荫昌活宝,但他也不是政治白痴。朝中暗潮凶涌,他洞若观火,只是不愿意卷进暗潮而已。不如装作疯癫,乐得逍遥。
载涛沉声问道:“那你下一步准备怎么走?”
“骑驴看唱本,走一步看一步”荫昌已经翘起二郎腿,晃荡着,好不逍遥自在,根本未把占领武汉三镇的革命军放在眼里。
载沣实在看不惯他着不正经的样,不过他在此刻也未把占领武汉三镇的革命军放在眼里。但是荫昌应付当年庚子拳乱,都是手忙脚乱,想平乱湖北新军作反的匪党,不靠谱。他反讽道:“不用看,想这武汉一隅之乱,派一干员前往镇压即可。何劳你这全国兵马大元帅的大驾?”
荫昌很有洋人派头的耸耸肩,德式胡子一翘一翘的。“涛贝勒,话不能这么说,虽然老夫也是这样想,摄政王也是这样想的吧,可是庆王爷又不干啦。”
载涛无语,这活宝对朝堂的勾心斗角,心里也明白的很嘛,看他平时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清廷定下统帅人选为陆军大臣荫昌,下谕旨:
湖广总督瑞澄,毫无防范,祸发失城。辜恩溺职,罪无可逭,应即行革职,带罪图功。着暂署湖广总督,以观后效。并着军谘府陆军部迅派陆军两镇,海军部加派兵轮,即日赴援。陆军大臣荫昌迅即督兵赴鄂,节制调遣前防各军。
满清朝庭共调派两镇陆军速赴战区的同时,还又派海军大臣萨镇冰督海军协战,长江水师也包括在内。
朝廷抽兵,组成两个军,第一军由陆军第四镇、第二镇的混成协以及第六镇的混成第一协组成,荫昌无聊的给自己搞了一个“总统官”的军衔。
第二军的“总统官”是最后还是选了冯国璋,因为满朝王公大臣没有一个人看好荫昌。冯国璋率陆军第五镇、第三镇的混成第五协,以及第二十镇的混成第三十九协,赶往武汉三镇平乱。
军队还在整合当中,荫昌坐火车先走一步。荫昌带着几个随从来到北京站,车早就准备好了,就是一个车头,挂了两截车厢。车厢的豪华,也没有因为满清末世而有所简陋,这规模绝对符合荫昌钦差大臣的派头。
车站内冷冷清清,就是几个工作人员。一点都没有京师首都该有的繁华热闹,这种萧条冷清也正好侧印满清末世景象。
也不知道荫昌这个满洲才子,未有所觉,还是未放心上。还是一如既往的逍遥自在,嘴里唱着京剧《战太平》的歌词儿,拿着身板架式上了火车。
也许谁都会这样想,清军水陆并进,阵势之么宏大,简直是举国之势,即使当年的太平天国也未必能够抵挡,剿灭武汉区区几个叛党,还不是易如反掌。为此,荫昌哼哼着“为君谈笑净胡沙”,任谁也不会觉得他是在轻敌,倒是很儒将古风。相似那个千年前,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人物。
第十九章 风声(二)
秋日清晨阳光娇媚,沾满露水的秋草在晨风中瑟瑟颤抖,露珠在斜斜的晨光中闪耀着晶莹剔透的光芒。在衰草铺地的深秋,池边田梗小路上,开着一种极小的黄色的小花。黄色的小野菊花总是倔强的选择在百花凋零的深秋开放,这样顽强的生命,用最灿烂的一瞬间填补秋无花开的遗憾。
丹水池广阔的水域升起薄薄的水汽,阳光穿过,在水面拖出长长的一条红色光带,随微波轻荡着遥弋。
曾高整队待发,哥老会的弟兄们也在几个头目的吆喝下,整出一个还看得过去的队行。
李想挥手,示意曾高部先走。曾高会意,吆喝着指挥团里分队出发,向着汉口。
李想向着近三千红帮弟兄们集结出走去,这些红帮弟兄们个个昂首挺胸的等着李想的检阅。昨夜他们是深刻体会到,李想带领的虎狼之师的凶狠,也彻底明白街头械斗和战场厮杀的差距,想起他咬牙切齿的突突着机关枪收割人命的狠样,对李想大帅是不得不服。
李想竭尽所能的把嗓门提高了喊,“红帮弟兄们,昨夜与你们并肩战斗,我很开心!打的那个痛快啊!第一次上战场的你们表现出来的勇气,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军人。”
底下一阵欢呼,得到上面的一句赞赏,特别是在他们心里已经占据一定地位的人,谁的心里都会油然而生自豪。
李想双手下压,欢呼声慢慢停止。“我们为什么要反抗满清?因为我们被逼的走投无路。只有推翻这个腐朽的满清王朝,我们才能安居立业,过上太平日子。”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又是群情激愤的呐喊,哥老会和同盟会混的非常熟,同盟会的口号他们顺口就喊了出来。最重要的是李想说出了他们的心声,说是走码头,跑江湖,其实就是无业流民。他们不是因为好吃懒做,才流落至此,能扛起码头的活的人,能说好吃懒做吗?他们大多人破产的农民或小手工业者,流落到汉口讨生活。以我们现代人的思维,很难想象他们会破产。在清朝末年,他们要被地主盘剥,要被官府盘剥,还要受到洋人的不正当竞争,不破产才怪呢!这些人里,被逼到家破人亡的多了去了。这些对身后没有顾虑的人,加入哥老会就是为了反清。就这样过着打打杀杀的日子,似乎已经忘了什么是家?李想说的过太平日子,他们才猛然惊醒,他们何尝不想要有个家,有个太平日子可以过?对他们而言,只是这样一个平凡的理由,定要把腐朽的满清王朝推翻。
