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淩一看到萧澈来了眸中便亮出了光彩,他知道萧澈这几天的状态,还担心他是不是没心思来自己一个人没意思,这一下却是好了。
室内的布置极为清雅,萧淩招呼着萧澈落座,矮矮的桌案上正放着一个红泥小火炉,上面有一只白瓷酒壶正温着,萧淩将那酒壶拿下来,一股子玉液琼浆流泻而下,醇香的酒味顿时便溢满了整间屋子。
“三哥?可喜欢?”
萧澈点点头,“五十年的梨花落,倒是不错。”
萧淩“嘿嘿”一笑,分别给两人面前的杯盏满上,“三哥,来,干一杯。”
萧澈也不推辞,仰头喝尽一杯,只觉得一股子醇香味道在唇齿间散开来,下一瞬却有一股子**的酒气直冲五脏,这便是梨花落的厉害,醇香之中不失浓烈,叫人一沾便欲罢不能。
“再来一杯,三哥,你这几天都不太好,趁着今天喝点酒,想想明天的终选怎么办吧,我看大哥是打算随便选一个,然后把青玉洞的那个收做侧妃。”
萧澈眸光微动,却不曾言语。
“二哥的意思倒是听父皇的,你嘛,我感觉父皇是打算把顾家小姐许配给你,看起来倒是不错,可是跟她一比,估计你也不会妥协的。”
“来,为兄支持你,今天喝酒既是赏雪,也是给你壮胆!”
不知不觉之间半壶酒液已经没了,萧淩本就不是高手,此时多少有些昏沉,萧澈一杯杯的仰头喝尽,面色却是分毫未变,萧淩说到此处忽然想起来是来赏雪的,连忙让子墨把旁里的窗户全都打开。
一下子庭中的素雪便映入了屋内,两人顿时觉得一阵清爽,萧淩手中不停再为萧澈满上,此时的萧澈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绪里,举杯便喝,却又不说半句话。
萧淩一叹,将青瓷的杯盏在手中把玩,眉头之间皱起又展平,不知是喜还是忧,“那慕家丫头也到了终选,你说我到时候可怎么好,其实那丫头虽然——脾气坏了点,长得丑了点,心底还算正直啊,算了算了,我还是看母妃的吧,反正我喜欢的这辈子是无望了——”
萧淩的舌头有些黏糊,到最后也不说话了,只是一杯杯的喝着酒,萧澈则不需要说话,他的眸子里沉暗无比,忽然道出一句,“不知道那里冷不冷?”
萧淩没听得很清楚,正想问他说的是什么,只听得“吱呀”一声。
院门再次打开,萧淩‘诶’一声,心想着这一处是这楼外楼最好的院子了,还有谁能进来,当他看到一个身着白色披风的女子向着对面而去的时候心中一惊,正想拍案而起,却又看到在那女子身后又跟上来几个一身素衫的侍女。
他复又坐下,喃喃道,“身形有点像,可她不会带这么多侍女的——”
而对面的人进去之后并未打开窗户,他失望的摇摇头,继续喝着壶中的酒来。
萧澈此刻已经起身向着最里面的的软榻而去,他本来就是背对着窗外,又没有注意到外面和萧淩的异常,自然不知道萧淩刚才的惊讶是什么。
不知是一夜无眠还是起了酒劲,反正萧澈枕在那榻上便微微的睡着了,萧淩在一边看着,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将壶中的酒尽数倒进了自己的被子。
子墨和亦绝在一旁看着,看到萧淩也睡在桌子边的时候终于有些看不下去了,他两相视一眼,亦绝架起萧淩往院子之外走去。
子墨倒是没有那么心急,他知道自家王爷不会睡太久,果不其然两柱香之后,萧澈微微转醒,再知道萧淩已经被送回府之后,也起身向着外头走,在走到院子中央之时萧澈下意识的顿住了脚步,他转头看着另一边的雅室,心中涌上一抹奇异的感觉。
子墨看萧澈看着那雅室,便道,“刚才又来了新的客人。”
萧澈微微回神,心想着是不是自己刚才喝了酒受了影响,便收回目光头也不回的出了这一处院落。
就在院门重新掩上的那一刻,那添了新客的雅室窗户被打了开来,一阵冷风袭来,旁里的侍女看看驻足在窗前的女子,再看看桌上分毫未动的酒盏,其中一人不由得道,“公主,小心身子,大秦的天气冷得很,别冻坏了。”
青衣的女子回身,轻轻道出一句,“无碍,我习惯了。”
萧澈坐着马车往回走的时候还有几分心不在焉,在这几月之中,每每他走神的时候便会下意识的摸向袖口的那一枚骨针,此时他也是伸手一按,本来冷凝的表情忽而一变,萧澈掀开车帘,“回楼外楼!”
子墨不知所以,连忙调转马头往回走,这厢萧澈确实有些着急,骨针只怕是在自己小憩时掉在了软榻上,不知道还能不能找见?
