。
夜未泽眉眼不动,心底涌起阵阵的浪潮。纪挽歌的与众不同,夜未泽早就看的出来,从她在大公主宴会吹笛,到那晚两人在烟雨江南楼顶的相对,夜未泽都明白这个女子聪颖,非凡,但是起了娶她的心,还真是没有的。
哪里能那么容易就爱上一个人,他们这样的人,哪一个不是防备心重的,要是能凭着几面的交情就对对方挖心掏肺,那他们的命早不知道丢了多少次了。
直到那日他知道毒害国公夫人的凶手竟是自己的母亲,夜未泽心中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冲动,想要娶她,说是弥补当年母亲到过错那只是一种冠冕堂皇的说法,其实在夜未泽的意识里,年画绒与纪挽歌都是跟自己的母亲有联系的人,是能证明母亲曾在这个世上存在过的人。
这种想法有些扭曲,但是对于一日都没有见过母亲的夜未泽来说,却又是那么的真实。他的母亲,在那座皇宫中,像是从没有出现过一样,即便是他现在做了亲王,生母都无法立牌位,因为他当年出生生母就死了,所以他是被记在皇后名下养大的。
宫里的人只会说他是皇后的儿子,而他的生母,无人提及。
一个人从生到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就是夜未泽想要找寻当年母亲的住所,她的喜爱,都是无能为力的,没人会说,更加没人记得。
年画绒曾经跟母亲有过十数年的交往,纪挽歌又是年画绒的女儿,夜未泽以为,跟纪挽歌在一起,与年画绒亲近些,就是跟自己的母亲距离近了一步。
原本他就是这样的认为的,今日也是抱着这样的信念来的,求娶纪挽歌,接近年画绒。
可是纪挽歌此时这样直言不讳的问出来,夜未泽的心被温柔的撕扯了一下,真的只是为了这个吗?他扪心自问,自然不只是这个的。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产生据为己有的念头,这是一种原始的冲动,并不为任何外因所驱使的。
“合适。”夜未泽吐出两个字。
纪挽歌对他的诚实表示赞赏,总算是没有说出让她不适的话,什么情爱,纪挽歌是决不会相信的。
“我拒绝!”纪挽歌掷地有声的说:“我并不觉得合适。”
合适这个词是适用于双方,她并不认为夜未泽是合适的夫君人选。
夜未泽脸色变了变,脸上和缓的笑意是完全没有了的,他眼神锐利的看过来,显然对纪挽歌的拒绝十分不满。
纪挽歌倒是对这样的态度不在意的,她有拒绝的权利,他自然就会不悦的权利。
“恩泽王爷若是今日来只是为了说这个,我想我已经给出确切的答案了。”纪挽歌站起身,一幅送客的态度。
夜未泽这时候的心情很复杂,被人当面拒绝当然是愤怒的,但是更多的那种胸口的疼痛,夜未泽辩不明是什么,但是他很难过就对了。
他如此难受,怎能让纪挽歌好受!
“纪小姐可要考虑清楚,除了本王,这京城还有谁敢娶你!”他用了本王,第一次彰显起自己的地位起来。
纪挽歌扶了扶头上的碧玉簪子,“嫁人有什么好的,我不嫁,谁能把我怎么样?”
夜未泽邪邪一笑,那笑容让纪挽歌觉得深意十足,他说:“总有纪小姐无法拒绝的时候,到时候求到本王门上,看纪小姐还能不能如今天这般乐观。”
纪挽歌想了想觉得他可能说的是勋国公纪霆,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纪霆答应了,纪挽歌想要不嫁是不成的,但是对于自家爹爹,纪挽歌还是有些信心的,纪霆是决不会将她嫁入皇家的。
“不会有王爷说的那一天。”纪挽歌信心满满的说。
夜未泽讽刺的说:“令尊也有不能抗拒的时候,纪小姐现在就开始绣嫁衣的好,别到时候太仓促,本王可不喜欢筹备不周全的新娘子!”
他站了起来,纪挽歌这时才感觉到,夜未泽真的是个武将,他的身形比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