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此时,战士们的《七律》唱完,离开霸占许久的舞台,西洋交响乐队立刻新奏了一支舞曲,气氛变成另一种炽烈。许多男人兴奋地揽了喜欢的女子纤腰步下舞场。
厅内靠墙一列十多张台子,摆满了佳肴美点,红酒香槟,任人享用。
水仙挽着李大帅在人群中左穿右插,赞叹道:“这是林徽音刚才提到的那首七律?豪放雄壮,有王者之气。”
“那是自然,”李大帅得意忘形道,“也不打听打听是谁写的?”
“说你胖就喘上了,”水仙媚笑一声,在他腰间掐了一把,“如果是在艳阳天,阳光透过花玻璃制成的屋顶洒在厅内,五彩斑斓,如同孔雀开屏。这便是孔雀大厅之名的由来。现在只能看看穹顶的星光。”
水仙的眼光不经意的扫过跳舞场上的红男绿女,却没有想到在那一派衣香鬓影当中,许多人正真暗暗注意着他们。
水仙在李想的臂弯当中犹如小鸟依人。李想虽然是拿破仑式的小个子,但是战火中淬炼的铁血男人味在这脂粉堆里非常耀眼。水仙的绝色,更添李大帅的英雄气概。她伴着他,如天造地设的一对壁人,款款而来,在人群当中是那么的耀人眼目,那么的,相得益彰。
水仙忽地低呼一声,扯着李想的手臂。
李大帅一头雾水,不解道:“什么事?”
水仙伸出一根纤细白嫩的手指一指,低声道:“看!”
李大帅疑惑的探头望去,只见汉白玉的罗马立柱旁边,六七个贵介公子,还几个是洋鬼子,在男女纷沓的宾客群中,正团团围着两个美丽的少女在说话,一个少女长得像艾薇儿,一个少女身材完美的像印度公主,相当惹人注目。
李大帅精神一振,差点就吹响流氓口哨,嘿嘿道:“这两个妞儿确长得很美。那个淡金色长发,身材魔鬼的是印度女孩吧?”
水仙气恼的又狠狠的在李大帅腰间细肉拧了一把,说道:“我不是说她们,再看远一点好吗?看楼上包厢……你还真容易对女人动心!那个女孩是拥有印度皇室血统的公主,我怀疑她是个间谍,你小心点,别色迷心窍的坠入她的美人计。”
李大帅依依不舍的移开目光,这才见到楼上包厢的扶栏上,满是精致的巴洛克浮雕,包厢的一组豪华真皮沙发中,主位上坐了四个人,其他人都只能坐在靠边的地方,更突显了这四个人的身分地位。
中间一人须发皓白,气度威猛,虽是坐着,但仍使人感到他雄伟如山的身材气概。
另一人身穿长衫,星霜两鬓,使人知道他年纪定巳不少,但相貌只是中年模样,且一派儒雅风流,意态飘逸,予人一种超凡脱俗的感觉。
李大帅这些日子来阅历大增,但仍感到这两人超然出众之处。这两人都留着辫子,应该就是北方来人,夏清贻和廖宇春。
陪这两人坐着说话的是个革命军军官模样的两个中年人,应该是苏军总参谋顾忠琛和元帅府秘书官俞仲还,都是非常有气派,亦给人精明厉害的印象。
这时水仙的声音在李大帅耳旁响起道:“左边的辫子男夏清贻,右边的辫子男是廖宇春。北方来的秘使,专门配合唐绍仪暗中行事。如今和议进入僵局,他们就是想从元帅府黄兴先生哪里寻找突破口。”
李大帅一笑而过,说道:“被我碰上了,就休想如他们的意。”
水仙低声道:“那还不快上去!”
