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语也许在古代听起来有几分惊世骇俗,哪有姑娘家这么不知羞耻的说自己有心上人,但云歌根本不在意这个,她一个爹不疼娘不要的,有个小家还是自己做主,不需要看别人脸色的人,干嘛行事说话要小心翼翼地按照世俗的规矩来呢。
季宗青的表情似乎呆滞了一下,但他掩饰地很好,心中的想法却如同惊涛骇浪般一一掠过,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是着了什么魔,不仅性子与从前大相径庭,就连这说话做事的风格也十分迥异,若不是那张熟悉的脸,他还以为面前坐的是另外一个人。可这样一来,他想要的那样东西……脑海中一时间百转千回,到最后终于化作一个淡淡地笑容,“无妨,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就可以。我还是那句话,若你什么时候想重开酒坊,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
云歌自然是顺坡下路,“那肯定了,我可不会客气的。”
小秋蓉拽着哥哥的衣袖,“有什么好玩的,我也要听……”
趴在墙外偷听的顾知轩听到这里终于长松了一口气,他打从第一回见那个笑眯眯的季公子,就看他很不顺眼,居然还想拐走嫂子,也不问问他答不答应,难道有钱就了不起吗?
在云歌不知道的情况下,因为这么一场闹剧,自家养出的少年仇富心理居然开始急剧膨胀起来。
☆、美玉佳酿乃幸事
打从那过后,云歌有数日都未曾见过楚翊,自己也从未打算去安阳城转悠,在自家院子里酿酿酒,捯饬捯饬菜地,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不是托货郎帮忙带来,就是让小轩放假时捎上一些,倒也自得其乐。
天气越来越冷,尤其是这北方,冬天来得格外早,云歌才换上秋衣没多久,就明显感觉到穿得薄了,这样一来,她更不愿意出门了,若不是向荇派人来通知自己,说是下月初五便是她的大喜之日,恐怕云歌过年前都不会打算再去安阳城了。
虽说京城离安阳算不上太远,但小向荇这一出嫁,也算得上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恐怕今后同她这种平头百姓鲜有相见的机会。云歌曾经答应过她,若是向家千金成婚之时,必定备以好酒为她添妆道贺,如今就是想偷懒不忙活也不行了。
家中虽有已经有五谷丰登和雪梨酿制的果酒,但竟是老宰相的孙女出嫁,这贺礼可不能太寒碜,这里没有嫁女儿要喝女儿红的习俗,云歌思来想去,决定酿制一种专门在成亲之时恭贺新禧的佳酿,以表心意。算算日子,离下月初五差不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一定来得及。
既然要酿新酒,那在选材上一定要出人意料,可如今这时节,连清水河畔的景山也是百草凋零万木枯长,别说是根本寻不到什么好材料,就算是有,可这时节谁敢入山……
说来也巧,正在云歌愁眉不展,想着要不然干脆就用五谷丰登和雪梨酿做贺礼的时候,放假归来的顾知轩解决她这一大难题。
原因无他,她们家这个翩翩少年郎跟书院那些同窗学着好弄风雅,折了枝梅花回来。
那梅枝上面缀着点点粉白,煞是好看。这时节的早梅也是刚挂上花骨朵,只有几朵已经舒展开躯体,其余得还在蓄势待发。
云歌拍了拍他的脑袋,笑道,“你这回可是帮上嫂子的大忙了。”
顾知轩不解,正欲问个究竟,却听得嫂子问他,“你这梅花是哪里寻来的?”
“书院里折得。给先生知道了可少不了一顿骂。”顾知轩露出腼腆的笑容,“嫂子喜欢就好。”
“你啊。”云歌无奈极了,看这少年小心翼翼地神情,也不好说他,只是……这书院里估计也没多少,她所需要的可不是一株两株能解决的问题,这可该怎么办呢?
听了云歌的烦恼,顾知轩倒是出了个主意,“上回我去楚哥哥那里寻你,在他家见过一片梅林,只不过当时还未开花,所以并不显眼,听砚台说,林家好像在郊外还有个梅园,是林老爷在世时专门宴请达官显贵的地方。”
云歌心中踌躇,上回楚翊在自家遇上了季宗青提亲那桩事,结果连话也没说就走了,谁知道他是不是以为自己爱慕虚荣,早就同青梅竹马不清不楚的,加之她自己暂时也不愿表明心迹,所以才避着不愿去安阳城,可现在……
见她迟疑,顾知轩笑道,“我可不知道楚哥哥家里那梅花是什么品种,若是早梅还好,其他的,恐怕现在还没开花,嫂子不如先问问再说?”
