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宁这才面色稍缓:“回去之后,我会请位嬷嬷,专门教你规矩,若是再犯,还要罚。”何止罚谢长蕴,李姨娘将好好的一个姑娘家教成这样,该把她们拆开了。
“长蕴知道了。”此时谢长蕴怕的都快抖成筛子了,同时心里委屈更甚,大姐这是什么心理,她不喜欢戚表哥,竟然还不许自己去找戚表哥么。
谢长宁瞥了一眼谢长蕴的侍女,吓得那个小姑娘身子往后缩了缩:“伺候好你家小姐。”
她走到谢长蕴的身边,停了停:“这些日子你就在禅房里待着,不要乱跑了。抄十遍《金刚经》给我。”语调淡淡的,就似说着一件极正常不过的事情。
谢长蕴咬着嘴唇没有说话,谢长宁也不做理会,直接就走了出去,谢长生见状,赶紧跟上。
几个人刚刚出了房门,谢长蕴便瘫软了,趴在地上哭了起来,她就是想不通她做错了什么,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她,是不是非要她也荣华富贵了,这些人才能高看她一眼。她要让这些人后悔,后悔曾经轻视、辱没过她。她咬着牙,身子一抖一抖的,连她身边的侍女看着都觉得十分害怕。
却说谢长生跟在谢长宁身后,怎么想都觉得心里不得劲,才开了口:“大姐,你今天这么对她,就不怕她更加闯祸么。”据她看,这谢长蕴真不是什么省心的。
谢长蕴冷笑一声,“就怕她不闯祸,”看了谢长生一眼,知道她心中不解,才开口,“大房如今不比二房,母亲能少操心便少操心,大哥又管不了内宅,就算过年就回娶回晗姐姐,只怕也压不住这个蠢货。”
谢长生了然,大伯已经去世,大房的两根支柱就是大哥和大姐了,这个时候最怕的就是大房出乱子,只怕大姐也有故意放纵谢长蕴,想狠狠压制她一回,让她翻不了身的意味。
“给她找个人家嫁了不就得了。”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再祸害也掀不到谢家。
谢长宁叹了口气,“你与我都未曾定下,那些家中有适龄儿子的哪里肯松口。”随后又是沉下了脸,“再说了,她现在这个样子,若是嫁出去了,恐怕其她姐妹就不要想再嫁了。”
想到谢长蕴扮成谢长宁的样子跑到戚洵院子里的作为,谢长生也是心有戚戚焉,她扶着额头,“还真别说,这几个姐妹里,确实她同你长得更相似一些,可惜性格太软,不得大姐半分韵味。”
谢长宁突然停下了脚步,看着谢长生,抿了抿嘴唇,没有开口。
谢长生忽然捂住了嘴,完了,说错话了。
谢长蕴再像大姐有什么用,在大姐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因为,长相最像大姐的,明明就是谢长乐啊。谢长生心里感叹了一声,不再多嘴。乖乖的低下了头。
“长生。”谢长宁轻声软语地叫道,这是她今夜第一次如此好脾气。
“嗯。”谢长生依旧没有抬头。
“如今谢家长房嫡子仅有大哥和长安,嫡女只剩下我。二房嫡子便是二哥和三哥了,可他们还不比戚表哥大,嫡女也仅仅剩下你。四叔至今不娶,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谢长生心中一悸:“谢家嫡系,年轻一辈仅剩我们六人。而如今,也只有大哥才支撑的起未来的谢家。”谢家再辉煌有什么用,也抵挡不住嫡系在凋零的事实。
“谢长蕴不过是一个庶女,她再惹事,那也是后宅的事情,能教训最好,不能教训就是弃子。而我们,无论身份还是地位,无论嫁的人是何身份是何地位,都要警醒着。”谢长宁抬头一看,皎月无瑕,而世间却暗藏污秽。
谢长生当然明白,可是前面有嫡兄嫡姐在,她本是不在意的,可是大姐一把事实摆在她的面前,她才发现如今嫡系的任务有多重。祖父已年迈,父亲在边疆,双胞胎哥哥才学武功虽好,却还未曾步入朝堂。而大哥如今一人支撑着谢家又是多么累。她不敢想象,若是大哥垮了,谢家会如何。
百年大厦,一夕倾塌。
“大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时时自省,谨慎言辞。”谢长生正色应下。
“不,”谢长宁立刻否定,“我是要你珍惜你的命。”谢长乐就是她心中的痛,恐怕到死,她都还会继续痛下去,可是没关系,她会一直记得,谢长乐当初的选择不仅是为了她,也是为了谢家。
