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嘉带着洛歆走到太液池边被繁枝掩映的一隅后,柔嘉踮着脚尖往那里头一瞧。
洛歆则拉紧了她的手,嘱咐道:“小心些。”
就在这时,柔嘉突然蹦了起来,“还在这里,还在这里……”
“什么还在这里?”洛歆好奇地问道,视线也不由随着柔嘉所指的方向看去。
繁枝下,是一艘长约一丈的木船,恰好贴合着凹石,是以在太液池上看不到这么一艘船。
柔嘉松开洛歆的手,蹲下身,迅速而熟稔从水里扒拉着绳索,待绳索解开后,柔嘉使力一推,船便缓缓地从凹石里荡了出去,柔嘉纵身一跳,当先上了船,接着把船靠到岸边,伸手去拉洛歆,“快上来,我带你游游太液池。”
洛歆也被她的快乐所感染,她本也不是正宗的大家闺秀,当下纵身一跳,跳入了船中,与柔嘉一人一浆,奋力地划动。
太液池上传来柔嘉恼怒的声音:
“陆妃舞,你怎么这么笨,浆应该这么划……”
“陆妃舞,你没吃饭吗?使点力呀”
“陆妃舞,你还是别划了,船要翻了……”
渐渐地,洛歆掌握了划船的技巧,两人的笑声便在太液池上弥漫开去。
而太液池畔的一座高阁上,楚昀正临窗而观,颜姝端着刚沏好的茶走到楚昀身边,“陛下,茶已沏好了。”
楚昀的视线没有收回,只摊开右手让颜姝递给自己。
颜姝把茶递上后,顺着楚昀的视线从窗口朝太液池上看去,她看到了那两人,金光洒在他们脸上,两人咧嘴而笑,肆意而欢快,鲜活而灵动。
眼中厉光微闪,转过头朝楚昀看去,他的神情一如既往,只是嘴角的微微弧度泄露了他心中的一丝愉悦,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再转头朝船上那两人看去。
这时,身边之人突然说道:“难怪她会提出那样的要求,原来这样的她才是最真实的。”
楚昀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让颜姝没有听清,于是问道:“陛下在说什么?”
楚昀才恍然回神,发现身边有人,略略转头,在她脸上扫了一圈,淡淡地道:“无事。”
他的神情变化,她看得一清二楚,在转头看到她的脸时,那淡淡的失望和遗憾没有错漏。
为什么在看到太液池中的两个身影后,他的态度前后差异这般大?
疑问在心中反复盘旋,她自问容貌才气,都是三人中最为出众的,可陛下的心似乎如脱缰的绳,仍她使劲全力想要去拉,可越拉,那绳子便越不由自己做主。
她的视线再次转向太液池,此时船已靠岸,两人正相携着上岸。颜姝眼中光芒闪烁,不管她两人有何处迷惑了陛下,她都要把陛下的心抢过来,也不知道那陆妃舞吃了自己送的东西,皮肤可有变好?想到这里,她嘴角稍勾。
接下来,便是柔嘉了。
正思索着,楚昀突然转过头来,“再过十日,玥儿他们便要抵达丘离,这边的一切事宜暂且先由你打理,各宫各殿,收拾妥当了。”玥儿自然是他最为宠爱的柳玥贵妃,颜姝听后微微一笑,垂头应道:“是,陛下。” 她此时的模样贤良而端庄,真有一宫之主的气度。
楚昀点了点头,“今夜朕还有国事要忙,就不去咏荷宫了,你自己早些歇息,”说罢,便转身下了高阁。
颜姝站在原地未动,直到那脚步声渐渐走远直至消失不见,她才缓缓转过头来,她抿了抿嘴角,漂亮而红润的嘴唇稍显凌厉,这么快,他们就要来了……
可是,她已经做好了战争的准备
嘴角微微上提,她一定要成为这后宫的主人。
她转身撑着栏杆,透过窗户朝外看去,这高阁比之章露台只高不矮,整个皇宫尽收眼底。
这里将是她为之奋斗一生的地方,她要这整片地方臣服在她脚下。还有那个令她一见倾心的男人,她要他的人,也要他的心
太阳虽然不如白日里毒辣,可洛歆和柔嘉两人费力划桨,也出了一身的汗,呼吸都带着一股股热气。
可两人顶着满头的汗,脸上的笑容却是明媚无双的,带着蓬勃生机,令人观之,暑热随之消散。
两人同行了没多久,便各自回宫,洛歆洗漱之后,草草用过晚膳便上床歇息了,这时代娱乐实在太少,不过今日的一番游玩,却是她穿越来此后最为快乐的一天
累得筋疲力尽,倒床上没多久,意识就陷入了混沌之中,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混沌之中突然出现一双眼睛,温柔的眼神包含着一些无法揣摩的情绪,看着那双眼睛,洛歆竟似乎能感同身受,心底揪扯着一种疼痛。
那感觉真实得让人觉得不像在做梦,可是抬手去抓,却是一片虚渺,身体猛然下坠,失重感猛感令她神经一绷,眼睛倏地一下睁开,睁开的刹那,她看到一个黑影坐在自己身边,当下大惊,正要出声呼喊,却听床边之人道:“是我”
他的声音清越无双,在这静谧的房中泛起淡淡的暧昧。
心下稍定,洛歆说道:“你半夜三更的不睡觉,来我房中做什么?存心要吓死我?”
