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便知道是谁送来的。
底色花纹是再正常不过的草黄纸绿萝纹,上面一排端方的蝇头小楷;左下角还扣了一枚殷红的私章;赏心悦目,就像那个一样。
谢长宁嘴角一勾;顿觉好笑,原本要他绘扇面连个款都不肯落,如今一张素笺却要扣上私章了。
她将上面的每一个字都仔细看过,笑得暖洋洋的:“绛朱,更衣,咱们出去转转。”
绛朱一听,立刻欢实了起来:“小姐,您可算愿意出去透透气了,奴婢都要憋死了。”
浅碧则是好奇,于是悄悄地凑了过去,瞄到了素笺上的字,原是端王邀请自家小姐出去透透气、散散步,有利于身体。她不由掩唇,将笑意忍了回去。
为了衬春景,谢长宁难得没有穿往日太过端庄的曲裾。反而挑了一件水红色罗裙,看起来也活泼了许多。
任浅碧仔细打扮了一番,却只将绛朱领了出去,太多了玩起来也没意思不是?而绛朱又强烈要求。
萧衍素笺上留的地点却还是那一家茶馆。
他此时坐老位置上,却没有喝茶,反而再三问立一旁的凌云:“今日可有什么不妥?”
凌云心里已是叫苦不迭,王爷真的不用这么忐忑啊,这哪里还是自己家王爷,一遇到和谢小姐有关的事情就像变了一个一样,可是他却不能说出来,只是摇头:“一切都很好。”
他如此回答,却发现王爷根本不看他了,而是盯紧了窗外,他也顺着王爷的目光向窗外看去,只见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一道水红色身影分外引注目。他也不由暗叹,不愧是王爷看上的。
萧衍自那道身影出现时,便是眼前一亮,他以往竟是从未想过,他的小姑娘娇艳起来竟是如此夺目,如明珠一样。让他想收起来,好好珍藏。走近了,那一颦一笑都格外动。
那些无聊的曾评价各世家出色的嫡女,王家的王晗姿色均是一等,温婉贤淑,只是已经嫁入了谢府。二月里的那一场惊艳盛京的婚事,让诸多子弟彻底绝望。
秦家的女儿秦霜容貌妍丽,才气傲,唯独那个性子,一般都是镇不住的,又何况肖想。如今隐约有会被嫁给三皇子的意思,很多松了一口气似的。
司马家的司马颖,容貌虽不是最美,却胜天真可爱,令接触后,自有想要呵护之感,只是若是做当家主母还是欠缺了些。
还有提到了墨静兰,风度翩翩,才思敏捷,举手投足间自成气度,说起来,倒是女孩子们更喜欢接近她,更何况,还是未来的太子妃。
而谢长宁,原本众所见皆是她的贵气逼与风华无双,皆要赞叹一声好一个世家嫡女,不仅才艺了得,还聪慧过。而今,她的容貌已渐渐长开,褪去了稚气,姿容更胜王晗。
以往有深色端庄的衣裳压着,并未留意,而今换了水红色的衣裳,这样出挑,只怕不出一日,又要被闲谈,然后引得无数世家子弟趋之若鹜了。如此一想,萧衍便觉得压力倍增。他悄悄拧了下眉。
此时,谢长宁已经上了楼,看到萧衍正愣神,表情似乎有些纠结。今日他穿了一身荼白色长袍,端坐窗前,茶的雾气缭绕,那般脱俗。
“想什么?”谢长宁心情愉悦,直接坐到了萧衍的对面。
萧衍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少女扬着明媚的笑容,心情也好了起来:“今日这样打扮一番,恐怕近日都要被津津乐道了。”
谢长宁伸出胳膊,打量了一下自己全身:“是嘛?随便咯。”语调轻快,显然是很高兴。
萧衍心里一松,向后靠了靠:“这段日子似乎有些困乏,这茶馆出了两种新点心,口感不错,要不要尝一尝?”想必,出来之前都是没有用过早点的。
“好啊。”谢长宁点头应道,一到了这个时候,浑身上下都觉得疲惫,若不是萧衍邀她出来,她恐怕真要一直家憋到六月了。
萧衍见状,弯了弯唇角,让凌云去吩咐。
“这段时间怎么样?”他为谢长宁道了一杯花茶,这种花茶很是开胃,也解乏,他特意为谢长宁点的。
“几乎没什么事情,自……”谢长宁连忙收住了口,又缓缓道,“自去年九月以来,真是难得这样悠闲。”
萧衍点点头,尤其是今年出了正月以后,不仅是谢长安出事,谢府主母身体不适,是以连谢长君的婚事都是她一手操办的,说起来,真是为难她了。
“即使这样,也不能整天家里窝着啊。”萧衍随即又摇了摇头,颇为宠溺地看着她。
“这不是出来了嘛。”谢长宁懒懒道,似乎有些撒娇的味道。
“要不是叫,会出来?”萧衍反问。
提起这个,谢长宁眼睛亮了亮:“叫出来总不能光喝茶吃点心吧,是不是准备去哪里玩?”下意识的就觉得,萧衍会带她去的地方,也一定是她喜欢的。
“去泛舟游湖,怎么样?”