李想等哥老会弟兄们的情绪稍稍稳定,才继续后面长篇的演讲:“因为有红帮弟兄们的帮助,汉口才能够这样顺利光复,为了感谢弟兄的义举,我让金兆龙准备些许薄礼给弟兄们,每人五块大洋。这是你们用行动支持革命应得的酬劳,谁也不能拒绝。战斗中受伤的弟兄们,我们革命军政府负责医疗费用,外加五块大洋营养费。牺牲的弟兄们,随我革命志士葬于一处,如果还有家人亲朋的,请知道的弟兄务必转告金兆龙。我以革命的名义起誓:我一定会妥善安排,为革命牺牲的同志们的家人。如果诸位弟兄有志革命,可与金兆龙联系,每月饷银十块。我很期待,能再度弟兄们并肩作战,能与诸位弟兄成为同志,能与同志们一起推翻满清政府,实现我们共同的理想。”
李想长篇大论的演讲,到最后终于暴露他的目的。他要扩军,他在备战。他将要面对北洋水陆两路大军压境,身为穿越客对历史的先知,使他倍感压力。他也想过,避开北洋主力,丢下阳夏不管,另觅根据地。须知可以战和不可以战,这在战术上,无可厚非。
李想对历史上的阳夏战争的具体如何,不清楚。但是他对阳夏战争如何影响中国今后的走向,却清清楚楚。南方诸省在这几十天的时间里纷纷独立,老袁借机出山。之后老袁主导了阳夏战场,打的革命党胆寒,打的同盟会的军神黄兴跑回上海。老袁通过武力威胁革命党,通过洋人在国际造势,顺利篡取革命果实。
这样的历史即在李想的脑海不断回放,阳夏战争的胜负,左右着中国今后的局势。诸侯纷争,军阀混战,今后的中华大地三十六年的混乱。有多少人家破人亡?有多少人流离失所?有多少人无家可归?即使像满清和国民这样的无能的统一,也要好过混乱的分裂。
孙中山说过:欲享文明之幸福,必经文明之痛苦,此谓之曰革命。李想只是不忍、不愿受尽苦难的中国人民再受更多的痛苦。既然知道中国今后这样的痛苦的历史,还能置之事外吗?因为对这段历史的先知,无形的责任便压在他身上。
太遥远的历史即使无法控制,但眼前呢?阳夏战争,四十余天的战斗,革命军死亡一万余人。血流成河,足可染红长江。李想无法去逃避,他做不到于事无睹。阳夏战争他一定要参加,要把这天逆转。即使挽回不了这一万余名革命军同志的性命,也要为他们换取同样的战果。冯国璋啊,你不会这么轻易得逞的,袁世凯啊,我也不会让你这么容易的如愿以偿,有我李想在……
早晨,武昌又恢复了活力。街上买早点的吆喝声穿过嘈杂的人群,传出老远。城郊的农民也挑着新鲜的素菜来城里换点前家用,只是入城的时候出了点麻烦,革命军在城门口摆出阵势剪人辫子。年轻人到无所谓,剪就剪了,老人们却是丢下担子,叫骂着跑回家。
其实,在武昌自张之洞开办西学以来,剪辫子在年轻人里面,已经成为一种潮流。开眼把世界看,这条束缚国人的辫子,便显得异常的丑陋。人生来平等,谁还愿意去做旗人的家奴。两百六十余年的屈辱,早该结束了。
昨夜咨议局的闹剧似乎对武昌城的老百姓没有任何影响,茶余饭后,他们还是精精有味的聊着李大帅的传奇故事。
“听说李大帅昨夜渡江战阳夏,我家东家今天早上随上海货轮到的四官殿码头,看到汉口已经挂上了铁血十八星旗。”茶馆的小二说的口沫横飞,接着他又说起李想如何大战张大胆张彪,说起来有板有眼,听着有点像赵子龙大战长板坡的评书。不过观众可不管,听到精彩处,也是一阵鼓掌叫好。
此刻,咨议局里却是有喜有忧。一大早就接到李想的捷报,汉口、汉阳光复,武汉三镇皆落入革命军手中。这是李想出兵时他们没有想到的,满清政府的无能纯粹就是纸糊的,被李想一桶就破。可也没有什么可嫉妒和羡慕的,这也需要有勇气去拼,用性命去赌,还有对现今局势的精确掌握。他和哥老会大老的关系,在汉口发动内应,也是一方面。
现在革命形式一片大好,唯独黎元洪这个傀儡都督是个大问题。昨夜张景良想要救回黎元洪,无论是出于黎元洪的暗中授意,还是张景良的一厢情愿,这都不是一个好的情况。昨夜张景良的旗兵差点就成功了,吴兆麟和张振武都异服准备跑路了,革命差点就被颠覆。
蔡济民说道:“昨夜如果不是熊秉坤同志,我们就被动了。”
熊秉坤冷哼一声道:“把他杀了干净!”
