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辛苦你了。”三郎顿了顿,只突然凝视着婉如没再吭声。
这些天他精神一直有些恍惚,大半时候都在融合记忆,压根儿没心思好好打量妻子几眼,今日,突然在夏日朝阳下正正经经看到她那明媚而娇艳的脸庞,竟觉得与往常有了些不一样的变化。
是了,容貌虽依旧可神态却有些不同,这种感觉没法用具体的词汇来描述,并不单纯是“成熟”或“神采飞扬”。
可以说,以前他觉得妻子娇滴滴的需要自己保护与引导、训练,如今的婉如在变得更自信的同时,仿佛多了一种她值得自己信赖甚至依赖的感觉。
这种感觉更符合记忆中“肖力阳”那半*身对夫妻间关系的定义,夫与妻不是主从关系,应当是并肩而立的平等个体,两者相互依存、相互扶持、共同成长。
“嗯,我的贤内助,”肖阳轻轻一笑,伸出手指轻轻划过婉如柔嫩的脸蛋,爱怜着低语道,“这段日子你多担待下,我会好好调整自己的状态挣前程去,趁着年轻又刚好有机会弄个一门两侯也不是不可能。”
婉如仰望着自己夫君满目柔情,小手捧着他的脸认认真真的说道:“我不求你封侯拜相,只要平安就好。”
指尖往下挪移时,小指刚好在肖阳唇上擦过,温温热热触感的仿佛能让人感觉到其中带着的恳切期盼。
她见过肖阳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模样;和他一起躲避过戎寇的追杀;也曾目送他披甲征战;头一日还亲眼见着他面色惨白、头痛欲裂的模样。
在婉如看来,侯府嫡次子的身份已经注定了他们未来会有物质上的保障,反倒是这些危险让她心惊胆战。
经过半年时间的亲昵相处,这位逐渐成熟的三娘子早已经不像出嫁时那样期望自己夫君成为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也不再确信历史会一直照着自己记忆中那样发展下去。
自己男人还得是好好的活着才成,若变成谢俊逸和二姑妈那样的没出息与偏执刻薄的孤儿寡母,那可就太糟糕了。
看着婉如的表情肖阳便知道妻子的心意,嘴唇被她纤手一扫更是激起丝丝暖意,可是,安全固然重要,但哪个男儿没点建功立业的豪情?
“我要的是——在平安的基础上封侯拜相。唔,拜相就算了,不太容易实现,挣点军功弄个货真价实的将军头衔还是可行的。”肖阳认认真真的凝视着她如此回答。
比起按部就班的混日子,他更想让妻子分享自己的荣耀,想要让她穿上更华丽的命妇大礼服。
想必,那一定会是极美的。
早饭之后肖阳便去了书房,仔细翻看史料将“肖力阳”记忆中的历史和现有的资料进行对比,想找出是否有可用的信息。
在这方面,收效甚微。或许是因为灵魂不全的缘故,那半*身几乎可以看作是个用身体来建功立业的纯武夫,他甚至还比不得三郎自己念书多,或者说,“肖力阳”习得的全是些实用性的技术手段,史料之类的东西却是过目则忘。
于是,这一整天三郎做的最要紧的事情除了整理记忆之外,就是让人去军妓营找到金珠,“给她个痛快”。
两魂合并说是以“肖阳”为主,可毕竟还是会受些影响,那边的半条魂生长在一个民主社会,压根儿没奴婢这种说法,也就是说,那一日对金珠使用的手段似乎稍微有些过头。
记忆交融的肖阳虽说不出“人人平等”这种完全不合时宜的话,却多了些同情心、多了不少正义感,再也做不出故意折磨人的事儿。
背主却并没闯大祸的奴婢还是弄死了事比较妥当,不刻意折辱也省得她想法翻身。
想到金珠,肖阳又不由记起了当初他那对妻子使出“杀威棒”的作法,不由双目圆瞪,一拍额头暗自苦笑:“我草,这他妈干得是什么破事儿?!”
这可是要“执子之手,白头偕老”的妻子啊,怎么能跟敌我对抗似的使出那种下作的威吓手段?
好吧,好吧,修正一下计划,除了要继续研究西南夷事务“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之外,还得再夫妻关系上花点心思,暗地里给予婉如补偿和保证。
比如,抽空聊聊记忆中那“一夫一妻没小三”的婚姻制度?
结果,还没等肖阳来得及实施他的计划,就遭遇了一个晴天霹雳。
冠礼时,他收了不少贺礼,其中最别致、最贵重的一项是外祖永安王送的,一对金发碧眼、奶大腰细的胡姬!
一看到这礼物婉如脸上的笑容立刻僵成了龟裂状,这是贺礼么?活脱脱添堵啊!
肖阳同样也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绝壁是永安王继妻的主意,这世上,损人不利己就看不得别人好的贱货真是层出不穷……
尽管回魂的三郎脾气变得稍善良了一点,可腹黑本质却不可能被删减,以牙还牙、一倍还五倍的一贯作风也不可能消除,这都被欺负到头上来了他又怎能坐以待毙?
