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姨娘,”谢长宁心里叹了口气出声阻止,再吵下去,她耳朵都要废了,“既然长蕴手已经烫伤了,那就麻烦您跟我一起去给祖父赔罪吧。”
“什么?赔罪!”李秀娘的嗓音立刻拔高了不少,“大小姐,这太不是道理,你烫伤了长蕴,还要我去赔罪!”
谢长宁皱眉,心里觉得姨娘实在太聒噪,但还不得不耐下心来:“不是您去赔罪,是您代替长蕴和我一起去赔罪。虽然她烫伤了,可是也打碎了祖父的茶壶。”
听梅在一旁听到,忽的睁大了眼睛,却不敢插嘴。要大小姐都要去赔罪,莫非是那套景木陶茶具。
李秀娘一听,心里也有了计较,“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长辈,你要我和你一起去赔罪?”她才不会傻乎乎的去承受老爷子的怒火。
“长辈?”谢长宁上下打量着李秀娘,算起来她就在别院待了两个月,到底是谁给了李秀娘这么大的胆子,让她敢妄称自己长辈了,“姨娘,您说话要注意措辞。”给个尊称,就真当自己是长辈了。
“小姐,茶已经煮好了。”浅碧将一套紫砂茶具端了过来,谢长宁却没有接下。
“既然您不愿意,那我只好自己去了。”说完扭头冲浅碧示意,让她跟着自己一起去,浅碧总是细致稳当些的。好在这座院落离前面祖父的书房是最近的一个,过去了也不至于茶凉了。
然后就把李秀娘抛在脑后,带着浅碧踏上了青石板铺的小路。
“哼!”隐隐约约还听到李秀娘不服气的一声。
谢长宁轻轻摇头,还有些心思开玩笑,“你看,李姨娘的名字是秀娘,却一点也不秀,可见这人什么样,是和名字没有关系的。”不过,却不能妨碍她今生想活的更久,想一世长宁。
浅碧却以为她是想起来了谢长乐:“小姐……”开了口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我是谢长宁,可她用她的命保了我的命,我也要替她长乐。”脱口而出的话多少带着悲凉,重获一世,她没能改变妹妹死去的事实,但是这一次,一定要揪出幕后的人,报仇。
“小姐,你不要……”浅碧的声音有些呜咽,就像前一世临死前,劝她不要再数了一样,不知道她离开之后,秦霜有没有把浅碧怎么样。
“本来只是沏茶而已,真是节外生枝。”谢长宁摸了摸右臂,虽然烫伤的地方已经不是火辣辣的疼,但到底是受伤了。
走到了祖父书房门口,谢长宁抬手就要敲门,却在听到谢长君温润的声音时,僵了一下。
“祖父,孙儿认为,和江阳王府的婚事还是要征求宁丫头的同意才是。”
谢长宁闭目思索了一下,敲响了书房的门。
“宁丫头这茶总算沏回来了。”老爷子带着几分笑意。
谢长宁推开门,将托盘从浅碧手中接了过来,冲她点点头:“回去吧。”
随后托着茶具放到了书案上,看出谢熙年看着茶具有些疑惑,不由苦笑,摸了摸鼻子:“沏茶回来发生了点意外,祖父您那套景木陶的茶具……被摔了……”
“什么?被摔了?”谢老爷子只觉得自己心里是一阵抽抽,千金难买心头好,那套茶具他喜爱的不得了,磕出个口子都要心疼半天,今天居然摔了,“怎么回事儿?”