耳边响起他轻微的笑声,洛歆一愣,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见他如此轻松的笑出来。
待收了笑意,他又道:“朕是来问问你,一切都准备好了,你要什么时候审理?”
“准备好了?”她的声音因为刚醒来,带着丝丝暗哑,听上去却如猫儿轻挠心脏,酥酥软软的,“那就明日吧。”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离开我?”楚昀的脸逼近了两分,可除了那双漆黑泛着微光的眼睛,他的模样半分也看不清楚。
可他这话似乎并不需要洛歆来回答,刚说完,他便起身道:“放心,朕会兑现承诺,只是你若做不到,必须心甘情愿地待在朕身边一辈子”
心甘情愿?人的心哪是能自己控制的?可如果对象是楚昀,相信没有任何人能在跟他一直相处下去而不爱上他。
正文 第二十二章 谋划(下)
这一次楚昀没有强迫她,在说完这几句后,便转身离去。
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似在逃避着什么一般,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洛歆甚至怀疑楚昀刚刚是否真的来过?
迷迷蒙蒙中,又再次睡去,当清晨第一道曙光从窗户外射入的时候,洛歆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惠荷伺候她洗漱吃饭,打理好一切,已快到巳时,这时公公也来传话了,楚昀已经按她的要求做好了准备,接下来,她要去打一场硬仗。
这场仗并非必胜,她只有六成把握,可仅这六成,她也想搏上一搏。
在公公带领之下,穿过长长的宫巷,七弯八拐之下,洛歆来到皇宫里关押重要囚犯的地方,门外岗哨严密,门内森严肃穆,若是有一只野猫经过,也断然逃不过这些侍卫的眼睛。
公公拿着楚昀的令牌,带着洛歆一路畅通无阻地朝里走去。
这也是一所宫殿,只是这宫殿并非修建的豪华别致,而是笼罩着一层阴森之气,没有繁茂的植物,没有色泽明朗的装饰,只有清一色的黑,来来往往的都是些训练有素的士兵,看到洛歆时,视线也未多作停留,只在殿中各处逡巡。
洛歆在公公带领下走到一间偏房门前,突然停下脚步,转头躬身对着洛歆施礼道:“陛下说已按照你的要求办了,那人便在这房中,娘娘请进吧。”
之前,洛歆已经告诉了楚昀,让人轮番审理李志,让他感到疲乏,为的就是今日。洛歆让楚昀带领众大臣在旁边的房中观察,一定要清楚看到这房中之人的一举一动。
洛歆对着公公点了点头,接着推开房门,“吱呀”一声在空寂的房间里格外响亮。
房间里空荡荡的,唯有正中靠墙的位置摆着一张桌子,而屋子正中,一个头发凌乱,衣衫破碎露出一身伤痕的男人正垂头坐着,除此,房间再无他物。
那男人听到声音,只是略绷了一绷身子,连头都没抬一下,继续坐在原地,垂着头。
缎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很轻微,洛歆一面走一面在四周打量,墙壁上光秃秃的,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正对大门的一面墙上,数十个桂圆大小的孔洞,而此时,那孔洞里是一双双滴溜溜的眼珠儿。
洛歆扯了扯嘴角,走到靠墙的案桌之后坐下,然后朗声对李志道:“李志……”
李志听到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惊讶地抬起头来,一张脸上虽然胡茬遍布,却还能把他的神情看得分明。
“你可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洛歆的声音很低婉,让人紧绷的神经不由自主地想要放松。
李志一惊,当下收敛心神,西楚皇帝派她来,此人定然不简单,是以比往日更集中了几分精神。
他神经高度紧张,洛歆看在眼里,却没表现出什么来,继续说道:“李将军,通敌卖国那是杀头的大罪,你不怕牵连父母妻儿吗?”
“我没有……臣对陛下忠心耿耿,若定要给臣治罪,请拿出证据来,臣便无话可说。”
眉头微微一挑,洛歆笑盈盈地看着他,“你这么肯定我们没有证据?”
李志神情略微一滞,片刻后便又恢复常态,“不是肯定你们没有证据,而是臣根本没有做的事情,又何须担心?”
“好你个李志”洛歆依旧面带着微笑,让李志一时摸不着头脑,可她笑得越是轻松随意,他心里的压力便越大几分。
眼看着她从案桌之后站起来,“你从小在西楚长大的?”
李志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没去过图奈?”
李志又点了点头,此时他的神经已经绷成了一条直线,半点弹性也没有,洛歆越是如此随意地攀谈,他越是觉得精神力在变弱。
洛歆从案桌之后站起来,“那么将军会说图奈话吗?”