“我们的命,是每一个为了谢家而死的人,铸造了如今的谢家,我们都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不能让谢家的辉煌到她们这一代截然而止。谢长宁深深地看着谢长生。
谢长生被谢长宁这一席话说得心潮澎湃,她忽然就找到了身为谢家嫡女的责任感。大姐可以做到的事情,她也可以,她要和其他人一起守护这谢家。
看到谢长生的眸中渐渐燃起斗志的火焰,谢长宁才点头:“回去早休息,今日长蕴的事情大可告诉其她妹妹,让她们引以为戒,切莫再惹是生非。”
谢长生点点头。
“长久是个聪明的,你可以多带在身边提点些,只是莫要惯出来了。”越是大家族,越忌讳狐假虎威,一着不慎即会惹来是非,谢长宁如此说,谢长生也自然是明白的。
谢长宁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就向自己的住处走去,浅碧和绛朱向谢长生行了一个礼也匆匆跟上。
谢长生看着谢长宁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清荷。”她随口叫着身边侍女的名字。
“奴婢在。”
“你说……如果遇害的是大姐,活下来的是二姐,又会是怎样一副样子。”别的不敢说,至少二姐不会同她说这样的一番话,更不会如二姐一般想得全面,二姐再好,那也仅仅是一个闺中女子。
“奴婢不知。”那侍女此时安安静静,寡言少语,许是知道谢长生的本意根本不是为了问她。
谢长生侧头看了一眼,见她依旧低着头,嘴角撇了撇,也回了自己住的禅房。
谢长宁回到自己的住处,发现禅房还亮着灯,门也是开着的,她询问地看了浅碧一眼,浅碧也皱起了眉头,连连摇头。明明记得临走前将灯熄了的。
谢长宁无奈,只得站在原地,示意绛朱先过去看看。绛朱刚一走过去,到了门口便站住了,迟疑地看了门里一眼,又看看自家小姐,心里那个苦。
谢长宁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怎么了?”
“哟,长宁怎么才回来啊。”里面正襟危坐着一名贵妇人,看到谢长宁回来,顿时笑意盎然。
这贵妇人不是别人,竟是江阳王妃戚夫人。
“戚夫人。”谢长宁忍了忍,这人什么毛病,别人不在她不仅找过来,还自来熟一般地坐在这里,好似自己家一样,“方才妹妹那里有些事情叫我过去,让戚夫人久等了。”
随即,她又扭头冲浅碧道:“还不快为戚夫人戚杯茶来。”这三更半夜如此登堂入室的作风,让谢长宁连声伯母都不想叫了。
浅碧应了一声,连忙去取茶叶。
“不必忙活了,我讲两句话就走。”戚夫人慢条斯理地摆弄着自己的指甲。
“您请讲。”谢长宁依旧站在原地,冷眼看着,只怕今夜的事情,戚夫人都是知道的,现在却跑来这里找她麻烦。
“我不知道你谢家究竟打得什么主意,”戚夫人话说得傲慢,“只是我江阳王府非嫡女不聘娶,要么你嫁过来,要么让那个贱妾肚子里出来的东西离洵儿远点。”
谢家打得什么主意?谢长宁真是要笑了,江阳王府到底是多好的地界儿似的,好像他们谢府就巴不得要将女儿送进去一样。
“戚夫人多虑了,”谢长宁压了压怒气,要不是敬她还是长辈,真是要轰出去才好,“舍妹一心仰慕表哥,一时失了规矩,长宁已经教训过了。戚夫人不必忧心。”
“仰慕?”戚夫人嗤笑一声,“仰慕洵儿的多了去了,你以为什么货色都能进我江阳王府?”
戚夫人将这话都说出来了,谢长宁也懒得应付:“长宁已经将话说明白了,舍妹的事情不劳您操心,我自会管教。您还请吧。”如此,已经是下逐客令了。
“你……”戚夫人咬了咬牙,猛地站起来,“哼,目无尊长的东西,谢家就是这么教女儿的!”说罢,甩袖便走。
“入夜已深,不请自来,江阳王府的规矩也不过如此。”这戚夫人真是在江阳王府做主习惯了,就觉得普天之下的小辈儿就该任她牵着鼻子走,那也要看她谢长宁愿意不愿意。
戚夫人顿时觉得自己并不占理儿,又冷哼了一声,出了门,步伐极快。
“小姐,您这样就不担心得罪她啊?”江阳王妃毕竟在贵妇之中极有地位,出去跟那些妇人一嚼舌根,自家小姐哪里还能讨得了好。
谢长宁自己拎起茶壶倒了一杯水:“长蕴去私会表哥,你认为是表哥告诉她的?”
