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眼神黯淡了片刻,而后看向神医:“啊……”
谢长宁立刻会意:“祖母想说话。”可是,如果是她的话,宁愿祖母会动,这样,她就能陪着祖母多出去看看,祖母的心里或许会更舒坦一点。但是祖母的选择,竟是能与他们这些小辈,多说说话么。
神医听闻,从匣子中拿出了一排金针,示意林氏闭上眼睛。而后挑了几个穴位,仔细扎好。
“开一服药,们去熬上。”谢长宁听闻,连忙送上了笔墨。
神医的字迹并不算潦草,几都能辨的清楚,上面的几味药材谢府也有备着。如此,谢长宁便要安排去将药煎上。
“慢着,让这个小童去。”神医忽然停顿,指了指萧齐。
谢长宁神情错愕,但也坦然应下。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萧齐将药煎好端来。神医首先接过,放到鼻端嗅了嗅,然后递给谢长宁,又走到林氏的床边,将金针拔下。示意谢长宁可以喂药了。
谢长宁先是舀了一小勺,试了试温度,吹了吹。然后慢慢地送入了林氏的口中。
神医点了点头:“这段时间,会天天来施针,不出七日,她便能开口说话。”
“谢谢神医,报酬……”谢长宁将药碗放到了谢长生的手中,扭头看向神医,有些纠结,神医所意之物,必然不会寻常。
“只要这个小童,离开盛京之日,需要将他带走。”他忽然指了指萧齐。
谢长宁诧异:“这个……”萧齐的身份毕竟不一般,神医忽然提出了这样一个要求,竟是让她难以招架。
“先考虑着,若实不妥,再向索要其他。”神医收拾了自己的家伙,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谢姐姐,愿意。”萧齐忽然出声,“谢姐姐,让跟着神医吧,想……想学点东西。”他拽住了谢长宁的衣袖,可怜巴巴的。
谢长宁怔了怔,如果是他自己的意愿的话:“可是明尘大师那里……”她神色有些纠结。
“师父他一定会体谅的。”
“好吧……”谢长宁看向已经停下来的神医,“这个孩子,就有劳您了。”说起来,她还需要告知萧衍,但愿,这并不妨碍什么。毕竟他曾经说过萧齐会是下一任凤字属玄衣卫的接手。
“谢小姐,……”老神医忽然转身,深深看了谢长宁一眼,“若当真能熬过,实大才。必然再无不能忍之事。”而后,悠哉悠哉离开了。
到了夜晚,谢长宁终于知道神医所指究竟为何。她是被疼醒的。
原本洗漱之后,她早早就睡下了,然而,等到了子时,她忽然感到万蚁钻心之痛,整个身子都蜷缩了起来。
浅碧原本就床边守着,怕谢长宁晚上真的会疼得厉害。猛然见到小姐蜷缩了身体,脸色苍白,不由害怕起来,眼眶都红了。
“小姐……”她紧张地看着谢长宁,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谢长宁猛然拉住了浅碧的手:“嗯……”难以抑制地一声痛苦低吟。死死咬着嘴唇,浅碧见状,连忙拿出了一方干净的帕子,这样咬着唇怎么是好,让谢长宁张开了嘴,将帕子塞入她的嘴中。
谢长宁捂着胸口,那是难以言语的疼痛,说是刻骨折磨当真一点也不为过,就好像体内的血肉被吸取啃噬,不多时,就出了一身冷汗。
“嗯……”好痛……她双目瞪圆,眼中布满血丝,这一刻,她甚至想,若是能一了百了就好了。若是……不行,她一定要熬过去。不过四十九天……
“小姐……”浅碧哭泣着趴了谢长宁的床边,而后,忽然想起来神医给的那一小瓶药,“小姐,要不您还是喝药吧。”
谢长宁逐渐听力模糊,可还是隐隐分辨出来浅碧的意思,她艰难地摇摇头。那种麻痹痛感的药物很难说会有什么样子的副作用。如果能不用,她定然要拒绝。
只要……坚持过去就好了……视线逐渐被汗水模糊。她眨了眨眼睛。约莫过了一刻钟,不知是痛感真的减小了,还是她已经麻痹了。竟然再也感觉不到什么。满身疲惫,终究如同烂泥一般瘫软。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才是第一日。后面仍有四十八日。神医却没有告诉她,疼痛的时间会一日比一日长,痛感也会一日比一日更为强烈。
同命(二)
谢长宁并不知道自己这四十九天是怎么熬过去的;日日放血;她脸又白了一层;手臂上交错着许多的伤痕。狰狞;让不敢直视。浅碧看眼里,满是心疼。她的小姐;就这样付出;原本光洁如玉的手臂,如今,又成了什么样子呢?