他暗暗盘算,等面圣之后腾出功夫来了怎么着也得还一份大礼才是,当然,目前最重要的是,安慰下婉如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说,大家想多了,肖阳怎么可能是负心汉捏,不会滴,伦家坚决不会写负心汉!
看过墨鱼前面两文的朋友都知道,伦家写男主高烧自己就高烧,写男主差点截肢自己就摔伤腿,写男女主遇到爆炸袭击自己家厨房火烧……所以,苦逼的墨鱼似乎是有言灵的潜质,悲剧退散~~!
各种男装,自己脑补肖阳穿上的样子哟。
56、生死不离
肖阳得知贺礼一事后就想着要去跟婉如解释一番,可偏偏冠礼仪式结束后就是酒宴;婉如在内院招待女宾;他则身为本场主角暂时没法离开,一直被人拖着看歌舞、喝美酒。
一辈子就这一次的成年礼;怎能不敞开衣襟恣意闹腾?三郎从边地带来的亲随、好友一人一大碗的轮番上前来劝酒;一股脑的瞎灌之后,连号称千杯不醉的肖阳也连呼“吃不消”;晕乎乎中上下眼皮忍不住的想黏糊在一起。
“想睡就睡去呗,别撑着了。”副将徐恒宁转着酒杯爽朗一笑;还重重的拍着肖阳肩头挤眉弄眼道;“美人都准备好了你还等什么?春宵苦短快快及时行乐去!”
“呸;别胡说八道!”肖阳晃了晃脑袋;半眯眼着有些发红的眼唾了好友一口;“你难道不知道么,当初婉如愿意嫁给昏迷不醒的我是有条件的,三十岁之后无子才能纳妾。”
“条件,条件算什么?正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不纳妾就没法沾别的女人?不给名分就得了呗,”徐恒宁用一种带有些许嘲笑讥讽的口吻问道,“可别告诉我,你真就打算在一棵树上吊死啊。”
“我乐意,你管得着?”肖阳瞪了他一眼又开始笑着应酬宾客,没再多话。
可在这人多眼杂的时候偏偏有不识趣的家伙,非得要看肖阳笑话,也不知是谁借着永安王的名头悄悄派人去了安置那对美人的房间,引对方翩翩然进入宴客大厅。
容貌一模一样的两个高挑明艳的女子,就这么俏生生站在了肖阳对面学着大齐人的模样屈膝行礼,然后在众人的起哄下一左一右跪坐入席,为三郎斟酒、夹菜。
“谁让你们过来的?”肖阳面无表情的如此问道。
家里人都知道他不贪女色,就算得了美艳胡姬也不可能大大咧咧的去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这是有人故意引了他们来找茬?
两个大齐话都说不全的番邦女子自然讲不出个所以然来,肖阳暗暗琢磨着这到底会是谁干的?
永安王继妃应当是起头之人,可要想她们在院中自由走动家里肯定是有内应,三郎一开始怀疑的是父亲的妾贾氏,可她女儿的前程还尽数掌控在自己阿娘手中,犯不着得罪人又没好处。
正当肖阳敷衍着胡姬盘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时,内宅中的大嫂和婉如也得知了这一消息。
本就是她俩在管家,酒宴的一应筹备工作也是她们盯着管事们做的,更何况梅氏在这宅子中足足经营了三五年,自然有在前面伺候的衷心奴婢递了话来。
“那两个胡姬和我们这儿的人长得不一样,”这位年约十六七的女婢绘声绘色的形容道。“她们头发是黄色的,像金子一样在闪光,眼睛和猫似的,蓝色呢,可吓人了。个头很高,胸脯好大,腿也特别直、特别长,基本上就没穿什么,胳膊、腿胸口都是露出来的。”
“行了,行了,下去吧。”梅氏皱眉挥了挥手。她只是让人关注一下前面的情况,绝对不想给妯娌没脸,谁知道怎么就弄出一对姐妹花来了呢?
“这事情稍后再说罢,好好送了客才最要紧。”婉如给了大嫂一个微笑,便出了耳房继续送客去。
为了容貌或家中幼子、长辈,少有女客打算玩通宵的,不比有些男人一喝酒就没个散场的时候,酒足饭饱了还得要美姬陪睡,这几乎都成了惯例,弄得婉如也没法正大光明的呛声指责肖阳去。
她只是在想,这家伙喝完酒是会回自己正房呢,还是就在前院里和那对胡姬纠缠?
