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听到有打仗要打,两个人都来了精神。赵又诚都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是来延假的。
签押房里,赵又语正给他们分汤,眼角的余光瞄过李想。李想的脸上还要年轻人的稚气,眼神却不时的闪耀过只有岁月才能沉淀的深邃。看李想的精神头还好,也不像是受过伤的样子。额头上的绷带洇出的一大片暗红血迹,可以猜测得道伤口的恐怖。赵又语不免想到,这样清秀漂亮的脸上,额头上留下一道疤,实在太可惜了。
曾高正详细的像李想报告陕西起义的进展:“同盟会,新军,会党首领30多人,聚合于西安城南的林家坟,决定武装起义。”
前天上午十点,战斗正式打响。由于当天是星期天,驻防军军官放假,清朝护理巡抚、各司道官员以及一些参议官均在咨议局开会,来不及反应。起义军很快占领了军装局,缴获大批武器和弹药。在占领鼓楼制高点后,相继攻占了巡抚衙门和藩库。
文瑞先是率旗兵进攻,被新军击败,回守满城顽抗。
昨日早上,打着“秦陇复汉军”大旗的基军在张凤翙指挥下进攻满城,文瑞与旗兵左翼到都统承燕、克蒙额等人悉心谋划,准备一决死战。
两军合战,守城旗军约五千人,枪械精良,作战勇敢。新军气势更锐,兵不畏死,冒着枪林弹雨,奋勇冲杀。
满城东城楼,旗兵一百多人全部战死。未几,北城楼上的火药库被炮弹击中,爆炸之下,数百旗兵化为肉泥。
文瑞在交战之间,多次派人持函与革命军讲和,均遭拒绝。
血战近一日,满城告陷。旗兵终夕巷战,近三千人死于战斗。其余旗兵,无一不为革命军刀枪下鬼。旗人妇孺,知道此前太平军的厉害,自忖难免于难,或投井,或上吊,或集体自焚,死者数千。满城余下旗人,皆被那些冲入街巷的、为民族义愤所激的新军士兵所杀。
西安驻防八旗士兵,连同家属,共死亡两万多人。
曾高说完和下一口浓汤,大赞道好,最后还总结道,真是血债血偿!赵又诚和宋缺也是拍桌子叫好。
这样的血腥场面,汤约宛和赵又语只是在边上听着曾高的复述,都觉得肠胃翻江倒海。看他们还拍桌子叫好,两女子再也听不下去,牵着手跑出签押房。
“西安光复,秦陇底定。”李想点点头,一切似乎还是如原来历史一样的顺利。
曾高又道:“现在各地革命党人是纷纷响应,九江也兵不血刃而定。萨镇冰的北洋水师昨日才奔到武昌,今天就被断了后路。就在今天上午6点,大帅你还没起床吧。三声炮响后,江西九江新军起义。起义士兵均臂缠白布,上印‘同心协力’四字,有条不紊,分据要隘,直攻道署。清朝九江道恒保早有‘准备’,闻乱即逃入洋人租界,然后乘船逃往上海。
九江知府璞良有血性,对革命军士兵说:‘汝等排满,我为满人,当无生理。我世受君恩,义当死节。’革命军嘉其忠义,本想饶他一命。璞良坚持要殉“大清”,革命军索性成全他,赏他当胸一枪,算是全尸。现在估计,尸体还是热乎的。”
武昌起义后,长江上下游各省震撼。在海军方面,清廷孤注一掷,派海军统制萨镇冰率海容、海琛两艘巡洋舰和数艘炮艇、雷艇,溯江而上,准备与荫昌率领的陆军在武汉会师。不过萨镇冰拖拖拉拉的,也不知道是同情革命,还是配合袁世凯唱戏,一直到昨天才赶到武昌。
第八十七章 鹿正肥(八)
李想小心的把烟蒂吸到快要烫到嘴皮才罢休,烟头明亮的向要燃烧起火,他又随手把烟蒂摁灭在那一方黝黑到发亮的砚台上。
旁边坐的曾高看得眼皮直跳,这砚台可是明朝大才子文征明留下的宝贝,边上还能看到文征明的落款。文征明用他写出流传千古的书画文章,李想却只能拿来装装烟会,不知多少人看到这个宝贝的命运会心疼死。但如果李想成就千古伟业,这方砚台烟灰缸又会留下如许传说?这方砚台本就是因人成名,也许因李想而名声倍增也不无可能。
曾高手上的烟蒂也摁灭再砚台,也管不得心疼砚台。签押房里一人一根烟,正应那句,饭后一根烟,塞过活神仙。房里烟气环绕,人如坠云里雾里。
