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化龙有些不安,登坛拜将的主意就是他黎元洪出的。只是如今他在武昌咨议局混得不如意,黎元洪自搭上革命党人孙武之后,汤化龙也就价值大跌,受黎元洪和孙武的联合排挤,汤化龙才转而巴结起黄兴。
汤化龙地说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局势已经到了如此不堪的境地,孝感逃来的难民四处宣扬北洋军的残暴,已经引起汉口市民的恐慌,城里百姓已经在商议离城避难。不瞒老兄,风雨稍稍停谢着会儿,我们来时的四官殿码头已经挤得沸沸扬扬,水泄不通,码头已经给封了。”
宋教仁嘴角闪过轻蔑的一笑,说道:“武昌民军好几万人,再组织起城里十几万流民,要挡住区区三万北洋军,有什么难的。现在克强率领的湘军已经打散,守汉口,也只有看湖北人自己了。我一个湖南人,一介书生,也拿不出什么主意。”
胡瑞霖干笑一声,也知道武昌排挤外省人的举动也做的太赤果果,说道:“若是要组织十几万流民建民军,即使黎公也没有这样的威望。何况黄总司令不在,武昌方面要召开临时军事会议,我看也派不出大将镇守汉口。其实谁都看出汉口不保,谁还愿意来此顶缸?”意思就是黄兴是大傻。
“所以我们来,就是想和遁初兄商量个事。”黄中垲听胡瑞霖词不达意,不禁皱皱眉头,身子倾了倾说道,“来这些日子我们已看出,黄总司令虽遭了事,但仍是众望所归,江浙联军就欲请黄总司令南下主持军事。我们已经加派人手一寻找黄总司令,找到之后,由老兄你出面好好劝说一下黄总司令回上海。湖北的局势已经无法挽回,实话给交待了,有黎元洪和孙武在,黄总司令休想成事。”
庄蕴宽冷笑一声,道:“湖北我上早就待腻了,克强兄这回是不想走也得走。遁初兄,这回我们就是强行拖,也要把克强拖回上海。”
宋教仁却是定定的看着汤化龙,问道,“只有这些。”
汤化龙正色道:“我们愿意陪同黄总司令下江。”
孝感城接连遭受两次大火,真的是付著劫灰。城破城墙破,冯国璋已经兴头入城,营地依旧扎在原地。
冯国璋正与张联芬研究进攻汉口方略,意要趁胜追击,一口气拿下武汉三镇。两人正商量至紧要关头,却有人来报,打断他们的思绪。
“抓到一叫朱芾煌的革命党人密探,他却口口声声的说要见总统官。”
张联芬骂道:“是个人想见总统官,你们就来通报。革命党人的密探,抓到一个就要杀一个,拉出去凌迟。”
此时报信的副官却没有立开,而是递上一张护照,张联芬拿起一看,脸色微变,这上面盖的大红印章,盖的却是当年袁世凯在直隶任上的官防。张联芬感到事有蹊跷,又把护照递给冯国璋。
冯国璋疑心重重的说道:“还是问一下袁公?”
张联芬的便立刻发电去问刚刚到京的袁世凯,回答也是立刻就传了过来,是:“他不是好人,在外专门破坏我们兄弟名声,请立即就地正法。”末后又附了一句,“但克定刻不在京。”
冯国璋拿着这样奇怪的电报,但因为克复孝感,得清廷封二等男爵,赏黄马褂的冯国璋一时兴奋,一心只想再下武汉三镇,博一个封侯拜相的机会,没有察觉袁世凯最后一句的用意,便舒展八字眉,道:“看来是我们小心过头了,朱芾煌不过是个革命党人的密探,来探我军虚实,拖出去凌迟,挂在孝感城头。”
但是冷静心细张联芬眉头紧缩,袁世凯电报的最后一句话老是在脑海挥之不去,连忙阻止道:“这末句可能有些文章。”
冯国璋从椅子上弹起身,经此提醒,似乎隐隐约约的把握到了什么?好像是袁大公子在信阳时,秘密办的什么事情?因道:“问一下大公子?”
张联芬也是这个意思,于是又发电到处找袁克定,几经周折才从彰德发来袁克定的电报说:“朱芾煌确有其人,是我生死之交,请多加保护,并派人送来彰德。”
这一下冯国璋真是如坐五里云端,摸不着深浅了,或者是不敢去摸。其实袁世凯的心,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是就是没有点破,袁世凯自己也从不承认。冯国璋极其感慨的说道:“袁公做事向来深藏不露,稍有不慎就会促成大错。所以武汉战争,不得他的明令,你我都莫想作主!”冯国璋还想再换一件黄马褂穿。
张联芬说道:“朱芾煌的事,实在是一个谜。我们这样对他,实在是,唉!恐怕今后好多事,袁公都没有给我们明说的意思了!”