楼外楼的小厮看到萧澈去而复返有些意外,又看他风风火火的冲到那院子里,不出片刻又眸子里含着暴戾之气的走了出来,“东西呢?”
小厮被吓得魂不附体,当即跪地道,“请王爷明示,小人不知道啊。”
萧澈出口的语气仿佛比这冬日的冷风还要凌厉,“本王掉在这里的东西,若是找不出来,这楼外楼想必不用开了。”
话音刚落,楼外楼的老板也赶了过来,一见面便是连连的陪着小心,“混账东西,还不赶快想想?”
那小厮眸光极速转动几分,忽而一亮,“王爷说的是不是一枚针?”
萧澈一急,“在哪里?”
小厮亮起来的眸色瞬间暗了下来,继而浑身颤抖的道,“草民刚才确实捡到了一枚针,但是出门的时候遇上这院子里的另一位客人,那客人看到了便道是王爷您的,还说与您熟识,可以带回去给您,草民想着在这盛京无人敢冒认王爷您的东西,便将那骨针给了那位客人!”
这小厮说的没错,这盛京之中一般情况之下确实无人敢冒认当今睿王的东西,可是若真是有用心不良的——
“那位客人是谁?”
小厮声音微微发着颤,生怕自己信错了人,“那位客人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披着白色的披风,身后跟着好几个侍女,草民眼拙,认不出来是哪位贵族小姐。”
萧澈心中一动,“你可有看到她出门往哪里走了?”
小厮嗫喏一阵,“似乎是往西。”
子墨正觉得自家王爷有点不对劲,却没想到这小厮话音刚落自己王爷的身影就不见了,他连忙跟上去,却见萧澈不坐马车反倒是抽出随身的短剑将那车辕斩断,骑着驾马车的马向西奔驰而去。
他脑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那位拿走王爷骨针的客人,莫不就是——楚云轻?!
萧澈眸子里几乎现了几分痴狂,他挥起长鞭重重的落在马背上,眸光在西边的街市上四处搜索,街道上的初雪还来不及除去,此时此刻也不见得多少行人,他一眼望去,目光所及并没有出现一辆马车的影子,而雪地上车辙众多,他确实找不到什么蛛丝马迹能证明她的去向。
就这样漫无目的的狂奔了许久,萧澈炽热的眸子终于渐渐的冷淡了下来,继而隐隐的涌动起了风雷,他坐直身子,就那么久久的坐在马背上立于空旷的街市中心,那一身墨袍映在身后无边无际的雪色之中,看上去那么的孤寂萧索。
远处的一道巷口,一人正披着白色的狐裘立在那里,她看着那挺直的背影终于动了动,缓缓地打马向着别的方向而去,眉头不知为何也深深的锁了一瞬。
身后的侍女手执一道信笺上前一步,“公主,秦王的国书回批已经下来了。”
——
当萧澈依旧满面冷色的回府之时,子墨扬起的嘴角沉了下来,他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问一问,最终却是不敢的,看看手中的信报,他上前一步,“王爷,有——”
“不必来报,交给徐谦他们商量吧。”萧澈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冷酷,“另外,让府里的人注意着,凡是在睿王府门前走过的年轻女子,都给我查清楚身份来报。”
子墨诧异之极,然而联想到刚才的情况,他又是一喜,萧澈渐渐走远,他低低呼喝一声,“楚姑娘终于回来了!”
这一声呼喝完毕,子墨看看手里的信笺苦恼的皱皱眉,“这信报只说是燕国递了国书给皇上,既然边境没有异动,又还有世子坐阵,想必也不用给徐谦他们了吧。”
子墨这般想着就将这一道信报收了起来,转而去命令府中侍卫盯着睿王府之前的过路女子了。
夜色渐渐落下,萧澈的脸色也越来越寒,能一眼看出那件东西是他的的人,这个世上只有她可以,可是她既然来了盛京,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来见他?!
心中似乎有一千只一万只蚂蚁才啃咬他的心,萧澈狠狠地一章拍在身旁的桌案上,“楚云轻,别让我找到你!”