李想又接着点上一根烟,尼古丁微微刺激着大脑神经中枢,像是在是超负荷运作的CPU。他要从分乱的时局当中找到对自己有用的信息,这是一个极其巨大的工作量。
现在是真正的天下大乱,群雄逐鹿中原。全国各地纷纷响应起义,看似革命的力量再急剧膨胀。实则不然。除了加速满清朝庭的灭亡之外,他看不出对于革命还要一丁点的其余好处。
孙中山先生看似领导全国革命,其实对个独立省份没有任何的实际话语权,各独立省份都是各自为政。唯一受同盟会控制的湖南,会因为七日都督焦达峰莫名其妙的死而结束。同时,湖南对湖北的援助也被掐断。
李想对各省领导人也扯不上任何的关系,即使有关系,也不是从属关系,更不是有基关系。而是竞争关系,争鼎的关系,可以性命相拼,不下于血海深仇的关系。各地督抚只会眼睁睁的看着李想和袁世凯死掐,无论谁输谁赢,他们都不会有损失。当然,从兵力的悬殊对不看,李想没有任何的赢面。只要袁世凯的北洋军认真打仗,要辗死李想,便像辗死一只蝼蚁简单。李想注定要孤军奋战,唯一愿意和李想作盟友的只有湖北没饭吃,或者吃不饱饭的手无寸铁的老百姓。
李想一口烟圈吐出来,忍不住一声轻笑。肯定没有看好他,可是他偏偏要所有人都不看好的仗。想着袁世凯在湖北吃鳖,看好戏的各地督抚掉一地的眼珠子,李想就觉得自己特有成就感。
曾高随便的聊着眼前的局势,说道:“各省独立响应的潮流掀起万仗高,这还要拜黎元洪所赐。”
“这关他什么事?”宋缺语气不善。黎元洪在武昌起义当晚寸功未力,还亲手杀死报信的革命军战士,最后竟然当上湖北都督。许多参加当晚起义的老革命,对他有意见的不少。李想立刻武昌时,能拉走一批非天下会的革命骨干,也是拜黎元洪所赐。
曾高绝不会因为对黎元洪不爽,便看轻了黎元洪的价值。他悠然自得的吐着烟圈说道:“黎元洪本是清廷在湖北的一员大将,他能摇身一变成为革命开国功臣。有这个榜样在,各地的清军将领和督抚看到革命事业红红火火,会作如何想?”
“自然是有样学样,满清灭亡指日可待。”赵又诚神情激动的一拍桌子,烟头调到自己的裤裆,赶紧站起来抖掉。看着还有一大截,觉得挺可惜的,又捡了起来继续抽。以赵又诚原来公子哥的习气,掉的东西是死都不会捡起来吃。但是香烟不一样,现在在军中的供应非常紧俏,汉口的新华财团的卷烟厂还在建设当中,烟草都是从南洋进口,最近发生的一当子事,使得军队这个抽烟大户,供不应求。现在要痛快的抽一回烟,就得到李想这里蹭。
“不管各省闹得多凶,袁世凯都不会多看一眼,他只会盯着湖北,因为这里首义之地,全国革命的中心。全国各地起义的革命军,也不会来帮我们一把,因为我们的对手是穷凶极恶的北洋军。清廷灭亡是指日可待,即使我们不把他给灭了,袁世凯也会把他给灭了。但是我们的局势也危险的很,不比清廷好到哪去。”李想点着桌面,敲得咚咚响。
必须把话说得严重一点,他们太乐观了。李想是知道历史的,虽然不是非常详细。袁世凯可是摁着湖北革命军一顿胖揍,镇得全国革命党人心寒,起不了跟袁世凯对抗的念头。
在座的对于权力者心思的把握,除了李想之外,就要数曾高了。没别的途径,家传渊源而已。他知道李想担心,绝不是无的放矢。
曾高眼神缥缈的没有焦距,全力开动大脑思考,半响说道:“外省响应起义的革命军不能直接帮助我们,但是也会间接的帮助我们。像九江起义,便断了北洋水师的后路和补给。”
曾高说得对,这便是对大局的利用。其实现在李想的实力,只适合在夹缝中生存,可是他偏偏被推在风口浪尖。这是一种历史的责任,知道了历史,还如何去躲避。
“不知道阎锡山在山西搞出什么名堂没有?他一直跟在张彪身边,深得他的信任。但是武昌起义之后,与张彪打好几仗,却没有看到一点踪影。跑回山西老家,是肯定的。”曾高说道间接帮助,李想便想起山西的重要性。山西俯看燕京,还掐着京汉铁路的脖子,就等于掐着北洋军的脖子。山西要是独立,袁世凯保证睡不着觉。
阎锡山在湖北时极受张彪的重用,李想与之公事,也见过几面。李想是非常想去攀个交情,但是他还没有这个资格。此时的阎锡山是个标准的青年才俊,当然,比起汪精卫是差一点。要不阎锡山凭什么顶同盟会的身份,还受张彪的青睐?
