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为君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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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为君妇-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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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丁丁冬



1、婚前私会 。。。

水柔不紧不慢走在石板街上;迈着轻松悠闲的脚步,天气晴好,她将自己的心放飞,如扶摇直上的纸鸢。

这是第二次去张媒婆家,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只身往媒婆家里跑,实在于理不合。不过,她孤身一人,只能自己操心自己的终身了。母亲去得早,没过几年父亲也一病不起,水柔及笄后与母亲交好的张媒婆来过几次,她都婉拒了,她想在父亲病床前多尽几年孝心。

如今父亲也随母亲去了,父亲去后她仔细清点家中的物品,能变卖的早就变卖了,父亲生病的几年里,水柔想尽办法寻医问药,本就微薄的家底早就花得精光,只能靠她做一些针线女红维持生计。

水柔看着手心里的几个铜板轻蹙着眉头,父亲不愿入仕淡薄钱财,崇尚魏晋清流,吟风弄月下棋弹琴,一生只钟爱母亲,母亲去世后他也跟着颓丧,卧病在床几年,每日剃须净面洗发沐浴,月白色的衣衫总是一尘不染,如今他去了,断不能一卷破席裹了尸身,总得让他干干净净的下葬。

水柔想起戏文里的插草标卖身葬父,只能有这一条路了,水家是后迁来的这个村庄,没有亲戚族人可以依靠,邻里街坊都是劳苦人家,也借不出钱来。她一大早起身徒步前往五十里外的国都湘州,午后才到,她低头跪在最繁华的街角上,面前铺着一张纸,写着卖身葬父纹银二十两。

她想着就给那些达官贵人做奴婢吧,只要不入娼门不做姬妾就行。人们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看热闹,却没有人敢掏出纹银买她,她低头听着人们议论,当今大相国崔光对贩卖人口深为厌恶,为奴婢的都是官府卖出的人犯,在湘州城没人敢掳崔光的虎须,她心情低落下来,原来想要卖自己都非易事。

天近黄昏时,听到有马车声驶来,马蹄急促飞快,似乎着急赶路,却被众人挡住去路,过一会儿有一个车夫摸样的男子过来递给她几十两纹银,温和说道:“这是月郡主给的,她让你拿着银子回去,不用自卖自身。

水柔连忙挤出人群,去马车前磕头,车帘掀开处探出一张眉目如画的脸庞,看见她怔了怔,灵动的双眸转了几转,温和笑道:“安葬好老父亲后,请到东城墙不远处的月郡主家中做客。”

水柔就这样认识了月郡主。过了父亲百日忌后,她前往张媒婆家,进门给张媒婆磕头:“请张妈妈为水柔寻一门亲事。”

张媒婆骇得半天没说话,她这些年牵红线无数,从未见过女子敢大胆求自己说亲的,眼前跪着的姑娘在她眼中一向温柔恬静,她愣怔着扶起水柔,这孩子,难道父母双亡给刺激的?

水柔轻笑着摇头:“为了安葬父亲,我差点卖身为奴,如今能得自由,能象别的女孩儿一样嫁为人妇生儿育女,自然是高兴的。我知道自己年纪有些偏大,一十八岁了,只怕张妈妈有好人家也想不到我。”

张媒婆内心疑惑着水柔的大胆,可她是跑过千家的人,候府高门也是进过的,又与水柔已过世的母亲交情很好,当下慈和笑道:“柔儿,我一直惦记着你的终身,可你这孩子执拗,你父亲去后,我怕你又要三年守孝,就没敢再去你们家。”

水柔笑笑:“我在心里为父亲守孝就好了,他老人家不会怪我的。”

张媒婆压下心中的讶异,这个孩子竟如此有主意,还得寻个脾气温和包容些的男子才好,否则只怕不容于夫家。

几日后,张媒婆就笑着上门了,说是邻近县府有一位男子,二十岁了,尚未婚配,家境一般小户人家,但品貌是极出众的,也有志向,日日闭门读书,准备来年科考。

水柔沉吟一下:“家中都有何人?”