就在此时,那两个非常有气度的辫子男,都像察觉到两人在注视他们般,眼神不约而同向两人射来。
自李想和水仙步入孔雀大厅,就已经吸引许多目光,他们也早就注意到了,而且也知道李大帅正下榻在礼查饭店,却想不到这个花花公子似的年轻军官就是李大帅。看到这一对壁人注视着他们,他们也立刻不约而同的反过来注视着这对壁人。
李大帅直奔他们这个包厢,嚣张的报上大名。
这是一个维多利亚巴洛克风格的包厢,一个小型长条桌在这里一点也不嫌拥挤,昂贵地水晶电灯让这里远离了黑暗,长条桌上南北来地宾客泾渭分明,看到了这对壁人走进这个包厢,他们原本细声细气的谈论立刻停止了,每个忍都在上下打量着这位神秘传说一般的汉口李大帅。
可能是李疯子在所有人意料之中那种嚣张跋扈,疯狂的形象太过于流传广泛,以至于李大帅花花公子的气势让南方和北方的宾客看傻了眼,特别是李疯子的风流俊秀混合军人的铁血,孔雀大厅里他们之中大多数花花公子完全成了绣花枕头,甚至那些充满成熟魅力的成功男士也没有可以匹敌的。年轻的李大帅浑身的青春气息让他们嫉妒,水仙美人的美丽让他们几乎忘记了呼吸。
侍者们恭敬地拉开了椅子,将李大帅和他带来的美丽女伴水仙安排在了主桌地左侧,南方革命党人的阵营。
桌子的距离有点宽,李大帅投过去的目光无比遥远,银制的餐具在水晶灯光中褶褶生辉着。
“非常欢迎来到上海做客,我们革命军的大英雄李大帅。”和李大帅同样坐在左侧第一位上的中年男子站起了身,非常有礼貌地举起了酒杯。这位中年男子蓄着精心修剪过的短须,革命军军官服上,别着一枚别致的勋章。
“晚上好,一点虚名不过浮云,能认识苏军总参谋是我的荣幸。”李大帅也端起了面前高脚玻璃杯,反射出的极品红酒如血的颜色一颤一颤,眼神偶尔会露出一丝精光,给很多人不少的压力。“上海是个美妙的城市,礼查饭店更是夜上海的明珠。”
“你认识我?”中年男子显然有点惊讶。
李大帅指了指他胸口的勋章,上面有顾忠琛三个字,苏军总参谋恍然大悟,哈哈大笑。
“李大帅,荣幸地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元帅府黄克强先生的秘书官俞君仲还……”顾忠琛恭敬地对着另一位革命军军官,脑袋微秃泛着油亮地中年男人点了点头。
李大帅觉得那家伙的发型不是一般的傻,不过秃顶也不能怪他,于是微笑的点点头。
“……这位是北京红十字会夏军清贻,江南名下士……”
苏军总参谋的目光转向了那位儒雅的辫子男,这位辫子男面无表情地对李大帅看了一眼。
“……这位是保定小学堂教席廖君宇春。”
第二百八十四章 密议奥室(二)
其他地介绍,李想都没有听进去,他地目光只停留在了这两位辫子中年男地身上,两个家伙虽然面无表情,但是打量李想地目光很耐人寻味。
让很多以为李大帅是疯子地人都失望了。这位李大帅的举止非常上海滩非常许文强,他穿着地军服不但英武不凡,在孔雀大厅里的交际茶舞会上显得既与众不同又非常又风度。尤其是那顶大檐帽,比起大多数洋大人的礼帽更加的气派,他身边的这个美女,孔雀大厅中的女子原本也有几个在上海滩素以美貌驰名,跟水仙一比较,立刻变成了明月旁边的星星。
“余等此次南来,实因大局摧残,恐有复亡之惨,瓜分之祸,爰以个人名义,为同胞请命。其宗旨在疏通南北感情,以求平和解决,同志诸君,素以利国福民为务,谅邀赞成。”长相比较粗豪的廖宇春开门见山,开口文不文白不白的表明意图。
“甚善。”南军方面的十几个人立刻假模假样的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极表同情。
“廖先生,恕小子孤陋寡闻,我从没听说因革命而灭种的民族,也没有听说不革命而振作的国家!革命就会遭受瓜分覆亡,太搞笑了!拜托你们可不可以自己的民族有点信心!中国非革命不能独立,非革命不能崛起!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南军将革命进行到底的决心。你还是回去劝劝袁世凯,不要做人民公敌,最后拉着一生心血创建的北洋陪葬,早早反正,提着溥仪的脑袋来南京,国民议会里也有北洋的席位。他不是想做总统吗?就来参加竞选啊!”李大帅懒得和他们虚与委蛇,直接就开门见山。
李大帅一句话就把局面说僵,南京先锋队联队长朱葆诚立刻跳出来和稀泥,他笑道:“廖君向在北洋,办理学务。夏君系北京红十字会员,于北军不负责任。李大帅说话严重了,此事大可讨论,大可讨论……”
“抱歉,李大帅的话,春可以转达,但是未必可以凑效。”廖宇春貌似惭愧地一笑:“春之此来,虽以个人名义,实为多数同志之代表,但不是袁宫保之代表。始愿所在,不仅空言讨论,要期见诸实行。不然,彼此坚持君民两说,各执一词,势必再启衅端,自取覆灭。是以吾辈首须破除成见,以顾全大局为本。即夏君办理红十字会,亦以郑重人道主义,保全同胞生命,为唯一之宗旨。而北军将校中之洞达时局,深明大体者,亦多赞成斯旨。李帅大言革命,言之有理。湖北一战,流血牺牲独多,李帅可有郑重人道主义,保全同胞生命之念,或许一将功成万骨哭,李帅只想成就自己的一世英雄功名。如是如此,李帅目的已成,天下谁不识李帅威名,亦可收手。”
“哈哈哈……”李想觉得这家伙也够直接的,而且立刻对他展开反击。敢于游说南北,果然有一张利嘴。
“冯国璋焚掠汉口,何独不省人道?”水仙挑了挑秀气的眉尖,还没等李大帅开口她率先反击。
精明的李大帅看到江南名下士夏清贻掩饰着贪婪的眼神从水仙身上扫过,才摆出文雅的架势说道:“汉口之劫,理由甚为复杂,言人人殊,或曰系铁忠复仇所为,或曰由两军炮火所炽。而据北军兵家之言,则谓房舍密集,有碍战线,两军利害相同,皆因取便动作,各有必烧之势,非一方面之咎也。又闻当时民军,曾有多数掩藏民家,乘隙狙击北军,兵士大愤,纵火报复,官不能制,遂使七八里繁盛市场,顿成火烬。余至汉皋,目击惨状,几不忍睹。访诸居民,始知本地流氓,亦有纵火图劫之事,可见穷兵黩武,大非国家之福。”
廖宇春也微笑辩解道:“此案据民军之言论,及各报纸之鼓吹,似皆归罪于一人,然而吾甚为冯冤之。仆素主持公论,向无阿好,独于名誉所关,有不得不代为剖白者。汉口克复之报,为荫昌所电奏。可见当时荫尚未经交卸,迨冯接统北军,已在火起数日之后。且吴禄贞奏中,所请严行治罪者,只及荫昌、易乃谦、丁士源三人,而并未及冯,是其明证。试一寻绎,当可恍然。”
李大帅冷笑连连,一口抽干了杯中的酒,没想到冯国璋焚烧孝感和汉口两城,一场惨无人道,惊天动地的大事,被他们几句话轻飘飘的抹去。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就是说的他们。
水仙也是一声轻蔑地冷哼,说道:“对于助纣为虐,屠杀汉口平民地满廷走狗,你们竟然说这个罪魁祸首是怨枉的?”