阎锡山这个曾高也非常有印象,是同盟会的一员虎将,一个精明干练的年轻人。继承了山西人的优良传统,精明到了抠门的境界。
曾高略一思索,总参的情报部没有山西的新动向,但是北方还是有动静。“阎锡山还没有信,不过清廷自己麻烦事又起。”
“什么事?”李想眉头一挑,问道。
“滦州兵谏。”曾高轻笑道,接着又把详细情况略加说明,“第二十镇统制张绍曾、突然联合第三镇协统卢永祥、第二混成协协统蓝天蔚、第三十九协协统伍祥侦、第四十协统领潘矩楹等提出最后通牒十二条,要求在年内召开国会,由国会起草宪法,选举责任内阁,并规定皇族不得充当国务大臣。”
李想眉头纠结起来,想不起历史还有这等事,只怪自己历史学的太烂,也怪历史教科书编得太简。
此事发生在京畿,清廷的老朽还不吓得尿裤子,急得找罗绳上吊。袁世凯也不要打湖北了,回去保护京畿要紧。他也不用伤脑细胞与袁世凯去死掐,但是不对,李想一拍脑子。历史明明是冯国璋在阳夏大杀特杀,杀出一个男爵。老冯凭着湖北革命军血染得顶子,做了一回末世爵爷。要不,那来得阳夏保卫战。
李想非常不解,一直以来历史得大趋势并没有改变,才是得他如此得步履维坚,步步惊心。难道老天爷开眼了,送他一个蝴蝶效应,还是一个正面蝴蝶。以后再也不骂贼老天了,早晚三柱香供着也成。
“是宗社党在趁火打劫吧?”李想笑口大开,他估摸着,也就那些脑残能干出这些好事来。每缝末世,朝堂之上得党争也越发得凶狠。此谓之曰:亡国之兆。
曾高还真佩服李想得这点推理能力,他往往能够轻松得抓住表象下得本质。他点点头道:“正是他们,载沣已经派了他弟弟载洵和第六镇统领吴禄贞前去抚慰。我看不会有任何得成效,吴禄贞可是同盟会得干将,那里会真相抚慰。载沣随便乱抓差,已经昏头到顶。先是派个二百五来湖北平乱,现又派个革命党人去抚慰判军。”
“这是清廷内部党争互相牵扯得结果,他载沣那里有魄力干预得了?”李想心中无力得感叹,那个朝代得更替,不都是这样。不,这只是封建王朝的宿命。新时代的民主国家,将彻底摆脱这样得轮回。
李想琢磨着吴禄贞,这是何许人也?对历史糊里糊涂得李想,实在想不起来,吴禄贞是何许人也。还是个同盟会党人,有在北洋手握一镇雄兵,这样一个大人物,李想一点印象也无。难道又是蝴蝶效应,突然冒出得英雄人物,或者与自己一样,是穿越客。想到这里,李想冷汗都出来了,要真是,他该怎么办?
李想尽量使自己冷静,穿越客是没有历史渊源的,即使有,也是捏造。以他锐利得目光,一定可以看穿。
李想看似不经意得问道:“吴禄贞这人,我怎么没有听过?”
曾高和赵又诚大吃一惊,差点把烟又给惊掉了。赵又诚强着说道:“你连湖北三杰也没有听过?”
听曾高和赵又诚的语气,好象是路人皆知的常识。李想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还好,宋缺吐着烟圈,无所谓的说道。“有什么大惊小怪,我也没听过。”
李想暗抹一把冷汗,放下心来,吴禄贞不是穿越客。但是历史为何会混乱成如此,或者历史本就是如此?如果这本就是原来的历史,那么一定是被把危机消灭在了无形当中。滦州兵谏,最后没有对辛亥革命造成实际的影响。
第八十八章 鹿正肥(九)
李想看着眼前缭绕的烟雾,不复先前腾云驾雾的逍遥,只觉得签押房里如乌烟瘴气的闷得慌。手中的烟没有心情再抽下去,随手摁灭在砚台。
李想最近忙着眼前脚底下的事情已经昏头了,没有更多的去留意大局。历史本就学得马马虎虎,只是知道个大概。现在碰上滦州一档子事,更是摸不着头脑,只能在这里瞎猜。李想又怕自己聪明过头,把事情想歪了。
李想拉开眼皮扫过吞云吐雾的赵又诚,还有正在扣鼻屎的宋缺,他们除了领命打仗,是从来不管这些烦人事情。最后目光落在叼着烟的曾高身上,他一身鬼才,也最是了解自己的心思,却一直没有好好的用过他的智慧。
李想目光灼灼的盯着曾高,语气沉稳的问,“你说吴禄贞在北方起事,有几成把握成功?”
曾高拿下嘴上叼着的烟,又顺手把帽檐顶上一寸。只听李想的口气,是不看好吴禄贞的前途,但是还是很看得起他的革命精神。吴禄贞深入龙潭虎穴,犹如身在悬崖上跳桑巴,是为信仰与理想不惜牺牲自我的革命家。在随着革命风潮投机倒把者如雨后春笋冒尖的时候,吴禄贞这样的真正革命者才显得越发的宝贵。像吴禄贞这样以天下为己任的人,如孙中山和黄兴等一样,是不会贪恋权位。可以晓之以大义,与李想也有结盟的可能。
曾高想到此处便道:“大帅是想与他南北连结一气,如此北洋军的攻势自然瓦解。”
曾高以陈叙的语气问出,是因为这个想法太诱人了。如此一来,吞掉南下的北洋军,再挥师北伐亦没有问题。
李想何尝曾高的想法,身子伏在桌子上,以指尖点着桌面道:“我只是担心,吴禄贞的第六镇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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