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毛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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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毛战记-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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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零件都有吗?沃克,现在能不能再组装起来接收讯号?我一定要叫詹肯斯来听听看。”

“我知道。”他点点头,然后开始整理那些零件,把几条电线缠在一起。“天线要拉到外面去。”他朝她手上的天线点点头。

雪莉抬头一看,发现上面没有横梁。

“从外面的栏杆拉出去。”他对她说,“要拉成直线,还有,记得要预留长度拉回来。”

她立刻拖着那团电线走向门口。

“噢,对了,金属的部位不要碰到栏杆!”老沃克在她后面大喊了一声。

雪莉找了几个她手下的工人来帮忙,教他们怎么做,他们就开始分头去忙,开始把纠缠成一团的线解开。雪莉又走进来找老沃克。

“大概一分钟就好了。”她对他说,关上门,电线夹在门板和门框护垫中间,刚刚好不会太紧。

“这样应该没问题了。”他抬头看看她。他两眼无神,披头散发,白花花的胡子上全是亮晶晶的汗珠。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惊叫了一声:“糟糕!”他拍了一下额头,说:“没有喇叭。”

听老沃克叫那一声,雪莉的心陡然往下沉,惊觉到他们竟然忘了那么重要的东西。“你等一下。”她跟他说了一声,然后就转身跑到外面放耳机的架子前面,挑了其中一副。这种耳机,是控制室里的人用来和发电机旁边的工人联络的,上面垂挂着一条线。栏杆边那些人都用一种好奇又畏惧的眼光看着她。她从他们面前跑过去,回到控制室,忽然想到,其实她应该跟他们一样害怕才对,因为下一场真正的大战已经逼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满脑子想的却是刚刚无线电里那些声音。此刻,她的好奇已经压过了恐惧。其实,她一向都是如此。

“这个行不行?”

她关上门,把耳机拿给他看。

“太好了,就是这个。”他瞪大眼睛,一脸惊讶。接着,他一把抢过耳机,剪断线的接头,开始剥掉电线皮。“还好这里面很安静。”他笑着说。

雪莉也跟着笑起来,可是心里还是有点疑惑。他们到底在干什么?他们到底打算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坐在这里搞这些电线,等着副保安官和资讯区的警卫冲进来把他们拖出去?

老沃克把电线接到耳机上,耳机立刻传出静电杂音的“嗞嗞”声。雪莉赶紧走到他旁边坐下来,握住他的手腕,让他的手能够尽量保持稳定。他手中的耳机抖得很厉害。

“我想你应该要——”他伸手指向那个转钮。转钮四周有很多白油漆画上的刻痕。

雪莉点点头,忽然想到他们忘了把油漆也带过来。她拿起转钮,仔细打量每个刻度。“要对准哪一个?”她问。

“都不要。”她正要把转钮要往回转到上次的刻度,那是他们上次听到声音的位置,这时候,他立刻制止她。“往反方向转。我想听听看还有没有其他更多——”他抬起手捂住嘴巴咳了一下,“我们必须先搞清楚到底有多少个地方。”

她点点头,然后抓住转钮,朝还没有刻度的区域转动。两个人都屏住呼吸。隔着厚厚的门板,隔着双层隔音窗,他们还是隐约听得到外面发电机的“嗡嗡”声。

雪莉转动转钮,眼睛看着老沃克,心里忽然想到,要是等一下两个人都被抓住了,老沃克会有什么下场?他会跟他们一起被送出去清洗镜头吗?说不定他和另外一些人可以借口说他们没有介入。想到这里,她忽然有点难过。就为了一时的气愤冲动,为了报仇,结果他们的下场是什么?她的丈夫死了。她失去了他,结果得到的是什么?有人受了重伤,生命垂危,他们又得到了什么?这一切本来可以不必发生。他们怎么会这么异想天开,以为自己可以夺下权力,以为自己能够很轻易就解决那些几乎不可能解决的问题?没错,他们确实被人欺骗,不过,最起码他们还能活得好好的,不是吗?虽然这里有很多不公不义,但最起码她可以跟心爱的人厮守在一起,不是吗?究竟是哪一种牺牲比较值得?牺牲性命,还是牺牲正义?

“转快一点。”一直听不到声音,老沃克似乎有点不耐烦了。他们听到一些静电杂音,可是却听不到有人说话。雪莉稍微转快一点。

“会不会是天线——”她开口说了一半,老沃克忽然抬起手制止她。

他大腿上的小喇叭忽然发出一阵“噼啪”声。他抬起手,大拇指往后一扭,这个动作是叫她往回转。雪莉立刻把转钮往回转,边转边回想,刚刚转钮转动的幅度有多少?和上一个刻度差多少?她长年待在这间控制室里,一天到晚都在调整这种转钮控制发电机,感觉已经训练得很敏锐,现在转这个钮,感觉驾轻就熟——

“——孤儿?我是茱丽叶,你听到了吗?你上面出了什么事?”