呼吸滞了滞,浅碧为谢长宁换上了一身黑色的汉服;这样;庄重大气。
“好了,看这模样;就好似被欺负了一样。”谢长宁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刚刚往外走了两步,却是一阵晕眩。
“小姐……”浅碧连忙扶住谢长宁,“要不,坐着软轿到门口吧。”
“不用,”谢长宁伸手推开了浅碧,“哪里就那么虚弱了,让祖母和母亲知道一定会多想的。”她扯了扯嘴角,祖母神医的治疗下已经能说话。神医还赠了一副方子,让祖母好生调养。
谢长宁努力稳住步伐,款款走到门口,上了马车。
“今日,就是最后一日了,从此以后也不用放血。他也可以好起来了。”她靠着后面,淡淡开口。
浅碧为谢长宁调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等这几日结束,一定要给您好好补一补才是。”因为持续放血入药,一干药材谢长宁并不敢多用,甚至一些食物也忌了口。
“如果不好吃,而是要罚的。”谢长宁笑了笑,眼帘垂下。
一日又一日,她等待这一日不知道该有多心急。所幸,竟没有波澜再起,说来也可以是安心了。
“跟来吧。”神医淡淡看了一眼谢长宁与萧衍,带着他们二去了一间偏僻的屋子。不知他是如何从端王府内找到这种地方的。屋子内仅有两张石床,中间仅有一空隙。
阿花盘旋墙角,是不是吐着信子,想要吓到新进来的谢长宁和萧衍,奈何这两个都不愿意搭理它。它有些蔫了,又换了个角落待着。
屋子有些阴凉,刚进来的时候,谢长宁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疾病缠身已久,想来将子蛊引入体内的时候,会万分疼痛,切记千万不要抗拒。”神医转头看向萧衍。
萧衍格外心平气和,拉了拉谢长宁的手:“她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吧?”唯一担心的,便是她承受了四十九日之痛后,还要再忍受疼痛。
“不会,就如同一开始将母子蛊种入她体内之时一样,不会有别的感觉。
萧衍长舒了一口气,与谢长宁分别躺到了一张石床之上。
神医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匣子打开,从里面取出来了一系列的家伙。他将萧衍的手拉来,然后割破了他的手腕,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又拿出一个小瓶子,不知道他伤口周围涂抹了一些什么,一时间异香充盈了满屋。谢长宁忽觉自己体内的蛊虫有些躁动。
神医又割破了谢长宁的手腕,一枚金针扎了她小臂上一处穴位,接连又是几针,连续向上扎去。而后将谢长宁手腕上的伤口贴住萧衍手上的伤口。
谢长宁扭头看着,蛊虫似乎果真从皮肤下面缓缓移动,慢慢到了伤口的地方。她忽然想起来了神医的话,不由扭头去看萧衍,不知道会不会很疼。蛊虫顺着两伤j□j接的地方,进入了萧衍的身体。萧衍呼吸逐渐放缓,却不见他皱一下眉头。
神医将二的手臂放回原位。最后捋了捋胡子,男女之间最为不可思议。竟让真能坚持至此,只是不知道,他们二是否会走到最后了。
他祖父年轻之时,亦曾为一对看起来甚为和谐的男女种过同命蛊,可惜,最后真相大白,那男子对女子欺骗太多。女子最后终于看明自己的心意,再也不肯回到那男子身边。
谢长宁长呼了一口气,却忽然看到神医手上动作迅速,将她身上的金针取下之后,一根一根扎到了萧衍的几处穴位,而萧衍,竟是闭上眼睛,似乎沉沉睡了过去。
“神医,这是……”谢长宁坐了起来,满面不解。
“之后蛊虫需要他周身游走,其中疼痛大约是四十九日之痛相加一般,若不让他昏睡过去,恐怕难忍。”
谢长宁慢慢看着萧衍,深吸了一口气,如此也好。等他睡醒,一切都好了。他今后,便能如同正常一般,再也不惧寒,也不会每逢冬日就腿脚隐隐作痛。
“会开下一副药,之后再好好调养一番,他就如正常一般。只是,要格外留心的性命,一旦有所受伤,他必然有同感。身上有钻心之痛,他亦会有。”
谢长宁摸了摸鼻尖,为了他,应当好好珍惜自己。她恋恋不舍看了萧衍一眼。
神医离开盛京之日,当真带走了萧齐。萧齐恋恋不舍地拉着萧衍和谢长宁的衣袖,有些纠结:“谢姐姐,和萧叔叔一定要好好的,等过两年,会回来看们。”
谢长宁摸了摸萧齐的头,不想去纠正他的称呼。反而是谢长安,摆出了一副快哭了的样子:“可一定要回来啊,盛京等着。”
萧衍勾了勾唇角:“好好跟神医学,不用挂念们,待真正长大成,送一份礼物给。”
“神医,多谢您了,千里迢迢赶来……”谢长宁竟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感激。
老神医摆了摆手,哈哈笑道:“老夫一生就好收徒,如今来盛京一趟捡了个好苗子,也不算白来。这个孩子,老夫定会好好教导。不出五年,他便会超过柳风絮那小子。”而后,慢悠悠转身,身手敏捷地跳上了马车。
五年,那时候萧齐应当也不过十三岁,神医这番话说得,便是有些重了。
“神医,一路保重。”萧衍缓慢开口。
王武跳上马车,拿起马鞭,准备赶车。
“唯一庆幸的是,阿花终于要走了。”谢长宁轻轻笑了,仿佛真是长舒了一口气一般。然而,一颗硕大的蛇头从车帘内钻了出来,冲谢长宁嘶嘶吐着蛇信子。
“呀,它还不服气。”谢长宁拉了拉萧衍的衣袖,一脸惊奇。
“好了,和它计较什么。”萧衍拍了拍谢长宁的头。
马车渐行渐远,逐渐消失不见。
谢长宁忽然围着萧衍蹦跶了起来:“谨之,谨之,好高兴,好了,是真的好了!”她满面红光,神情愉悦,再多的词汇都不能诉说她此时激动的心情。那些尔虞诈都不算什么,关键于,她意的,是真的好起来了。
“知道开心,慢着点。”萧衍嘴角泛着笑容,看着她天真无邪蹦来蹦去。
“哇哈哈!从此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了。”谢长宁一头扎进了萧衍的怀中,抱住他的腰。她眼中泛着泪光,她要嫁给他,那这一生一世便只属于他。什么改嫁,她才不管。什么阴谋诡计,与她何干?到时候,他们两个一起死。
“谨之,虽未同生。可若干年后,谢长宁与君共死!”