云歌想了想,觉得顾知轩说得有道理,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干嘛要避着他呢。
借着送顾知轩去书院的机会,云歌去了趟安阳城,可到了林府,才被告知楚翊根本不在家,倒是那位门房同她多说了几句,云歌这才知道,上回她被绑架那事之后,楚翊就派人把吕盈盈强行送回家,还把林可悦送去山上的尼姑庵清修,吓得府里的下人都不敢再碎嘴,生怕主子一个不顺心把自己也给处置了。
云歌倒是没想到,楚翊在她面前时而嘻嘻哈哈,时而沉默寡言,但处理起正事来却丝毫不含糊。
门房同她说了一阵子,才提起楚翊的去向,“少爷出门前好像说是去玉器店。”
玉器店?从望月城回来之后,楚翊一直在私下筹备开店之时,只不过这段时间她杂事缠身,根本无暇去问,可是这家伙居然不声不响地把店开起来也没知会她一声!
问到了玉器店的地址,云歌直奔那而去,这玉器店不是开在别处,就在离解忧酒坊不远的一间铺面。
说是铺面未免有些不合适,这玉器店有两层,装修看上去简约大方,挂着些字画,无一不是名家手笔。玉器的摆放错落有致,一眼望去就有赏心悦目之感。
云歌刚进店,伙计就迎上来问她想看些什么,她示意自己只是想随便看看,那伙计也不勉强,向她介绍了一下镇店之宝,就静静地立在一边。
伙计说得那个镇店之宝看上去不大,被放置在架子上,周围都是些小摆件,独树一帜的模样。云歌原先以为应该是个精巧的物件,比如说像什么翠玉白菜之类的东西,可楚翊这店里的镇店之宝不是别的,居然是一套酒具,远远望去毫无特色,可离近些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杯子晶莹剔透,杯身上面有雕刻的图案,料想若是有酒注入其中,定然能讲这图案显露无疑,她在心底暗暗赞叹,不愧是镇店之宝。
原本伙计没在意,以为云歌不过是个有好奇心的普通客人,可没想到她发现了这镇店之宝的奇特之处,而且还饶有兴致的模样,只好出声提醒道,“姑娘,这套酒具只是给客人观赏,是不卖的。”
云歌笑了笑,不答反道,“我想见见你们老板。”
“这……我们掌柜的在楼上,不过姑娘,这东西真的是不卖的。”伙计以为她是想谈谈价钱,连忙劝解道。
“我知道,我同你们老板是朋友,你带我上去见他就是。”云歌搁下手中把玩了半晌的玉件,她倒想碰一碰那酒具,只可惜伙计说了,只准看不准摸。
见那小伙计还是副愣神的模样,她噗嗤一声笑了,“罢了罢了,你去告诉楚翊,说是许云歌来找他,他便会见我了。”
这位客官倒是通情达理,不会为难他,那伙计忙笑道,“姑娘稍后,我去通禀一声。”
楚翊听了她的来意,笑了笑,“说起来家里有这么个地方我是知道,可也从来没去过,你在这等等,我忙完了陪你一道去。”
“没想到你这店这么快就开起来了,我刚刚在楼下看了看,生意很不错呢。”云歌是真心夸赞,楚翊有经商之才,目光确实比常人看得更长远些。
楚翊沉默了半晌,“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这生意是你为我争取来的,我觉得……”
怪不得不告诉她开店的事,原来是知道她用果酿秘方去交换了,云歌叹了口气,“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你何必耿耿于怀,再说了,季大哥也帮我把那方子要回来了。”
“我知道。”楚翊顿了顿,才忍住胸腔中的酸涩,“那日离开你家,我在路上遇见季宗青了。”
云歌不明白楚翊到底是怎么想的,干脆不去接话,在二楼转悠起来。
二楼的玉器并不多,布置的不如一楼那般高雅,但也别有一番风味。将数块成色算不上好的玉石打磨城一般大小,镶嵌于栏杆之上,又在这一长条栏杆的玉石中凿出数条小沟渠,两侧则分别缀着一个酒杯,有清水自房檐坠下,跌入栏杆中的沟渠,徐徐流向酒杯之中,云歌趴在一旁看了半晌,她最为喜欢的,就是这曲水流觞的意境。
楚翊动作倒是很快,云歌等了没有多久,他已经交代好了店里的事情,起身走到她身畔,轻声问道,“喜欢这个?”