那一刹那,雪莉不由得手一松,转钮忽然往下掉,重重摔到地上,电线也被拉着往下垂。

她两手仿佛突然失去知觉,手指不停颤抖。她转头看着老沃克腿上的喇叭,目瞪口呆,接着,她注意到老沃克也正低着头,愣愣看着自己的手。

那一刹那,两个人都无法动弹。那个声音,那个名字,他们绝对不可能听错。

老沃克泪流满面,流到胡子上,滴到大腿上。那是困惑而狂喜的泪水。

第66章

【第十七地堡】

茱丽叶两手抓住松软的输气管,用力挤压,结果只看到头盔的排气孔冒出一丝气泡。输气管里已经没气了。

她暗暗咒骂了一声,用下巴去压通话钮,拼命呼叫孤儿。压缩机一定是出问题了,他很可能正忙着处理,或是忙着加油。可是,她不是早就交代过他,加油的时候不需要关掉机器?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重新启动压缩机。此刻,她思绪一片混乱,根本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要想吸得到空气,必须到外面的水面上,但那距离实在太远,她根本不可能到得了。也就是说,她根本没机会活命了。

她试探着吸了一口气。现在,防护衣和输气管里的空气,就是她仅剩的空气了。然而,以她肺部吸气的力道,能吸得了多少输气管里的空气?恐怕吸不了两口吧。

她又看了抽水机最后一眼。她本来希望有时间可以把电线固定好,否则要是抽水机震动太厉害,或是不小心扯到,电线很可能会松掉。问题是,时间太紧迫,她仓促接上电线,根本来不及固定。此刻,电线就在水中漂来漂去,但那已经不重要了。至少对她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她脚往墙上一蹬,两手在水中挥动,慢慢往前移动。在水里活动,感觉很像是被黏住一样,水会挡住你,却又让你很难使力,没地方推,也没地方拉。

还有,绑在她腿上的杠片实在太重,几乎令她寸步难行。茱丽叶弯下腰,想拉开魔鬼毡把杠片放掉,可是却发现手很难够得到。穿着防护衣,手臂会往上浮,而且防护衣太笨重,行动很不方便……戴着头盔在水中,眼前的景象都会放大变形。她看着自己伸手想去抓魔鬼毡,可是不管手伸得再长,还是差了几厘米。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汗水从鼻头往下滴在头盔上。接着她又试了一次,拼命弯腰,拼命伸长双手,这一次,她的指尖几乎碰到了黑色的魔鬼毡。她使尽全力,累得不断呻吟。这么简单的动作,为什么会这么累,她只不过想去摸她的小腿——

结果还是摸不到。她放弃了,于是又继续拖着脚往前走,靠着头盔顶上的微弱光线,跟着电线和输气管,沿着走廊走了几步。她小心翼翼,不敢碰到电线,因为她知道,要是不小心扯到电线,抽水机上的电线头会松掉。刚刚她缠在抽水机上的接地线实在太松了。尽管现在她已经呼吸困难,但她那种发电工人的本能还在。她暗暗咒骂自己,为什么不多花点时间准备。

对了,刀子!她忽然想到她还有一把刀。于是她立刻停下脚步。她低头看看缝在肚子上那个口袋,看到里面那把刀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茱丽叶弯下腰,把刀尖插进防护衣和魔鬼毡中间。水里一片黝黑,只剩她头顶上的昏暗光线。水压感觉如此沉重。此刻,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困在机电区的最底层,头顶上是将近一百米深的积水,她忽然感到好无助,好孤独,好害怕。这辈子她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她紧紧抓着刀子,好怕刀子不小心滑掉。她知道那会有什么后果。她用腹肌的力量拼命弯腰,拼命低头,借由轻微的摇摆推动刀子,把魔鬼毡慢慢割断。用力弯腰,用力低头,这种动作很累,肚子很酸痛,她恨得暗暗咒骂。后来,杠片终于被割掉,慢慢掉到铁皮地板上。那一刹那,她小腿上的束缚感忽然消失,感觉忽然灵活起来。

这时候,茱丽叶一腿开始往上浮,另一条腿却还沉在底下,于是,整个身体开始往侧倾。她用刀子继续割另一条腿的魔鬼毡,小心翼翼,很怕不小心割破防护衣,很怕看到气泡冒出来。空气已经所剩无几了。她拼命拉动刀子,像刚刚那样慢慢把魔鬼毡割断。她隔着头盔看着眼前扭曲放大的景象,看到魔鬼毡的尼龙纤维慢慢裂开,而汗滴溅落在她头盔上。接着,魔鬼毡断了,杠片掉了。

这时候,她两腿忽然往后浮起来,身体开始翻转,头下脚上,她吓得惊叫一声,拼命扭动挣扎,两手拼命划水,但身体还是迅速往上浮,没多久,她感觉头盔被撞了一下,原来,她已经浮到走廊的天花板上,撞到那些管线。