得闲时梅氏轻轻拉着婉如的手轻声劝道:“看开些吧,男人不都这样。外祖年轻时就是个护花人,如今力有不及却依旧喜欢欣赏美好的事物,想要把心仪的东西赠与外孙也能理解。”
近一段时间以来,梅氏和婉如相处挺融洽,她下意识的便将心比心在这适当的时候给予了妯娌安慰与支持。
首先肖阳明确表示要自己去挣前程,这样就不会影响肖旭的爵位,梅氏自然满意;其次,她觉得这弟媳妇只做分内事说分内话是个规矩人;除此之外,婉如在诗词歌赋方面也很有见地与。
大嫂本就是个饱读诗书的,肖旭虽也学富五车可他所知东西和妻子的侧重点截然不同,梅氏婚后这还是头一次与夫家人相谈甚欢体会到了什么叫“人生难得一知己”。
最重要的是,婉如最擅长的便是穿衣打扮,这恰恰是梅氏有所欠缺的,几番引导使得大嫂外表也明艳起来,从发型和裙裳颜色开始琢磨,渐渐转变了她不苟言笑的严肃模样。
起初大嫂穿着婉如帮她选定的衣饰还觉得有些别扭,可一旦参与各种聚会收到别人或惊讶或赞叹的视线时,她顿时对自己外表多了些自信,甚至开始期待年底夫君返京述职时的重逢。
对这样一个有助于自己的妯娌,梅氏又如何不真心相待?
“大哥那的有一个长得挺特别的人,该不会也是……?”婉如看着梅氏的表情便顿时悟了,这老不修的!还什么英明贤王,哼!
“不过就是舞姬罢了,翻不了天去。你也别和三弟闹别扭,随便找个偏僻地方安置这些不入流的女人就成,灌上几碗药汤便能一劳永逸。”梅氏如此叮嘱着,轻描淡写的语气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狠厉之感。
她只看婉如那年纪轻轻的模样,再想到她没亲娘指点,就觉得她没多少处理丈夫姬妾的经验,又想到当年自己初嫁时一路走来的艰辛,便很心善的指点了两句。
听到大嫂说的这话,婉如突然打了一个寒战,顿时想起了自己上辈子的经历。
是了,正妻给那些姬妾灌药是挺常见的手段,只是灌药也得分人,贱籍的婢女可这么作践,正式立婚书纳的良人、娶的媵,却不能这么简单粗暴的解决。
前辈子陈玉蓉是依仗永安王之势越了界,今生自己可没那么强势的娘家可倚靠。
“真是得庆幸呢,外翁只是随意给了俩舞姬。”婉如轻轻呼了一口气,若是姚家那样甩不掉的粘糊人那可才叫糟糕透顶。
“另一种自然有另一种的解决办法,好好调理身子,养了自己的子女才是最重要的,”大嫂也是不由一叹,眼睑微垂感慨道,“我算是过来人,早就看开了,一生一世举案齐眉也没多难,只要大体上过得去别纠结细节就成。”
“嗯,我知晓了,”婉如点点头,而后突然灵光一闪猜到了那俩胡姬突然出现在前院的内幕,“嫂嫂,或许是前院管事心大了呢,他有个女儿今年十四岁,想要调到棠梨院做活被你拒绝了是吧?我外出时有两次他也想引荐那小娘子鞍前马后的跑跑……”
或许,今夜只是他的投石问路罢了,若三郎纳了那两个胡姬,小娘子便可以在父亲的牵线下自荐枕席。
只可惜,所有人都白费心机到头来一场空。
肖阳醉醺醺的让那两位胡姬扶着回了院子,躺下后却没让任何陌生人近身,他防备心一贯很重,不熟悉的人躺身边是绝对睡不着的,婉如随手指了那俩人去耳房休息,天明后才披着薄衫笑吟吟的问肖阳:“这如花似玉的姐妹俩,夫君你准备怎么安置她们呢?”
“看样子,恒宁兄挺喜欢,送他便是。”肖阳打了个哈欠,满不在乎的摆摆手。
婉如对着梳妆镜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望着镜中的夫君打趣道:“你舍得?昨夜我瞅了一眼,可真是两个绝色美人,最难得这俩人还长得一模一样。”
“如何舍不得?我俩的家何必让外人第三者插足?有你便万事足以,”他挺认真的如此回答着,屈腿往婉如身后一坐,亲昵地搂着她的纤腰再次重申,自己一心为事业绝没心思在女色上浪费时间。
说罢,三郎又一面拾起铜镜边的合欢梳帮婉如整理着发丝,一面轻声道:“你说过的‘誓生死不相背负’,若你能做到,我便能做到。”
听到这句挺熟悉的话,婉如忽地一愣,顿时想起了肖阳装醉的那个让自己觉得有些憋屈的夜。原来,不仅仅是自己被逼作出承诺,他也是这么想的么?
婉如坐在镜前傻乎乎的看着夫君为自己梳头、插花,三郎何时做过这种精细活计?毛手毛脚的折腾了很久,她却毫不在意,只凝视着身后那道有些模糊的人影,心里仿佛一直荡漾着他的诺言。
“一直看我作什么?”肖阳一面问着一面拿了支鲜花在婉如发髻间比比划划,准备找个最合适的位置为妻子簪上。
“发髻太松了,簪花之后会散掉的,我看,还需重来一次呐。”婉如抿唇一笑。只觉得,那是她这辈子听过的最美妙的一句话。此刻,是自己经历的最甜蜜清晨,若这是一个美梦,但愿它结束得迟一些吧。
三日后,婉如帮夫君整理了衣衫,目送他进宫面圣,看着肖阳那踌躇满志的模样,连她都不由的心情激荡,隐约觉得这或许是他们新生活的另一个美丽的起点。
婉如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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