“当然不会了,”绛朱开口,“世子哪里是那样的人。”
“那你说,戚夫人怎么知道的。”谢长宁轻笑一声
“小姐你是说……”浅碧睁大了眼。
“当娘的天天盯着自己儿子身边有什么人,一不对付了还去找别人家人。而且还三更半夜跑到未出阁姑娘的房里,一待就不走了。她一说出去,还有哪家愿意把自己闺女嫁到江阳王府。”
谢长宁既然肯这般待戚夫人,看准的就是这戚夫人不敢将这些事宣扬出去,这样不好相处的婆婆,谁愿意自家嫡女受委屈。千万莫当那些世家王府的贵妇都是傻子。
“小姐英明。”似乎看出谢长宁渴了,绛朱一边拍着马屁,一边给自家小姐倒茶。
与其匆匆赶路,让美的东西在身边不断溜走,不如放慢脚步,用心体会。你会发现,快乐并不是躲在看不见的地方,而幸福,就在此时此地。
到灵音寺的这些天,谢长宁最开心的事情当属两件。
第一,见到了闻名于世的明尘大师,虽然那是个怪和尚;第二,江阳王府的法事办完,让她懒得应付的那母子俩终于走了,虽然走之前戚洵还跟她说,绝对不会轻易放弃。
不过谢长宁已经不会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了,他还能强迫谢家嫁女儿不成?谢长宁忘记了,江阳王府确实没那本事,可是有一个人可以。
此事压下暂且不提,只说谢长宁足足在灵音寺待了半个多月,终于配合主持将为老夫人林氏祈福消灾的法事操办完毕,一干小姑娘已经收拾东西准备打道回府了。
“总算是可以回去了。”谢长生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初到灵音寺的几天,她还觉得新鲜,可是越待越无趣,先不说要时时拘着自己不能打扰寺中师父清修,就说这周遭的景色也是枯燥无聊的很,还不如在谢府里舒坦。
谢长宁弯弯唇角,“你耐性还是差了些,”她把玩着手中的瓷杯,似笑非笑,“你学学长蕴,老老实实地抄了半个月经书,也不像你似的这样闹腾。”
提起这事儿,谢长生缩了缩脖子:“要是被大姐教训了还不老实,那一定是想不开了。”开什么玩笑,大姐收拾她收拾得那么狠,怎么说也得老实个把月的了。
谢长宁视线始终没离开手中的白色瓷杯,指肚反复摩擦着上面的一个小缺口:“过段时间家里估计会很忙,没人顾得上你,你自己好好养养性子。”
“最近朝堂出什么事情了么?”谢长生不比谢长宁,谢家的消息没有一分是直接送到她手里的,她能得到的都是谢长宁选择性告诉她的,所以她在灵音寺这半个多月真算是与世隔绝了。
谢长宁将杯子重重一放:“今年冬天啊,太冷了。”仅此一句,说得谢长生一头雾水,可是还是没有再继续问,反正真忙起来的时候,也就知道了。
如今已近十一月,今年冬日确实比往日更寒冷。谢长宁早早写信回谢家,要大哥与谢家的产业多做准备,如果没有预估错,在十一月中旬,江南地区就会进入降雪期,起初朝廷并没有重视起来,断断续续的,江南越来越冷,一直到十二月份,严寒爆发,朝廷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大小姐,四小姐,我们都已收拾好了。”浅碧适时插话,示意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离开。
“太好了,终于可以回家了!”谢长生显然更兴奋一些,“我去通知妹妹们,大家一起下山。”说完,就轻轻松松地走了出去。
谢长宁一直目送她出了门,才收起笑意,“思齐呢?”不知道明尘大师是怎么与思齐说的,自那日之后,他时不时的就过来串个门。
萧衍临回盛京前还同她说,千万不要暴露了思齐的身份,必要的话,给他换个名字,她都记在心里,如今要走了,当然要先把思齐安排好。
“应当是去同明尘大师告别了。”浅碧并不知道思齐的身份,也能察觉的出来自家小姐对这小和尚很是重视,后来更是惊讶,原来他竟是明尘大师的弟子,只是不解,为何会和她们一同回谢府。
“思齐是明尘大师弟子的事情,回去以后不要同任何人说,”谢长宁叮嘱道,“你俩都要记得,以后思齐叫萧齐,是灵音寺捡回来的孩子,一直没有受戒,我看他伶俐带回去给长安做书童的。”
思齐的事情暂时没有别人知道,谢长宁只管仔细叮嘱好浅碧和绛朱,回去如此一说,也并无不可,就算有心人要查也查不出来什么。
浅碧与绛朱应下,她们在谢长宁身边待了这么多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已不需再三重复,当然,绛朱对她自己心里认为的自己人警惕性还是太差。
不过稍等了一会儿,思齐就回来了,还红了眼圈。谢长宁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最终也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我面前不用拘着你自己,但是做了长安的书童你就要注意场合注意分寸。”到底还是个孩子,谢长宁不忍心太苛责,何苦这个孩子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世,“到了谢家便要蓄发了。”似乎想体验一下手感,她还摸了一把光头。
“师父已经叮嘱过了。”小孩子多少还带着些许消极。
“以后切莫提到你是明尘大师的弟子,不仅会给你自己带来麻烦,也会给明尘大师带来麻烦,知道么?”谢长宁尽量放柔声音。
“这话,萧叔叔也说过了。”
谢长宁苦笑一声,她能想到的也就这些了:“那就走吧。”
一众姑娘们已经等在了下山的路口,灵音寺主持亲自相送,谢长宁像主持道过了谢,寒暄几句,又留下一份香火钱,才带着大家一起下山。
谢长思和谢长灵对萧齐格外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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