夜尽天明,依旧没有任何的消息表示楚云轻哪怕只是过来看一眼这王府,萧澈是黑着脸出门的,只因为今天乃是选秀的终选,今夜在所有的秀女之中,会诞生五位王妃,还会有各个王侯世家的姻缘落定。
萧澈的脸色异常的灰暗,走过宫门的时候,禁军比往日里的恭敬摸样多了几分畏惧,整个皇宫都沉浸在今日的终选之热当中,萧澈却始终念着今日回府之后他要如何安排人手在这盛京之中大肆搜捕。
到勤政殿见了皇上,萧战对于他冷淡的表情似乎有几分不安,今日所有的皇子和往后世子都进了宫,简单寒暄几句之后,萧战便领着众人往储秀宫而去。
丽妃早就再次等候多时,今日能留下的都是通过了重重帅选的贵族之女,萧战一行人来的时候这些女儿家们连忙行礼,在场的每个人都盛装装扮,娇花照水的摸样自然惹得在场的男子春心几动。
待皇帝和皇子们落座,萧战简单言语几句,福海便呈上了入府造册的宝印,这些都是要连同圣旨一起赐给在场即将成为王妃或世子妃的人的。
在站立着的女儿家之中,顾嫣然和慕青萝都在列,前者眸光笃定,嘴角带笑,后者眼巴巴的看着男子中的一人,情意颇有些明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礼部尚书之女林纨苏兰心慧智,淑德秀雅,特指婚与贤王萧清,命你二人择日成婚,今后需同心同德……”
第一道圣旨下,萧清的脸上虽然没有什么喜色,却也没有给圣旨上所说的姑娘什么难堪,行动利索的上前接了。
“……魏映雪淑德贤良,乃大家闺秀只典范,特指婚与靖王,二人择日完婚……”
离京多日的冷面王爷终于出现,此时此刻看也不看与自己一同接旨的将来会成为自己妻子的人,谢恩完毕之后便回身落座,那魏家姑娘眸光一动,掩下一丝失落站在了一边。
“……慕青萝天性纯良,德行甚笃,念其父与天下社稷之功,特以公主之礼指婚与裕王,二人择日完婚……”
慕青萝的心思终于落成,这厢萧淩虽然心中已经做好了准备,却还是在上前接旨谢恩的刹那怔愣了一瞬,便是这一瞬让慕青萝扬起的嘴角沉了下来,若不是丽妃轻咳一声让萧淩回神,只怕慕青萝回一个人接了这道定下两人婚约的圣旨。
“……翰林院掌院之女罗素锦谦卑恭敏,贤良淑德,指婚与明王为正妃,命你二人择日完婚……”
萧溟面上还是丝毫破绽也没有的适宜表情,此时上前谢恩,还不忘轻扶身边的未来妻子,可算是让萧战和丽妃心中一松。
由此,场中便只剩下了萧澈没有听到旨意,而秀女之中能做王妃的便只有顾嫣然一个,众人心中已然明了,皇帝这般安排自然有深意在其中。
“请睿王上前听旨。”
萧澈抬眼看向萧战,这对父子四目相对之间一个强势一个冷冽,似乎都是半步不让,福海轻咳两声,萧澈还是半点反应也无,终于还是萧战拗不过,“澈儿,你过来。”
萧澈眸光一松上前两步,只见萧战从自己袖口拿出一样东西,“看见这个,你可愿听旨?”
萧澈眸光大动,只见萧战手中握着的不是那骨针是什么?
“父皇!”
“听旨!”
终于,萧澈依言跪了下来,这一场面忽然出现,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在一边的顾嫣然却已经是面如死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为结燕秦世代友好,燕国特将念云公主远嫁与秦,现指婚与睿王,待两国递交国书之后择日完婚,钦赐——”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让萧澈心中猛然一震,他抬头看着萧战,后者为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一股巨大的震撼涌上心头,待萧澈谢恩完毕,萧战便将那骨针给了他,眸子里虽然含着疑虑,却多少是高兴见到他接旨的,“听说是你在燕国边境驻军的时候认识的,既然早有这事,你便该早些禀报上来。”
萧澈眸光微动,沉声道,“孩儿还有事在身,这便告退了,请父皇和丽妃恕罪。”
萧战只想着他能接旨就不错了,此时自然想着他心里或许多少还是有些气郁,便挥挥手让他退下。
顾嫣然双拳微紧,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一抹黑影消失在了宫门口,一股子寒意自脚底缓缓的漫了上来,脑海中却是一片混乱,为什么?分明每一步都是计划好的,为什么会出现一个燕国公主?!
“顾嫣然上前接旨。”
忽然念道她的名字,顾嫣然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顾嫣然接旨。”
“顾氏嫣然,钟灵毓秀,秀外慧中,乃我大秦女子之表率,朕念在膝下无女,特此收其为义女,享公主位,封号灵华,不日远嫁大燕太子为妃……”
顾嫣然豁然抬头,她愣愣的看着福海不停动着的嘴巴,那之后的一字一句都与她没有效用,只有那一句“远嫁大燕太子为妃”,像是一道惊雷凭空炸响,足以让她的世界天塌地陷!
——
寒风凌厉,刀锋一般的将萧澈的衣衫吹得呼呼作响,他的眸子微微泛着红,重重挥鞭催马疾行,马蹄阵阵,溅起雪沫飞扬,萧澈面色沉凝,直直的向着盛京行宫而去。
远远地便见到了那巍峨林立的宫门,门前此时正有几个侍卫守着,看到萧澈雷厉风行的向着自己这边而来,难免的面色带上了惶恐。
然而他们的睿王下马之后根本对他们视而不见,大步流星的向着宫内而去,这座行宫在皇宫之外皇城之南,是为了款待王侯贵宾才设下的,宫里虽然比不得皇宫占地大,却也并非小门小院可比,萧澈的步子极快的向着一个方向而去,一路上寒气四溢的眸子几乎吓退了路上经过的下人。
子墨几人跟在他身后,见他这般摸样眸子里也闪动着光彩,能让自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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