张媒婆双手一拍:“这方面也好,家中父母双亲和一个妹子。”

水柔又问:“他何故没有婚配?”

张媒婆叹气:“那孩子也是极好的,听说也早订了亲,可女方心高,嫌弃他的家境,逼迫他退聘,那孩子极有志气,就悄无声息退了,本来这事要经官府追究,女方难逃干系,可那孩子知会父母妹妹族人亲戚,绝口不提此事,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水柔点点头:“请张妈妈择日安排我们见一面吧。”

张媒婆十二分为难,这男女婚前私会乃失德败行不容于世,万一被人撞见她日后就不好再替人做媒了。水柔好象知道她的心思,含笑央求:“张妈妈想想我死去的娘亲,如果那个人我见都没见过,怎么知道将来跟了他会不会好,求求张妈妈。”

张媒婆终究是热心,又惦记着水柔母亲临终前的嘱托,大胆应承下来。。。。。。

昨日张媒婆又来了,悄悄说今日可见,她小心翼翼的,仿佛四周墙上都有耳朵,水柔不禁笑出声来。

笑声未落,张媒婆家的小院已在眼前,她轻叩着门环,张媒婆连声喊着来了来了,笑着迎出门来,开门看见水柔大惊小怪得嚷嚷:“怎么就这么巧?袁熙今日来送生辰八字,水柔竟也正好来了,好像提前商量好似的,既是我这儿有男客,少不得委屈你先到厨房里避一避,他走了我们再说话。”

水柔进了院门站在厨房门外不进去,竹帘挑起走出一个人来,站在那儿看着水柔微微笑着,洗的发白的衣服看起来有些寒酸,两个袖口处都有小小的补丁,补丁针脚粗大歪斜,水柔摇了摇头,这女红做的可太差了。

袁熙看她微微摇头,心下失望,他挑起竹帘就看见小院子里站着一个姑娘,如姣花照水般恬静娴雅,明丽的面庞上灵动的双眸带着笑意,细细瞅着自己,她大胆却不冒失,看起来柔和中带着一点倔强,他已经在心中冲自己连连点头了,可人家却在摇头,看起来对自己不太中意。

水柔见他没有因自己目光有丝毫尴尬,视线才从那两块补丁上移开,又看向袁熙的脸庞,他身形颇高,又站在台阶上,水柔仰着脸才能看清,他的相貌不错,在市井中看来算得上英俊,可见过崔光那等光风霁月的人物,再看袁熙就普通些,他的眉眼充满自信,鼻梁显得英挺,温润的面庞在明媚的阳光下神采飞扬。

袁熙看水柔仰着头,连忙从台阶上下来,身形移动间衣带当风,斯文有礼,他的细心令水柔心下一动,眼眸中的笑意扩散到脸上,袁熙看着她的笑容,觉得天空愈发的湛蓝,水柔对张媒婆略略点了点头,张媒婆笑出声来,连声说这就好。

袁熙看见水柔点头,听着张媒婆的笑声,心中舒畅起来,看来她是同意了,看着她转身要进厨房,想要对她说些什么,又想不起来,她一只脚已迈进门,袁熙才温和开口:“就是家境贫苦了些,怕你会受苦。”

他说话声音清朗,水柔回眸一笑:“不碍的。”

袁熙的心被那柔和的笑容熨帖着舒展开来,想着她的名字,水柔水柔,真正名如其人,声音也温婉,老天竟如此眷顾我袁熙吗?她是因为照顾病中的父亲耽搁了婚事,如此有孝心,婚后一定会孝敬公婆疼爱小姑,他绽开笑颜恭恭敬敬朝张媒婆磕下头去:“多谢张妈妈为我觅得良缘。”

张媒婆连忙去扶他:“你这孩子,男儿膝下有黄金,明年科考你一高中,就是那文曲星下凡,这不是折我的寿吗?”