“身子还虚,乖……”看谢长宁这么激动,萧衍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小心哄着。
久久,他才再次开了口:“宁儿,何其有幸……”
萧衍久病得愈,迅速传遍了全朝。但是,却无知道这病能好究竟是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他们只知道,原本因为病患缠身的闲王萧衍,从此便能担任一些要职了。然而,崇德帝究竟是什么意思还不甚清楚。
“九弟。”崇德帝站御书房内,背对着萧衍,他眉头紧皱,不知道到底思索些什么。
“皇兄。”萧衍云淡风轻,因为寒气驱除,面色终于红润起来,也不似往日单薄苍白。
“可决定了,真的不踏入朝堂。”崇德帝还是不敢相信,这么好的机会,九弟竟然就真的放弃了。他转着玉扳指,这之后,莫非有些别的什么。
不怪他疑虑。他原本对萧衍格外愧疚,甘愿养着这样半残废的萧衍一辈子,然而他突然好了。原本想着他会朝自己要上个一官半职才对,哪知竟然全然不管,还要做一个闲散王爷。
“皇兄不必多虑。从未奢想过那些,更何况,这么多年都不做实事,若要做起来恐怕也是乱七八糟。皇兄多年拂照,臣弟更不该让皇帝操心。”他意有所指。
崇德帝自然是听出来了,久久,他方叹了一口气,缓慢转身:“如今身体好了,可还要娶谢家那丫头。”
萧衍手指微动,忽然想起来了谢长宁与他说过的那些话,如今皇兄这般问,可见是当真晓得谢家有所图了。他担心娶了谢长宁后最终会牵连到自己。可是,哪怕是牵连,他也心甘情愿。
“从始至终,心从未变过。”萧衍坦然一笑。无论疾病缠身还是健康无虞,无论她是世家嫡女还是有性命之危,他心意不会变化。
“如此,便自求多福吧。”
萧衍顿了顿,他还是没有问出口。为什么,皇兄到现还不会动谢家和戚氏。他既然有所肯定,那必然有证据。偏偏……他早便怀疑戚氏有所倚仗,然而,他亦是皇室中,竟然猜不透。
戚氏……他咀嚼着这个姓氏。曾经最辉煌的年代,除了西凉,大陆统一。然而,等到了萧氏,却让南蜀分裂了出去。难道,此今的大昭,真的到了让戚氏不肯袖手旁观,决心复辟的地步了。
发簪
谢长宁的生辰是三月里。春季风光正好;她迎来自己第十四个生辰的同时;南蜀的使臣忽然递了国书;上京拜访。
南蜀于百年前独立出去;甚少与大昭交流。然而,此次上京;却是为了联盟。西凉入侵南蜀;如若不请求大昭的支援,他们将是孤立无援,终将被吞并。
她是谢府嫡长女,身份贵重。谢长宁及笄之日;举办的十分隆重;亦是十分顺利,惹得无数少女倾羡。
不过就是一个仪式;谢长宁自己却不是很意,仪式之后,少女们兀自玩耍,她被秦霜叫到了一边。
“谢长宁。”秦霜如今的脸色看起来倒是好了很多,她身穿一身水红色的曲裾,面前看着玄色衣衫的少女,神色莫辨。到底是多久,她都没有再和谢长宁说话了。
“嗯?”谢长宁难得愿意与秦霜多耗些时间。
“明日……”秦霜有些迟疑,“明日南蜀使团就要到了。”
“知道,怎么?”对于秦霜忽然提到南蜀使团之事,谢长宁自己倍感奇怪。
秦霜猛然吸了一口气,缓缓道:“谢长宁,秦家是太子外家,却从未做过无恶不赦之事。如若有一日,不了,秦家若是有难,请不要落井下石。”她不奢求谢长宁肯救助秦家,可是……
“为何?这要求提的好没道理。”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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