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只有一座桥,桥下是一潭湖水,根本没有任何让人躲避的地方,是以,就算君柒想避过去,也是无路可避的。
前面正慢悠朝着她走来的人,似乎也是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到人了,朝前走的步子,明显便是一顿,接着,她身边的丫头朝前探了探,看了看君柒,便在那穿着桃红色长裙,身披了一件狐皮短罩的小姐耳语几句。
接着,那小姐便点了点头,扭头与那奴婢说了几句话,再过一会儿,那婢子便小跑着朝着桥下的君柒跑来。
而君柒自始至终都是站在原地,并无过多动作。
来来者是谁,她并不清楚,也不知是善还是恶,姑且就等着。
那婢子小跑着喘着气来到君柒面前后,十分有礼地对君柒行了个礼,清秀的脸上是单纯开心的笑容,
“奴婢见过表小姐,我家小姐知道表小姐定是去探望君夫人的,可巧的是,我家小姐也是去探望君夫人的,我家小姐见表小姐同路,便高兴地在那等着与表小姐一起。”
“恩,原是这样,那走吧。”
君柒听了那边婢子的话,点了点头,回以一笑,朝那远远看去就是罩在桃红里的少女看了一眼,正好她站在树下,常青树大大的绿叶,遮挡住了她的面容,让她看不到她的脸,也是不知,是安家的哪个小姐。
她记忆中的安家小姐,一个一个,她可是都能分得清的。
跟着那婢子一路到了素院门口,正好也是遇上那故意放满了脚步的安家小姐,
这么走近一看,才是知道,这安家小姐说的是哪一个。
“真是巧,表妹这会儿也是来这儿,”
君柒还在想是谁原是这安家的嫡三小姐安心月,如今在安府里唯一还没出嫁的嫡小姐了,她其他两个嫡亲姐姐都是出嫁了,这安家,也就只剩下她这个嫡小姐了。
对这安心月,她了解并不太多,准确来说,原先的君柒对安心月解除不多,仅几次的见面,也都是匆匆而过,是以,也就认识这么个人,至于这人究竟如何,却是不清楚的。
“看来表姐也是来看我娘的,”安心月给她的感觉,与其他人不同,至少来了这里后,这安心月是第一个让她觉得看去很是敛静的女子,她与她说话的时候,无喜无忧,也毫无半点生疏感,见到了君柒就像是见到了老熟人一样的沉着淡定。
是以君柒便也同样稀疏平常地回了她一句。
安心月笑了笑,身上的白狐皮衬着桃红色的长裙,也衬得她肤白如雪,她整个人站得笔直,比那冰雪里的寒梅来,还多了几份姿态来。
她想朝前走的时候,停了停脚步,神色有些疑惑而眉头微皱地朝君柒的身后看了一眼,一眼就是看到了还穿着不合身的小厮服,头上蒙了一块大黑布的南城。
她倒是没有注意到南城与君柒的距离始终不离开三尺,她只是觉得,这个小厮,行为过于怪异了些,
“表妹的这个小厮,略微异于常人些。”她委婉地说,话里却也没有任何鄙夷或者轻视之处,说的只是从外表看去的想法罢了。
君柒看了眼南城,点头,“表姐心思慎密。”
她也回了她一句,并无多少假意,半真半假而已。
安心月抿了抿嘴,掩嘴忽然就是笑了,纤细而柔若无骨的手放在唇边,再稍稍抬眸望向君柒的时候,只觉那一双眼睛都是含了潋滟水意而好看分明的。
“表妹也真是的,过会儿我便让我的丫头,去给你这小厮寻一套合身的小厮服来,”她说罢顿了顿,眼神里又带了些好奇地问君柒,“他头上这黑布…。?”