“这个……”谢长宁语塞,明明就是个告状的好机会,可是她有必要告庶女的状么,“祖父,这个容长宁稍后再秉,刚刚我在门外听到……”她特意话留了半句,又走上前两步,为谢老爷子倒了一杯茶,双手捧起,眼巴巴地看着。
谢老爷子接过,来回摸着紫砂茶杯的杯沿,一时间气氛有些低沉。
“之前江阳王世子戚洵和长乐的婚约,你是知道的。”谢长君近乎艰难地说着,毕竟刚刚定下婚约,长乐就离世了,这实在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我和你大哥是想问你,愿不愿意嫁给戚洵,如果愿意,那就更改下就好,如果不愿意,谢家也不缺一个女儿做这种政治的联姻。”谢老爷子轻抿茶水,似有赞赏的点点头,这一定是上好的泉水。
“不愿意。”谢长宁回答的万分肯定。
戚家和谢家也算是表亲,谢长宁的姑姑嫁给了江阳王的嫡弟,戚家兵权,谢家贵重,若不是戚家与谢家皆是纯臣,恐怕早遭皇帝忌惮了。
她不嫁给戚洵却不是因为担心谢家被猜忌,只是戚洵这个人,他们做了五年的夫妻,有过温柔小意,也算是相敬如宾,但是在他心里有更重要的事情,前世虽非他将她害死,却也是个主要因素。她不想再嫁给戚洵,并且正如祖父说的,谢家并不缺一个女儿去和戚家做这种画蛇添足的政治联姻。
“既然不愿,过两日便叫你娘亲去和江阳王夫人说,把这门亲事退了。”谢老爷子好似松了一口气,沉声道。
“宁丫头性子活泛,江阳王夫人喜爱贤淑的儿媳,确实不合适。”谢长君在一旁帮腔,这件事就算这么定下来了。
景木陶茶具的事情,谢长宁支支吾吾三言两语只说不小心与三妹妹碰到给摔了,谢老爷子心疼地胡子都要翘起来,最后还是谢长宁和谢长君一并哄着老爷子,才消停下来,不然谢长宁都讨不回好去。
从书房出来,谢长宁转了个弯,拉着谢长君抬脚就向祖母的住处走去。
“大哥,我依稀记得你与晗表姐的亲事定在了明年二月二。”二月二,龙抬头,是个吉日。王晗是王家嫡长女,以谢家嫡长子的分量,也只有王家嫡女能配了,至于公主,谢家不尚公主。
“这你倒记得清楚。”谢长君轻笑一声,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事。
谢长宁松开兄长的衣袖:“晗表姐性子弱,管家虽好可惜心太软,大哥你可要多留心,别让表姐被人欺负了去。”
她还记得,她嫁入江阳王府以后,府内就发生了件事儿,王敛在外面本有个私生女,因为那外室出身不好,是个楼里的姑娘,王敛不向着这母女俩,王府又不承认这庶女,只是将母女两个放在府内偏院养着。
王府与谢府是门好亲事,那外室就起了心思,横竖女儿不能再嫁好人家了,就将女儿做了王晗的陪嫁大丫鬟。几年功夫,这私生女就趁大哥酒醉爬上了床,之后又哭哭啼啼,王晗一心软,到底是姐妹,干脆抬了妾。后来王晗病重,听说也和这人有关系。
“还用你说?”谢长君好笑,这妹妹管得可真是宽。
谢长宁叹口气,希望大哥真能明白。
到了祖母的清微居,王氏也在,婆媳两人正相谈甚欢。
“哎呦,我的乖孙女啊。”林氏一看到谢长宁,一双眼里就闪起了眼泪花儿,谢长宁见状,扑倒了祖母的怀里。
“祖母,宁儿想您了。”冲着林氏撒娇,毫无忌惮。
林氏一下一下拍着背:“祖母就你这一个大乖孙女了哟,可怜我老了老了,老天还要夺我个孙女。”
想起来谢长乐小棉袄一样体贴,林氏更是心酸,好好的一个孙女就这么没了。
“祖母您放心,以后宁儿像妹妹一样体贴您。”似乎知道林氏想什么一般,谢长宁又往她怀里蹭了蹭。