吴兆麟赶紧摇头道:“不行,我们已经用他的名头起事,现在有把他杀了,会失信于民,武昌城的老百姓会认为我们就是一群乱兵作反。”
“这不行,你说怎么办?”熊秉坤对他现在是没什么好语气,毕竟昨夜出了那档子事,吴兆麟也拿不出脾气来。
“我们必须使黎元洪的革命,成为既定的事实。”说话的是革命前夕跑路避难的蒋翊武,他就躲在汉口。昨天打听到武昌举义成功,就在夜里趁夜渡江,进了武昌。谁知一到武昌,即闻汉阳又光复。他这个原定的起义总指挥,就在跑来跑去中,把两个大好的机会给错失了,现在还真是有些追悔莫及。
张振武不懂的问道:“要怎样,才能使清狗认为黎元洪彻底的成为革命党?”
吴兆麟已经懂了蒋翊武的意思,“就像现在武昌城里做的一样,把他的辫子剪了。”
这个提议,会上众人一致同意。蔡济民、蒋翊武一起去劝黎元洪剪辫。
经过昨夜闹剧,黎元洪也看得开,被革命军铁桶一般看护,他也毫无异议。一大清早,就看到蒋翊武也来了,是和蔡济民一起来的,看来有事了。
蒋翊武见面开口就道喜,“恭喜大都督,汉阳、汉口光复,武汉三镇皆入我党人之手,革命形势一片大好。”
黎元洪听闻此捷报,心思一阵活络,原来是这事,看来革命也未必不成啊。
蔡济民笑道:“不知大都督听闻捷报,可有坚定革命之决心。”
事已至此,黎元洪只好笑应道:“我革命之心愈发坚定。”
“好!那我们就为大都督剪辫子。”蒋翊武不容置疑把话放下。
黎元洪带着些许无奈大闭上眼睛,剪辫之后,黎元洪索性要求给自己剃了个光头。
蔡济民给黎元洪剃好光头,那根手巾擦着黎元洪的大圆脑袋,哈哈笑着说:“大都督这脑袋,真似罗汉一般。”
黎元洪照镜,胖胖大圆脸,圆圆大脑袋,忍不住自己笑出声来:“我看像弥勒佛。”
革命士兵们都为黎元洪大都督坚定革命之决心而高兴,在咨议局劈里叭啦放了一大挂鞭炮。有意无意中,把这消息传扬出去,也正好断了张景良之辈的打算。
第二十章 风声(三)
李想人在陌上行,丹水池已经离汉口近十里远,这一片除了水塘之外,就是稻田。水稻被秋风一吹,在阳光下卷起一道道金灿灿的稻浪,随之稻香扑鼻而来,看来是个丰收大年。田里忙活的老农挥汗如雨,他们沟豁纵横的脸上,有种不健康的菜色。这样的丰收年,他们还是吃不饱,穿不暖。
李想脚步未曾停解,只是默默的把一路所见尽收脑海。这场辛亥革命,绝不只是资产革命,只有社会各个阶层组成统一战线,才能真正的实现共和民主的理想。面对内外强敌,即使是短暂的统一也好过各自为战。至于今后的阶级矛盾在统一之后,至少可以避免武力的冲突,人民内部的矛盾,最多也就是搞些游行、示威的活动罢了。李想到也没有天真到,以为自己可以消除阶级矛盾。在民主得以实现之后,矛盾便可以通过文明的方法去调节。
李想长长的叹息,路漫漫其修远兮。
李想也不是生来便有爱国爱民的伟大情操,或许更应该说是为历史所迫吧。生活在现代的他,是那么的平凡,路人的性格,也会为了办公室里的蝇蝇苟苟,而明争暗斗。在大是大非上还没有干过损害国家利益的大坏事,但是损人利己的事也没少干。像李想这样一天到晚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的人,在这个充满物欲的现代社会,多如牛毛。李想只是这样的一群普通人当中的一个极其普通的人而已。
李想在极其偶然的情况下穿越历史,是不幸还是有幸?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在现代,他就是个混混日子的人,白天上班随便一混,就是一天,晚上随便在那一泡,就是一晚。日子就是这样轻松逍遥,而又毫无意义的过去。日子天天过得充实,已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感叹人生。李想总是把自己的时间安排的满满的,即使去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是怕自己安静下来便会胡思乱想,便会感到自己内心的寂寞与空虚,是害怕面对自己毫无意义的人生,只是潜意识里找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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