“我这小厮有隐疾,不得见人,却是忠心稳妥,便带在了身边。”君柒随口就扯了一句,她也没见过这南城的脸究竟为如何,但兰瓷说好看,那便是面容没隐疾的,至于这不愿见人,那便不是长相的原因,而是其他了。
安心月恍然大悟,看着南城的目光里有些悲悯之意,
而南城却依旧低着头,整张脸都隐匿于黑布之下,只露出半只眼睛来,却也从未看过别人。
“那我便让丫头给他多准备一顶罩帽了。”
安心月说完,便对着君柒友善地笑了笑,一双柳叶眉下的秋水双瞳好看的紧。
两人便不再多言,安心月为先,婢子对门口的小厮通报过后,两人便是进去了。
照看君安氏的婢子见自家嫡三小姐和表小姐都是来了,赶紧放下手中正端着的盛了些温热水的脸盆,过来迎接两位。
“奴婢见过三小姐,见过表小姐。”
君柒本想自己一个人来的,现在多了个安心月,那便也做不得什么事了,此行的计划,也是一半泡在了汤水里头了。
安心月朝后看了眼,后面的丫头赶紧心领神会地上前,拿出手里一直拿着的东西,
“姑姑身子虚,这些天天气又是冷了些,早上我闲着没事,便炖了些暖胃汤,给姑姑盛了一盅,你一会儿便给姑姑喝了,暖暖胃,胃口好了,人也便是好了。”
这种小事,其实不用像安心月这样的小姐亲自做,可她却是亲自去做了,还亲自给她娘亲拿来了,从举止神态来看,这安心月都娉娉婷婷而大方得体,不愧于嫡女高贵的身份。
那婢子双手接过那一盅汤水,便弯着腰下去,进了珠帘后头,放在君安氏床前不远处的梳妆镜边上。
“表姐真是有心了,倒显得表妹我自愧不如了。”
在这样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面前,在这样一个举止神态都是恰当好处而完美的少女面前,在某方面还很是粗糙的君柒,到真的是有些自愧不如。
安心月听了君柒这话,又是扑哧掩嘴一笑,屋子里有些热,她的双颊都是被屋子里燃着的暖炭熏得通红,便让身边的丫头给自己接下了身上披着的狐皮罩子,
“这里面可是温热,姐姐都是出了些薄汗了。”她说完,眼眸微转,朝还晃动着的珠帘后看了眼,道,“表妹定是想念着姑姑,这么些时日没见,定是有许多话要说,还是赶紧去看看姑姑吧。”
君柒点头,便进了珠帘后,这次,没安礼也没别的人看着,她便松懈了些,也没算计着与南城的三尺距离,是以,也没注意到南城顾自掀开珠帘跟着君柒进去了。
当然,这些,都让外头含着浅笑的安心月看在眼中。
君柒进去后,掀开床幔一角,便看到娘亲正是熟睡中,却是眉头紧锁着,她动手摇了摇君安氏,附身小声在她耳边叫了一声,“娘?”
却没人回应,她又轻轻摇晃了一下,君安氏依旧毫无反应,
此时,君柒心里便埋下了些疑惑,她定了定心,忽然掐向君安氏的人中并拍了拍她的脸颊,
意料之中的是,她依旧没醒来。
见她紧皱眉头,该是浅睡之中,可她却叫不醒她,这不禁让她觉得奇怪。
这么一想,便是想起了刚才来见君安氏时,也是叫了好一阵都没任何反应,是过了一会儿,才是忽然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这安家人,到底是按了什么心思?在君安氏的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到这个时候,若说这安家对君安氏并未做什么,那怕是谁也不会信了。
“表妹?怎么了?”君柒的思绪,被安心月的话给打断了去,她放下手中床幔,朝安心月看去,
安心月见君柒如此,心中便是猜测到了一二,
“可是姑姑没醒来?”安心月对此,仿佛很是熟悉。
君柒点头,给君安氏掖了掖被角,便从里面出来,南城紧随其后,
安心月又看了南城一眼,不过这一眼中,她似乎是窥见到了什么。
“娘亲还在熟睡之中,方才我来时,她还咳地厉害,我担心她,便想着这会儿安置好了住所就过来看看,没想到娘又睡下了,表姐看来是知晓娘亲正睡着?”
君柒的话,带了些试探。
安心月听了君柒的话,立即拧了双眉,双手叠交放于腹前,道,
“姑姑自爹爹找到后接进府里来,便是这样昏昏沉沉,一会儿睡一会儿醒的,大夫来了看了,也是不知为何,”说道这,她叹了口气,“哎,我本想与姑姑说些话,没想到又是白跑了一趟。”
安心月说这话的时候,话里满满的都是痛心,似乎这君安氏这样,她心里着实是难受的很的。
不过,她说完后,君柒却是生了些疑惑的,既然这安心月知道君安氏总是这样昏昏沉沉,不定时醒来,也总是处于昏睡状态,那为何还要来得如此勤快呢?
依照她话里的意思,她好似来得十分勤快的。
不过,她说的话,也是滴水不漏的,君柒也不能在明面上就抓住她话里的某一点而说什么。
这次,还真的是白来了这素院里,看来是要空手而归了。
君柒正要与安心月道别离开素院时,却听她突然开口,
“咦,妹妹可是知道,纳兰公子,此刻正在府里头?”
她的问话,却是话题一转,一下就转到了纳兰肆的身上了。
依照她这么问,这安心月,是知道纳兰肆来府里的事的,安家的所有小姐,都是纷纷跑去了前院瞻仰纳兰肆的尊容了,怎么就只剩下这安家真正的嫡小姐,却在这偏僻的素院里,探望一个昏睡的妇人而不去前院呢?
安老头的女儿,各个嫁的都是不错,还剩下这个安心月,他自然也是希望这安心月嫁的好的,这纳兰肆,可不就是一个金龟婿,他怎么可能让安心月不去见他?
“知道了,府里的姐姐妹妹们,可都是出动了去前院,都是为了一看纳兰公子的风采呢!”君柒挑着眼睛,一副八卦的样子,趁着安心月说出口之前,抢在她面前道,“姐姐怎么没去呢?”
