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儿,别听信小人的挑拨离间,哀家本就是你的母后!”太后急切道,甚至呼唤起幼时的称呼。但太后越是表现急切,圣上却越是沉默。这是从没有过的事情!
“太后,是否生育过的妇人,只需要叫杏林高手一瞧便知。太后可敢一试?”钰岚偏过头,步步紧逼。
太后沉着脸呵斥道:“荒谬,哀家堂堂太后,岂能让除了大行皇帝之外的人看见我的身子?”
钰岚嘴角噙着一抹微笑,势在必得:“太后先别着急,听钰岚说完,太后可能不知道,宫中养着的一群接生稳婆也是能看出一二的,不知太后可敢给她们一看?”
太后静默,不再言语。城墙下一片哗然,这不就等于默认了吗?
就在百姓的和群臣的注视下,太后脸都要气歪了,脸色难看的厉害,电光火石间,眼皮一翻,晕了!
竟然直接就这样晕了!
钰岚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太后竟然这样赖皮!
萧淑妃跪在大殿上不敢多说一句话,整个殿中空无一人。大臣们都忙着去疏散百姓,半响,圣上终于抬手揉揉眉心,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疲倦:“钰岚,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直以来,朕对你,扪心自问,真对你都是发自内心的好,朕哪点对不起你?这件事你明明可以私底下对朕禀明,你为何要当着黎明百姓的面将皇家秘辛说出来?”
“你是在怨恨朕吗?替你娘,怨恨朕吗?”
一句接着一句,钰岚也不反驳,将往日里乖顺的外表完全褪下,昂头冷笑道:“我可没有资格为任何人报仇。过去的事,最有权力发话的人只有当事人,我不想干涉这些,我也没有资格。我选择将事情公诸于众,圣上,您心底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是啊!他知道,若是私底下他知道这些事情,就算他知道,他也不会将太后如何,大宋此刻再经不起任何风雨了,为了大宋的安定,他只会将太后统领后宫的权利卸掉,但还是会给太后应有的尊重。
一国之君,从来都是身不由己。国家国家,都是先有国,才有的家。国在前,家在后,他只能对不起他的生母,还有,成昭!
钰岚冷笑:“尽管我不知道当年发生什么事,可一个能在临死前安排好自己刚出生孩子的未来的母亲,想必是一早就打算好的,否则一场未预料的大火席卷而来,谁能招架?圣上,这只能说明,您的性格,我不是第一个看透的!”
圣上苦笑,无暇顾及钰岚的大逆不道,他道:“眼下风头过了,你,去大越吧!”
钰岚点头:“既然大越已经派遣使者来接,我若再不去也只会给大宋带来麻烦。但是在我走之前,我还有一事要说。”
圣上自嘲道:“你连朕的身世都能无所顾忌的说,还有什么不好说的?”终究,还是有隔阂的吧,钰岚毕竟是钰岚,不是成昭。
钰岚也不解释,道:“此事还是由萧淑妃来跟您解释吧。”
身子微侧,圣上视线落在萧淑妃头顶,萧淑妃这才开口道:“嫔妾,嫔妾欺瞒圣上的,还有一事。嫔妾,嫔妾从来没有怀过身子——”
“荒唐!”圣上勃然大怒,像是瞬间点燃的爆竹,再也忍不住斥责起来:“皇翤也是能拿开玩笑争宠的?淑妃,朕看你是太平日子过多了嫌命长?”
萧淑妃脖子一缩,实在不知道如何接话。
圣上道:“还有什么,给朕一并交代清楚,说!”
萧淑妃低声道:“嫔妾从未怀孕,本来嫔妾只是想以此来争宠,谁知道,谁知道被五皇子知道。五皇子拿此事威胁嫔妾,威胁嫔妾听从他的吩咐,栽赃钰岚公主杀人,也就是将军府庶出的小姐。嫔妾,陛下,您要给嫔妾做主啊!临轩竟然给嫔妾下□□,他好狠的心啊!”一时间悲愤涌上心头,连说话都不能完整表达清楚。
待萧淑妃说完,钰岚又“好心”上前将事情来龙去脉又补充一遍。圣上果真脸色一遍,暴怒道:“来人,给朕将五皇子压来!”
不多时,那公公一脸慌张回来复命,哭丧脸道:“陛下,人,五皇子,他,他跑了!”
圣上一愣,脸色十分难看:“皇宫戒备森严,他能跑到哪儿去?给朕找!就算把宫里给朕翻过来也一定要找到这个逆子!听到没有!”
“是,奴婢遵命!”
临轩一身狼藉,穿着太监服,零星沾了些篱笆和草屑。他就算上辈子也没这么狼狈过!竟然要靠爬狗洞才能逃命!