袁世凯心思,他们都是心知肚明,但都是埋在心底,谁也不肯明说,还要不断的撇清自己猜不出袁世凯的高深莫测。
第一百二十章 山穷水尽(一)
天上仍是乌云密布,刚才的一阵豪雨总算停谢,天气凉快的凄冷,再有诗情意兴的文人也朗不出却道天凉好个秋,只恨身子薄了衣衫单。
躲过这一阵大雨,李想带领部队继续前进。路上泥溺,战马已经无法长途奔驰,只能信马由缰走走停停。
李想打马走到高处远望,低矮浓厚的云层往南漂移,间中可见田野间低矮的农舍和牛羊,远处林木上还有暴雨后残留的云气缭绕,宛如神仙境界,与世隔绝无争的味儿充斥乡野。只有从金粉繁华如锦的现代穿越到百年前的动荡年代,身随乱世挣扎在狼烟烽火的战场,李想有了精彩的一塌糊涂的穿越人生,就更是留恋这种安宁平凡的世界。战火还没有蔓延到这儿,但都是早晚的事情。
李想专注的望着低垂的铅云,突然道:“当冯国璋晓得我们兼程赶来援救黄兴,他们两人会有什么一番滋味和表情?曾公子。”
“当不起大帅这声称呼。”曾高驱马上前,笑道:“他们的眼球可能会跌得满地滚。”这样夸张的词语,还是学自李想,却又是再好不过的形容。
“你这样的谦虚就是骄傲。”李想笑骂一句,“若真如你所料,算着时间,黄兴派来的人也该和我们接上头了。黄兴可是老革命,老同志,我感到要想象黄兴在山穷水尽之时派人向我求援,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要知道百年前,李想都是怀着朝圣的心情参观黄兴故居。
曾高欣赏着沿途田园光景,微笑道:“大帅正如彗星般崛起,比起孙黄二位先生,差的只是资历而已,真实势力是他们拍马所不及的。您这样的谦虚才是骄傲。”他把这句原话再奉送给李想。
“势力?”李想低声道,“袁世凯才是真的势力派,只要北洋军在他手里一天,他就是洋人口中那个挽救中国局势之第一人,无论我们是否承认,他都是一个既定的事实。谁叫我们的拳头没有他硬。”
曾高眉头紧琐的咬牙说道:“革命本就是弱者反抗强者的强权,何况我从来没有真正见过你怕了袁世凯。如今走的是革命必须的过程,发动战争,以暴力实现革命理想。我讨厌战争,但是为了中华民族的明天,我就敢挑起战争,哪怕血流成河。”
李想才知道,厌战的曾高有这样的决心。李想也没有真的怕过袁世凯,因为他知道袁世凯是一个半条腿伸进棺材里的老不死,已经没有几年好活的。唯一头痛的是,袁世凯死后乱国三十年的北洋军阀。
李想摇摇头,道:“今趟行程可能真的就是血流成河了。原来是希望通过战略防御完成练兵的一个过程,达到以战养战的目的,以为今后的大动乱储备常背军。在现今的情况下,冯国璋要是与段祺瑞会师,他就有余力对我们进行大规模的围剿。我很想知道黄兴有没有还守在孝感,只恨这暂时是没法知道的。”
曾高双目闪着深刻的意味,琢磨着李想此话的意图,道:“等我们到的那一天黄总司令苦候太久,只怕冯国璋也不会让他等到我们到的一天。我们急急忙忙的赶去孝感,只是白白给冯国璋一个再次击败我们的机会。所以我们要和冯国璋玩的是一个死亡游戏,题目就是九死一生。”
李想哑然失笑,曾高也学会了幽默,是想诈出李想心底的计划,道:“有战争就有死亡,到底谁会九死一生还不一定。北洋集团也没有我们想象中的团结,都是因为袁世凯,才有如今的局面。冯国璋也未必愿意和我玩命。”
曾高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帅有什么计划,怎么不说出来?”
此时,前方异响传来,打断他们的对话,还有休息的战士们。李想倾耳细听,听清楚些,竟是车轮、足音和人声。
李想和曾高两人你眼望我眼时,大群农民装束的人拖男带女,扶老携幼。牛车骡车载着家当,在泥溺的路上艰难前行,哭喊震天,从路口弯角处转出来,无不神色仓皇之极。正在逃离家园,避祸他方的难民,再也没有家园,没有依靠,一切都毁与战火。难民忽然官道两边休息许多民军,吓得他们还以为北洋军追来了,前面不敢走,后面往前挤,官道上挤满以千计逃难的老百姓乱成一锅粥。
李想下马走向官道,随意抓着其中之一问道:“发生什么事?”
那人答道:“孝感失守啦!常败将军有打败长啦!”
李想和曾高对望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撼,黄兴也败得太快了。
那人说完就要跑,给曾高一把抓着不放,问道:“你们要躲避什么?没有看到我们是革命军?”
对方见他一面正气,心内稍安,哂道:“革命军我见多了,北洋军你们是休想打赢了。北洋军的开花弹落下,文庙都被掀掉屋顶。孝感的城墙已经塌了一截,孝感城也被北洋军烧了个干净。北洋军所到之处,鸡犬不宁,你们还是回头把。”
李想面无表情的问道:“你们这是准备要逃到那里去?往南去汉口不是更安全,为什么往北?要知道北洋军就是往北边来的。”
那人叹息一声,答道:“往南去汉口?那些革命军吃饭都中用,迟早会被革命军灭掉。只有往北,听说李大帅去了北边,只有李大帅才能保护我们。”
李想一震道:“甚么?”