云歌点头笑道,“若是真的酒便好了,美玉佳酿,想想便觉得有意思。”
“这又不难,你以前不是用葫芦装酒吗?在这房檐上挂些酒葫芦,给下面锥个小孔,酒自然就留下来了。”楚翊伸手抚了抚嵌在栏杆中的玉石,“说起来也算凑巧,若不是今日有小雨,恐怕你也见不了这番景象。”
梅园在城外林家的一处别庄,马车一路行驶,车轮辘辘,雨也越下越大,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云歌下车走了没几步,头发衣衫就被尽数打湿了。
楚翊快步走到她跟前,撑起伞遮到她头顶道,“你急什么,那梅树又不会跑。”
两人并肩合撑一把伞,穿过园子的走廊,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大片梅树,可惜大多还未挂上花骨朵,只延伸这寂寥的枝条。
见云歌面露失望之色,楚翊笑道,“这只不过是园子中一处景致而已,这梅林大了,早梅许是有的,我们细细找找。”
幸而皇天不负有心人,两人在园子里寻了一会儿,便看到了挂满枝头的白梅,在雨中俏然而立。
云歌摘下一朵,放在鼻下嗅了嗅,香味并不浓,但绝对是清新雅致,没想到她种了地,开了店,到头来还能在学一回文人雅士。
“这梅花真能酿酒?”楚翊见她认真查看那些梅树花朵的神色,不由得问道。
她在花树下,回头笑道,“那是自然。”
明明只是算得上清秀的相貌,却如同雨水打落花瓣,在楚翊心底簌簌落下。
作者有话要说:妹纸们相信窝,这种文艺风只是作者菌脑子一时犯抽,忘记吃药,不会持续很久滴,握拳!QAQ
☆、梅花新酿来贺喜
云歌此行可谓收获颇丰,楚翊使了原本在梅园守着的婢女帮她摘花,为了避免花瓣来不及处理失去养分,他甚至让婢女把那梅枝从中折断,看得云歌一阵唏嘘。
她捡了不少被雨水打落的花瓣,细心地用帕子包好,“若是被城中那些文人雅士知道了,恐怕会骂你暴殄天物。
“无妨,反正我这满身铜臭味早就把他们熏跑了,再说了,这梅树在这里没人来也是孤芳自赏,现在物尽其用才好。”楚翊笑了笑,幸好雨下了没多久就停了,不然这满树梅花,估计就要落光了,他不忍心见她扑了空。
楚翊派了车送她回清河村,连同那成捆的梅枝都搁在车上,她闻着氤氲在车厢内的淡淡香气,露出浅浅的笑。
若说起来,云歌小时候贪玩,看父母酿酒自己也跟着凑热闹,误打误撞的知道了这用花瓣酿酒的法子。
酿花酒呢,有两种方法,一般是把花粉或者整瓣花做成酒曲,同粮食一起发酵,可如今眼看着时间越来越紧,尤其是得确定这酒能派上用场,须得提前几日备好,采用这个法子根本不成。云歌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是个心急的性子,后来还是父母告诉自己,这花酒还有一种浸泡法,其实很简单,就是把摘来的新鲜花瓣洗干净,放在烈酒中进行浸泡,等上十天左右,将沉淀物过滤出去,再把处理过的酒埋藏于地下,时间越长,味道越醇香,到最后以煮好的雪水进行勾兑就行了。
深究起来,其实用花瓣发酵容易浪费破坏花瓣的营养和香味,但可能是由于发酵蒸制这种酿酒方法在人们心中已经根深蒂固,所以很少有人采用更为简单的浸泡法。
回到家里,小秋蓉见着梅枝很是欢喜,问她,“嫂子,我们是不是改种花草树木了?”
“这是用来酿酒的。”云歌将那些花枝从车上往下抱,一边问她,“你不是跟着秀华姐姐学针线,学得怎么样了?”
秋蓉闻言一溜烟地朝屋子里跑,云歌以为她偷懒根本没学,也就没在意,只是叹息着现在的小孩子还是要好好管教,没料到过了一会儿,小秋蓉就抱着个花绷子跑过来,献宝似的递到她跟前,“嫂子你看……”
云歌瞅了一眼,看上去是比上回进步了,最起码这花是红的草是绿的,她满意地点点头,“有进步,要继续努力,嫂子可等你学会了给我做衣服帕子呢。”
“那是自然。”小姑娘信心十足,全然忘了自己上一会把花草颜色搞混的事了。
那些梅枝全都被抱下来之后,云歌急忙对赶车的小哥说,“赶快去接你家主子吧。”
这是楚翊出行的马车,他遣了车夫先送她回来,自己个还被困在梅园呢。
刚下过雨的天看上去格外蓝,云歌把放在藤筐里的梅枝拆开,将花瓣一朵一朵摘下来,小秋蓉端了个小凳子坐在一旁给她帮忙。
捡回来的那些碎花瓣被洗得干干净净,装在篮子里挂起来沥水,连带着那些刚脱离梅枝的花朵也进入了同样的流程,等忙活完这一切云歌这才把装着五谷丰登的酒缸打开,将酒装进闲置许久的空酒坛中,再把花瓣放入其中浸泡,做了大概有二三十坛的样子,云歌就觉得累了,看了看剩下的花瓣,便打算先歇上一会儿。
按理来说,酿制梅花酒最好的时节是在冬天,寒梅盛放,白雪为伴,但如今虽说天已经冷起来,可下雪这事一向是可遇不可求,再者说梅花也没有大面积盛放,想煮雪来为这梅花酒提味,恐怕是不行的。
云歌想了许久,终于记起了景山上有一个泉眼,泉水清冽甘甜,如果用这山泉水来代替雪水,想来味道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个泉眼是云歌夏日的时候去山中寻果子酿酒时无意发现的,因为位置较为偏僻,平常几乎没什么人去那里,便宜了她每回上山渴了都要去那里畅饮一番。
山泉水虽然好饮,可要运下山却不是那么容易,云歌足足跑了十几个来回,花费了七八天的工夫,才弄到了足够多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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