若非先前收到那封告密心,他怕是眼下都成了阶下囚了。想到那封信,他思绪一沉,总觉得那字迹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
脚步一顿,前方一顶轿子横挡在路中央,这巷子口虽说接通宫外,唯一不好的便是只有这一个出口。看来就是这些人给自己写的道歉信,他一顿,静静等着轿子里的人,随机应变。
轿子里传来低沉的男声,语气里满是不屑和嘲笑:“堂堂皇子,竟然被一个女人给逼迫到这种地步,真是没用!”
临轩顿时阴沉了脸,眯起眼问道:“你想我做什么?”这人一看便是有路数的,定然不会做无用功白费力气救他出来。
轿子里一阵轻笑:“你以为,你现在还值得我做什么?”像是猫捉老鼠玩弄猎物一般,他漫不经心的语气刺激得临轩神经一跳,但总归是当过皇帝的,很快便将情绪收敛起来。
轿子里强有力的声音传来:“你可能没弄清楚一点,现在,应该是你,求着我,帮你,杀回去!”
临轩瞳孔骤然一缩,如果真的能帮他再杀回去,就算付出任何代价他也不在意!那个该死的女人,这辈子也别想逃脱他的手掌!
天清气爽,万里无云。
詹台卫一身青衣,红光满面,一扫往日的死气沉沉,今日尤其话多。总算要回国了,真是,还好了!就他出访的几个国来看,还是呆在自己的国家更为舒适,前几日拿自个当空气的大臣眼下一个个热笼的的仿佛要走的是他们至亲亲人一样。
钰岚坐在华贵的轿撵里,像是雕刻的那些贵人模样,笔直笔直的,一动不动,只座榻下方隐隐露出半截不属于女人丝绸的白袖。
钰岚不着痕迹将自己袖子一扯,将下面躲着的阿寅再次遮得严严实实的,她小声道:“叫你跟你父亲一起上前先行,你非得跟我一起,怎样,蹲着的滋味不好受吧!”
好在是小版的阿寅,若是大版的——
里面只传回来两声敲木板的声音,钰岚端坐不动,也不知场面话过了多久,这一行人终于起身。或许是钰岚的行径伤到了圣上的心,圣上只在城门口举杯相送,并未将她们送出城门。乾清门城墙上,一身玄色纷飞的男子望着这一行人远去的背影,目光痴痴追寻,或许这世上有句话,叫一错身,错一身。就这样吧,你我各自安好,各奔天涯,永不,相见!
好不容易出了城门老远,钰岚这才松了口气,将木板下的阿寅拉出来,小声道:“看你还跟不跟着——”
话音未落,阿寅猛地将她扑到,嘴里叫道:“小心——”一股强大的气劲直直朝两人席卷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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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寅重伤
未等钰岚反应过来,阿寅小小的身子已经扑在她身上。这段时间来阿寅各方面适应,虽然偶尔还是保持小孩子的样子,速度等方面却已经比从前快了不少。
一只长长的羽箭深深没入阿寅的后背,鲜血顺着青衫蔓延下来,湿润一片,看起来却像流汗湿透似的,迅速染透。
钰岚整个人一颤,轻声唤道:“阿寅,阿寅?”
外面乱作一团,乒乒乓乓的兵器打斗声,不知是谁喊道:“保护公主,保护公主!”
就在这时,詹台卫竟然眨眼便来到钰岚的轿撵前,掀起帘子一看,却是钰岚泪眼婆娑的望着她,怀中抱着阿寅:“救他,求你,我求你,救救他!”不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钰岚从没有开口求人,但是这一次,她抱着阿寅,心底莫名的恐慌一波波席卷而来,排山倒海,将她的理智全部侵袭。
詹台卫显然一愣,当即反应也快,放缓语调道:“公主殿下先别急,眼下场面混乱——”
“我不要听官话,现在,立刻,救他!若他有个什么万一,你们大越一定会后悔的!”钰岚一声怒吼,冠冕堂皇的话她听得够多了,现在她只希望能救阿寅!
詹台卫看了看阿寅,心中忽然多了一丝猜测,莫非,这人是公主的相好?可这相差六岁,不可能吧!可若是说是母子,这岁数更不像了!
摇摇头,詹台卫苦笑一声:“公主,外面都乱成一团,臣实在是没有法子。”
钰岚不禁望向轿子外边,果真大斗乱成一团,有些官兵被冷箭射中,好点的身上中了三四箭,运气差的简直成了一个刺猬。她这才镇定下来,不能慌,不能慌。
“大人可知如何能从这里脱身?阿寅需要救治,若再耽搁下去,我赌不起——何况,他是为了我才受这伤。”
詹台卫不过沉吟片刻,提议道:“臣有一故友,正在大宋京城里行医。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公主,您觉得呢?”
钰岚并不反对,只不放心问道:“你那朋友医术如何?”
詹台卫自信非凡:“无人能及。”
“好,我们走。”钰岚吃力起身,詹台卫上前搭把手,将阿寅小心翼翼接过来,待他看清阿寅面容时不由吃了一惊,李家相国府的小少爷!他怎么会在公主的轿子里?