“宁儿,你这胳膊怎么了。”谢长宁搂着林氏的脖子,在一旁的王氏眼尖地看到了衣袖里露出的那一截绷带,心里颤了两颤,明明早上还没有,这么会儿功夫就又伤着了,莫非这谢府也不安全。
“这……”谢长宁苦笑,“与三妹妹撞一起的时候烫了下。”
“什么?宁丫头也烫伤了,快坐好,别碰了。”林氏抱稳谢长宁,让她撒手,谢长宁顺从的滑了下来,和祖母一并坐在软榻上。
谢长宁撸开袖子,“其实也没多大事儿,隔着衣服烫的。”药效似乎有点过了,现在又隐隐的有些疼。
“作孽哟,宁丫头都烫了,李氏那个狐媚子还跑来告状!”提起李氏,林氏又不乐意了,本来想着都是孙女,虽然是个庶的,好歹多准备几只好药膏拿回去涂抹,没想到竟然瞒了自己宝贝孙女也烫伤的事情。
“我没事的祖母,比起三妹妹来,不知道要好多少呢,只是可惜了祖父的茶具了。”一想起这件事,谢长宁就是一阵肉疼。
那套宝贝茶具,林氏却不当一回事,一下一下拍着谢长宁的腿,慈爱地说:“一套茶具,摔了就摔了,哪有我孙女重要。我孙女可是谢家女儿,谢府的一道招牌。”
各大世家,王谢两家女儿最为出名,王家女儿贤惠娴淑持家有道,谢家女儿机智果敢不逊须眉,类王家女儿者甚多,出众者不多,而谢家女儿,上一个被夸赞不愧谢家女儿的还是谢长宁的姑奶。
“母亲,您会把宁儿宠坏的。”王氏其实颇为林氏的夸奖而高兴,婆媳二人相处了也有二十多年,偌大的一个谢府,真得林氏欢喜的小辈却是少了又少。
“祖母,大哥还在呢。”经过这么一番折腾,谢长宁终于想起来了站在一边存在感颇低的谢长君,不由幸灾乐祸。
果然,林氏看到谢长君,立刻就板起了脸,“怎么照顾你妹妹的,都要进朝堂的人了,连自己的妹妹都照顾不好……”之后又是絮絮叨叨的一堆,听的谢长君脸都要白了。
谢长宁躲在林氏身边,捂着嘴偷笑,身为嫡长子,总是要比其他的孩子有更严厉的标准,至少七岁的谢长安一口一个“阿奶”的时候,祖母的脸都笑得看不见眼了的。只有在对待大哥的时候,祖母会和祖父一样,因为,这是谢家未来的支柱。
“祖母,娘,其实长宁来是有事情的。”看够了热闹,悄悄的为大哥解围,在看到大哥用衣袖抹了抹额角汗珠的动作时,又不禁笑出了声。
清微居内服侍的人很少,最主要的就是林氏身边两个嬷嬷和四个得力的大丫鬟,嬷嬷是林氏出嫁时的大丫鬟,而这四个丫鬟也带在身边十多年了的。谢长宁来来回回折腾了一下午,现在窗外都泛起了霞光,天有点凉。
谢长宁冲着守在林氏旁边的听兰使了个眼色,听兰当即领悟,谨慎小心的走到窗边去关窗户。
“祖母,娘,妹妹已经去了,祖父的意思是,和江阳王府的亲事也可以退掉了。”谢长宁揉捏着林氏的肩膀。
“其实啊,除了江阳王府,真的找不到更好的人家了。”当初本就是准备要谢长宁做那世子妃,结果被谢长宁撮合了谢长乐。
四大世家中,王家嫡长子已经成婚,秦家与谢家素来不和,司马家的嫡子就一个,比谢长宁还要小。小世家谢长宁嫁过去了又门不当户不对。
安国公府现在后院也正乱着,谢长宁嫁过去也够受委屈的,镇国公府倒是不乱,只是镇国公是谢长宁堂叔。至于其他王府的世子,不是年龄不合适就是在封地,谢家舍不得家,算来算去,除了皇家确实只有江阳王府最搭。
“我大昭好男儿这么多,又不是只有他戚洵一个。”戚洵正是十六的年纪,刚刚褪掉青涩,一杆银枪挑遍这一辈世家贵族的儿郎们,确实有资本让无数少女春心萌动,可惜刚露出个苗头,就被和谢家的联姻掐断了。