萧衍一开口,谢长宁却是迟疑了,春日里,泛舟游湖的确是一个好点子,只是……
“没有问题么?”她的目光小心翼翼。
她依然记得,萧衍落得一身病,便是因为冬日时掉到了湖里,即使这样,他都不会有恐惧感么?或者,近水的地方偏寒凉,不会对他的身体有影响么?
萧衍看着她小心翼翼关心的模样,心里暖了暖:“若是有问题,也不会提出带去了不是?”
谢长宁点了点头。
此时,热乎乎的点心端了上来。确实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式,一小碟里有五块,精致的好似花瓣的形状,摆的也十分好看。
她随手捏了一块桃色的,放入口中,眼睛顿时睁大了,口感细腻,入口即化,甜却不腻,带着股清甜,里面似乎还夹了一块小小的,甜甜的果肉。
“这是桃花味道的。”她满足地眨了眨眼睛。
“这是桃心糕,里面那一块小小的果肉是桃子捣成泥,加了面粉细细熬成了酱裹进去的。”
谢长宁尝了另外一种,与桃心糕一样,只不过口味换成了黄杏。
“怎么对这个的做法这么熟悉?”谢长宁难得胃口好了起来,一口气扫荡了五六块,最后才心满意足地眯了眯眼睛。
“果真是喜甜食。”萧衍又推了推面前剩下的,谢长宁却摇了摇头,不肯再吃,又随手为她倒了一杯花茶,慢慢啜了起来。
萧衍这样看着她,好像一只吃开心了的小动物,自己也是格外满足。
过了一会儿,阳光彻底晒暖了街道,萧衍看谢长宁似乎歇的差不多了,便开口:“走吧。”随即,先站了起来。
谢长宁微微一笑,跟他身后出去了。
萧衍选的地方是潋滟湖,此时春光正盛,波光潋滟,湖上小舟摇曳,湖边停泊着几艘画舫,显然还没有租用。若是到了夏季的夜晚,恐怕又是别有一番景色。
似乎是提前订好了,萧衍直接领着谢长宁上了一艘小号的画舫,船上除了她二以及一干随行的下和侍卫,再无他。
船还未行驶出去,萧衍与谢长宁并肩站甲板上,欣赏着这周遭的景色。翠绿的悦目,偶尔一阵凉风吹来,带着些许的水汽,格外清爽宜。
谢长宁四处张望着,忽然视线扫过了岸上,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有些迟疑,又看了过去,忽然之间,拽住了萧衍的衣袖:“要不要先开船。”
萧衍低下头:“看到什么了?”
然而,那似有感应一般,也看了过来,嘴角勾着一抹轻佻的笑意,与谢长宁目光对上,缓步向这艘画舫走来。
“如果可以,真想当没有看到他。”谢长宁低下头,苦恼道。
萧衍向刚刚谢长宁看着的方向看过去,赫然发现了这些时日的风云物,三皇子萧正琦。
萧衍叹了一口气,唇角微抿,低声道:“也希望。”
谢长宁噗嗤笑出了声,这是多无奈啊。
就这会儿功夫,萧正琦已经上了船,他穿着一身极为风骚的绛紫色衣衫,手里一把折扇不断打开合上,眉眼含笑,还带着几分风流之色,而身后的几名小厮看起来又格外凶狠。一看就让觉得是个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
谢长宁与萧衍相视一眼,读懂了对方目光中的意思:真是能装!
“九皇叔,谢大小姐,真是巧啊。”萧正琦故作惊讶道,又将折扇打开随意扇了两下,看向谢长宁的目光还有几分……含情脉脉?
谢长宁苦笑一声,别装了好么。
“嗯。”萧衍冷冷清清应道。
若是别,受这冷脸对待,八成就要笑一笑客气客气告辞了,偏偏萧正琦丝毫不觉尴尬:“不知九皇叔怎会和谢大小姐一起?”
游湖(二)
萧正琦这话问得十分不讨喜;谢长宁几乎立刻就沉下了脸。
萧衍依旧是一副冷淡模样;缓缓开口道:“管得有些多了。”如此一句话;让萧正琦的笑容僵了僵。
他把折扇一合;努力笑了笑:“侄儿这是关心九皇叔,关心。”说话那样流里流气;任谁听了都不大舒服。
谢长宁始终没有吭声;只是冷眼看着,这实是惹厌烦。
“谢大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肯赏个脸。”萧正琦又面向谢长宁笑了,他将折扇手心敲了敲;“听闻谢大小姐的琴艺极佳;不知何时能一饱耳福。”
谢长宁抿了唇角,一板一眼道:“三皇子府上琴艺极佳的姬妾多得是;只怕长宁的这点雕虫小技是入不了三皇子眼的。”她强压下怒意,他当自己是什么了?
三皇子歉然笑了笑:“满京的贵女都敌不过谢大小姐一,更遑论府中的那些胭脂俗粉了。”
而谢长宁则没有再理会萧正琦,他想要套近乎罢了,自己为何就要入了他的愿。
萧衍侧目看了眼谢长宁,见她已是极为不喜,忍住不耐开口道:“不是来游湖的么?”