“那是您地说法,水仙小姐。”夏清贻神情笃定:“事实如何,已经被《人民日报》写的面目全非,世人看到的全是你们想让世人看到的。”
李大帅的手搁到了桌子边上,这个江南名下士再干鸡罢罗索一句,他就准备掀桌子泼辣相了,反正他从来不期望袁世凯能心向革命。
一直没有说话的苏军总参谋顾忠琛开口说道:“吾夙知冯之为人,尚不至残酷若是。但此等恶感,皆由其首当革命锋镝之冲,甘为共和人民之敌,丛怨所归,亦固其所。”
到底是苏军总参谋,他一开口,众均首肯,包括元帅府秘书官俞仲还在内,全都陷入了沉默。
李大帅冷哼一声,就要掀桌子,水仙却一把按住他的手,微微摇头,由她手心传递的温润让李大帅发热的脑袋稍稍冷静一点。
“顾先生,如果我没有记错,您现在是苏军总参谋。您现在是在为民军效力?”李大帅感觉这老家伙再给北洋军开脱罪名呢。
苏军总参谋一连刚正不阿的笑了笑,说道:“即使身为不同阵营,也不能睁眼说瞎话。黑就是,白就是白。吾夙知冯之为人,尚不至残酷若是。”
廖宇春赶紧出来证明道:“仆与冯公同游日本,共事多年,实为性情道谊之交,习知其人饶有肝胆,非卤莽灭裂者可比。”
顾忠琛一脸神往的恭维道:“闻段军统颇有儒将之风,惜未一面。冯则于太湖大演习时见之矣,曾联缟纟宁之欢。”
身为北洋系统的廖宇春听说他的敬仰,赶紧谦虚地道:“冯、段二公,在北洋资格最深,声望亦最著,而满廷以为袁党,忌而不用。当凤山专权纳贿,滥鬻官爵时,二公独守正不阿,为世所仰。迨贵族弄权,二公益复侘傺无聊,朝廷虚与委蛇,置诸闲散之列,北洋将士,咸抱不平。”
李大帅和水仙冷眼看着他们互相吹捧,气氛虽然不沉闷,但是有点尴尬,每个人都满怀着心事。
俞仲还微笑道:“如君所言,二公非全无国家人民思想者,此次民军倡义,无非为改革政治,以富国强种为宗旨。各省闻风响应,足见性情虽异,好恶无殊,二公与项城皆一世之英,岂独于好恶同民之理,尚不了解?今试问满清恶劣政府,果足有保存之价值乎?古语曰:天下者,天下之天下。又曰:‘君之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先哲垂训,足以昭示万古。昔汤放桀、武王伐纣,在迂儒视为非常之举,而亚圣则谓之诛匹夫,以其无君人之资格也。本朝入关窃据神器,而多尔衮复史可法书,明言得之于闯贼,非得之于明朝。其欺天下后世,至今读之,令人发指。不料三百年后,以袁、冯、段三公之为人,犹甘助纣为虐,为虎作伥,诚不知其是何居心。”
李大帅忍不住看了俞仲还一眼,这还像个革命党人说的话,斜眼瞄着两位辫子男,冷笑道:“袁世凯不会是在学多尔衮吧?”
李大帅语气中带着一点刻薄地味道,问得非常歹毒。原本历史的轨迹也确实如李想所说,袁世凯窃国之后为自己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对南军说自己的权力得之满廷,对满廷又说自己的权力得之南军!其欺天下后世,至今读之,令人发指。窃国大盗,名不虚传!
廖宇春脸色一凛,避开了李想的问题,面对俞仲还说道:“中国人民无爱戴君主思想,已非一日,其故一由皇统无血族之关系,一由君主无爱戴之价值。今民军进种族革命,而为政治革命,用意极为正大。若夫中国之兵素知有将,而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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