袁熙笑嘻嘻站起来:“我磕这个头张妈妈受得。”

水柔在屋里听见外面咚得一声,隔着竹帘看时,不由噗嗤一笑,他还真有些呆呢。

张媒婆看着袁熙的笑容,心想,水柔这姑娘,可不是你小子看上去那么温顺,她倔着呢,你也不想想,她敢在婚前与你私会,得有多大的胆子,日后有惊人之举或者骇人之言,你就受着吧,你们成亲后,我这媒婆可就管不了那么多了,你们两个小娃娃慢慢磨吧。

袁熙听见水柔的笑声,冲着竹帘后窈窕的身影一揖,和张媒婆告别走了,临出院门又回头朝竹帘后看着,几乎倒退着出了门槛,张媒婆笑着去关门,才发现他没走,笑着站在那儿隔着门还在看,张媒婆推推他笑说:“早点下聘,择良辰吉日娶回去好好看。”

袁熙微红着脸走了,张媒婆关上院门回身,竹帘后的那个也出来了,正往外看着。张媒婆心说,阿弥陀佛,这两个看对眼了,我的姻缘簿上又添了一笔。

作者有话要说:有关文中提到的月郡主和崔光相国,见拙作“花间月”,文案上有链接,两篇文都各自独立,无太大关联,人物只是相互客串一下:)

2

2、和她不同 。。。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水柔和袁熙成婚,袁熙满心欢喜看着一袭大红喜服的水柔,她略略低着头,许是被沉重的凤冠压得累了,真想揭开红盖头看看那娇美的容颜。

那次在张媒婆家见面后,袁熙总是不经意间想起水柔,看着书时她就从字里行间跳出来,对他温柔的笑着,冬日里有一日大雪初霁,袁熙看着一地银白,想起水柔脸上水嫩的肌肤,他忍不住往水柔家的方向走去,交换了生辰八字,下了聘了,日子也定了,她就是自己未婚的妻子,去远远看她一眼就好,大雪天的应该不会被人看见。

袁熙沿路给自己打着气,因为水柔曾托张媒婆传话给他,成婚前不再见了,也不用管她,她有自己的事要做,二十多里的路,因积雪走了两个多时辰才到,到了以后院门却紧锁着,他有些担忧,这大雪天的,一个姑娘家跑到哪里去了?

厚颜到张媒婆家问询,张媒婆看着他先是惊讶然后就了然得笑,水柔那等样貌和风姿,任那个男人见了都不会忘,那日曾担心水柔会摇头,她却点头了,对袁熙中意,看来这袁熙惦念上了,而且惦念多日,要不也不会大雪天赶了来。

张媒婆拿出干爽的鞋袜让他换上,把他湿透的棉鞋布袜架在火上烤着,招待他吃了热热的茶饭,袁熙才缓了全身的冰凉之气,心不在焉和张媒婆闲聊着,张媒婆装作不知道他的来意,逗了他几句才笑说:“想水柔了?还有几个月也等不了?这孩子与你的亲事定下来后,就去湘州了,一直没有回来,听说湘州那边有个表姐。。。。。。”

袁熙心中“咯噔”一下:“她不是在这边无亲无故的吗?”

张媒婆稍作沉吟:“这孩子的父亲去后,她走投无路,就去湘州卖身葬父,幸亏遇到贵人伸出援手,也没有让她为奴为婢,只是认她做了妹妹。”

袁熙的呼吸一窒,那么柔弱的一个人,竟头插草标跪在湘州街头,定有不少人围观吧?自己怎么没有早点与她订亲呢?那样她就能有个依靠。张媒婆听着他一声长叹,满脸不忍心,神情也惆怅着,水柔说过不想让他知道,看来告诉他是没错的。