萧正琦愣了愣,又将那一把折扇展开:“自然是来游湖的,若是九皇叔肯……”
“且去吧。”他说话从来都不会客气,此时更是直接打断了萧正琦的话,转身便往船舱里走。
谢长宁见了,垂眸轻笑了一声,也跟着走了进去。
徒留萧正琦一个站甲板上,面色阴沉。而他的那群走狗更是目瞪口呆,这端王与谢大小姐,真是太不给自家主子面子了,竟这样直接走了么。
“们走!”萧正琦折扇敲了敲手心,转身便下了船,他将将回到岸上,画舫便缓缓行驶了起来,见此,他更是咬牙切齿。
“他要是再不走,就想把他扔下去了。”萧衍看着外面的湖面,这句话说出来也是云淡风轻的。
谢长宁见状,一扫刚刚的坏心情,轻笑道:“到底是的侄子,怎的就这样狠心。”
“他看的目光,实不善。”萧衍淡淡开口,他绝对不会认为萧正琦隐忍了这么久,如今暴露出来了就胆敢直接打谢长宁的主意,但是他依然很介意这一点。
“防着他些就是了。”谢长宁目光扫了一扫,眉头微皱。
“防着?”萧衍颇有意味地看着谢长宁,“他们之前对长安下手,以为不会善罢甘休的。”
谢长宁笑了笑:“如今这件事不是处理,当然,很想插手。”说着,还眨了眨眼睛。
萧衍了然,一点一点分析给谢长宁。
“如今萧正琦真正暴露了出来,莫要说谢家了,恐怕太子对他更是咬牙切齿,尤其是司马府,之前假意依附于太子,如今却被查出实际上是站萧正琦一方。”
“所以,三皇子此次举动,相当于把司马家置于险地。”谢长宁接下萧衍的话,两思维几乎一致,很是默契。
萧衍点了点头,又继续道:“司马家是大昭的大氏族,已是流传了百余年,根深蒂固,难以撼动,只要他们短期内不再犯什么愚蠢的错误,绝不至于被扳倒。”
谢长宁唇角一抿,微微一笑:“可是,如果非要动他们呢?”谢长安的这件事,她绝对无法袖手旁观,司马家竟然敢动她的弟弟,她就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似乎忘记了一件事。”萧衍拎起茶壶,抬手为谢长宁倒了一杯,“之前们灵音寺相遇的时候。”
谢长宁眼睛一亮:“当然记得,当时并没有查出来究竟是何所为的太后中毒,不是说查来查去都怀疑是平阳长公主么。”
“嗯,继续。”萧衍眯了眯眼睛,小姑娘实是思维敏捷。
“如果和司马家挂钩,那么,以司马言谨慎犹豫、温温吐吐的性子,一定会留存证据,说不定,还可以找到。”如果此罪坐实,那司马家不被连根拔起才是怪事。
谢长宁话音刚落,余光便扫到一道影子从门外闪过,紧接着,就是‘噗通’声。
她讶异地看向窗外,似乎想找寻什么踪迹,讶异道:“咦,有落水了?”
萧衍轻笑了一声,伸手弹了下谢长宁的额头:“都走了,别装了。”
没错,谢长宁与萧衍刚刚那番话是故意说给偷听之听的。
谢长宁长舒了一口气:“谁知道还有没有别的,不过这外面也太不安全了点,随时随地都有偷听。”
萧衍把玩着茶杯,似笑非笑:“这是难免的,怎么,有什么想法?”
“过几日不就知道了。”她今日不过将计就计,若是能将司马家拉下水最好,就算不能,也不能让她们痛快下去。
“连也要瞒着?”萧衍尾音微挑。
谢长宁抿唇不语。
见状,萧衍不得不仔细叮嘱道:“萧正琦狼子野心,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谢长宁点头应下:“知道。”现,任谁都不敢小瞧了三皇子去,谁知道他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呢。
萧衍揉了揉谢长宁的发顶:“想要做什么就大胆去做,萧正琦虽然够聪明,可是行事作风太过不堪,又狠辣,皇兄不会将皇位传给这样一个。”言下之意便是让谢长宁放心,他不会报复。都说君心难测,可是他却十分清楚皇兄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子的继承。
“不用担心,柳风絮最近又说什么没有?”谢长宁岔开话题,这些东西太过伤神,如果可以,她不想让萧衍想这许多。随后又是一笑,如果,他不是这副身子,一定也会被皇子们顾忌,不得安宁。
“他说要亲自去找他的师兄。”
“什么?”谢长宁一惊,抬头看着萧衍,“他怎么能把一个留盛京,万一……”
“不用担心,”萧衍尽力用言语安抚着谢长宁,“他留下了许多药方与治疗方式给太医院的太医们。若是有什么问题的话,那些太医能解决的,他自己也会定期回来一次调整药物。”
谢长宁的目光却还是有些挣扎,不放心,就是不放心。
萧衍勾唇一笑,又惊艳了j□j:“好不容易出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