“不会”
“哦,其实我对图奈还挺感兴趣的,有机会一定要去瞧瞧。”
墙后面的众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都未明白,婉妃娘娘让他们在此观看,便是看这么一出闲话家常。楚昀心底也盘旋着深深的疑惑,可他没有大臣们表现得那么明显,神情依旧不变,只透过洞孔,不放过两人一丝一毫的对话和表情。
李志抬首,那双黑亮的眼睛一直盯着洛歆,洛歆围着他转了一圈,又道:“其实我也相信将军是清白的,将军为国尽忠这么多年,陛下心里是知道将军的忠心的,这不派我来特意看看将军你,将军暂且再忍耐两日,陛下便会放你离开了。”
听到她这话,李志不信,可也从心底升起丝丝希望。
而墙后的楚昀,心底却是更加地疑惑。
那边屋中两人又闲话了几句家常,洛歆便出了房屋。
离了那黑漆漆的房间,洛歆伸开双手伸了个懒腰,顺带打了个哈欠,哪想楚昀正从对面走来,打了一半的哈欠和懒腰都急急收住。
楚昀脸色不善,走近便道:“你究竟在做什么?不是说你有办法证明他是图奈的奸细吗?”
洛歆微微一笑,“陛下别急,我这不还没审完。”
“审案有你这个审法?”
“陛下别急,我们没有证据定他的罪,那么必须得他自己承认,可这是杀头的大罪,没人会傻到亲口承认我现在做的只是让他精神疲惫,就算与他闲话家常,他也不敢完全放下心来,如此三番,他必然会疲乏不堪,到时候,精神就会有所松懈。”
闻弦歌而知雅意,以楚昀的聪颖把前后一联想便也明白了大概,只是具体的实施,他却是不知道的,“你向我讨图奈师傅授课也是为了这个?”
洛歆在跟楚昀达成协议后,便向楚昀求了图耐人来做师傅,教授她图奈文字。其实她只是想学习图奈的语言发音。
短短数日,她只学了一句话,而那句话便是她的根本目的,反复练习之下,连图奈老师都说她的发音不会让人质疑并非是图奈人。
洛歆对着楚昀点了点头,计算了下时间,然后抬首道:“好戏马上开始了,陛下你擦亮眼睛好好看着。”
说罢,洛歆露齿一笑,转身朝关押李志的房间走去。
刚进房间,李志就转过头来看她,洛歆对他微微一笑,缓步走上前去,不言也不语,过了半晌,洛歆确定周围墙壁上的孔洞都被各大臣占满后,她才转过头来,启齿道:“刚刚陛下已经告诉我了,没有证据能证明你的罪行,你是清白的,是他错怪了你,从现在起,你就自由了,你可以继续做你的车骑将军。”
听到这话,李志明显松了口气,开口接道:“臣一定尽忠职守。”可是说完这句话后,他发现眼前的女子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那模样像一只偷到腥的猫儿。
其实洛歆只是用了二战时期对付德国间谍的方法,用同样的心理战术打破了李志的心防,让他亲自承认自己便是间谍
就在此时,门突然被推开,一身明黄的楚昀走了进来,待走到洛歆面前,他定定了看了她几眼,才把视线转到李志身上,“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在楚昀推门那一瞬间,李志便知道自己完了,他竟然载在一个娘们儿手里
竟然趁他精神紧绷之时,用图奈话告诉他获得了自由,而他身体骤然一放松,便顺口接了一句,若是没有接那一句,他还能狡辩自己没有听懂,可此时,仍他有百张嘴也再难辨清。
就在这时,对面的墙壁突然缓缓朝两侧张开,墙壁后的数十位大臣陆续出现在李志面前。
“李志,枉老夫这般信任你,豁出老命不要也保你,你竟然真是图奈的奸细”
“幸好婉妃娘娘聪慧无双,否则岂不让你这狼子野心断送了西楚的大好河山”
“陛下,臣请立即斩杀了这厮……”
一时间,房中众说纷纭,李志自知大势已去,已无法挽回,只目光阴沉地盯着洛歆,恨不得把她拆骨吞噬了一般。
洛歆对上他的视线也不由一阵发寒,想要退缩,可在此时,明黄色的身影骤然挡在了她和李志中间,阻了李志愤恨的眼神。而他的手也伸过来紧紧包裹住她的掌心,微凉的肌肤传递着丝丝温暖。
洛歆看着他颀长的背影,不宽阔却令人心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在心中滋生。她从小父母双亡,真心对她好的人五根手指都数得完。楚昀这番举动很随意自然,却为她的心撑起了一片温软,仿佛只要这个身影在她前面,那么前方的路再难也能淌过一般。
那丝丝温暖徘徊于心,楚昀突然伸出手拉着她往屋外走去,洛歆被他一扯,才回过神来,这一回神,便也让她认清了事实,眼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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