她听到“砰”的一声,四周的水中忽然陷入一片漆黑。她伸手去摸手电筒,想把它重新点亮,没想到手电筒不见了。接着,黑暗中,她忽然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碰到她的手臂,立刻伸出一只手去抓,可是那东西很快就从手套的指缝间溜掉了。是手电筒。她一手还拿着刀子,没办法两手一齐去抓。她一阵慌乱,赶紧把刀子收起来,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她唯一的光线来源已经落到底下的地面上。

此刻,茱丽叶只听得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她快死了,就这样浮在天花板上死掉,然后,这条走廊里就会多出另一具浮尸。没想到,她注定还是要死在防护衣里。上次在外面没死,这次逃不掉了。她两脚猛踢天花板上的管线,拼命想挣脱。她该往哪个方向去?现在自己究竟面对什么方向?四下一片漆黑,彻底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这种感觉比瞎了还可怕,因为明知道自己眼睛没问题,可是却什么都看不见。她越来越惊慌。防护衣里的空气似乎越来越混浊,她越是惊慌,呼吸就越急促,情况只会更恶化。但她实在克制不了那种惊慌。

空气。

她伸手去摸头盔接环上的输气管。隔着厚厚的手套,她勉强摸到了。接着茱丽叶开始去拉输气管,一手接一手一直拉过来,那动作仿佛要把一个桶子从很深的矿坑里拉出来。

然而,输气管仿佛永远拉不完,松散的管子漂浮在她四周,在她身上摩擦碰撞,犹如一团纠缠的面条。茱丽叶呼吸越来越急促,她已经陷入惊慌。呼吸这么急促,是因为肾上腺素作祟,还是因为氧气真的已经快要耗尽?她忽然很恐惧,很怕输气管已经断掉。说不定在楼梯间摩擦磨断了。再这样继续拉,说不定很快就会摸到输气管的断头,然后,她两手紧紧抓住的这最后一线生机就此消失,手中只剩一片虚空——

这时候,她手中突然一紧。输气管没断,她的最后一线生机。输气管里已经没有空气,不过,它可以为她指引方向,带她出去。

茱丽叶兴奋得大叫一声,继续伸长手去拉管子,把身体往前拉,偶尔头盔撞到天花板上的管线,身体就会弹开,就这样,在黑暗中,她不断朝前方管子的方向伸出手,摸索一下,抓住管子用力一拉,然后再伸出另一只手。她不断地拉,不停地喘气,在一片漆黑、布满浮尸的水中奋力前进。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跟他们一样,变成一具浮尸。

第67章

【第十八地堡】

服务器房门口,卢卡斯和妈妈坐在门槛上。他低头看着妈妈的手。妈妈两手紧紧抓着他的一只手。过了一会儿,她抬起一只手,捏住宝贝儿子肩上的一丝线头棉絮,丢到一边。

“你是说,这次你是被升职?”她把他肩头的皱褶抚平。

卢卡斯点点头:“嗯,很高的职位。”他看向她身后。白纳德和贝尔宁保安官站在走廊上,两个人正在交头接耳。白纳德一手伸进工作服里,摸着肚子。贝尔宁低头检查他的枪。

“哦,那太好了。虽然你没办法回家,不过听到这个消息,至少我心里安慰多了。”

“应该不会太久了。”

“你有办法出来投票吗?我简直不敢相信,我儿子变成这么重要的人。”

卢卡斯转头看着她:“投票?大选不是延期了吗?”

她摇摇头。一个月没看到她,她似乎又变得更苍老,头发更白了。卢卡斯有点困惑,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够让人老那么多?

“现在又说要选了。”她说,“那些叛乱分子把事情搞得一团乱,现在好像快结束了。”

卢卡斯转头看看白纳德和贝尔宁。“我想,他们应该会想办法让我出去投票吧。”他告诉妈妈。

“哦,那太好了。我一直相信,我教出来的孩子一定是好孩子。”她抬起手掩住嘴巴,清清喉咙,然后又抓住他的手,“你有好好吃饭吗?配给的分量,吃得饱吗?”

“都快吃不完了。”

她瞪大眼睛:“是不是你们这边的配额比较多——?”

他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应该不会吧。妈,你自己要多保重——”

“我?”她抬起手拍拍胸口,声音忽然变得有点高亢。“你不用替我担心。”

“我当然会担心。噢,对了,妈——时间好像差不多了。”他朝走廊的方向点点头。白纳德和贝尔宁正看着他们,“看样子,我该回去工作了。”

“噢,我都忘了。”她拉拉身上那套红色的工作服,伸手让卢卡斯扶她站起来。卢卡斯把脸凑到她嘴边,让她亲一下。

“我的宝贝孩子。”她掐掐他的手臂,用力亲了他一下,发出一阵啧啧声,然后往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一脸骄傲,“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妈。”

白纳德走到他们旁边,对他们笑了一下。卢卡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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