鞋袜烤干他才离开,回到家天已尽黑,亏得有雪光照路,家人自然要大惊小怪一番,他敷衍着睡下了,半夜觉得脚趾奇痒无比,原来冻着脚了,袁熙的冻脚从此伴随了他几年,一到冬天就痒得难受,水柔为他想尽办法也不能去除病根,直到后来遇到一位叫做慕容非离的神医才好,这些都是后话了。

这个冬天对袁熙来说有些漫长,好不容易才等到河开燕来,二月过了三月来了,三月十八日是他和水柔的婚期。

水柔整个冬天都住在湘州,月郡主也有一手好女红,两人一针一线缝嫁衣,然后是陪嫁用的锁麟囊、香囊袋什么的,还有几套新做的衣裳,简单却用心,月郡主亲手为她做了几双绣花鞋,又为她绣了两副枕头套,一副是鸳鸯戏水,一副是彩蝶恋花。

三月初一那日,水柔才回到家中仔细收拾,张媒婆自然来的勤快,一趟趟的不是带东西来就是传话来,袁熙的家人却没有露面,水柔也不问,倒是张媒婆有了些牢骚:“袁熙那孩子倒是不错,可这家人,父亲是一个酸秀才,总觉得怀才不遇,一点不通人情世故,母亲呢,一个蝎蝎螫螫的老太太,树上有枣子来一杆,没有也来一棍。好多事都是我去和袁熙说,袁熙就让他母亲准备。按理说,还没过门儿,不该说这些,可是,我又怕你日后应付不来。”

水柔也不甚在意,她想着过门儿后和袁熙过好小日子,对公婆象亲生父母那般孝顺着,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自然也会对自己好,一家人过日子多讲情少说理,这些都是母亲早些时候说给她的,其实母亲也是从外婆那里听来,她也没和公婆相处过,她连父亲的出身都不太清楚,水柔怀疑父亲的名字都是自己取的,水清泉,这名字有些说不上来的随意。

水柔只对张媒婆的俚语感兴趣,什么蝎蝎螫螫,什么树上有枣子来一杆,没有也来一棍,她觉得特别生动,不过张媒婆是精于世故的人,竟然如此形容袁熙的母亲,水柔又想起袁熙袖口补丁上的粗大歪斜的针脚,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张媒婆念及与水柔母亲交好的老姐妹情分,近来与水柔走动较多,也渐渐喜欢水柔的性子,无事时安静呆着做喜欢做的事,有事情到了眼前也不躲着,只会想尽法子去解决,需要陪嫁的东西一样不少,齐整码放着,就等花轿来抬了。

袁熙一个多月没有读书,一心筹备着亲事,他不想让水柔受太大的委屈,父亲穷怕了,每次要拿他手里那些铜钱,都跟剜肉一样,母亲粗枝大叶,秋下丰收时,家里能有几十斤白面,一日三餐都是白面,没几日白面吃完了顿顿高粱米,袁熙懂事后每年看见白面换成高粱,都边吃边笑,母亲总是问他笑什么,他也不说,其实他想告诉母亲,能不能掺杂开来,吃几顿高粱,来一次白面,大家尝尝鲜,要不白面混在高粱里,也不至于硬得难以下咽。他不想让母亲难堪,也不愿意她因儿子的话改了多年的习惯,那样她会无所适从。

粗枝大叶的母亲也有细腻的时候,成亲前偷偷背着父亲给袁熙两锭银子,说是袁熙满月时一个有钱亲戚给的,母亲一直藏着,准备给儿子办婚事用。

袁熙看着母亲鼻子有些发酸,赁来一顶八人抬的大花轿,这个才配得上她,又剩下二两办酒席用,揣着其余的银子赶去湘州,为水柔买了顶双凤朝阳的花冠。

水柔看着张媒婆送来的花冠,这对小户人家来说有些过奢了,不过她明白袁熙的心意,笑问道:“他可有成婚那日的礼服了吗?”

张媒婆摇摇头:“说是街坊有个小伙子刚成婚不久,准备借来穿,就是身量比他矮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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