“也罢,我倒要看看你以后找个什么样的好二郎,太受罪了祖母可不依。”林氏乐呵呵的,还有点赌气的样子。
“祖母您放心,满朝才俊,孙儿定会给宁丫头挑个最好的。”谢长君本来一心做背景板,却被林氏瞪了一眼,当即开了口。
“既然这样,过两日我就去和江阳王妃说这件事。”其实王氏心中也有顾虑,才学品貌好的配不上谢家的家世,能配上谢家家世的竟没有一个能看上眼的。
“祖母,娘亲。”谢长君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开了口,“再过月余就是安阳长公主的寿辰,长公主已经给如今朝中的诸多青年才俊发了帖子。”借着寿辰搞一场贵族相亲宴。
不嫁 秋意渐浓,天气也凉爽了许多。安阳长公主的寿宴也一日更比一日近了。
谢长宁在府内窝了有半月,日子过得也算舒坦,除了隔三差五会被李秀娘瞪上一两眼。
“小姐,尝尝这个,安西贡品。”浅碧三只手指小心地捏着一颗椭圆形绿色葡萄,皮早已细致剥好了。
谢长宁就着浅碧的手将葡萄吞入口中,眯着眼咀嚼了两下,连着葡萄籽也一并咽下,“别看安西那地界酷热,长出来的水果却是个个甘甜。”
“小姐您要喜欢就多吃些,浅碧给您剥。”浅碧微笑,又将一颗葡萄送到了谢长宁嘴边。
谢长宁吞了这颗葡萄后却摇了摇手:“再好吃,吃多了也会腻。”
不知道是哪里出来的感慨,她语调停顿了下,又道:“水果从安西运来实在不易,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仅仅是为了满足盛京贵族的口腹之欲。”
如今寒门在朝中占的比例逐渐加大,京中贵族一言一行都被寒门清流盯在眼里,几大世家也遭受了一定的压力,如果逢上帝王意图架空世家权利,那就更危险了。
“小姐您要不吃,岂不是更糟蹋。”浅碧看那一粒粒晶莹剔透的绿葡萄,不由几分心疼。
“长安那里没有葡萄的份例,现在定是馋的紧。给他留下十粒左右,其余的给各房十岁以上的儿郎姑娘们匀匀。”谢长宁不紧不慢的交代着,“留下半串,你和绛朱也尝尝。”
王氏怕十岁以下的孩子吃了太凉,坏肚子,就都没有他们的份例,就连谢长安也不例外。而谢老爷子和林氏又素来不爱这些,两人的份例全送到了长孙女这里。是以,谢长宁这里的葡萄要比其他房的嫡子嫡女多好些。更别说庶子庶女了,区区几粒尝尝鲜而已。
浅碧瞠目结舌,小姐果然舍得。
“小姐!大夫人请您过去。”绛朱匆匆忙忙跑进来。
谢长宁慢条斯理的站起来,“总是这么鲁莽,再慌慌张张的就罚你月钱。”
谢长宁每天都会给林氏和王氏请安,而近日,这才回来不久,又要被叫过去,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绛朱一脸苦色,只觉得真是糟糕,“实在是出了了不得的事啊。”
“说说看。”谢长宁虽然心里有了几分不好预感,却还是不动声色,不管她是否着急,事情已经发生了,她还能怎么样。
“江阳王妃亲自来了,说要替江阳王世子求娶小姐,夫人让您赶快过去。”绛朱路上遇到了王氏身边的大丫头,见她急匆匆的往自家小姐院子赶,这才留了个心眼问了句。
“什么?”谢长宁也是诧异,本来谢府退婚,江阳王府也是允了的,怎么又是出尔反尔。虽然对方无信,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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