对方那有闲情再理他,知道他们是革命军,也就不再害怕,难民的队伍又匆匆趁着天还没有下雨赶路。
曾高看着难民队尾经过,笑道:“看来大帅在湖北是深得民心,才使得民心所向。”
李想又是欣悦又是得意的道:“这民心何尝又不是一种责任,要是不能保护他们,给他们幸福安康的生活,我是无颜愧对他们的信任和厚爱。”
汤约宛忽然驱马上前,不住回望躲避战争的难民,语声幽幽的说道:“我有些怕朝前走。”
李想亦容色一黯,点头道:“你是怕见北洋军奸淫掳掠,生灵涂炭的可怖情景。”
汤约宛眉心有浓浓的忧色,缓缓点头。
革命军的行动并没有因为汤约宛而终止,反而加快了行程。战争到了现在的局面,早一步加入战场,即能早一步了解局势。
李想忽地“咦”的一声勒住马,挥手示意后面停下,指着远方的天空道:“那是什么?”
曾高掏出望远镜,在马上翘首望去,见到红光烁闪,骇然变色道:“火!村子里起了大火!奶奶的,有人放火烧村。”
李想差点跳了起来,大喊道:“走!”
李想领着骑兵,蹄声滚滚,溅起一路泥浆冲往起火的放向。李想几个将领,仗着座下俊马脚力强劲,超出队伍首先冲进小镇。
赶到这里,整个小镇已经被焚毁了,所有房子均烧通了顶,满地焦黑碎瓦砖石。镇内镇外满布人畜的尸体,部分变成仅可辨认的焦炭,潮湿的空气中满是死人香。除了不断冒起的处处浓烟和仍烧得劈劈啪啪的房舍外,这个原本应是热闹繁荣的墟镇已变成了死寂的鬼域,幸存的人该远远逃掉。有些尸身上尚呈刚干涸的血渍,杀人者竟是不分男女老幼,一律残酷处置。李想几人看得热泪盈眶,心内却是冷若寒冰。
宋缺吼道:“这是否冯国璋的北洋禽兽干的好事?这些禽兽所作所为竟是禽兽不如都远远不如。”
镇东南处隐有车马人声,但却逐渐远去。
李想狂吼一声,“看到我们来就想逃,追!一个也别放过。”
曾高刚想阻止,等待大部队跟上来再追,岂知李想和宋缺两人早已猛抽马鞭,战马飞也似的撒开四蹄冲出去老远了,他猛一咬牙,狂追而去。汤约宛脸色煞白,不敢再多看一眼凄惨的景象,紧追而去。
李想和宋缺首先穿过化为废墟的小镇,两人立时看呆了眼。
只见往南的官道上,布满北洋兵,那脑后拖着的尾巴,是怎么也作不得假。旌旗歪斜,显然也是察觉到李想他们的接近而仓徨撤退。堕在队尾处是无数的骡车,因雨后泥溺的道路和车的载重的关系,与大队甩脱开来,像八十岁的小脚老太太般苦苦支撑这段路程。冯国璋在京汉铁路被李想的坚壁清野,破袭搔扰的很惨。特别是南下之后,预备民兵团疯狂的在京汉铁路线上搞破坏,冯国璋的粮食已经开始紧缺。冯国璋的北洋兵本就靠抢民财鼓舞士气,如今更需要他们去抢夺了。
远远的只听到堕尾的骡车上忽传来一阵男人的狞笑声,接着一个赤果果的女人洒着鲜血被拋了下车“蓬!”的一声掉在泥溺的路上,手脚抽搐一两下就不动了,显已气绝。
前头驾车的北洋兵大声银笑道:“老袁,好家伙,你真行啊。”
李想和宋缺眼见如此兽行,怒发冲冠,那还按捺得住,拼命打马狂奔上去。
那刚在车上奸杀了无辜村姑的北洋兵抬起头来,骤见两人策马狂奔而来,一眼看出是湖北民军装束,狞笑一声,大笑道:“死剩种,是你们的娘给我干了吗?刚在孝感被我们杀得屁滚尿流,现在还敢回来找死。”
两人几乎同时飞身而起,跃离马背,朝那北洋兵合身扑去。那北洋兵见两人是会家子,到吓了一跳,招呼一声驾车的同伙回身帮手,同时已经来不及拔枪把子弹推膛,不知他抽出一把刀横扫而出,意图阻止两人扑上车来。
李想首当其冲,才发觉两手空空,没有挡格的兵器,竟骇之下想喊一句“吾命休矣”,却听到身后一声抢响,北洋兵扑腾一声松手丢下马刀,率下马车。李想落在马车上,惊魂未定之时还不忘回头一看,只见曾高和汤约宛也骑马追来,汤约宛手上还举着那只博郎宁左轮。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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