若是她说的晚了,一会儿被问的人,可不是她安心月,而是她君柒了。
被君柒问及此,安心月似乎有些难为情,方才还是大方的人,一下竟是变得扭捏了起来,
“回表小姐的话,我家小姐是见过纳兰公子的,纳兰公子因为我家小姐的诗词,还是夸赞过小姐,小姐才是不与府里其他小姐没见过世面一样呢,我家小姐若是跟着去了,岂不是折损了我家小姐的颜面了!”
安心月身边的这丫头,可真是一个活泼性子,三下两语几句话,就将安心月的小秘密说的是一干二净。
君柒作一副恍然大悟状,与自己的丫头兰瓷对视一眼,随即玩笑儿似地笑了笑,
“表姐的小心思,表妹可是知道了噢。”
安心月一听,作势要打君柒,少女情怀被人戳穿了哪有不着急的,神色之间都是一阵羞怒,
“好啊表妹,你竟敢调笑表姐!”
说着便是一阵笑闹声。
外头的姐妹们斗得再鱼死网破你死我活的,可这里自有两个清闲的少女,斗斗小嘴,调调笑,也算是乐趣一桩。
君柒原本打算,调戏过后,便两手一撒,拍拍屁股,走人了,却是没想到,这素院,才是真正的吸睛之地。
这姐妹两个还在里面闹腾的时候,素院外面的安心月的小厮忽然跑了进来,
“三小姐,三小姐!老爷和纳兰公子正朝这儿过来。”
小厮也顾不得行礼了,看来这安老头和纳兰肆离这儿也是十分近了,一会儿就要进来了。
小厮的话,打断了安心月与君柒的打闹,她听到这消息,一下就是涨红了脸,不久前的文静内敛的大家闺秀,此刻还哪有方才的那沉着淡定的气韵,只剩下小女儿家的羞涩,
“咦!他怎么会来这儿呢!我明明算准了的啊,算准了的,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安心月在这头焦急地来回走,君柒在一边倒是沉稳,
方才只想着安家小姐都是去看纳兰肆了,倒也是没有想到的一点是,纳兰肆是为了君安氏而来,过来安家,自然首要之事,就要来这素院里看看君安氏怎么样了。
不过,这安心月,是真的不知,还是假的不知?
见她这幅慌乱的模样,似乎是真的不知,可看她的衣着打扮,却又像是精心装扮过的,身上的桃红色长裙,方才没仔细看,这会儿才是发现,是用顶好的绫罗裁制而成,柔软的布料贴身,衬托地她的身形曼妙多姿,狐皮罩子拿开后,便看到那抹胸长裙将她的玲珑有致凸显地诱惑逼人。
这种长裙,一般是夏末时分姑娘家才会拿出来穿,那也是平日并不常穿的衣裙,这安心月在家里,怎么会平白无故就穿了,而且,因为热,还将狐皮罩子给拿开了。
这下,诱惑全部显现在众人面前了。
这小妖精,勾人的心思,这么一看,是全部都看出来了。
君柒这么暗想着,军中长大的,脑子里还没几个荤段子?
不过也无关她什么事,人家要勾引谁,要嫁给谁,是人家的事,人家的努力是努力,别人可不能说什么。
“表姐自当和方才一半沉着便是,依照表姐的绝色风姿,若是纳兰公子不讲表姐看入眼,那便是纳兰公子的损失了。”
君柒调笑几句,便是道别,
“那姐姐便赶紧出去迎接纳兰公子吧,表妹还有些事,便先走了。”
君柒可不想见到安老头和纳兰肆,人在安家,不得不低头,她不愿意过多的阿谀奉承。
安心月深呼吸一口气,君柒瞄了一眼她的胸膛,她挺了挺胸膛,那傲人的身姿,便是越加突出。
点了点头,这一刻,又是变回了原先的那个君柒方才见到的沉稳内敛的嫡三小姐了,美丽而又大方。
“那妹妹便赶紧走吧,姐姐也便不挽留了。”
她说完,君柒便点了点头,这素院的后门,很早前就是被堵上的,至于为什么,恐怕也只有她那躺在病床的娘亲才会知道是以,若是要离开素院,那便只能从前门走。
君柒带着兰瓷与南城匆匆出了屋子,却已是来不及,安老头和纳兰肆早就到了素院门口,这一下,就是撞了个正着。
其实,也没什么好躲的,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只是不愿见人罢了。
纳兰肆看到君柒,倒是怔愣了一下,像是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君柒一样,但转念又一想,这君安氏为她娘亲,女儿在这里,便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了。
安老头这两年因为儿子得意,是以吃穿用度越加好,这身子再这一两年,养得圆润无比原先还是成熟俊秀的脸,此刻成了一个大圆盘,原本的俊美,在此刻看去,倒都是成了奸诈,就如同他留着的那两撇小胡须一样。
“君五小姐,又见面了。”
他穿着月白色长袍,宽袖飘逸,见到君柒像是见着了老熟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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