钰岚随着詹台卫下马车时候,由于身上华服繁琐禁不住一绊,心中不过略微一想,她直接将裙裾下摆一撕,分成两半,再弄了布条将裙子扎成骑装的模样。紧紧跟在詹台卫身后,丝毫不落丁点。
詹台卫眼底隐隐掠过吃惊,他的轻功素来是最好的。眼下虽然没有施展,但却比寻常人走路快上一倍不止。听说这公主素来娇生惯着,恐怕,不是这么回事吧——
心神定了定,见两人下了轿撵,有一群官兵迅速上前将两人围住,保护他们不被流箭射伤。这些不知打哪里来的流箭密密麻麻源源不断,眼光所及之处流箭不断,就跟下雨似得。
眼前不断有人中箭倒下,钰岚不经意瞥眼,却见眼前寒光一闪,她下意识往后一退,詹台卫顿时察觉到,抱着阿寅的手换了一个方向,狠狠一脚踢过来。电光火石间顺势抄起地上一只流箭飞了过去,正中!
钰岚看的眼睛不眨,心底却有些疑惑,为什么一个大越的使者,还身怀武功?且功夫还不错的样子?若说是巧合她可不信,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詹台卫道:“公主殿下眼神不错。”
钰岚淡淡道:“大人身手也不错。”
詹台卫笑着点头:“还好还好。”
两人借着树林子掩去身形,钰岚趁机会将身上华服换掉,随意在地上扒了见死人衣服换上。看的詹台卫目瞪口呆,就是男人恐怕也没有这么——额,果断!
竟然毫不避讳在外男面前换外衣,就算有中衣,这也,没有半分皇家之人的风范!好吧,不拘小节!这是不拘小节!
詹台卫眼观鼻,鼻观心,作雕像状。钰岚忽然出声将摸到的一块玉佩递给詹台卫,问道:“这徽章,什么意思?”
一眼望去,詹台卫一愣,道:“齐国的印记?”
钰岚双眼微眯,并不多问,两人接着上路,终于逃离那厮杀的场地,詹台卫道:“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帮你弄套衣服。”
钰岚会错意,直接干脆摇头道:“没事,我不忌讳这些。”都是死过一次的人,还介意这些?
詹台卫解释道:“恐怕京里已经收到消息,眼下我们这样是进不去的,不如扮作农妇混进城里?”
一边说着,詹台卫“咔嚓”一下就把阿寅背上的长箭掰断。钰岚低头,道:“多谢。”
不一会詹台卫便捧了一套村夫的衣服,无奈道:“这地方小,没有什么别的衣服,只有男人的衣服,将就下?”
钰岚自嘲一笑,指了指身上盔甲,道:“我连死人的衣服都穿了,你觉得我还在意这个?”视线往周围一看,她接过衣服,轻轻将阿寅自她腿上移到地上,动作轻柔,像是呵护一件绝世珍宝。
“我去那边换衣服,你,不许跟过来。”钰岚到底还是女儿家,脸不争气红透直到耳尖,詹台卫十分诚恳的样子,点点头,无辜的眼神更让钰岚不争气脸红一次。
如詹台卫答应那样,他果真没有转过头看一下,钰岚快速换好衣服,也许是脸色黑一块白一块的,看起来倒真有几分村夫模样。若是再黑上几分,就更有几分味道。
“快走吧,耽误越久阿寅怕是越不好。”钰岚走出来的时候詹台卫已经将阿寅抱起,两人再度启程。
如同詹台卫预料那样,一大波禁卫军十万火急往城外敢去。但钰岚完全不敢站出来亮出身份,她实在是怕了这背后不知名的敌人。伤她不要紧,反正命就一条。但是阿寅,不能害了阿寅。她再也不想赌了,一想起来,她甚至想着,若不是她固执要当着大宋子民的面却揭露太后,嚣张示人,也不会惹得人暗中盯上,还得阿寅——
许是看出钰岚的自责,詹台卫忽而出声道:“若是臣没猜错的话,这些刺客应当是齐国派来的。”
钰岚道:“只怕没那么简单。”两人低头抱着阿寅进了城,与那些守城的官兵擦身而过,就在他们走过之后,城门那些官兵开始一个个严格盘查起来。一旦有可疑之人,直接抓起来。
詹台卫似是十分熟悉京城,七拐八拐的终于停在一巷子的门前,那大门很是怪异,门前挂着两盏白灯笼,却什么字也没有写,门上也没有牌匾。詹台卫执起门上铁环“叩叩”三下,略停,再两下。如此反复几次以后里面忽然传来老人的声音。
“来了来了,你小子催命啊作死敲这么多下,当老头子我耳聋啊!”
大门一开,钰岚顿时怔住,怎么回事?
神医同样也是一愣,视线来回一看,最终落在阿寅身上,脸色大变:“这怎么回事?你们跟我进来!”
快速将门一关,神医转过来快步走到詹台卫跟前,自觉查看起阿寅的伤势,脸色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